第67章
作者:薛宜寧駱晉雲      更新:2023-01-02 17:50      字數:3434
  第67章

    就在此時, 駱晉雲卻突然看向她道:“看我做什麽,虧你還是薛氏名門之後,不自我了斷, 難道還等著受辱, 毀了名節?”

    薛宜寧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咬唇看向堂中的粗木柱。

    原本提著她肩頭衣服的二當家將她胳膊鉗住,威脅道:“你若敢尋死,我便折磨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話未完,堂上大當家開口道:“薛氏?哪個薛氏?”

    二當家暫時鬆開她,薛宜寧心中燃起微弱的希望, 轉過身來, 小心說道:“家中祖父, 為前朝太傅薛翁符。”

    大當家說道:“原來是薛氏女, 那薛諫不隻無恥變節, 竟還將女兒嫁給了駱晉雲。”

    薛宜寧見他說完便不再說了,唯恐二當家再將自己拖出去, 便回道:“薛氏世代高義, 卻因父親一人而蒙上失節汙名……我雖是女子, 卻也不想再成為第二個薛氏失節之人,大當家威嚴雄武, 氣度不凡,想必為一代英豪,求大當家賜我一死, 讓我好清清白白去見薛氏先人。”

    駱晉雲朝她冷哼一聲,滿目不屑。

    堂上大當家於是說道:“好,你既為薛公孫女, 又談吐不凡,不愧為名門之後,那我就允你所請,留你個清白。”

    “大哥,這……”二當家似乎不滿,大當家抬手將他一攔,說道:“明日祭旗之後,允你們隨意擄幾個女人來消遣。”

    二當家知道大哥不會改變主意,看薛宜寧一眼,遺憾地歎了口氣。

    薛宜寧心中慶幸,卻還是維持著沉穩緩緩叩首道:“謝大當家成全。”

    她此時終於明白駱晉雲的思路:第一,告訴對方自己是薛氏女;第二,讓人知道他們夫妻感情不和。

    對方連朝廷的人都敢抓,又直接說出他的名字,那證明別人就是衝著他來的。

    她是因為是他的妻子,才受連累。

    這時大當家說道:“駱晉雲,我知道,這正中你下懷。”

    他看向駱晉雲,緩聲道:“堂堂駱大將軍,怎會是如此心胸狹隘、古板頑固之人?更何況,我聽屬下來報,你是為救夫人才不慎受擒,可見你並非對她無情。你想必是猜出了我的身份,又看出我是針對你而來,所以才讓你夫人自報家門,好救她一命。”

    薛宜寧心中一緊。

    她剛剛才慶幸,才知道駱晉雲的意思,沒想到這大當家竟已看了出來。

    駱晉雲沒說話,大當家看向薛宜寧繼續道:“但我仰慕薛公,仍願放其後人一馬,所以,稍候就處死你,臨死前,可以讓你吃一頓飽飯。明日是祭旗,容不得女人的血玷汙。”

    薛宜寧臉上頓時慘白。

    駱晉雲看她一眼,問大當家道:“你要祭的是軍旗?你是前越敗軍,誰人麾下?”

    大當家冷聲道:“等明日你就知道了。”

    竟一句也不願多說,隨後就下令道:“將他二人帶下去,分開關押,重兵把守!”

    薛宜寧抬眼看向駱晉雲。

    駱晉雲也看向她,兩人都知道,再一次被帶出來,應直接就是砍頭了。

    他開口道:“對不起,若非我要你去涼州彈琴,你也不會遭遇此事。”

    薛宜寧回他:“將軍若不是為救我,興許也不會受擒。”

    話未說完,山匪將她押向廳堂外,繞到後方,將她關在了一處地牢內。

    這地牢極其結實,她雙手被綁,外麵還有兩個山匪看守,連對她都是如此,更不要說駱晉雲。

    他和她不同,不隻被反綁了手,連腳也上了腳鐐,他們要想逃走,根本不可能。

    這山匪行事太有章法,太謹慎了,薛宜寧相信,他們就是落草為寇的敗軍。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傳來酒肉香,似乎山匪們要大辦宴席。

    薛宜寧有些奇怪,照說就算這些山匪暫時抓了他們,也並不能高枕無憂,哪怕殺了他們,朝廷也很快就會知道,要不了多久就會派人來剿匪,他們竟不著急,不怕麽,竟還有心情吃喝?

    沒一會兒,有人端了酒菜進來。

    看守的山匪問:“給我們送的?”

    端菜的人回答:“去去去,這是給這娘們兒送的斷頭飯,你們著什麽急,等下會換班的!”

    看守的山匪歎了口氣。

    端菜人將菜盤放在牢房前,抬眼看向薛宜寧。

    對上他貪婪的目光,薛宜寧立刻低下頭去。

    “果然是大將軍的女人,真是漂亮。”那山匪歎道。

    看守的人說道:“行了,少打主意,被大當家知道了,軍法伺候!”

    那送菜的人回道:“我就是看看,又不幹什麽。”說著就走了。

    薛宜寧沒去碰那飯菜,隻是靜靜坐在牢房內的角落裏,怕牢房外的山匪闖進來,也怕死。

    心思被恐懼占據,哪裏能有胃口?

    牢記外的人見她不吃,也沒管她。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又來人,說道:“二當家有令,把這女的提出去。”

    薛宜寧一聽要提自己出去,又是那好色的二當家,不由嚇白了臉,卻無可奈何,隻能任由山匪將她帶出去。

    等她被帶到,便見外麵果真在大擺筵席,就在前麵的院子內,擺了十來張方桌,上麵置滿酒肉,竟比京城做喜宴還豐盛。

    更讓她意外的是,這群山匪竟足足有六七十人,且個個人高馬大,身材魁梧,正當壯年。

    這樣一支山匪太可怕了,且還有如大當家這樣的首領。

    就在她心中惶恐時,之前的二當家說道:“那馬車上的琴可是你的?”

    薛宜寧回道:“是。”

    二當家吆喝道:“我大哥愛聽琴,趕緊彈一曲來給大哥助助興!”

    薛宜寧不想彈。

    她的師父司徒先生就是個極有風骨的人,琴彈得好,卻從不用琴去諂媚權貴,哪怕是皇上要他彈琴助興,他不願意也不彈,但若是他心甘情願,遇到街旁唱歌行乞的人也願意彈上一曲。

    她沒師父那麽硬氣,卻也不想被一夥山匪當玩物消遣,那是辱沒了鳴玉。

    於是她回道:“我隻是帶著那琴,並不會彈。”

    二當家怒而拍桌道:“剛剛那姓駱的還說你會彈!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

    薛宜寧站著不吭聲。

    這時大當家說道:“我認識,你馬車上的那琴為名琴鳴玉,為已故司徒纓先生之至寶,這琴既然在你手上,可見你必是個中高手。今日我這伏虎寨設宴,我是真心常識,請你彈一曲。”

    薛宜寧沒馬上回話。

    她想起來,她會彈琴這事,就是駱晉雲有意提起的。

    他這樣提,意思是希望她能給他們彈琴?

    “我知道你畢竟是薛家人,有幾分清高,如今算我請你,如何?”大當家又說。

    他這話說得客氣,但卻並不代表他下一刻不會發怒。

    薛宜寧還沒想明白駱晉雲的用意,卻還是暫且答應下來。

    更何況,她也的確怕他反悔,又將她交給那二當家。

    終於被鬆了綁,她將胳膊揉了好一會兒,才覺得胳膊恢複了知覺。

    坐到琴前,她猶豫一下,又彈了那首《將軍》。

    既然駱晉雲希望她彈,那她自然要彈他們喜歡的。

    這大當家欣賞她祖父,卻看不起她投誠的父親,那他一定是個講忠義,有骨氣的人,她最好不要彈那種柔婉小調,而是有幾分雄渾氣勢的曲子。

    曲至中段,有些人掩麵落淚。

    連二當家都歎息一聲,猛喝了一大碗酒。

    薛宜寧確定,他們一定是落草為寇的軍人,是前越敗將。

    她臨時將琴的尾聲改得更悲壯了些。

    大當家一動不動,靜靜看著她。

    一曲彈完,大當家說道:“確實是一雙妙手,夫人的琴,是我此生所聽過最動人的。”

    薛宜寧回道:“大當家謬讚。”

    這時大當家吩咐:“給夫人賜坐。”

    說完看向她道:“送去的飯夫人既然不願吃,不如與我們同席?”

    在他的目光示意下,坐於位當家下方那一桌挪了個空位出來。

    薛宜寧仍沒動,隻是朝大當家道:“多謝大當家,我吃不下。”

    “給臉不要臉!”二當家在一旁道。

    大當家攔了攔他,“既然如此,那我讓人將駱晉雲帶過來,與你話別一場?”

    薛宜寧抬起頭來。

    雖沒說話,但那目光裏終究有了些光彩。

    大當家便開口道:“帶駱晉雲來。”

    很快駱晉雲就被帶了過來,站在她麵前。

    相顧許久,他問:“剛才的琴是你彈的?”

    薛宜寧點點頭。

    隨後又是長久的沉默。

    一名山匪在旁邊喊道:“沒話了嗎?沒了就拉去砍頭了!”

    薛宜寧緊緊攥了攥手。

    駱晉雲突然開口道:“和我上床時,你都在想著誰?”

    山匪們驚得瞪大了眼睛,隨後是哄堂大笑,薛宜寧先是驚愕,然後是難堪,不由後退兩步,低下頭去。

    駱晉雲繼續道:“告訴我,你在想著誰?”

    薛宜寧羞愧難當,低聲道:“你一定要問這個問題?”

    “不能問嗎?”他語氣不由冷厲了幾分,隨後逼近一步道:“想著裴雋是不是?我知道,你這次出來還帶上了那隻玉佩,你把它放在你身上那隻香囊裏。”

    薛宜寧看向自己裙側的香囊,垂下頭去又後退了一步。

    “我,我當時隻是……”

    她不知該怎麽解釋,確實,一開始是不準備帶的,她知道這樣不好。

    駱晉雲盯著她道:“不用解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薛家後院和他摟摟抱抱,我都看見了!”

    薛宜寧再次後退,閉上眼,仿佛這樣就可以隔絕眾人,不去麵對這樣的問題。

    她緊咬唇,放棄了開口。

    駱晉雲卻冷笑一聲,緩緩道:“薛宜寧,你和你爹一樣虛偽,表麵知書達禮,端莊賢淑,其實不過是個不守婦道的……下賤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