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及來巧
作者:池也池      更新:2023-01-02 11:35      字數:3384
  第91章 及來巧

    聞濯自瓊林宴回府,已是戌時。

    沈宓坐在房中等他,小案上點著盞燈,他手中拿了本《商地奇甲》,正看的出神。

    “看多久了?”聞濯進屋繞到屏風後,將長袍解下放好。

    “沒多久,””沈宓擱下書本,又啟唇問道:“見過那新科狀元了?怎麽樣?”

    聞濯著中衣挪步出來,“是個少見的聰明人。”

    他附身到沈宓跟前,將他抱起身——

    “做什麽?我自己能走。”

    他這身子養了大半年,內裏再怎麽虧空,卻也好好地糊了起來了。

    近來剛能下地,便事事都想親力親為,半點也不怕累著,還嫌能忙的事情不夠多。

    “想抱還不能抱了嗎?”聞濯道。

    沈宓湊近聞了聞他脖頸,嫌棄的不行,“一身酒氣。”

    聞濯走到浴池邊,將他放下,“正打算洗呢,瞧把你講究的,過來。”

    兩人扒了衣衫坐去水中,熱氣繚繞莫名蒸了些睡意上頭,昏昏沉沉地聽見聞濯在問:

    “還記得三月初跑馬,在城門口遇到的那夥兒人麽?”

    沈宓那日裹在他的懷裏,倒是沒怎麽注意別的,接道:“怎麽?”

    “那個伸著腦袋往馬上看的,就是今科新晉探花郎。”

    怪不得當日他那般傲氣不服,原是仗著自己那點墨水,給出身上漲價來的。

    “他入了翰林院,日後可難免不會成為陛下跟前的紅人。”

    聞濯將他拽到跟前,“那也得有那個運氣才是。”

    沈宓不以為意道:“這可說不準。”

    聞濯湊到他肩頸下,咬著他的鎖骨,“不重要了——”

    “很重要,”沈宓推開他,“近日京城裏可散出了不少流言。”

    聞濯在春闈裏忙了快倆月,自然是沒空去注意市井中人的談資,遂問道:“什麽流言?”

    “說貞景之世,就是要擢棄世家,扶寒門新貴。”

    聞濯皺了皺眉,“你從哪兒聽到的?”

    “出去買書的時候,聽鋪子裏的人說的。”

    書鋪之流自然跟墨客文人沾邊,這流言還未舞到明麵上來,說明隻是特定的某些人在議論。

    沈宓見他沉思,又補充道:“陛下立下重開太學的口諭之後,京都之中的那些書院也都相繼開放,而且收入門下的學生,寒門和權貴的都有。”

    “你的意思是,那些傳言都是從這些書院中人裏傳出來的?”

    沈宓搖了搖頭,“你留個心眼,明日叫人去查一查,近日寒門弟子招的風頭太盛,改製和新政推行的也太過激進,世家中人不滿理所應當,隻怕其中有人是故意攪弄渾水,別有所圖……”

    他頓了頓,又道:“另外,還有一樁事——”

    聞濯上前啄住他喋喋不休的唇,眸色幽沉,“我教人看著你修養身子,是怕你落下病根,可見我耽於公務數日,你這傷患操的心竟比我都要多,你耳聽八方,舉目四望,怎麽沒見你尋些哄我歡心的法子?”

    沈宓無奈一歎,附身撲進他懷中,勾著他的後頸與他纏吻半晌,氣喘籲籲地分離,纖長的腿蹭著他的難耐道:“你怎麽整顆心全都惦記跟我這點事兒了?”

    “那怎麽辦呢,不惦記你惦記誰?”聞濯將他抱起來,麵對著麵坐到自己小腹上,“倘若不是身在其位,誰願意管那些爛攤。”

    他抬腰掂了掂,眼中訝然,還有些驚喜:“不錯,倒是比上回重了些許。”

    沈宓拿他沒辦法,雙手撐在他肩膀上,被身下滾熱燙的往上挪了挪身子,剛舒坦點,又被腰上的大掌一把按了下去。

    “躲什麽,怎麽不繼續蹭?”聞濯吊著眉梢瞧他,手掌往下挪到後頭。

    沈宓教他撩熟了身子,軟成一灘泥落進他懷裏,口中泄出稀碎嚶嚀。

    “還記得欠了我幾筆債麽?”聞濯隻管將他撩撥的反抗不能,邊問邊去含他耳垂。

    這債隻有他心裏當成了要追的數目。

    沈宓當時隻想著,反正到了這種時候也是任由對方來折騰,所以從來都沒刻意記過。

    此刻墜入浪潮,更是一句解釋都答不出來。

    聞濯抱著他走出浴池,往他身上裹了件袍子擦幹淨水,挪步進屋來到榻上。

    “今日午睡歇好了麽?”他輕聲問。

    沈宓好不容易在他手裏得到片刻解脫,立即答道:“很好。”

    聞濯信了,上榻將他挪到懷中,經水溫全然沒有褪去熱度的身軀,嚴絲合縫地貼著他,熱潮的洶湧清晰可觸,“那今夜,便同我醒著不要睡了……”

    ***

    整個春闈順利過去,方書遲這巡撫的差也辦的十分稱職。

    起初貞景帝還憂慮他作為世家子弟,眼睜睜看著推行新製的車輪往自家身上軋的時候,會有所顧忌。

    後來見他盡忠職守地催著戶部向世家收稅,維持貢院秩序,不由得動了想重用他的心思,又礙於他的世家身份,一直沒有定論。

    這日下朝,他拉著姚清渠私下談了須臾。

    是有關方氏嫡子承襲爵位之事。

    “方家嫡子好像近來並不在京都謀事。”姚清渠說道:“承爵之事怕是還要再後拖一拖。”

    聞欽有些詫異,“他既然到了承襲的年紀,怎麽還各地奔走,難不成他對爵位無意?”

    這是人家自家關起門來商量的事,再怎麽去猜也終究是以己度人,姚清渠麵露難色,“年初諸事繁忙,約莫一時半會兒就能回京。”

    聞欽點了點頭,留了個心眼,又問:“不知太傅對此次科舉改製怎麽看?”

    姚清渠畢恭畢敬,“大勢所趨,有利於殿下擢選良才。”

    聞欽盯了他半晌,仿佛要看穿他,走下玉階重提舊事,幽幽道,“去年年初太傅突然請辭的原因,朕能知曉麽?”

    姚清渠神色未變,淡定自若,“微臣喪子之痛,難以平息,隻是想遠離廟堂,回鄉散心。”

    “太傅膝下並非隻有一子,近來惹眼的戶部侍郎也算是人中龍鳳,”他勾起嘴角,笑的略微詭異,“怎麽,太傅不喜?”

    聞欽幼時因為嫡庶之別受到過不少苛待,此時調侃,也讓人無法避免地想到了他的身世。

    “無論是任何一個無辜枉死,微臣都會肝腸寸斷,隻當時更傷逝者,沒有心思專注眼前人罷了。”

    聞欽似是非是地點了點頭,“朕還以為二者與太傅有著親疏之分呢。”

    姚清渠弓著身,並未接他這句話。

    聞欽點到為止,親自將他扶直身子,“不管怎麽說,內閣初設,廣開言路之策,還是要太傅多加費心。”

    “替陛下排憂解難,乃是微臣份內之責。”

    ***

    姚清渠多年孤身一人,除了朝政之外,其他事悉概不關心,膝下雖承有兩子,但自前年悅椿湖一事之後,便隻剩下姚如許。

    這個從支州接回來的兒子,自幼跟在那群前朝流寇身旁,受他們的思潮教導,行事作風熏染。

    哪怕身體中流的是他的血,取的名是冠以他的姓,他也始終覺得陌生。

    那隻是一個在陰謀中生成的棋子,並非他的兒子。

    那群人為了送這顆棋子回歸到他身邊,親手殺死了他唯一的兒子,能夠對此漠然無視,已經是他對姚如許最大的寬容。

    更別說,什麽喜不喜的了。

    ……

    說起姚如許,二月底宴上請命差辦太學事宜後,他就一直在忙裏頭的事情。

    殿試一結束,京都和支州上來的貢生們都入了太學,他監察著內部建設和文官逐漸齊全,就連新科狀元的慶賀宴都沒空參加。

    方書遲受命走訪太學時,本來是順帶邀他去吃個酒的,結果這位大忙人正操心著書樓先生的活兒,一直在問鶴堂整理典籍書本。

    他都走到跟前兒了都沒發覺。

    “該說姚大人什麽好呢,旁人都是恨不得自己在本職之內就能少幹點兒,你可倒好,生怕自己不夠忙,還想攬著書局和翰林院的活兒麽。”

    姚如許聽見他聲音露出抹笑意,並未抬起頭來,視線還黏在麵前的書冊上,“方大人是在拿本官與自己作比?”

    “是吧,”方書遲撓了撓鼻頭,“再有下回,你不如直接搶了我的活兒。”

    “那可就不一樣了,”姚如許搬了一摞書遞給他:“幫忙挪到那邊去。”

    他指的地方已經摞了一地書了,都是些新印的習冊,方書遲挪書過去,彎著身子翻看了兩眼,“怎的不見學堂先生來忙這些瑣碎?”

    “噢,”姚如許點著數量,“他們今日在即墨堂學棋。”

    “其他人呢?”方書遲抿了抿嘴。

    “都在藏書樓,怎麽,你要找人?”他終於把臉抬了起來,“對了,都忘了問,你今日來此是要辦什麽差?”

    方書遲眼看四周一張椅子也沒有,隻好一屁股落在了桌麵上坐著,“春闈收尾,來瞧瞧太學學堂開辦的怎麽樣的,另外,上回答應的要請你這大忙人出去吃個酒。”

    姚如許笑了笑,“沒想到方大人待本官還有這樣的誠心,看來今日這些事,我就算放任不管,都要赴方大人的這場約了。”

    方書遲衝他合手作禮。

    “先候著,”姚如許起身,視線望向他背後瞧去,“我還得再見個人。”

    方書遲挑了挑眉,“誰?”

    姚如許還沒回話,便挪步上前,衝他身後門口的方向行禮。

    他自覺古怪扭頭去看——

    新科狀元、兼現任翰林院修撰池霽,正衝著他在笑。

    方書遲:“……”

    真他娘的趕了巧了。

    作者有話說:

    聞濯:做點予舍予求的……

    中秋番外很短,就不放正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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