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試霜寒(四)
作者:池也池      更新:2023-01-02 11:35      字數:3283
  第116章 試霜寒(四)

    漫漫雨水延至數日未停,滿朝文武愁眉不展。

    尤其是戶部。

    雨季最怕洪澇,尤其是京都地處中部偏南,倘若洪災泛濫,京郊下鄰幾州首當其衝,到時候免不了要戶部操心賑災事宜。

    年初戶部內裏的存餘,為太學和春闈之事花銷不少,甚至還收納了世家多年未繳的稅銀,得罪了不少士族。

    如今再起禍端,恐怕掏空了戶部上下的老本也拿不出多的。

    顧楓眠還未收到南方傳來的確切消息,就已經在愁了。

    為了從牙齒縫裏摳出來多餘的銀子,他指派戶部上下近期查驗舊賬,整理錢莊及官營鋪子收取的各種利潤入庫,又差使官員催促京都之中,所有蓋了官府紅契的商鋪繳納月稅。

    戶部忙裏忙外人手不夠,還把一直在太學閑暇的姚如許遣了回來做事。

    他背靠世家和當今太傅,身份比一般的官員好使,就讓他去負責在官府入了檔,相應的商鋪收稅對賬。

    姚如許原本手上就有此前沈宓交代他辦的攏秀坊的事。

    這樣一來,正好湊了巧。

    顧楓眠忙的著急上火,也不會差人在旁監察,他趁著核對紅契的空隙,造個假輕而易舉,對完商鋪還能以收稅名義,前去攏秀坊一趟,把應對的東西交還。

    一舉兩得。

    隻不過對賬事務繁重,兩日之後,他好不容易落實各個商鋪對應的稅銀,正要動身前去收納,派遣去南方視察的官員就已快馬歸京,向上稟報了各州的災情。

    如所有人預料的那般。

    這雨水在南方的勢頭,比上京都的要凶猛數倍,早在三日之前,南方最大的幾個水壩塌陷,突然破閘而出的洪水順地勢而下,不僅衝垮了兩岸的農田和山林,還卷著泥土壓垮了不少村莊和橋梁。

    一路上水勢蔓延,根本沒有能夠下腳的地方,道路被阻,回京的車馬稀缺,為了將這消息帶回京都,路上的官員不知廢了多大力氣,原本回京一行人十數個隨行,一路下來被不知何時會侵襲的洪水卷的隻剩兩人。

    好在磕磕絆絆,終於不負眾望把消息帶到了京都。

    南方水災實情當朝一出,貞景帝暴怒,揪著折子和白玉茶碗,抬手就往負責南方對接的幾個官員腦袋上砸。

    結實的玉器棱角砸的人皮肉飛濺,鮮血染紅了滿地零散開的奏折。

    倘若不是洪得良攔著,貞景帝差些拔出禦劍當廷砍死人。

    朝中為首的幾個官員帶頭伏地請罪,乾靈殿中花花綠綠跪了一片,滿朝緘聲,紛紛夾著冷汗,聽貞景問責。

    “你們奏折裏是怎麽寫的,南方無異動,諸事順利?那你們誰能告訴朕,眼下又是怎麽一回事!水壩為何會坍塌?橋梁為何會垮!你們所說的諸事順利又是在蒙蔽誰!”

    洪得良心情高懸,時時刻刻將貞景帝一舉一動看著,見他罵的額頭青筋暴起、麵色通紅,根本不敢上前勸阻。

    “蔣告勻,杜文熙,胡闌,孫若曆…處死!通通都給朕處死!”

    半個時辰後殿中跪著的官員少了一半,處死的處死,罷免的罷免,受罰的也被當場拖出了殿外直行廷杖。

    打完了又教太監拖進去繼續跪著,渾身的血跡夾著雨水,自乾靈殿門前的漢白玉階,染紅了大殿的地板。

    除了排頭跪著的幾個世家大臣,包括蘇時稔在內,還衣袍整潔幹淨,後頭其餘的一應都多少沾了受罰官員的血。

    帝怒壓在他們脊骨之上,讓他們抬不起頭來,冷汗浹背,耳畔除了周旁的抽氣聲就是殿外的哀嚎,天幕垂下的水汽陰沉沉地裹進殿中,將一切擠的陰翳沉悶。

    直到終於有人敢發聲,自願請命前往南方賑災——

    ***

    聞濯近日耽於錦衣衛所的諸事,並不勤於上朝,所以這一場血浸朝堂他並未親眼瞧見。

    宮中派人傳來消息時,早朝已經散了有些時候,朝中貞景帝臨時派了請命的官員趕往南方,因事態緊急,定了明日啟程。

    剩下賑災諸事,留了幾位內閣大學士和戶部尚書商議,聽聞這會兒還沒有動靜。

    聞濯揮退報信的人進了屋。

    一眼望見站在窗台下的沈宓,他身影靠在半邊昏暗裏,視線落在窗外,鴉青的羽睫壓下眸子裏閃爍的光,在眼瞼處投下一片陰影,正試圖伸出手去接落下的雨。

    聞濯輕聲踩過去,近他背後,將下巴慢慢靠在了他肩膀,貼著他整副身軀稍稍撞了一下。

    沈宓骨頭磕在堅硬的黃梨木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不輕不重,足夠他感觸到身後利刃高昂,滾熱的氣息已躍躍欲試。

    他腰身發抖,下意識將手撐在了窗台上,微微喘了口氣,隨即轉過首,看見近在咫尺的唇就要湊上來——

    “聞旻!”他羞惱,重重叫了一聲聞濯的字。

    卻被他纏著腰,再次撞了兩下,緊緊抵上來,吮咬住了唇。

    碰在一起的溫度升高,纏綿悱惻的氣息繚繞,沈宓被迫分開嘴唇,吸著舌葉承接了一個蠻橫的深吻。

    分開時水色蕩漾,沈宓眼神迷蒙,不自覺地起了層招人的霧氣。

    聞濯呼吸一沉,又耐不住湊了上去,直至吻到他脖頸,被他伸手推開。

    “別抵著…”沈宓喘著氣說

    聞濯低聲發笑,摸了摸他的下巴,抵得更緊,將他上身壓的彎曲露在窗外,讓垂下的雨水落在他後頸,等他惱的撲騰起腿,才肯撈他起身。

    箍著他的腰肢將他翻了個身,麵對麵地盯著,“你方才聽到了?”

    沈宓懶懶地撇開眼神,“聽了個大概,也猜的到。”

    聞濯沒再出聲,撈他進懷裏,抱著蹭了蹭,一直也沒鬆手。

    “對了,”沈宓忽然又道:“請命的官員是誰?”

    聞濯神色微沉,埋臉在他頸窩裏,故意似的舔舐一番,激起沈宓滿身顫栗。

    這麽昭彰顯著的小心思,沈宓不可能看不出來,隨即掰著他下巴抬起他的臉,問道:“是姚芳歸麽?”

    聞濯每次聽他嘴裏冒出這幾個字就有火,不管是什麽火,此時也足夠攛掇他將沈宓再次壓到窗台上,隨雨水滴進他脖頸裏,然後俯身替他舔幹淨。

    “混球!”沈宓抓住他領子想起身,隻教他壓的更狠,腰間的骨頭硌在窗台上都疼了,他皺著眉,“嘖…”

    聞濯點到為止,抬手把他攬回來,湊上他的唇細細啄吻,邊低聲道:“你是不是早猜到是他,才會向我追問的?”

    沈宓被他密密麻麻的吻逼的仰頭後靠,本想伸手抵開段距離,又教他一把抱到窗台上。

    虎視眈眈的視線將人盯得無所遁形,沈宓抿了抿唇,“你還有完沒完?”

    聞濯搖頭,“沒完,永遠沒完。”

    沈宓沒轍,彎腰捧起他的臉,俯身分開唇去吻他,隨後抬腰縱身一躍,跳進他懷裏,雙腿夾緊了他上身,勾纏半晌,才意亂情迷地拉開唇齒。

    “不管故人如何,從頭到尾…我都隻碰了你,讓了你碰…聞嬌嬌,你不要不識好歹。”

    聞嬌嬌變本加厲地往他腿根上擰了一把,隨即在他嗔怒不足情欲七分的眼神中,抱著他穿過屋中,將他抵到鋪著輕軟毯子的貴妃榻上,握住了他的腳踝。

    沈宓一愣,目光短暫清明,“幹什麽?”

    聞濯扒開他長褲,挑著眉衝他勾起嘴角,“幹你。”

    ……

    一刻鍾後,沈宓埋在柔軟的毯子裏,被聞濯抓著腳踝揉上氣味濃重的藥酒,搓熱了全身。

    “其實今日骨頭沒疼。”沈宓垂著眸子坦白道。

    因為近來雨水連綿,濕氣太重,聞濯怕他骨痛摸不準時候要犯,趁著這幾日在家,每每都要捉著他用藥酒揉遍全身,夜裏沐浴完畢再搓一道,夜裏便能有個好覺。

    連著用過這幾回,確實有所好轉,今日雨水比起前幾日並未消減,但他也沒喊過疼了,神色如常,也不像是在瞞。

    聞濯“嗯”了一聲,手上動作不停。

    沈宓盯著他上藥酒的步驟看了十幾來回,百無聊賴,起初還有些羞恥和不耐,後來次數多了,也就習慣了。

    於是夠著身子,捉住了聞濯頸裏掛著的那個墜子,勾出來在手指間掂了掂。

    玉石本身還是暖和的,之前燒壞的那根繩子也換了。

    他揉搓兩下,沒什麽名堂,又塞回了聞濯衣襟,抽了抽完全熱乎的腳踝。

    “別動。”聞濯彈了一下他的腳心,又捉住他腳,繼續從旁小案倒出藥酒在他腿上揉開。

    沈宓扒開長褲,任由他擺弄,“錦衣衛的內鬼捉出來了嗎?”

    聞濯搖頭,“還沒,打算用他去拿鴻運坊的欽犯。”

    “那你們動作要麻利了,”沈宓說:“等過幾日南方難民陸陸續續北上,在京都內外落腳,人就不好再大張旗鼓地抓。”

    聞濯替他捋下來卷起來的褲腳,蓋住他白皙的小腿,又伸手握上他的手腕,呼出一口長氣。

    沈宓以為他是覺得這樁事難辦,又接著道:“怎麽,難道已經有北上的難民,在京都落腳了?”

    “不是,”聞濯搖頭,忽而抓著他的手隔著衣衫往自己身上一湊,氣息沉沉地盯著他,捕捉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慌亂,膝蓋連忙蹭上他還未穿上長襪的腳趾,歎道:“要你落落腳。”

    ——

    作者有話說:

    沈宓: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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