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已定局
作者:池也池      更新:2023-01-02 11:35      字數:3500
  第70章  已定局

    信上並未寫什麽要事,隻是表示此次審問,牽連溫珩受審上刑深感愧責,還叮囑他要好生養病。

    信大概讀完,便教溫玦給一把搶了去,瞥了眼麵露譏諷,語氣不爽道:“說這麽兩句話便想教你概不計較,真應該讓他好好瞧瞧不知廉恥四個大字怎麽寫。”

    “我希望你對待自己時,也能這麽一視同仁。”溫珩看著他,壓了壓嘴角。

    溫玦又惱了,揪著他這前後不一的態度追究道:“你唯獨待他大度,如此,我便是外人是嗎?”

    溫珩盯了他良久,滿臉沒有法子,揉了揉眉心,“自草烏走私一事被揭露以後,你就變了許多。”

    “我變了?”溫玦皺起眉頭。

    溫珩不懂他這陣子到底是怎麽了。

    從前至少還能坐著說上幾句話來著,如今凡是涉及外人,他二人總要鬧的不可開交。

    “兄長是反悔了?覺得我的所作所為不可理喻了是嗎?”

    他盯著溫珩,反應比之前還要偏執,“兄長是不是覺得,這偌大塵網隻有我手段下賤?可兄長別忘了,是你!”

    他一手指著自己的鼻尖,“自以為是地要求個身家清幹淨,便勸我一人認罪還沈序寧清白,也是你,非要自作主張替我選擇一條我根本不想走的路!”

    溫珩握住被褥的手指微微發顫。

    倘若不是今日他自己坦白這些不憤,恐怕他這個做兄長的臨死也不會知道,原來他平日擠壓了這麽多不滿。

    “你憑什麽覺得隻有沈序寧無辜可憐,而我想保全自己,使盡手段就肮髒下賤?溫月琳,你是不是覺得你待我從來沒有錯?”

    “我不是——”

    “你撒謊!你從悅椿湖一事開始就埋怨我,認為我本性下劣,萬事隻會考慮自己的感受,哪怕我隻是想從一而終地走一條能活下來的路,你也要死死揪著、那些我在旁人身上犯的過錯。”

    “你為人正直,宅心仁厚,高風亮節,所以作為你的弟弟,我什麽也不能做,本該為了你的大好名聲,按照你隨時隨地的想法,做好犧牲自己一切的準備。”

    “我真想問你,倘若有朝一日我死了,你也會哭嗎?”

    溫珩看著眼淚從他泛紅的眼角處滑落,清澈透明的一滴,淌過他的麵頰凝成晶瑩躍到地上。

    他沒有得到任何答案,於是有些失望和諷刺地別開了臉,抬手抹了把眼眶。

    轉過身離去的時候,孤落的背影委屈壞了,活像個沒吃上糖的孩子。

    ——

    草烏一案複審之事,皇帝不急滿朝大臣急,涉及多方茲事體大,他們呈上去的折子裏,一口一個有損國本地逼著聞欽不得清靜。

    複審的結果,實則早就已經由都察院的餘晚正整理齊全,寫成份公文交了上來。

    結案誌辭他看了,跟第一回的闡述差不多。

    可他依舊不想信,想去質問沈宓,又覺得於情不該,於是打回去奏文,指揮三司重新再審。

    設定為主審的何之意愁都愁死了,大理寺那邊溫玦態度強硬的很,案子結果到底也就這一個,確實沒有再拉人上刑架打個半死不活的必要。

    可不審的話,皇帝這邊非得要個合情合理的交代,滿朝文武也時刻在步步緊逼。

    兩方僵持不下,他思襯再三隻好寫了封密信詢問鍾自照。

    但得到的回信,卻隻有一個“等”字。

    何之意人都快等怕了,一旦上朝,眾臣便單把此事盯著,恨不得要他當場給個準話,那銳利的目光盯得他如芒在背,沒出兩日便生了場病。

    皇帝念及他為國操勞,特地又把三審的日期又延緩幾日,推到了七月底。

    ……

    不過還沒到七月底,宮中便出了件大事。

    聽聞是未央宮中的皇後娘娘與人私通,來往的信件被自己宮中的人給抖落了出來。

    皇帝知道後勃然大怒,還揚言要廢了皇後。

    還好在場有人求情,及時製止了他擬旨昭告,最後以自身做擔保,才將信中賀雲舟的名字暫時隱去。

    皇帝應了麵子,隻讓皇後禁足,一應物證人證都轉交給了都察院徹查。

    ——

    其實聞欽並不喜歡他的皇後,隻是事關顏麵他拉不下麵子,又覺得自己從未虧待過後宮這些女人的錦衣玉食,卻無故換來一樁背叛,這樣的忘恩負義,實在令他無法理喻。

    況且揭發此事的時候沈宓也在場,他親耳聽到了他後宮這些令人不齒的醃臢,甚至還能輕描淡寫地替季惠瑜求了情。

    那一刻,聞欽很難控製自己不去猜測他是怎麽看待自己的,是否會在心底嘲笑他懦弱無能,還是會歎一句帝王身側無真情,而有一些的憐憫他。

    沈宓沒有說,他便無從得知。

    一起回了承明殿,沈宓為他泡了壺蓮花箋,且姿態如常,恍惚間態度竟然比平時還要親近幾分。

    聞欽晃了神,以為他那是憐憫,便自顧自地剖白,說起了今年三月他成親那時的事。

    “朕娶皇後並非是因為愛她,”他看著沈宓淡淡的神色,說不出來一股心塞,“娶她那日,朕在台下看見了你。”

    “不錯,”沈宓淺淺笑了笑,“文武百官也都在。”

    “不是,”聞欽擺了擺頭,“朕是說,那日朕隻看見了你。”

    沈宓莫名其妙地皺了皺眉,“陛下應當是乏了。”

    “朕沒乏!”他有些不滿意沈宓轉移話題的方式,言辭有些激動道:“是,朕起初是待你很差,可後來朕在盡力彌補了,如今皇叔生死未卜,偌大的京城,也隻有朕能護著你!”

    沈宓斂起眼瞼,“陛下在說什麽?”

    “草烏走私一案,大理寺審出來的供詞上沾了你的名字,”他語氣失了分寸,像是在威脅,“兩次,嚴刑下審出來的東西都一致。”

    他其實還是不甘心。

    自幼時起,他便因為嘉靖帝的偏心,總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後來登基做了皇帝,也沒有好到哪裏去,真心想要的東西不但得不到,反而還要接受旁人硬塞給他的東西。

    可他是九五至尊,憑什麽要受這樣的窩囊氣?

    他隻不過就是想要得到一次、自己想要的東西。

    “陛下向我坦白會審供詞,是為何意?”沈宓不緊不慢,拎起茶壺給自己添了半杯。

    聞欽皺起了眉。

    他不信沈宓聽不懂他的意思。

    “倘若供詞裏寫的都是真的,你知道你會麵臨什麽嗎?”

    沈宓麵上露出淺淺的笑,“我會死嗎?”

    “沈宓,”聞欽抽了口氣,“住在宮裏有什麽不好?如果你願意,你要什麽朕都能給你——”

    “那你的皇位呢?”

    “你什麽意思?”聞欽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膝蓋撞到桌角,冒冒失失地掀翻了上頭擱的兩杯溫茶。

    沈宓瞥了一眼從案上淌下來的茶水,收斂起眼睫遮住了眼睛裏的神情,“我說笑的,驚擾了陛下,還望陛下恕罪。”

    聞欽確實被他方才的問題給嚇到了。

    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覺得沈宓是發自內心求問的。

    “無礙,”他盯著沈宓卷起的鴉青睫毛,抿了抿唇,“你待皇叔,是什麽樣的感覺呢?”

    沈宓扶起小案的手輕微頓了,“陛下為何這般問?”

    “沒什麽,”聞欽的神情有些認真,“隻是從前望見你二人同處,都覺得羨慕。”

    沈宓偏頭看著,發覺他眼裏是真的含有一絲羨慕。

    “陛下隻是還沒有遇見那個人。”

    “遇到了。”聞欽說。

    沈宓沒有再接這個話題,收拾幹淨小案之後,重新拿了壺新茶替他滿上。

    ——

    都察院的人動作很快,將未央宮裏那個揭發的宮人帶回審問之後,便引出了一連串參事人員。

    那宮女起初嘴巴極硬,怎麽拷打都不肯開口交代半個字,到後來用了水刑,才架不住地都招了。

    她自認是顧妃的人,就是為了找出季皇後的把柄,才進了她的未央宮做事,事情敗露她也活不成,交代完供詞之後自己咬斷了舌頭自盡。

    都察院的人把供詞呈到聞欽麵前,將受審過程一五一十都交代了個清楚,聞欽聽後勃然大怒,咬牙切齒地將顧妃和季皇後召見到了長樂殿對峙。

    聞到消息趕進宮裏的顧楓眠和季國公,一見麵就差點掐起來,自家閨女都還沒有辯駁什麽,他倆就當著聞欽的麵就開始互相揭對方的老底兒。

    聞欽氣的要降他二人的職,恰好聽人通稟吳西樓進宮拜見的消息,才緩過來一時半會兒。

    吳清瞳也一起進了宮。

    她大概猜到此事隻是暫時隱瞞了信中賀雲舟的名字,是沈宓求的情,於是在事情鬧大之前,就跟著吳西樓進了宮。

    上回未央宮一別,她將信原封不動的交給季惠瑜,特意叮囑她將信放在殿中,不要打草驚蛇,為的就是今日能夠抓到藏在暗處的有心之人。

    但是她沒想到,居然真的會跟顧妃有關係。

    從當日的窗台收到信,到後來的還給季惠瑜的經過,她一一陳列清楚,提前寫好了折子呈上給聞欽查閱,當場還義正言辭地替顧妃辯白了幾句。

    聞欽半信半疑,詢問顧妃是否知道那個宮女的事。

    一眾人急的火燒眉毛了等著她說“不知曉”,誰料她卻一聲哭了出來,誠實到有些單純地承認了與那個自縊的宮女所為之事。

    皇帝還沒發話,不知怎麽季國公就又與顧楓眠爭辯了起來,吳西樓擋在中間攔都攔不住。

    聞欽氣的摔案而去,令了一隊禦林衛,將這滿殿人都抓了起來看押,降職的口諭一個沒跑。

    經此一事,從前情比金堅的顧吳季三人,也因為此事生了嫌隙。

    沈宓知曉結局,當夜便在殿中擺宴,好吃好喝了一頓,醉到三更天,直到夢了一場聞濯才消停。

    ……

    作者有話說:

    聞濯:我快出來了我發誓!

    對換了個封麵,自己題的字(之前用係統是因為懶得折騰ˉ\_(ツ)_/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