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走

  在南知很小的時候，裴淮聞就是她的全世界。

  她見過意氣風發的裴淮聞；

  見過光芒萬丈的裴淮聞；

  見過溫柔深情的裴淮聞；

  卻唯獨沒見過，脆弱得仿佛一碰就會碎的裴淮聞。

  不該是這樣的，她愛的這個人，不該是這樣的。

  她願意將心髒捐給她最愛的這個人，隻是心底還存了一絲願望，想以他妻子的身份死去，可如果這個身份於他而言成了負擔，那她，死攥著又有何意義？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自己低得幾乎可以聽不見的聲音，“好，我走。”

  ……

  領離婚證的這一天，陽光很好。

  裴淮聞和南知從民政局走出來，兩人並肩無言。

  裴宅的東西她早就已經休息好，但她卻沒有急著走，反而是再次去了一趟醫院，交代好沈薇薇一切看護裴淮聞的注意事項。

  南知講的東西過於多過於冗雜，沈薇薇早就聽不下去，神色中滿是不耐煩，借口出去打電話逃了出去。

  南知也知道她不會仔細聽，好在她早就把這些東西印成了冊子，她放好冊子，剛要提著行李離開，卻發現裴淮聞不知什麽時候竟站在了她身後，手裏還拿著她前幾天檢查出的懷孕報告！

  “這是什麽？誰懷孕了！”

  南知心一驚，眼疾手快的將那份????報告搶了回來，“是……是秦悠，她懷孕了，報告落在了我這兒了，我準備去送給她的。”

  她素來不會撒謊，謊話說得磕磕巴巴，好在裴淮聞並未深究，隻是嗯了一聲，再也沒說什麽。

  南知心中一痛，還想再囑咐些什麽，但轉念一想，估計此刻他最想要的，並不是她的囑咐，而是，想要她盡快離開。

  於是她低著頭，將懷孕報告著急放好，推著行李就準備離開。

  忽然，裴淮聞卻叫住了她。

  “南知。”

  南知並沒有回頭。

  她聽到他在身後說：“從今往後，不要再回來了。”

  “以前的事，我會忘了，你也，忘了吧。”

  這是五年來的第一次，他用如此心平氣和的語氣和他說話，就像是回到了當年。

  她喉頭忽然覺得有些哽咽，啞著嗓子嗯了一聲，便飛快的走出了病房。

  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裴淮聞站在身後，一直注視著她的背影，哪怕人已經消失，也久久未曾挪開視線。

  應該開心的。

  五年來改變他整個人生的人走了，他應該開心才對。

  可為什麽，他並沒有喜悅的感覺，心髒卻還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死死扼住，連呼吸都有些喘不過來。

  還沒來得及想清楚這種感覺到底是什麽，病房門已經被推開。

  他猛地抬頭，卻看見沈薇薇滿臉笑容的走了過來。

  “淮聞，我看見她走了。”

  “為了慶祝你逃離苦海，我們今天回裴宅吃飯吧，我好久沒去過裴宅了，正好我還可以下廚，做一頓飯給你，你不是好久都沒吃過我親手做的菜了嘛。”

  裴淮聞竭力壓住心頭的不適，攬住沈薇薇的腰，點了點頭。

  兩人一同回到裴宅。

  剛打開門，沈薇薇就快步走了進去，感概道：“淮聞，你們有重新裝修過嗎？感覺和我出國前差別好大哦。”

  這幾年，裴淮聞一直住在公司，要麽住在醫院，鮮少回來裴宅。

  所以，就連他也沒有注意，裴宅，竟然變成了這樣。

  是南知布置的。

  沙發換成了軟皮質的，因為擔心他經常辦公會坐著不舒服；

  桌子換成了圓角的，因為擔心他晚上出來倒水會磕碰到；

  四周更是貼滿了便利貼，他喜歡吃什麽，不喜歡吃什麽，他多夾了哪樣菜，哪樣菜他一口都沒碰。

  裴淮聞隨手摘下一塊便利貼，在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之後，他立馬將那塊便利貼扔進了垃圾桶，可哪怕扔得再快，便利貼的粘膠仍然殘留在他手心。

  像極了某個人。

  裴淮聞閉了閉眼，隻覺心髒處有塊地方，疼得愈發厲害了。

  直到沈薇薇做好飯，將所有飯菜都端了上來，他仍在不自覺的摩梭著指尖處那塊便利貼的殘膠。

  她做飯做了一個小時，的確色香味俱全，擺盤也極佳，看樣子學了很久。

  可，桌麵上那五樣菜，卻沒有一樣是他喜歡吃的。

  沒有看出他的異樣，沈薇薇笑著倒了一杯飲料給他。

  “淮聞，我回來了，從今往後，我們重新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