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蘇幕遮
作者:池也池      更新:2023-01-02 11:35      字數:3757
  第108章 蘇幕遮

    聞濯一聽這話,反應過來他這是知曉了近些日子發生的事,又怕他是聽著了那些還沒收拾幹淨的蜚語,忙湊上去吻了吻他眉心,撫慰道:“哪兒疼都不要瞞著。”

    沈宓哪兒都疼。

    見他麵上憂色,又不敢輕易坦白,隻好勾著他後頸把他往下拉,輕輕湊到他唇邊,循循善誘道:“你親一親,我就不疼了。”

    聞濯向來將他的放浪之辭當作金科玉律。

    隻要他下金口,沒什麽不行的。

    “不要你疼…”言罷他便覆身湊上去,勾著沈宓唇齒碾磨千鈞,攻池掠地地將他氣息奪去,沉重到有些亟不可待地與他交換舌津。

    這是一個熱的將周遭潮濕空氣都變得粘稠的吻。

    聞濯顯而易見的有了反應。

    山海將催,水天翻卷,一切都恰逢時宜,可他卻忽然抬起眸,炳若觀火一般,淩厲地凝視著沈宓麵上心旌神馳的神情。

    待沈宓唇齒餘溫散盡,四麵八方寒涼的風又透過他二人之間的空隙襲來,他才如大夢初醒,恍然睜開蒙著霧靄水色的雙眸,嬌嬌地揪著聞濯的前襟,想湊過去找他交纏。

    神魂顛倒的淋漓。

    “徹頭徹尾的騙子,”聞濯微微仰開麵,錯開他尋過來的唇舌,又暗暗壓下視線來瞧他。

    望見他微顫的手腳,眉頭堪堪擰緊,摟著他的後腰往懷裏帶了帶,咬牙切齒道:“不是說不疼了嗎?”

    沈宓輕輕晃了晃腦袋,“不疼。”

    聞濯心底猛然塌陷一塊,渾身的筋脈都連著他這兩個字的分量,無盡囂張地讓他心頭絞疼。

    “那你抖什麽?”

    沈宓掩麵笑了笑,想把腿腳從他袍子裏抽出來,又教他猛然一把按住,按著後頸被迫承接了一個長驅直入的深吻。

    他如一條苟延一息的魚一樣,在一片大潮濕又滾熱的空氣裏,被慢慢絞盡肺裏的生息。

    他以為他會就此窒息滅亡,然而對方隻是重重咬了他一口,將他的唇舌含的發痛,又款款納入新的生機,讓他得以緩釋。

    背後寬厚的手掌,仿佛是什麽了不起的安撫利器,順著他脊骨一回生二回熟地往下摩挲,不過片刻,便以困倦送入他身體。

    猶如萬蟻啃噬的骨縫也停止了扭曲,隻一陣陣的散著神經上傳來的鈍痛,比上方才,好了不知道有多少。

    他腳趾踩在一片赤裸的皮膚上,感覺到了冬日火爐一般的熱度。

    自此,身體裏冰冷透骨的涼被一點點驅散殆盡,麻木的手腳也開始喚起知覺。

    他才發覺,他當真在打顫。

    “聞旻,聞旻…”後知後覺從心底騰上來的一股惶恐,教他全然不知所措,他死死揪住了聞濯的前襟,一連喊了幾聲他的字。

    “聞旻在,別怕。”他撫著沈宓輕易能摸著骨頭的脊背,穩著心神安慰他,“別怕,你隻是冷的,由我抱著暖一暖,暖一暖就能好。”

    兩人心下都不安穩。

    沈宓養了大半年的身子,沒人告訴他會留下什麽差池,從前他就算再怎麽折騰,也不至於經一場雨汽,就疼的半身不遂。

    何況他當下日子和睦,不曉得有多貪生,有身側人守著,他都恨白晝眨眼之短。

    結果來這麽一出。

    他望著聞濯沉沉麵色,啞口無言。

    直至馬車落地王府,聞濯匆忙將他抱入臥居裏院,教下人在屋裏點起了爐子,叫來了府醫,一陣忙活之後——

    他才堪堪覺得有些大驚小怪。

    隻是見聞濯神色緊的比這場雨還要愁人,他不好出言勸慰,隻能左右言他的哄著,一會兒指指自己說坐的不舒服,一會兒指指茶壺說要飲水。

    聞濯凝重半晌,全然被他一頓折騰消磨了愁色,隻剩心神還墜著。

    最後見了府醫把完脈後還算輕鬆的神情,才長長歎出那股快要了他的命的驚懼。

    “世子本來舊疾在身,雨季寒涼,濕氣太重,自然要犯,又揣有心事,憂思過度,難免身體有礙,”府醫歎了口氣,“這種天氣,世子最好還是不要出門。”

    說完症結醫囑,府醫便如常下了後院廚房抓方子煎藥。

    屋裏隻剩下他二人。

    “幹站著做什麽,去換件衣服。”沈宓察覺他藏了惱,出聲同他搭話。

    他二人回來半晌,連淋了雨的衣衫也沒來得及換。

    沈宓一直教傘庇著倒還好,反觀聞濯,濕了半邊肩膀,鬢發都還潤著。

    還好惱也存著清醒,聽進了他的話,便一聲不吭地穿過屏風從屋裏抄出幾件幹淨袍子,又挪步回來,立在了沈宓跟前。

    沈宓以為他是要泄憤,唇齒都舔濕了,就等著他湊上來狠狠吮上幾口,結果這人隻是重重將他揉進懷裏,靠進他頸脖沉沉嗅了口長氣,伸手攬住他後頸,“還好…還好沒事。”

    沈宓霎時間鼻尖發酸,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嚇著你了?”

    聞濯捏了捏他的脊骨,寬厚的肩膀壓著他的臂膀,將他整個人的重量抱到自己腿上,隨即將他身上沾著水痕的袍子一把扒開,“是,你得負責哄。”

    沈宓湊上去挨了挨他的唇,主動撬開他的齒關,學著他平時的手段靈活纏進去,深吻半晌。

    聞濯又教他撩起了火。

    “手腕還疼嗎?”他低聲問完,轉手給沈宓套上一件幹淨裏衣,低眸替他係著腰間束帶。

    沈宓伏在他肩上喘氣,輕輕搖著腦袋,“不疼。”

    聞濯得了回應,便不曾再往下問,俯身剝了他被寒雨浸涼的長褲和襪,也沒了下文。

    沈宓抽了抽握在他手裏的腳踝,“長褲…”

    聞濯沒應他,與他裹了件先前開春穿過的大氅,便當著他麵,裏裏外外換下了淋了雨水的衣衫。

    沈宓該瞧見的不該瞧見的盡收眼底,並著兩條白皙勻稱的腿,羞的想找條褥子鑽進去裝死。

    聞濯見了,便下手來撥弄他發紅的耳尖,居高臨下地審視他渾身,“你要負責哄的。”

    沈宓用大氅將自己包成一個不規則的球,紅著麵爭辯道:“方才都哄過了。”

    聞濯眉頭一橫,棲身半跪到貴妃榻上,攔了他前後左右的去路,隔著衣衫硌著他赤條的腿,眸色深沉,“可我沒好。”

    隨即又附身過去,細致地磨了磨沈宓他的耳垂。

    沈宓猛地抬手捂住自己敏感的耳垂,出言控訴道:“那是你淫蕩!”

    “說的一點沒錯,”聞濯終於肯露出笑,“就是要蕩給你看。”

    言罷,便湊過去,拉著沈宓在貴妃榻上鬧了半晌。

    沈宓身子不爽在前,他不敢放肆,隻是握著他根根分明的骨節,纏著納出了熱浪,來去交錯一個回合,沈宓已然有些犯困。

    蜷在他懷中,指尖還沾著杏色。

    聞濯矮首替他舐去,朝門外喚出下人端來熱水,沾著熱騰騰的帕子給他擦幹淨手指。

    屋裏通風散熱,卻依舊攏著孟夏的粘稠,蒙的發悶,正適宜夢裏浮生。

    有關今日沈宓前去攏秀坊的事,他還沒來得及問,低眸見他睡的唇齒微張,露出緋紅的舌來,可人的讓他又有些難耐。

    於是下榻找了床褥子給沈宓蓋上,出門透了透雨聲。

    百草豐茂,夏日喜雨,院裏芍藥開的嬌豔欲滴。

    他差人剪下一枝落在屋裏玉器花瓶中,隻待沈宓夢醒後瞧見歡心。

    ——

    今日這一場,心緒著實跌宕起伏。

    上午他前去錦衣衛所,是先前那佛珠的盤查又有了新的線索。

    據京都販賣這種珠串的工匠所說,這種手串的木材並不是尋常集市批發的木頭。

    因為用作是寺廟交互香客的手段,所以木材的挑選尤其考究,還會根據香客的身份和給出的香油錢,劃分出個三六九等。

    這種三六九等剛好也從根源上、劃分出了京郊三個寺廟。

    京郊的三個寺廟,分別是白葉寺,靈雲寺,霧鬆觀。

    早些年白葉寺為幽禁皇親國戚的地方,並沒有什麽香客前去,自從聞濯回京執政,做了一手遮天的攝政王後,那地方才漸漸有了名聲。

    到如今,也算個半大的聖地。

    而這靈雲寺,則是存世的時候更久一些,此地自嘉靖年間起,就一直是京都人拜佛燒香的絕佳去處,而且月月年年香客不斷,像京畿那些高官顯貴的小姐夫人,都是那裏的熟客。

    不過此地久負盛名,早已不搞手串的名堂,近些年也隻是出些珍貴的舍利,鮮少再有別的花樣。

    霧鬆觀更不用說,這觀修在滿是鬆木的山頂,高處不勝寒,水氣一多山澗便起霧,故而名曰此。

    況且它為道家奉觀,更不做佛家那一套,別說是佛珠手串。

    聞濯倒是也沒料到,白葉寺這故地還能再生事。

    他本以為自己與那地方今生的緣分,隻剩曾幽閉的那些山中歲月,卻沒曾想兜兜轉轉,又碰到了一起。

    顧自嘲諷地笑了笑,望見天邊雨線漸停、草色如新,遂旋身進了屋。

    彼時沈宓睡著並不安穩,半夢半醒中沒摸到枕側另外一個人,便撐起了身。

    手腳骨節暖和完了,又開始泛起密密麻麻的抽痛,他低眸掐著自己嶙峋的骨頭,壓著力道按的“嘎吱”脆響,又怕斷了,隻得收著力道慢慢來。

    這麽一折騰,不僅緩解不了抽心的疼,反倒教他有些惱,緊皺著眉頭,徑直破罐子破摔的往床頭磕了兩下,撞的上好的梨花木“咯噔”直響,骨節的皮肉也紅的發了紫。

    聞濯紮身進屋,就撞見這麽一出,原本就沉鬱的神色頓時暗了數倍,似乎要將他盯穿一樣直視著他,平時膩的能滴出水來的眸子,當下隻剩冰寒。

    沈宓自以為掩耳不及迅雷之勢地藏起了手腕,望見他那令人生畏的神色,也知曉是露了餡,見他站在門口一聲不吭也不過來,立馬慌了神。

    沒穿鞋襪,光著兩條腿便起身下榻,踩著冰涼的地撲到他身前——

    教他兩條如銅皮鐵骨的手臂死死勒住,大步流星地繞過屏風,毫不憐惜地給扔在床榻裏的一團冰涼被褥之上。

    “聞…”沈宓冷的一顫,欲想翻身,卻被他一隻薄繭遍布的手掌按住肩。

    接著涼風灌腿,冰冷的布料擦過他腳踝,風吹落葉一樣在榻沿散落,身後的人也如狼如虎般猛然靠近,“撞自己的骨頭好玩麽,這麽喜歡撞,我讓你撞個夠!”

    ……

    作者有話說:

    沈宓:完…完了…

    注:標題取自《蘇幕遮·燎沉香》。

    “燎沉香,消溽暑,鳥雀呼晴,侵曉窺簷語。”(不會取標題,隻想到符合意境的詩詞)

    循循善誘:有步驟的誘導。

    心旌神馳:心神搖曳不安。

    (沈宓這個就是當代風濕,挺要命的,本人年紀輕輕就有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