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作者:薛宜寧駱晉雲      更新:2023-01-02 17:50      字數:4137
  第65章

    出城門時, 薛宜寧回頭望向城門,突然想起裴雋來,不知他離開京城時, 心裏都在想什麽。

    她捏了捏腰間垂掛著的香囊。

    那隻玉佩,早就想好了不帶。

    可臨行,卻仍是放不下, 如同無法抑製一般,不顧一切將它拿在了身旁。

    她身邊也隻有這個與他有關的東西了。

    馬車比她以往所乘的馬車都行得快一些。

    雖然駱晉雲說過,不用急行軍,但或許對他們來說, 這已經算慢了。

    馬車又比不上她平時乘的那些馬車寬敞舒適, 疾行之下,在城內平坦道路上尚不覺得, 出了城門, 便是劇烈的顛簸。

    玉溪緊扶著車壁,皺眉道:“這車也太顛了。”

    薛宜寧咬牙勸她:“我們是乘馬車, 已經算舒服了, 不可表現出嬌氣之態。”

    玉溪便憋著不說話了。

    薛宜寧也覺得巔, 甚至想喝口水都怕將水顛灑, 又不好開口讓隊伍停下來,隻好忍著。

    最初在城郊時, 外麵還是她曾看過許多回的田地,村子,偶爾也有趕車挑擔的行人。

    後來馬車漸行漸遠,村子看不見了, 也沒了行人, 四野都一片荒蕪。

    這時玉溪說道:“夫人, 我想方便。”

    薛宜寧也想。

    他們以前出行,哪怕出城,車行這麽遠,早就休息兩三次了,而且隨身會帶帷幕,恭桶,從沒有要忍耐的時候。

    猶豫片刻,她朝玉溪道:“和阿貴說,我有事找將軍。”

    玉溪便立刻探身出馬車去找阿貴,阿貴趕著車,同旁邊一位護從說了,那護從即刻策馬向前,不一會兒,駱晉雲騎馬到了馬車旁。

    “怎麽了?”他撩開車簾問。

    一邊問著,馬的速度竟也一絲未減。

    薛宜寧小聲道:“我想出恭。”

    馬行得快,她的聲音小,駱晉雲沒聽清,卻見她神色並不輕鬆,又湊近了些,關心道:“是有不舒服?”

    薛宜寧隻好也往前一些,再次開口道:“我想出恭,方便。”

    駱晉雲卻笑了起來,回道:“是我疏忽了。”

    說完就朝身旁護從道:“原地休息片刻。”

    那護從喊:“原地休息片刻——”

    馬車終於停了下來,薛宜寧鬆了口氣,可看著外麵依然整齊的隊伍,有些無措,不知該怎麽辦。

    駱晉雲已經翻身下馬,伸手在車下接她。

    她被他扶著下了馬車,便見他指向一片灌木叢:“那邊看不見,你們可去那邊。”

    薛宜寧還有些不適應,駱晉雲又說道:“快去吧,等你們走了他們也會方便。”

    薛宜寧便與何媽媽,玉溪一同往灌木叢後。

    等她們回來,軍士們已經下馬在地上休息。

    在馬車上顛了半天,連腿都是酸的,薛宜寧也沒立刻回馬車,而是站在下麵休息。

    駱晉雲走到她麵前問:“是不是有些顛?”

    薛宜寧點點頭。

    他看看她,將她頭上快掉出來的一根簪子往發髻裏麵插了插。

    “路上會有些艱辛,到了涼州就好了。”他說。

    薛宜寧點頭,回道:“我受得住。

    後來她才覺得自己這話說早了。

    很快隊伍繼續前行,又是一陣疾馳狂奔。

    正午時,有兩刻時間休整,正在荒野,隻能吃幹糧。

    幹糧一早帶了的,有紅棗饅頭,烙餅,各式糕點,還有兩隻燒雞。

    紅棗饅頭已經冷得偏硬,烙餅更是幹得嚼不動,最好的就是糕點和燒雞了,可糕點薛宜寧嫌膩,燒雞又是冷的,她吃

    不下。

    最後吃了兩隻紅豆糕,喝了幾口水。

    一個時辰後,餓得受不了,勉強在顛簸的馬車內又吃了兩隻糕點。

    晚上在預計時間內趕到驛館,總算能喝上熱粥,吃上熱菜,薛宜寧坐在凳子上,覺得身子還在路上顛著。

    準備沐浴了早些休息,卻發現房中沒有浴桶,隻有個小盆。

    玉溪跑去找驛丞要,驛丞趕緊張羅,客客氣氣搬了隻浴桶過來,桶沿上不知是什麽陳年老垢,黑漆漆的一片。

    眼見玉溪不歡喜,驛丞賠罪道:“此驛偏遠,隻算個小驛,實在簡陋,若貴人等得,要不然小的馬上讓人去鎮上買一個?”

    薛宜寧便說:“算了,就用這小盆將就用吧。”

    駱晉雲此行隻為盡快到涼州,沒有提前通知沿途驛館,也不會特地挑條件好的大驛館,臨時到了這偏僻小驛,驛丞也沒辦法。

    草草擦洗了一番,薛宜寧看著床,正要躺下,卻見床上有一根頭發。

    她將那頭發拈起來看了看,發根較粗,發質偏硬,十之八|九就是男人的頭發。

    這床板硬,床單粗糙也就罷了,竟連洗都沒洗過。

    她立刻將頭發扔在地上,從床邊站起身。

    玉溪也看見了,立刻就去找驛丞,才開門,駱晉雲進來了。

    見玉溪一副氣衝衝的樣子,開口問:“何事?”

    玉溪正要回答,薛宜寧在後麵道:“沒事。”

    駱晉雲進屋來,看她已卸了妝,拆了發髻,也洗漱好,卻站在床邊。

    他問:“不累麽?明日一早又要趕路,早些休息。”

    薛宜寧點點頭,緩緩坐下來,卻像床板有釘子似的,隻坐了幾寸寬的邊緣。

    他又問:“怎麽了?”

    玉溪再也忍不住,回道:“這床單都沒換洗,上麵還有男人頭發。”

    駱晉雲說道:“我去讓驛丞給你換新的。”

    說完就出去,沒一會兒,他親自拿了套幹淨被褥交給玉溪,玉溪將那被褥拿在手上聞了聞,確認有皂莢水味道,這才過來替薛宜寧鋪床。

    待鋪好床,玉溪便退下了,駱晉雲並不講究,直接在她擦洗過的水盆內泡了泡腳。

    薛宜寧看著那被自己洗過的水盆,渾身都是不適,想說什麽,卻又忍住了。

    躺下睡時,她又在身上多穿了件中衣,還將自己的一件衣服鋪在了硬枕上。

    駱晉雲說道:“為將行程保密,朝廷未發文牒至沿途驛館,驛丞不知我們身份,所以招待並不周全,還要你暫且忍耐一些。”

    薛宜寧點點頭:“我明白,是我太嬌氣了。”

    駱晉雲躺到她身側,說道:“你不算嬌氣,我知道你盡量在忍受。”

    無論是乘馬車,還是野外方便,還是以幹糧果腹,或是這晚上的驛館,都讓她緊皺眉頭。

    但她始終忍耐,到忍無可忍,才會提出來。

    這倒是他之前沒想到的,隻想著帶她在身邊,忘了她嬌生慣養,受不了這一路宵衣旰食。

    他躺在她身側,過了一會兒,還想說些什麽,卻見她側身朝著他,一動不動,呼吸漸漸平穩,竟像要睡著了一樣。

    他撐起身一看,果然見她閉上了眼。

    今晚竟這麽快就睡著了麽?果然是累了。

    再到第二天,薛宜寧已經習慣了路上顛簸,也習慣了野外方便,還能探身出車外,新奇地看外麵的崇山峻嶺。

    那樣綿綿無盡頭的山巒,或是沿途經過的溪流,野花,是她所沒見過的,偶然經過一片棗園,那裏果農說的話已讓她有些聽不懂。

    這會兒便覺得,她真的是離京城越來越遠了。

    駱晉雲在棗園旁讓

    隊伍休息了片刻,找果農買了些棗,遞在了薛宜寧麵前。

    她讓玉溪將那棗拿到溪邊洗了嚐了兩顆,尤其新鮮清甜。

    車馬再行,便又到了一片荒山野嶺,等到太陽下山時隊伍停了下來,薛宜寧見有人在支帳篷,拾柴火搭灶,才知道今晚就在野外過夜。

    倒有些新奇,隻是她想起,她昨晚就隻擦洗了一下,今晚看這樣子,是連擦洗都不行了?

    後來她發現,帳篷也就搭了一個。

    如今正是夏末秋初,天氣還算暖和,他們為了行程快,隨身沒有帶很多東西,男人們覺得席地而睡就好,所以帳篷就是為她搭的。

    晚上連駱晉雲都與軍士們一起睡在外麵草地上,她和玉溪、何媽媽睡在帳篷內。

    今晚睡得更硬了,身上也更髒,又怕有蟲蚊鑽進來,薛宜寧有些睡不著。

    等到一個時辰後,外麵更是響起此起彼伏的鼾聲。

    第三晚,終於又可以住驛館,可這驛館卻說送柴火的人有事耽擱,沒能按時送柴火來,驛館柴火隻夠做飯,不夠燒水,最後也隻弄來一小盆熱水。

    到第四日,薛宜寧已經覺得渾身癢,懷疑自己身上長了虱子,加上天驟然又熱起來,白天淌了一身的汗,晚上卻仍是野外露宿。

    每次露宿都是在水源附近,這一次也是,旁邊不遠處,便是一處窄河,清澈透亮的河水從上遊流下,將近旁石頭衝刷得圓潤光滑。

    薛宜寧看著那麽多的水,便想沐浴。

    直到晚上躺在帳篷內,這想法還未消退,反而越來越忍不住。

    更何況,到夜深她也沒睡著,不一會兒就撓一撓身上,總覺得有虱子在爬。

    又等一會兒,她忍不住坐起身來,靜悄悄探出頭去帳篷外看了看,發現所有人都睡熟了,那窄河就在附近,她若往下遊去,躲在坡後,正好這兒是看不到的。

    她想,要不然,就去試試。

    念頭一起,就忍不住,她回帳篷拿了巾帕,輕聲叫了玉溪,讓她陪著自己去河邊。

    到了河邊稍遠一些的地方,確認旁人看不到了,她便脫了鞋,拿藻豆洗腳。

    河水清涼,倒是舒服。

    “你幫我看著,千萬別讓人過來。”她朝玉溪道。

    玉溪打了個哈欠,保證道:“夫人放心,誰敢過來,不要命了?”

    薛宜寧想也是,那些軍士護從,平時就連眼也不往她這邊瞟,更別說明知她和丫鬟這兒,還跑過來。

    她便解了衣服,往河邊又走了兩步,輕輕撩水洗了起來。

    藻豆一碰水化開,便散出一陣沉香味。

    這也是唯一一種她用慣的,又可以盡情帶的東西。

    洗了一會兒,她說道:“也不知明日能不能住驛館,當時出來沒帶太多衣服,若能將換下的衣服洗一洗就好了。”

    “明日住石河驛,那是一處大驛館,可以洗衣服。”

    薛宜寧一聽聲音,嚇了一跳,連忙抱住身體轉過頭來,卻見是駱晉雲。

    他待在玉溪之前待的地方,玉溪早不知道哪裏去了。

    看到她的驚慌,他輕笑道:“老夫老妻,又不是沒看過,緊張什麽?”

    薛宜寧這才想起來,兩人確實算老夫老妻。

    但是,自他去年離京,今年負傷回來,確實有一種陌生感。

    她仍抱著身體,稍稍側開身去,掩飾著局促問:“將軍怎麽過來了?玉溪呢?”

    “她在這兒瞌睡,我讓她回去了。紮營時,會有人放哨,剛才值守的人見你們悄悄過來,不好過問,就去叫了我。”駱晉雲說。

    薛宜寧這才了然,她在黑夜中以為他們全都睡了,卻沒想到人家早就看到自己往這邊來。

    見她站著不動,駱晉雲說道:“洗吧,我給你在這兒守著一樣的,也不會有人來。”

    薛宜寧卻搖頭,趕緊回答:“我洗好了。”說完隨意將身上清洗了一下,仍然抱著身子上岸來,目光早已看向岸邊的衣服,恨不得立刻穿上。

    但經過他身旁時,他卻突然伸手將她抓住,一收臂膀,就將她帶到了懷裏。

    薛宜寧明白他那眼裏的意味,不由伸手攔在身前道:“將軍不是說,受過傷,不……不能有子嗣麽?”

    駱晉雲有些氣,卻又被她逗笑,盯著她道:“不能有子嗣,又不代表我沒有床上能力,也不代表我不需要女人。”

    薛宜寧沉默了。

    他摟著她,捧著她後腦道:“我們的交易,可沒說我不碰你,再說,也不是第一次。”

    她這才說道:“但附近有人。”

    “不會有人過來,我們也可以離這兒更遠一點。”他說著,拿了衣服,一把抱起她往河岸更下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