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秋點兵(二)
作者:
池也池 更新:2023-01-02 11:35 字數:3523
第142章 秋點兵(二)
天幕凝紫,兩人用完晚膳方歇。
昨日折騰的太過瘋魔,沈宓中間昏睡過去幾回都被磨起來,今日好不容易得閑,聞濯便由著他睡的久了些。
暮時填飽肚子,臉上還有些睡久了的迷茫,抱著喂了兩杯溫肺的熱茶,才見他眼神清明。
“還睡嗎?”反正天也黑了。
兩人照例坐在窗台下的茶案前,身後是浩瀚書卷,身前是清茶和幾支白色玉蘭。
自從上回沈宓從方書遲的梅苑裏摘了些許玉蘭回來,之後每日這屋裏都會搗鼓上幾支新鮮的花枝。
瞧得出來,這碩大的荷花玉蘭並不適合插在花瓶裏以示風雅,從前看久了那些枝葉清高伶仃的“名秀”,此刻兩相對比起來,竟是顯得那純白的花苞十分落俗。
但單從插花的技巧來看,又可見擺弄這玩意兒的人下了些真功夫。
“不了,”沈宓神思回歸,將那花盯著盯著便覺得好笑,扭過頭,“這花哪折的?”
別的地方的荷花玉蘭八月早該凋花結果了,京都人多地暖,早些日子開過一茬,如今這時候,恐怕得深山那樣的地方才能見到。
“明日帶你去。”
沈宓靠在他身上,低低“嗯”了一聲,見他說完再沒有別的話,不由地覺得心下疑慮,“你是不是…”
“嗯?”聞濯突然出聲,甚至都沒有聽他把話說全乎。
沈宓這才發現他是在走神,剛想問出口的話頓時咽了回去,“在想什麽?”
聞濯抿唇,“沒什麽,腿還疼嗎?”
沈宓總覺得他是瞞了什麽,不過就算此時追問,恐怕也問不出來什麽,隻好順其自然,“疼。”
聞濯覆手上去給他用了幾分力道揉按,沉默又曖昧的氣氛籠罩發散,直到夜風吹響了窗戶。
“你心裏藏著事?”他還是沒忍住問。
聞濯手指微頓片刻,接著整個人覆下來垂在了他的肩膀上,“很多事。”
“怎麽——”沈宓扭過頭去問他,誰知因為離得太近,嘴唇剛好蹭著他嘴角擦過,話還沒說完就愣住,下一刻直接被他按著後腦狠狠吻了一通。
分開耳朵都是紅了,“你怎麽…”
“卻不敢跟你說,不想跟你說。”
沈宓微頓,看著他睜大了雙眸,“到底是什麽?”
聞濯低歎一聲,將他圈進懷裏,“別問了好不好?”
沈宓很想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答應他,可他的神情又實在是令人想要窺探心事,於是頭一回在這種情況下追問到底,“不好,我想聽你說。”
聞濯輕輕咬了他一口,看見他後頸上昨日留下來的痕跡,又鬆了牙齒,“非要聽嗎?”
沈宓捂著後頸點了點頭,“我總得知道,你為什麽這麽心事重重。”
聞濯靜默片刻,啟唇出聲,“方觀海從霧凇觀回來了。”
不出所料,聞見消息的沈宓當即一愣,半晌沒答話,隔了良久才故作鎮定般笑了笑,“回來就回來了,他又不是什麽洪水猛獸,你操這個心做什麽?”
“他怎麽不是?”垚土
他從往事冤孽的源頭而來,他比洪水猛獸還要讓人心生隱憂。
“聞旻,真的都已經過去很久了。”
自他假嫡係的身份被戳穿的那一年到如今,已經過去十數載,幾千個日夜,是個人都該學會往前看了。
“是嗎,那前陣子還有昨日,是誰在我懷裏哭?”
沈宓這會兒知道丟臉了,捂著麵軟聲軟氣,像是撒著軟一樣喊他的字,“聞旻呐,你怎麽還重提,我昨日那是…”
見他半晌沒說出來個所以然,聞濯故意叼住了他的耳垂,“那是什麽?是純粹想讓我疼你,想給我掉金珠子,想專門刺我的心——”
沈宓一把將他嘴唇捂住,“不是,你怎麽這樣記仇?”
“你才知道麽,我本就睚眥必報,錙銖必較,凡是疼了不舒坦了,必定要千倍萬倍如數奉還。”
沈宓欲言又止,低低出聲,“可你又沒讓我疼。”
聞濯把這話聽到耳朵裏,心情好了不少,掰著他的臉湊上去親了親,“那你最好牢牢記住這一點。”
沈宓心知他這是還有些不平,連忙黏黏糊糊貼上去,轉了個身撲進他懷裏,索了一個濕漉漉的吻,“我日後什麽都跟你說,你別再氣了,好不好?”
聞濯貼著他這滿身硌人的骨頭,再怎麽大的怨氣也生不起來了,百般無奈地將他抱了個滿懷,圈外手臂裏緊緊扣著,“答應我,別讓自己再疼了。”
沈宓鄭重其事點了點頭,“好。”
他這樣乖順,有些事情又不是他自己要選的,聞濯想了想又覺得自己這個要求實在很沒有道理,迂回補充說:“罷了,就算疼,也不要再做傻事。”
沈宓心下發酸,被他這樣寬闊又暖和的環抱接著,總覺得平生給予的都不夠,懷著欲語還休的神情去瞧他,誠摯道:“真的不會了。”
“好,好……”
——
這一夜過去,第二日又是一碧萬頃的晴日。
虹映湛藍,雲色縹緲。
說起來,自從沈宓泛起氣血不足的毛病了之後,聞濯就一直想著要帶他去郊外跑馬散步,給他練一練這弱不禁風的身子。
奈何近來京中一直事務不斷,不是重臣遇刺,就是禁軍圍城,之後方書遲回京和賀懷汀離開的北境的消息都來的猝不及防,壓根兒沒給他們半點空閑時機。
一拖拖了大半個月,蓮花池裏的花都謝了。
眼下又是三方緊張的時機,若是出門行事,又實在很不保險,於是聞濯退而求其次,選了個京都城內一處避暑的竹林莊子,想著要帶他去乘涼。
這日出門前,沈宓醒的依舊晚,迷迷糊糊中被人抱起來穿衣梳辮子,全番都折騰完了才在晃晃悠悠的馬車裏清醒,聽外頭響動不大,邊揉著朦朧的雙眼,邊抬首問眼前人,“去哪兒?”
聞濯將他摟起來,碰了碰嘴角,“帶你去摘枇杷。”
沈宓一下子被這好些年沒有試過的野外活動刺激出一身期待來,眼神清澈了不少,睜大眼睛問,“真的?”
“我能騙你嗎?”聞濯被他這副小兒模樣逗笑,看著他人都感覺比先前靈動不少。
心想:果然還是不能一個宅子窩的太久,心裏身體都太容易窩出病來了,還是得多出來轉轉。
馬車又行一陣,約莫半個多時辰,終於到了地方。
這莊子是江南一帶搬遷過來的一股富商修建的,並不廣為人知,而且就在京都城內,人工建築較多,並不全是天工開物,也就沒那麽惹人稀罕。
但內裏有一片天然的青竹林子,十分廣闊茂盛,竹種都是上品,枝繁葉茂、竹幹挺拔,高種的和矮種的相互交錯,將林子擠的密密麻麻,既遮陽又攏陰。
傍邊有一處人工開鑿的溪潭,源頭是從高山上引出來的冷泉水,水色清澈,遊魚細石,直視無礙,水溫冰冷,正適夏季。
其中還有幾塊太湖石,天然去雕飾的形狀,加上區別於京都本土沙石的材質,極其受這類行家青睞。
不過沈聞二人都不算內行,頂多看上兩眼,便直奔小石潭裏去了。
小石潭平平無奇,不過內裏有新鮮活魚,可以直接由人去捉,捉到的話直接上交莊裏的廚房,晚餐便能加一道江南獨有的鬆鼠鱖魚。
當然,這些需要折騰的事,都隻不過是為了討點閑中樂趣。
捉魚這種事畢竟兩位金枝玉葉誰也不擅長,平時都是由廚房裏的人做好了端上來,他們直接動筷子就行。
饒是野外生活有些經驗的攝政王殿下,對於這滿潭亂遊的魚也有些束手無策。
這還跟當年他在白葉寺的老林裏那會兒不一樣,那時純吃飛的跑的,水裏遊的實在奢侈,幾載也難見一回。
後來回京什麽樣的都見過了,反而又不新鮮了,此時見著活的東西,才奔出來點躍躍欲試的念頭。
“我也下來。”沈宓彎腰卷起下擺,說著就要將靴子脫了。
“你別,這水涼的很,泡久了你腳腕肯定又要痛,先就站邊兒上瞧著。”
沈宓作罷,也不管幹不幹淨,徑自落到了一旁的塊大石頭上靠著,盯著潭水幹著急,“赤手空拳是不是有點吃虧啊?”
聞濯愣了愣,站在水裏瞧著他,“你有別的法子?”
沈宓神色自若,頭頭是道地說:“書上說江南一帶生人都是魚簍、漁網捕魚,野外的話用樹枝做的叉子紮會比較容易。”
書中自有黃金屋的道理不是沒有根據。
聞濯聽完踩著水下石塊走到岸邊,拎起下擺上岸,“沒有網,就做個叉子去。”
沈宓扶著他,由著他靠在身上把靴子穿好,問,“用什麽做?”
聞濯抬首指了指麵前那一大片竹子,“現成的,”扭頭又問,“你會做嗎?若是記得書上寫的什麽模樣,說出來給我聽也行。”
“自然會做。”沈宓算是個書呆子,又不是全然的書呆子,偶爾的動手能力也還不錯。
削尖的竹節落到眼前,堂堂攝政王殿下才知曉原來這玩意兒這麽簡單,但見一旁還在埋頭苦幹的人,忙拉住了他被磨紅的手,“兩支怎麽也夠了。”
沈宓搖了搖頭,“不是,我試試能不能做個簡單的弓弩出來。”
聞濯從來不知曉他還有這等手藝,就像當初才知曉他會雕刻玉墜子一樣的吃驚,“沈甜甜,你怎麽什麽都會?”
沈甜甜麵色一板,有模有樣教訓道:“多讀些寬泛的書籍,你也什麽都會。”
聞濯看著直樂,風風火火彎下腰去捧他的臉,狠狠纏了個吻,又往他唇上連親了好幾下,“不嫌棄我蠢笨,還教我多讀書,你怎麽這麽好。”
沈宓:“……”
方才被寒潭水泡的不是腳而是腦吧?
——
作者有話說:
心情不好,整點甜的。
標題想到什麽詩就直接取名了,沒有什麽太特殊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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