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秋點兵(三)
作者:
池也池 更新:2023-01-02 11:35 字數:3358
第143章 秋點兵(三)
最後的竹木弓弩做成,魚卻沒有再抓。
原因是他二人隨意砍伐竹林的行徑實在太有土匪作風,看的一旁打理莊子的東家心有餘悸,生怕他二人拿著把弓弩把滿石潭的遊魚都給糟蹋了。
不過礙於兩人身份尊貴,又不敢直言以表,於是隻能出言感慨他二人勞累,示意自己已經提前吩咐了廚房做那一道鬆鼠鱖魚。
隨即及時差了人領他們進後山,拿上了竹筐帶去摘枇杷。
山路崎嶇難走,卻比不上京郊那種荒野,一條路走到尾,到底還是有人踩過的痕跡,無非越往前一步挪不上去的坡越陡峭,兩旁又沒有可以攙扶的樹木。
沈宓走了兩裏地,終於拜倒在一顆歪脖子樹下,瞧著頂上好大一個陡坡發愣。
“走不動了?”聞濯問。
沈宓累的話都說不出來,教他抬著下巴喂了口清泉,才找到點自己的聲音,“不吃枇杷了…行不行?”
其實心道:要知道這枇杷這麽折騰,還嘴饞什麽啊。
聞濯啞然失笑,盯著他滿頭的汗,抬手替他拭去,“不行,我背你。”
沈宓無視他伸過來的手,滿麵怨怪,“你怎麽那麽饞,買的枇杷不行嗎?非要自己累個半死摘的?我不要你背,一齊摔下來,那可是兩條命,我還沒想好年紀輕輕就送命。”
聞濯倍感欣慰,俯身摟住他的腰,勾著他兩條腿纏到自己身上,將他兜住了就往前頭走,怎麽也不顧他擔憂呼喊。
“你發的什麽瘋啊聞濯!”
聞濯沒回答,擅自拍了把他腰下軟肉,將他往上抬了抬,“抓緊了。”
話落兩三步登上陡坡,瞧準了頂上那棵老鬆樹,一把抓住,隨即憑借著巧勁兒把兩人帶上山坡,立在山頭,堪堪站穩。
沈宓嚇得心驚膽顫,直摟緊了他的肩膀,趴在他懷裏罵道:“你不要命了!你是不是還是在生氣,專門想了這麽個法子治我!聞濯你個王——”
聞濯將他腦袋輕輕掰起來,微微轉身讓他看到後頭的風景——
那是好大一片玉蘭樹林,全都開著碩大的花朵,在碧綠的葉叢中熒熒發光,伸手即可觸及。
且和背陰麵不同,這片玉蘭林生長的陽麵地勢平坦,林間多生灌木,樹木也生的較矮,雜枝交錯,十分便於觀賞者穿梭其間。
方才還在氣頭上的人瞬時沒了聲,趴在身前人的肩膀上看了半晌,問:“你是怎麽找到這兒的。”
“我差人在京都問的,先前我也不知曉它到底是個什麽模樣。”
沈宓低低應了一聲,欲要從他身上下來,卻被他牢牢抱住。
“別折騰了,腿不疼嗎?”
沒知覺了還怎麽疼?
沈宓眯了眯眼,“你下次,不要那麽不知節製。”
“怕什麽,不能動了我伺候,整日抱你在懷裏也不成問題。”
沈宓麵色赤紅,“你怎麽什麽話都說的出來?”
“以為誰都跟你一樣臉皮薄嗎?”
沈宓:“……”
“行了,”聞濯又道:“同你說個正事。”
沈宓點了點頭,聽他說道,“昨日方觀海回來之後,方大也緊跟著從京郊趕回了家門,我派去查他的人趁機追蹤,並沒有發現他們私底下有其他的動作,”
“不過,據鄭階綠先前的鴿子回信說,他們停靠京郊之時,確實攜帶了一批隱秘的貨物,不久前聽你猜測是軍火兵器,我便留了個心眼,找了個這方麵的行家去瞧,可惜去的太晚,丁點兒有用的東西也沒查到。”
沈宓含了含下巴,“找個地方坐著談吧。”
環顧四周,傍邊隻有一塊青苔地看著還算幹淨,聞濯摸了塊帕子出來墊上,便把他放了下來。
“倘若他們真想弄出什麽動作,必定不可能讓人發現,所以我才托方宿和從內部去追查。”
不過話又說回來,“方宿和畢竟也是世家中人,前陣子遇刺還是他兄長出手相救,要他追查此事,是否有些冒險。”聞濯道。
沈宓搖了搖頭,“說實話,我並非認為我們往日之情誼堅如磐石,隻是在這物是人非的京城,我想要信他。”
“倘若一開始他就與那些人同流合汙,以他在朝中的地位和聲望,那些人必定不敢用刺殺這樣的事情來利用他,甚至牽引出禁軍圍城一事,”
“況且,我前幾日曾登門試探過他與池自貞之間的交情,雖然他沒有直言透露什麽,但跟此人的界限劃分的很清晰,聽我坦白池顧所謀之事,也是一副嫉惡如仇的樣子。”
“後來任憑我接走英英,以拜師的借口登門將軍府探望賀夫人,他也並沒有多說什麽,”他頓了頓,很認真地說道,“我信他,正如他信我一樣。”
“我知道什麽東西都要講究個真憑實據,可是聞濯,我相信,人的秉性不會因為家道中落、物是人非就會輕易改變,”
“一個人立身處世的根基,自他讀書識字起就已經奠基完畢,什麽七情六欲都隻不過是其中的該有的劫數,有的人渡不過去變成了壞的,那他本身就談不上什麽好的,有的人走過十數載風雪塵土,歸來依舊霽月清風,堪堪用一個心智堅定是不足以去概括的,”
“他定然是用心讀的聖賢書,用心走的紅塵熙攘,用心看的世間囹圄,才能保持這樣一副明亮心腸,所以一開始秉性就是如此的人,怎麽會因為區區權利錢財,拋棄一顆赤子之心呢?”
聞濯讓他訓得臉都黑了,“我不過一句冒險,你便為了給他爭個清名,跟我談起人生大道理來了,到底誰是親的?”
沈宓撇了撇嘴,“你怎麽總是該談公的時候論私?”
“不行嗎?”聞濯蠻不講理道。
沈宓無奈,“行行行,你繼續說下去。”
聞濯見他這副態度反而不滿意了,掐著他整個下頷狠狠討了個吻,咬的他唇片熟紅,“哼!不知你在外麵是否也會為我這樣爭辯。”
沈宓羞憤地擋住他灼熱的唇,惡狠狠道:“沒人有膽子敢在我麵前嚼你的舌根子,就算真有,我也會親自割了他的舌頭!”
聞濯被他這一句話攪得心動,頓時都忘了反應。明明方才還在鬧著沒有必要的別扭,下一刻總是要被他不經意間說出來的真心話給俘獲。
“你…”
“好了,不說別的,”沈宓無情地打斷這旖旎時刻,“我問你,北境這幾天有沒有消息?”
聞濯一聽這話,又有些掃興。
有雙耳朵的都聽得出來,他哪裏是要問北境,他擺明了是在問賀懷汀。
“北境沒有,從北境回來的某個人有,你想問的到底是哪個?”
沈宓神色微動,又瞬間掩了下去,淡淡道:“我問賀懷汀。”
“最近在銀州一帶斷了聯係,不過我的人之前給他捎過口信,同他表明了京中危機四伏的情勢,我猜他也不是個蠢貨,應該明白此時不宜暴露行蹤,才會刻意掩去消息。”
沈宓略去他語中夾槍帶炮的怨懟,又問:“那朝中池自貞近來的動靜如何?”
池自貞……
——
池自貞這陣子在貞景帝麵前算是成了個徹徹底底的紅人。
由於東廠糾察製度正式入駐朝中,內閣裏的眾人也有了朝乾夕惕的心,整日送上來的奏折多半不摻合水分,請示批閱的事務多數是有關民生的檄文,和文縐縐的治證理念及施行方針。
貞景帝年少之時疏於管教,讀書學問一向是個半吊子,後來先帝辭世,哪怕被攝政王看著惡補了一年,看的也都隻是些皮毛。
基礎知識沒有打牢,之後就算看了再多治世之經文,也終究破竹筒打水,隨著時間推移一點一點漏掉。
這兩年還好,在眼前過目的公文太多,有些話遇到的次數多了,自然也能悟出來意思。
可到底還是個肚裏墨水不多的朽木,發覺這種事情可以勞煩個禦前伺候的親信來做時,就更加懶得折磨自個兒了——
心裏想著,設立翰林院不就是為了給皇帝辦事麽,人讀這麽多書考取了狀元杵在跟前,不用白不用,興許人家巴不得他重用。
於是仰身躺平,將梳理奏折總結概括的事務都交給了池霽和司禮監的蕭驚華負責。
主要還是池霽著手,他官品更高,學問也高,貞景帝幾乎是盲目信他,偶爾召他到長樂殿問幾句當日奏章上述的時事,聽得多了一樣的話術,之後也懶得再問了,全權交給了他來統籌批紅。
不過礙於有內閣在,時不時還是會被鞭策著裝裝樣子。
昏聵無能的皇帝和腐敗無救的朝廷,一日比一日具象。
不過滿朝除了一些操不著上頭心的大臣真心在為國計民生著急,中高階層的權位者們多半都在忙著結黨營私,好在這一代皇帝撤位之前,使勁兒撈點好處。
當然,想要不被上頭查辦地打撈好處,必定就要買通上頭管事的人。
自從知道池霽這修撰變成禦前親筆了之後,整日往翰林院和私宅跑的人比比皆是,逢年過節都不帶他們這樣賄賂送禮的,眾星捧月也不過如此。
池霽骨子裏並不喜歡與人打交道,一般除了閉門謝客,對於那些無頭之禮也是敬謝不敏。
不過這樣的事情多了,皇帝難免也要聽到風聲——
作者有話說:
沈宓:但凡聞嬌嬌是個事業腦,今日當皇帝的就得是他。
聞欽:聽我說謝謝你…
(其實寫到這裏,感覺每周碼這本故事,都成了我的習慣了,所以一直沒有完結,大綱改了三個版本,也始終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