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經年釀(六)
作者:池也池      更新:2023-01-02 11:35      字數:3434
  第125章 經年釀(六)

    人一走,大殿之中隻剩下他二人,方才的君子之距,轉眼間便教聞濯貼的密不透風。

    他環著沈宓的背拉了他一把,趨步將他帶到殿中,無意間碰到他指尖發覺冰涼,扭頭仔細盯了他一眼。

    瞧見他鬢角間落的冷汗,頓時眉頭一擰,急聲問道:“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你說還能出什麽事!

    沈宓此刻又氣又咽不下這口氣,豎目瞪了他一眼,風雨方定一般撲進他懷中,照著他的鎖骨就狠狠咬了一口。

    “嘶!你怎麽…”

    “混賬!”沈宓咬牙切齒地罵道。

    感受到活生生的人,他一顆動蕩的心才堪堪安定下來,擔驚受怕的情緒一經撤退,心底又竄起來一股無處可泄的委屈和埋怨。

    他是真怕…

    這頭聞濯還沒弄明白是怎麽一回事,剛要詢問一句,見他委屈得將眼眶都憋紅了,又不自覺閉上了嘴,連忙抬起他的臉去吻他,邊哄著,“怎麽還哭了?”

    不提起這事的時候,沈宓本來還忍得住,他主動一提起來,沈宓就氣的恨不得再咬他一口。

    原本就隨氣血湧上來的淚花更是不受牽製,透明的水色如銀質絲線一樣順著眼瞼掉落——

    都教聞濯分毫不差地卷進唇齒。

    隨即他順著沈宓沾濕的嘴角,探出舌尖巧妙地撬開沈宓緊咬的齒,翻到後頭溫暖粘稠的巢,將他滿身情緒,都變成一團軟水。

    “告訴我,到底怎麽了?”

    沈宓氣喘籲籲地推開他沉重的腦袋,“你到底…嘖!別咬!”

    聞濯抬首,笑著換成指尖附上,“不咬,你繼續說。”

    他說不咬,可廝磨的力道比上尖牙利齒,卻也強不到哪裏去,沈宓欲海浮沉,好幾回開口都教他故意似的打斷,終於惱了,“你還要不要聽!”

    “聽,”聞濯鬆開他。

    兩人整理好衣衫,挪坐殿中小案前,四目相對——

    “今日我原本照例在家中等你下朝,到了時候久久沒見你,隻聽宮裏的人傳來消息說,你在殿前突發惡疾,咯血昏迷…”沈宓深吸一口氣,伸手狠掐了把眉頭,“你今日早朝到底在殿上做了什麽?”

    聞濯稍稍抿唇,隨即探過身摸了摸他的臉,“陛下要我處置餘晚正,我懶得想措辭回絕,才出此下策,”

    他越過茶桌,伸手將沈宓指尖撈入手心握著,又抬起手輕輕碰了碰他的按的發紅的眉心,“嚇著了?”

    沈宓一想起來就滿心惱怒,不知是氣的還是怕的,指尖不自覺地都在發抖,沉沉壓了半晌才又出聲問:“突發惡疾是怎麽回事?”

    “我裝暈。”聞濯坦坦蕩蕩答。

    沈宓又問,“那咳血呢?”

    這個問題聞濯細想了半晌,最後恍然大悟,“噢,那是餘晚正腦袋磕破流的血。”

    沈宓皺了皺眉,“那昏迷不醒呢?”

    “近來朝中之事,多是處置糾察中落網的官員,想告病假,無怪乎要太醫診治的結果棘手,再者,門外還有翰林院的人,為此事可信,我便做了全套的戲。”聞濯說。

    沈宓依舊愁眉不展,“那為何我來你又不演了?”

    聞濯挑眉看著他,“你說呢。”

    沈宓弄清楚原委,沉默了片刻,無奈地歎了第三次氣,回想今日種種,想起來一事,“可我家中那套茶盞,還是為此碎了一隻。”

    聞濯笑了笑,“那我明日再陪你去古玩集市挑。”

    沈宓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殿下,你還抱病在身呢,你忘了嗎。”

    聞濯擺首,“方才那位秉筆見我無礙,恐怕已經回去通稟,左右我也裝不下去了。”

    “蕭秉筆麽,”沈宓眯了眯眼,“他是我的人。”

    “嗯…嗯?”聞濯麵露不解。

    “怎麽?”沈宓抬手撚上他的下巴。

    “你的人?”聞濯隱隱不滿。

    沈宓無言以對,“這樣口頭上的稱呼你也要酸?”

    聞濯湊上他嘴唇,“他既然是你的人,那我又是你什麽人?”

    沈宓聽著他在“你的人”三個字上狠咬了咬重音,毫不留情推開他的肩膀,神色自然,“你是家眷,是我未過門的妻。”

    沈宓總是能夠一語中的他心下,任他怎麽胡攪蠻纏都有應對的言語。

    偶爾聞濯當真會仔細回想,他二人之間,到底誰哄人的本事技高一籌。

    他重新用肩膀圈住沈宓,手掌攏住他後頸,盡顯親昵地輕輕用指尖摩挲,“那夫君打算什麽時候娶我?我沒有滿堂賓客和高堂,也不要聘禮,隻要你…”

    沈宓抬著眼皮,輕輕看他,“那何必還要嫁娶?這麽算,你早就是我的妻了。”

    聞濯認真地想了想,好像確實是這麽一回事,但總覺得還有不對,“我雖不要聘禮和賓客,卻想要你廣而告之,即使不要其他的禮節,但你還是要給我寫封婚書,跟我拜皇天後土。”

    沈宓默了半晌,隨即伸手探向他腦門,不輕不重彈了他一下,“怎麽突然這麽猴急?”

    聞濯趴在他肩上,重重呼出了一口氣,“我以為我們已經夠好了,但方才瞧見你擔驚受怕的模樣,我又覺得還不夠,沈序寧,你說你愛我,我好高興。”

    沈宓神色一頓,“我沒說…”

    “你說了,你先前進殿的神情,無一不是在同我剖白,說你好愛我,說你愛死我了,”他頓了頓,又低聲問:“怎麽辦?”

    沈宓愣了愣,“什麽怎麽辦?”

    “我也好愛你,”聞濯說,“愛死你了。”

    ……

    早朝上鬧出來的事,除了知曉真相的沈宓和蕭驚華,其他所有人都被攝政王這突如其來的惡疾蒙蔽了雙眼和腦子。

    一時之間到處都在傳,攝政王起初在朝上時還隻是頭暈眼花站不穩身形,請太醫來看過一趟之後,竟然還驚動了遠在宮外、少再造事的寧安世子。

    還聽翰林院前去侍奉的人說,寧安世子匆忙趕進宮時,麵色都是鐵青的,他一向喜怒由人心,不可能會把擔憂裝出來。

    看熱鬧的那些人一聽,立馬有了畫麵和猜測,連攝政王與寧安世子之間不可言說的關係都沒有注意,滿心都是攝政王聞濯病入肓膏、藥石無醫的消息。

    此事之重,不亞於處置當朝褻職瀆職的幾位首部官員。

    貞景帝擔憂之心不減,著手將餘晚正收監詔獄,又將顧楓眠、吳西樓等人停職,其餘上諫諸事都交給了內閣後,便匆忙出宮,帶了太醫挪步攝政王府去探病。

    ——

    沈宓在承明殿弄清楚原委過了沒多久,便帶著聞濯以回府養病之由,離開了宮中。

    貞景帝的轎攆行至府門前時,他二人才從別苑的蓮池畔賞完景回來,聞濯特意裁回了一捧菡萏,打算地替沈宓修剪好放在瓷器養著。

    而沈宓坐在一旁,在讀濂澈上午在府上收到的一封來自方書遲的手信。

    他視線還未起一行字,濂淵便進屋通報,說貞景帝帶著太醫來了。

    聞濯聽完幽怨地同沈宓拋了個眼神,“給個主意?”

    沈宓懶得理他。

    貞景帝進屋時,聞濯正癱坐在一旁窗台底下的矮塌上,盯著沈宓剪裁菡萏花枝,悠閑的不得了。

    這二人這樣一副姿態,顯然聞濯什麽病也沒有。

    不知這畫麵怎麽刺痛了貞景帝的雙眼,他不自覺地壓下了嘴角,抬手揮退了太醫,隨即自行落座沈宓身側,淡淡向聞濯問,“皇叔可有大礙?”

    聞濯不自然地盯著他落座的位置抿了抿唇,“無礙,盛夏暑氣難耐,有些頭暈眼花罷了。”

    貞景帝麵色拿了些擔憂,“那皇叔可要注意修養,不必為朝中之事擔憂。”

    他說到這裏,沈宓的菡萏也插的差不多了,方要起身告退,貞景帝的話音又起,“序寧不如坐下,再接著聽聽別的事情。”

    沈宓挑眉:“?”

    貞景帝衝他笑了笑,“近來朝中大臣諫言,說是撞見攝政王頻頻光顧京中勾欄,有失體統,不過血氣方剛之年,也應該納位側妃…”

    他緩緩轉向聞濯,看著他問道:“朕為此也是想問,不知皇叔心下可有合適的人選?”

    聞濯漫不經心地抬了抬下巴,麵色冷峻,“當下穩固朝廷、改行新製的諸事亟待處置,各方都在本職上兢兢業業,不知是哪位大人,閑的開始操心起本王的婚事來了,臣子不眼著國之大計,難道陛下,也不在乎麽?”

    貞景帝抽動著嘴角,沒能笑得出來,“皇叔何必這般嚴苛,皇叔的終身大事,也關乎國本,倘若能定,舉國同慶,有什麽不好。”

    “臣的私事與社稷安定,孰輕孰重,朝臣不懂,陛下難道也不懂?”聞濯麵色不悅,“陛下三番兩次勸臣成婚,到底是為國本,還是為私情,陛下應該心裏清楚。”

    “皇叔何意?”貞景帝眸色忽沉。

    “陛下以為臣何意?”聞濯反問。

    兩人氣氛一陣僵持。

    沈宓靜靜在側給貞景帝添了杯茶,打斷了沉默,“這是今年餘下的一些浮來青。”

    貞景帝聞見他聲音,並未先管茶,而是問道:“序寧也以為是朕錯了嗎?”

    沈宓抿唇含笑,“陛下沒錯。”

    聞濯眉頭緊皺,盯了他二人一陣,忽從矮塌上起身,握住了沈宓正拎著茶壺壺柄的手,“陛下如若當真關心臣的大事,不如今日就賜婚臣與寧安世子,如何?”

    聞欽頓時黑了臉,“皇叔這般斬釘截鐵,是以為如今還是皇叔掌政的那個時候,滿朝文武不敢上書彈劾麽——”

    “到底是滿朝文武想彈劾,還是陛下不滿意!”聞濯打斷他道。

    作者有話說:

    沈宓:嗯,愛死了。

    (經常在評論區看到站反攻受,我就哭笑不得,於是跟朋友嘴炮說:我每次看沈宓,我都想衝進去幹死他,這還能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