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十月：克製

  祁弈川關上了門。

  葉廷深出浴室，就收到了那個女孩的好友驗證，他滿眼冷漠，按下了拒絕，並把她拉近了黑名單。

  有恨。

  心裏有恨。

  拉黑這個湊上來的女孩，不過是葉廷深逃避內心的手段。

  他很少住在學校，最近算是例外。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腦海裏出現的，都是江羽桐和沈孝並肩的畫麵。

  他們在一起了嗎？是男女朋友？

  葉廷深坐起身，可怕的衝動，原始又暴斂的滲透他全身。

  也許隻是某個生理階段，他再怎樣不落俗，也是個正當氣盛的男性。

  葉廷深把所有不合常理的心緒歸結於與生俱來的寂寞，他習慣了克製自己，克製自己的情欲和欲念。

  再多一件也沒什麽。

  他習慣了，習慣對一切事物保持冷漠。

  ……

  他不習慣。

  不習慣看著想要的東西被奪走。

  想要靠近，然後問她從前住在哪裏，可曾路過誰鮮衣年少，留下一瞥驚鴻。

  葉廷深對自己克製的本領向來自信，但那種疑似失而複得的欣喜，仍然在每場夢境裏占據他心髒。

  “廷深，還好嗎？”

  他鬱鬱寡歡的模樣，總讓江澤以為是不舒服。

  “昨晚沒睡好。”葉廷深一個借口用了九天，尤其是麵對江澤，他更無從說起。

  越是逃避，所逃避的東西就愛撲你而來，江澤：“我等會兒要去給妹妹送東西，你不介意的話，和我去一趟女寢。”

  葉廷深拒絕了。

  他不想讓江羽桐看見自己與她身邊的人來往如此密切，更不能讓江澤有所懷疑和顧慮。

  沈孝人緣很好，這是葉廷深也認可的。

  不過是剛進來沒兩個月的新生，他便發覺沈孝和自己的共友有三十來個。

  祁弈川去龍港實習，江澤一心考去國外名校，葉廷深幫著父親管理項目，一點點熟悉整個集團的運營和管理。

  還沒有正式接手整個集團，但南喬一些有心的圈內人子女，在那四年裏已殷勤不斷。

  “廷深。”葉廷亥近日身體不好，需要兒子幫襯的地方多了許多，“你最近往南喬跑的很勤，如果是教授給了任務，暫時以學業為主。”

  葉廷深嘴上的“嗯”，從來都不是答應的意思。

  更像在表達：我聽見了，也就隻是聽見了。

  他將集團打理的很好，葉廷深從小就知道，隻有能力可以讓閑言碎語消失，他朝著父親的方向努力，並努力超越父親。

  忙起來後，他以為那些多餘的想法會盡數消失。

  直到那天，葉廷亥和蔣婉茹拉著他，說要不要見見哪家的閨女，和他很般配。

  葉廷深知道，他一定會走上聯姻道路，有一個家族欽點的未婚妻，辦一場盛大矚目的婚禮，過一生不喜不悲的日子。

  早就，有所準備。

  所以，不浪費任何感情。

  他討厭必須分開的結局，所以阻止一切開始。

  “廷深。”蔣婉茹看出兒子的心思，“如果有你喜歡的，就和爸媽說，不管是誰，你父親都能給你討來。”

  不管是誰？

  原來，他可以選擇。

  “再等等。”這是葉廷深當初給的答案。

  時間越長，他越發覺，美麗是一種容易被施加的罪。

  稍有不慎，就會成為那群畜生施暴的理由。

  她溫柔，善良，自信中透露著吸引目光的狂，卻也是這樣的她，如履薄冰，戰戰兢兢，會躲在牆角裏哭。

  江羽桐的輕狂消失了。

  葉廷深自私地、帶有目的性地，將她從真心話大冒險裏救出來。

  “你醉了。”

  他若不做這些，圍了一圈的流氓就要讓江羽桐履行大冒險的內容，挑一個男孩親。

  寂寞瘋了，是人都不能說出這樣的話。

  他們以為葉廷深一個花花公子不會阻攔，卻換來居高臨下的鄙夷。

  “江羽桐，你醉了。”葉廷深重複道。

  她像一隻又乖又軟的兔子，小手揪著他胸前襯衫，那是種沒什麽力氣卻用全力抓緊的矛盾感，珍貴又殘忍。

  也許，他此刻是她能夠依靠的救世主，才拽地那麽牢。

  葉廷深不明白。

  他克製的是心，還是身。

  “謝謝你。”

  她嘟囔著，吐出一句感謝，眼睛沒有睜開。

  夜晚，校園路上的人會比白天少很多，葉廷深將人送回女寢，一路上沒有人過多留意。

  和宿管阿姨解釋了緣由後，阿姨並沒有責怪江羽桐喝酒或是別的什麽，“那群男學生一天天死性不改，誰家閨女是送來被欺負的？”

  葉廷深不能再往前走，阿姨幫著把人送回了寢室。

  再回來的時候，臉上笑嗬嗬的，朝葉廷深招手，“你們學生會，倒是真開始關心起學生了。”

  極具諷刺意味的一句話。

  整個南喬，就算是宿管阿姨也認識葉廷深，也就是這個南喬，成了他不願歸還的地方。

  江羽桐的臉和身子都很近，就在不久之前，緊緊挨著他胸膛。

  葉廷深看見她眼角的淚痣，修長濃密的睫毛。

  一模一樣，就是他當初救上岸的那個女孩。

  不可能認錯……

  他離去的背影很倉皇。

  此時的葉廷深，還不知道未來能在蔚藍海麵下，親吻畢生的摯愛。

  他第一次體會到失而複得，遠去的腳步像在掙紮，夜夜入夢的人就在眼前，他竟背道而馳。

  葉廷深原以為。

  他隻是擔心，發自善心。

  擔心那個被長輩丟進江裏的女孩，現在過得怎麽樣，離開了名叫‘葉廷深’的巧合之後，會不會有人再救她。

  那一年，他年紀也不大，懵懵懂懂不熟悉男女之間的情感。

  他救了一個女孩子，對當時的葉廷深來說，是可以炫耀的英雄事跡。

  於是，班裏的同學問他：“你沒有讓人家以身相許嗎？電視裏麵英雄救美之後，美人都會想要嫁給英雄！”

  葉廷深當然沒有。

  江羽桐當時溺水，已經沒了意識，他小小的身軀托起更小的江羽桐，把人拖上岸。

  大人很快找來了，渾身濕透的葉廷深躲在大樹後麵，看著女孩被送上救護車才離開。

  其實，並沒有證據證明是他救的。

  除了他心裏記著，再沒人得知了，連女孩自己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