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臭烘烘

  兩個人沉默著。

  很久，林苓先開了口：“我奶奶病重，你能借我點錢嗎？”

  易琛一噎，沒想到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竟是這個：“多少？”

  “一萬二。”

  “好，那你……”

  林苓徑直打斷他的話：“我會給你欠條，不會賴賬的。”

  聽著這話，易琛心裏升起股怒氣：“不需要。”然後徑直下了樓。

  取款機旁。

  在易琛將取出來的錢遞給林苓。

  這一刻，她清晰的意識到了兩人間的差距。

  他輕輕鬆鬆就能拿出來的東西，她奶奶攢了一輩子都做不到。

  狼狽的將錢攥在手裏，林苓低聲說了句：“謝謝。”

  便快步逃離。

  幾步外，錢冶走過來：“她奶奶的事，我們要不要……”

  易琛直接將人掃開：“滾開！”

  他大步離去，錢冶開口問另一個人：“你說林苓剛才到底聽到沒有？”

  沒等那人回答，他自己便答：“肯定聽見了。”

  “這樣也好，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早點攤開也不至於傷人太狠。”

  而另一邊，林苓趕到醫院的時候，等待她的就隻是一張白布。

  停屍房。

  林苓手裏還捏著借來的一萬二，孤零零的站在蒙著白布的病床邊。

  在另一戶死亡人員的家屬痛哭哀嚎中，她不知為什麽，一滴眼淚都沒有。

  站了很久很久，停屍房的冷氣凍得她的心似乎失去了知覺，她才對著病床說了句：“奶奶，你一個人別怕。”

  她步伐僵硬的轉身往外走。

  醫院外的電話亭。

  林苓最後將電話打給了說能借五百塊給她的小姑。

  接通後，她聲音沙啞：“小姑，奶奶沒了……”

  吊唁這天。

  林苓跪在遺像前，眼神空洞的看著黑白照片上盈盈笑著的老人。

  她是身後，本該莊重沉寂的地方充滿了吵鬧聲。

  不是為了人，而是林奶奶留下的這套院子。

  據他們說，過不了幾年那裏會拆遷，拿到房子的人會得到一筆拆遷款。

  因為沒有結論，他們不肯讓老人入土，直到林苓簽了自願放棄房產的證明書給他們。

  這一刻，她沒了家人，也徹底失去了家。

  抬棺上山，山腳下。

  林苓再次被攔住。

  大伯道：“你一個女孩子，沒有送媽上山入土的資格。”

  林苓隻能站在原地看著棺材遠走，眼裏一片死寂。

  最後，隻能在心裏說了句：“奶奶，一路走好。”

  林苓足足站了一整夜。

  第二天她拿著沒用上的一萬二，邁著僵硬的腿腳回到了學校，打算將錢還給易琛。

  易琛不在教室，她想了想，走去籃球場找他。

  從室內籃球場側門走進去。

  林苓聽見空蕩的球場響起一個男生的笑聲。

  “易琛，林苓那麽窮，你把錢借給她不就是肉包子打狗嘛！你這兩天不會是在煩她怎麽還不還錢吧？”

  易琛不耐道：“我就沒指望她還。”

  他煩的是，林苓拿了錢卻怎麽還沒回學校！

  錢冶看著皺眉的易琛，和胡說八道的一群人。

  忍不住開口：“琛哥，林苓雖然家境不好，但學習好人又乖，雖說一開始是為了打賭，但你要真喜歡她我也認了這個嫂子。”

  可他的話不知觸到了易琛哪根反骨，他冷嗤一聲：“她也配得上我？我怎麽可能喜歡那種臭烘烘的人！”

  空蕩的籃球場，易琛的話，一遍遍戳入林苓的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