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紙短情長

  　　洛家別墅。

  　　沈瑩正坐在臥室靠窗的椅子上，無聲的流著眼淚，手裏握著一個黑色筆記本。

  　　洛鋌川走過去拿起來看了看，筆跡是爺爺的，他是這樣寫的。

  　　4月6日，是我與沈家小姐相親見麵的日子，一看就是個嬌滴滴的大小姐，我不怎麽喜歡她，她可能也不喜歡我。

  　　5月1日，從此進入婚姻墳墓，我不想碰她，她也有點兒怕我，本來就是兩個家族聯姻，各過各的好了，井水不犯河水。

  　　5月2日，她竟然等我一起吃早餐，跟我說話時都是那種很溫柔的語氣，還真是大家閨秀。

  　　5月7日，我跟朋友喝酒喝到很晚，她一直等到我回來，趁著酒勁兒，我把她欺負了……

  　　5月8日，她好像並沒有生我的氣，還和我說，以後好好過日子。

  　　5月12日，她算是我的第二個女人，但我開始有些喜歡她了。

  　　5月20日，我想給她個驚喜，帶她去喜歡的西餐廳吃飯，她喜歡看話劇，而我卻不怎麽喜歡。

  　　6月17日，她早上開始幹嘔，檢查出懷孕，我的心情很複雜……

  　　洛鋌川一目十行看過，直接翻到最後一頁。

  　　字跡有些潦草，可見當事人那時的心情有多麽糟糕。

  　　我越來越老了，說不定哪天就要入黃土，好舍不得她，可是終究會離開。我多想長命百歲，想到這些我就開始憂慮，煩躁，為了不在她麵前表現出來，我隻能用睡覺來掩飾，後來不知為什麽，竟然睡眠也越來越多，意念還是很有用的。

  　　寫到這裏，就再也沒有然後了。

  　　洛鋌川的心情很複雜，他多少知道爺爺奶奶之間的事，如今看來，也並不全然是。

  　　本以為爺爺這輩子是不太喜歡奶奶的，畢竟有戚魁那麽個存在，沒想到竟然是這樣。

  　　他抽了張紙巾遞給她，“奶奶，別哭了。”

  　　沈瑩接過擦了擦眼淚，“他為什麽不把這些話親口說給我聽，你說他是不是傻啊。”

  　　洛鋌川沒有回答。

  　　此刻的她並不需要有人附和，她隻是需要個聽眾。

  　　沈瑩哭了好久，也說了好久，從她認識他的那天起，說到結婚生子，各種矛盾，直到戚魁身份被證實後兩人和解。

  　　說到高興的地方，還會笑一下。

  　　洛鋌川一直靜靜地聽著，沒有開口打斷。

  　　後來，她說夠了，也可能是說累了，臉上已恢複往日從容。

  　　“好孩子，聽我說了這麽長時間，感到乏味了吧？”沈瑩笑了笑，接著道，“去忙吧，明天你爺爺火化以後，再讓你妹妹回來，她膽兒小，別再被嚇到。”

  　　洛鋌川“嗯”了聲，卻是沒有動。

  　　“放心，我不會做傻事的，你爺爺是個講究的人，葬禮一定要隆重。”

  　　“好，您放心。”他剛往外走了兩步，轉身回頭說，“不乏味。”

  　　沈瑩愣了幾秒，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意思後，盯著他的背影，沈瑩笑了。

  　　洛鋌川沒有再作停留，還有一堆事等著他，守靈報喪吊唁，都要準備起來了。

  　　沈瑩笑著笑著，漸漸的笑出了淚花，孫兒的臭脾氣也是有一點兒是遺傳他的，不過，孫兒比他更靈活。也不知什麽時候才會有寶寶，怕是沒機會看到了。

  　　她從椅子上起身，去衛生間洗了把臉，躺在床上，感受著他還在的樣子。

  　　外麵有小輩守靈也就夠了，此刻，她需要休息，體麵的去送他最後一程。

  　　靈堂已經布置完成，黑白色的“奠”字充滿了無數悲傷。

  　　洛鋌川跪在靈前，一張一張的往火盆裏扔著黃紙，回憶裏一幕幕，恍若昨天。

  　　爺爺從小教他要自立，敢做敢當，他沒有辜負爺爺的期望，從此以後，也會更加細心照顧好奶奶。

  　　隻希望，爺爺一路走好。

  　　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傳來，洛鋌川抬頭，看到是她，開口說，“回去睡覺。”

  　　她搖搖頭，走到他身邊，將要跪在地麵，突然被一隻大手帶起。

  　　靈曦疑惑的看著他。

  　　“地上涼，墊上這個。”洛鋌川彎腰把蒲團放在她身前。

  　　靈曦四扣首後，跪在墊子上，仰頭看著他說，“我陪你。”

  　　洛鋌川蹲下身子，墨色眸子裏劃過一絲光亮，卻沒有同意，“回去睡，這裏有我。”

  　　靈曦扭頭看向前方，“他不僅是你的爺爺，也是我的爺爺。”

  　　洛鋌川：“……”

  　　實在是拗不過她，心中更多的是感動，洛鋌川又讓人送過一個蒲團。

  　　剛開始靈曦是跪著的，後來，兩個人都坐在蒲團上。

  　　他說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沒必要死板教條，不知變通。

  　　說的也是。

  　　淩晨過後，靈曦連著打了好幾個哈欠，越來越困。

  　　洛鋌川又讓她回去睡，她拒絕的十分幹脆。

  　　靈曦暗中掐紅了手心，才保持片刻清醒。

  　　“你給我講講小時候的事吧，這樣我就不困了。”

  　　幾秒過後，偌大的靈堂，響起男人低沉略帶沙啞的嗓音。

  　　小時候的洛鋌川，話還挺多，也幹過不少調皮搗蛋的事兒，自從父母發生意外後，才性格驟變。

  　　靈曦說不上來是種什麽感受，總感覺心裏很堵。

  　　“你是在同情我嗎？”他問。

  　　“沒有。”靈曦接著道，“你不需要我的同情，你需要我。”

  　　洛鋌川“嗯”了聲。

  　　這算是變相的安慰了吧，他的女人果然智商在線。

  　　導致父母發生意外的罪魁禍首已經繩之以法，如今，珍惜眼下才是最重要的。

  　　想起那會兒妹妹被嚇的樣子，洛鋌川拿出手機，翻出最近來電，考慮幾秒後，還是改為了發信息。

  　　韓鈺在聽到“叮”的一聲後，看了眼身旁女孩兒，輕輕的翻身下床。

  　　他沒有回撥，回了一條信息：洛總，她剛睡著，明天一早我會帶她回去。

  　　洛鋌川收到信息後，又回了一條：不必著急，等火化之後再帶她回來，照顧好她。

  　　韓鈺回了個“好”字，手機便再也沒有動靜了。

  　　他歎了口氣，不知這驚嚇，何時才能在小丫頭腦海中去除。

  　　此時的韓鈺非常擔心，這份恐懼會伴隨她一生。

  　　他知道這種心情，那一年，家裏突然發生大火，當他趕回去的時候，隻有兩具燒焦的身體，那時的他是何等絕望。

  　　幸虧當時洛總從那裏經過，不然就沒有現在的他了。

  　　他發誓，這輩子一定要對洛家盡職盡責。

  　　看了眼床上睡得並不安穩的女孩兒，他的眼底充滿擔憂。

  　　心中有個聲音在呼喊：洛筱寧，你一定要好好的，往後，我會成為你的依靠。

  　　他脫掉外套，去浴室洗了個澡，換上幹淨的睡衣躺在她身邊。

  　　隻為在她醒來後，第一眼就能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