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作者:徐靜依顧容庭(梁砥)      更新:2022-12-30 17:30      字數:5220
  第六十三章

    徐家的事直到鬧開了, 梁秀母子這才知道。得知事情真相後,母子二人都驚呆了。

    盛良媛素來膽小怕事,當初之所以選擇換了徐家二娘來當兒媳婦, 就是怕一旦東窗事發, 他們母子會處於輿論漩渦, 過不得安生日子。可卻萬沒想到,換了個人後,如今更是沒有安生日子可過。

    這兒媳婦都不是定安侯府的女郎了, 她又怎麽還能做臨安郡王妃呢?雖說此事一應全憑上頭做主, 還輪不到他們母子指手畫腳,但畢竟是牽連到了他們, 不管上頭最終做了怎樣的決定, 他們母子都會跟著擔驚受怕。

    一得到風聲, 盛良媛便立刻差了人把兒子叫到了跟前來。

    “你打算怎麽做?”盛良媛一副慌張模樣, 坐立不安,“你我母子就隻想過點安生日子, 也沒什麽別的野心, 怎麽就得不到呢?此事一出,日後京中那些人家, 還指定怎麽笑話你呢。”

    畢竟當初最先定的是徐家大娘,後來才改的二娘。若當時沒改, 如今也就沒有這些事了。

    梁秀震驚過後,心中更多的也是悔恨懊惱。不免也會想, 若當時沒稀裏糊塗走到那一步去, 犯下那個錯, 又何來如今這樣的局麵?

    三房夫婦被找回來時, 他已經狠受過一番非議和恥笑了。如今, 卻較之那次更是有過之無不及。

    因眼下局勢尷尬處境困難,盛良媛無能為力,就隻能去怪導致他們母子走到今時今日的徐家。

    “要說當初就不該定了他們家姑娘為你的妻,若定了旁家,怎可能會有這樣的事?這徐家也是,都不知道家醜不可外揚嗎?家門出了這樣的事兒,不是該悄摸摸私下裏解決嗎?偏他們家倒好,大張旗鼓的廣而告之,生怕別人不知道一樣。”若悄悄私下裏解決了,保住這徐二娘侯府女的身份,也不至於叫他們母子跟著一起出醜挨笑話。

    梁秀這會兒也很煩,偏母親在耳邊嘮叨,他還得跟著耐心解釋。

    “聽說徐家的意思是……那外頭的是個郎君,想借著這股勁好日後光明正大認回來。若偷偷摸摸關起門自己解決了,是沒了家醜,但那個郎君再想回來,就很難名正言順了。”

    盛良媛不以為然,隻冷冷說:“怎麽不能名正言順?就說當年徐家夫人其實生的是龍鳳胎不就行了?哼,不過就是徐家咽不下這口氣,不想再給這個白養的女兒侯府女的名分罷了。說的這樣冠冕堂皇。”又道,“他們家這樣做,倒也能理解,隻是也不想想看會連累到什麽人。隻顧自家利益,不顧你我母子處境,就實在過分了。”

    梁秀真的很煩。

    但他仍堅持著那份耐心,溫聲哄母親道:“娘先別急,再看看後麵吧。”

    盛良媛卻仍在絮叨:“後麵再怎麽樣,你也是丟了人,無非之後就是由你皇爺爺做主,給你另擇一個妻子。但如今你我母子淪為笑柄,卻是要被嘲笑一陣子了。”

    這些梁秀心中都明白,但他實在不想聽。不想聽這些絮叨,又不能對母親如何,隻能一聲不吭的甩袖就離去。

    “秀兒。”盛良媛喊他,卻見兒子箭步而去,轉眼便不見了身影。

    ,

    近來京中議論得最多的,便就是定安侯府徐家的事。配合著十年前那樁乳母為妾的事一起說,一時間,徐世立又被推上了輿論的頂端。

    這回與上回又不同了,上回說來隻是家醜,雖說不光彩,但隻要侯府自己願意,外人說再多也不過是消遣,日子久了,自然就都忘了。

    這回卻是牽連諸多,尤其是那個侯府的假女兒如今還是皇室媳婦。牽扯到了皇家,自然也就成了朝政大事。

    這幾日,朝中不乏有人參奏此事,說既非侯府之女,且其親母又如此惡毒,實不該再占著郡王妃之位。若這樣出身和品性的人也能為皇室孫媳婦,日後怕天下會有更多的人投機取巧。

    徐淑依肯定是再坐不了臨安郡王妃的位置,隻是將怎麽處置她,上麵還未有決斷。

    京兆府那邊因審理的是侯府的案子,且又牽扯到皇室,故而謹慎又迅速。很快,便出了結果來。

    毋庸置疑,柳氏曾做過的一切,任她百般抵賴,都無處遁逃。旁的且不提,就單單隻謀害侯府子嗣這一條,都夠判她一個流刑的了。

    案子雖查清了,但京兆尹卻不敢輕易判罪。怕判輕了,於侯府那邊不好交代。

    又怕判重了,萬一臨安郡王那邊割舍不下郡王妃,最終選擇了保全郡王妃,他最後會因此而得罪郡王府。

    所以,思量斟酌了再三後,京兆府這邊也不給定論,隻打算望風而行。

    這件事稀稀拉拉扯了月餘時間後,最終以一道廢除徐淑依臨安郡王妃的聖旨而告一段落。褫奪了郡王妃的封號,但也沒有趕盡殺絕,而是降妻為妾,仍留了她在臨安郡王身邊,而臨安郡王則擇日再娶。

    徐淑依之所以還能以一個妾的名分留在太子府,留在臨安郡王身邊,孟氏私下裏出了不少氣力。

    以她的身份,做妻是肯定不可能,孟氏肯定也不會這樣遊說。但做一個小小的妾,這一點,孟氏還是能幫襯到的。

    徐淑依雖是微末小人物,但卻愚蠢且夠決絕狠辣。而她如今也失去了侯府為倚仗,四郎又不多憐惜她,隻要她日後想在太子府裏繼續生存下去,她會明白該對誰言聽計從。

    孟氏知道,自己未必會用她,但先收攏著,萬一有用得著的地方,也好為日後多謀一條路。

    當然,孟氏既這樣做了,便不會做得悄無聲息,她自會尋個合適的機會讓人把這個消息告知到徐淑依。讓她知道,日後這天大地大,她若想過活得好,就隻有靠她了。

    也隻有他們嗣王府這邊日後登了大位,她才能柳暗花明又一村。

    徐淑依如今已不是郡王妃,自然就從伴雲樓的主院搬了出來。搬到了一處離主院比較遠的偏僻小院落去獨住,這裏人煙稀少人跡罕至,除了她自己和一個貼身侍女彩芹外,也就隻得兩個打雜的粗使婆子了。

    當初嫁過來時十裏紅妝,陪嫁的人和嫁妝都十分豐厚。如今鬧成這樣,侯府自然收回了一切該收回的。

    兩個粗使婆子是太子府的,彩芹雖是侯府跟過來的,但因侍奉了徐淑依這麽多年,從前也沒少仗著主子的勢在侯府內耍威風,故如今也不敢回去。正好,繼續留在這邊,還能得個不棄舊主的名聲。

    隻是這裏的生存環境實在是艱難,不說同從前住主院的日子,就是和侯府的日子相比,也是天差地別。

    如今又還正熱著,她們主仆這樣身份的,別說分得點冰來降暑了,就是吃食上,也少了很多從前份例中常有的夏日消暑的吃食。在這裏不過才度過幾日,竟就像是度過了幾年般長久。

    可日後還要在這裏過一輩子,漫漫歲月,何時會是個頭。

    孟氏的人,就是在這時候過來的,還順便帶了些日常能用到的東西來。

    彩芹迎出來,聽說是嗣王那邊的人,興奮得立刻朝屋裏喊。

    很快,徐淑依也迎聲出來了。

    那嬤嬤因得了孟氏的指點,倒對徐淑依客氣得很。

    “天還熱著,王妃叫奴送了些冰來給淑姨娘降降暑。雖都不是什麽好冰,但也算是我們王妃的一片心意。”嬤嬤謙虛。

    徐淑依高興得脫口而出:“真是嫂嫂叫你送來的嗎?”話才出口,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噤了聲。

    如今她已不是郡王妃,是再沒資格稱嗣王妃一聲嫂嫂了。

    但那嬤嬤卻當沒聽到的,笑著應說:“真是王妃叫送來的,還能有假?”

    徐淑依笑著點頭,一時激動得竟手足無措起來。

    遲疑了好半晌,才想起來要請嬤嬤進屋去坐。

    進了屋後,嬤嬤就讓彩芹去把冰裝起端來降熱,然後陪坐在一旁,同徐淑依閑聊。

    “王妃最近可好?”徐淑依略局促著問。

    嬤嬤都要比她落落大方:“王妃一切都好,勞煩姨娘掛心了。”她左右望了望,見這裏實在寒酸,心中有數,但嘴上卻說,“王妃到底掛心姨娘,所以特叫奴過來瞧瞧。不是王妃不願親自來瞧,隻是她實在忙,抽不開身,還叫老奴轉告姨娘呢,說待她哪日不忙了,必親自過來。”

    “便是如今這樣,能叫您老人家過來瞧瞧,已然很好了。”徐淑依很是懂得討巧賣乖,“王妃娘娘的這個人情,我會一直都記在心中。日後若有差遣,必不能客氣。”能被差遣,就是還有些用處,隻有有用處的人,才能活得長久些,才能有過更好的日子的希望。

    嬤嬤笑說:“我們王妃心中自然是掛念著姨娘的,不然的話,也不會盡力去幫姨娘說好話。如今雖說隻是個妾的名分,但好歹還能繼續留在府內,以後日子雖說比不上從前,但衣食無憂肯定能有,也免得姨娘去過顛沛流離的日子了。”

    徐淑依有猜測過,是不是孟氏嫂嫂幫她說過幾句好話,不然的話,她該不是這樣的結局。雖說如今的日子過不慣,但就如嬤嬤說的,總好過去外頭顛沛流離。

    或是同她的親生母親一樣,被判個流刑,一輩子再無安生日子可過。

    但這段日子發生了太多的事,她又再沒見到過嫂嫂,也怕是自己多想了。

    如今得她身邊人這樣一個肯定的說法,徐淑依心中自是一番別樣的滋味。

    “我就知道,果然嫂嫂是善良之人。”徐淑依喃喃。

    嬤嬤把話帶到了,也就沒再多言。點到為止,多說無益。

    “姨娘好好過日子,如今你這個姨娘的身份是上頭給的,旁人也不能拿你如何。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未必沒有翻出升天的時候。”

    徐淑依也正是這個想法,此番孟氏更是給足了她信心。

    “嬤嬤替我好好謝謝娘娘,並告訴娘娘,日後我這條命,就是她的了。”她一臉嚴肅鄭重。

    嬤嬤今日此來目的就是這個,但目的達到後,卻也隻說:“姨娘言重了,王妃隻是念著從前同姨娘的交情,望姨娘日子能盡量好些。”又起身作別,“姨娘好好歇著,老奴改日再來。”

    “我送嬤嬤。”徐淑依一直送她到門前,直到人走遠了,她這才折身回來。

    彩芹也很高興:“姑娘,難得嗣王妃還惦念著我們。”

    徐淑依心中也清楚,嗣王妃這個時候願意伸以援手,怕就是圖日後有所利用。但即便如此,她心中也很慶幸和感激。

    若真一無是處,沒了用處,她這輩子就真的一眼望到盡頭了。

    所幸她還是有點用處的。

    “與其說是惦念我,不如說是惦念著我還有些許的用處。”她忽然一笑,“果然,太子府裏的好戲要開始了嗎?那我們不如韜光養晦,靜觀其變。”

    彩芹望了主子一眼,心裏雖不知道主子在想什麽,但卻知道,之後的路必然還很長。

    ,

    柳氏被判了流刑,雖沒要了她的命,但想來她之後的日子要比死了還難過。至於徐淑依……由妻貶為了妾,徐靜依倒覺得也在情理之中。

    畢竟她做過皇室的媳婦,若真攆去外頭出了什麽事兒,辱的也是皇室臉麵。

    其實給她的就兩條路,要麽貶斥了繼續留在府內,要麽就賜死了幹淨。

    徐淑依雖起過壞心,但畢竟奸計沒得逞,也沒真要了誰的命。且皇室也自有考量在,聖上是明君,這種情況下若賜死,怕也會令人膽寒。

    褫奪了封號,給個安身之所,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其實憑徐淑依如今的身份,但凡徐靜依想要她的命,也不過是抬抬手指的事兒。但到底不是那等心狠之人,還從未害過誰,心裏雖氣恨,但真要她這樣做,她也是做不到的。

    若真做到了,她怕也就不是她了。

    何況,畢竟是一條人命,若真有有心之人盯著,日後對他們夫婦來說,也是一個坎兒。既如此,也就沒必要再添是非。

    柳氏母女的事算是徹底的告一段落了,徐靜依也不想再花心思在這些人身上。如今隻祈禱著,望可早日尋到她那個弟弟。

    轉眼便入了秋,秋老虎一過,天瞬間就涼了下來。

    宮裏聖上親自禦筆給梁忠夫婦的兒子取名梁安,蕭氏也給兒子取了個小名,叫如意。蕭氏沒有什麽大的野心,也不想兒子日後過那種日日提心吊膽、把腦袋係在腰上的日子,隻是希望他平平安安的,順心如意。

    她想,宮裏皇祖父給他取這樣的一個名,也就是這個意思吧。

    其實細究起來,府上諸位皇孫名字都是有考究的。嫡出長子名護,該是希望他可以護得住下麵的兄弟吧。他們二房王爺名為忠,是希望他能一生忠於朝廷,忠於君王。

    至於三房……“砥”這個字,可就意味深長了。

    砥礪前行,中流砥柱……可見上位之人最看好的還是這個孫兒。

    隻是蕭氏不明白,當初三郎戰火中走失時,還隻是個繈褓中的嬰兒,又怎知他長成會有大才呢?

    既不知他有大才,何故給他取這樣一個名字。反倒是嗣王……卻隻得了個“護”字為名。

    三郎回府也有多日,卻不見同胞兄有多親近,甚至還不如同她家王爺走得近些。如此看來,莫非他也是有別心的?

    蕭氏出了月子後,也仍繼續靜養在房中,鮮少出門。恰逢這些時日徐靜依事多人忙,一時抽不開身過來看她,故她一個人在的時候也就多想了些。

    再有幾日便是小如意的白日宴,太子府上也有幾年沒喜慶熱鬧過了,恰逢如今秋高氣爽,太子屬意太子妃,叫她好生操辦一下。

    太子妃雖不喜梁忠母子,但對孫輩卻沒什麽意見。且之前出了那樣的事兒,也正好借此給府上衝衝喜。

    這般想著,太子妃自然大操大辦。

    百日宴之前幾日就漸熱鬧起來,蕭清音娘家那邊提前來了人道賀。隻是令她萬沒想到的是,道賀的人中,竟有傅文雅。

    拜帖送至跟前時,蕭清音手捏著帖子靜默了好久。

    之後才鼓足勇氣般打開,但卻隻淡淡掃了一眼,便丟開閑擱在了一旁。那些已經被塵封的往事,也漸漸隨著這份拜帖的到來,而漸漸又再浮上心頭。

    徐靜依過來時,正見她憑窗而坐,望著窗外發呆。

    走近了後問了聲“怎麽了”,然後目光垂落,便看到了一旁案頭上的簪花小楷。

    落筆“文雅”二字字如其名,清雅別致。

    作者有話說:

    繼續掉30個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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