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象牙

  　　出了畫展廳，邵硯恒剛坐到車上，就接到了施奕謙的電話。

  　　施奕謙才收到助理的消息，“我說硯恒，聽你助理說，你不是出差兩周嗎？怎麽還沒回。”

  　　邵硯恒低垂著眼，在想些什麽，“嗯，有點事情耽誤了。”

  　　“行吧，還是那丫頭的事兒啊，找你幫個忙。”

  　　“七七怎麽了？”聽到施明月的事情，邵硯恒下意識地抬起眼皮，聽得更專注了些。

  　　“害，就是她前幾天參加了個什麽設計比賽，發朋友圈說讓大家多多關注支持她，你說我這做哥哥的，不得第一個支持。那設計比賽好像是有全程直播，底下有個投票漲人氣的按鈕，這玩意兒我也不太懂，反正就點那個就行，雖然那丫頭沒良心，但身為哥哥怎麽著也要意思意思，那我妹就是你妹，你也意思意思唄!”

  　　“七七是個很有想法的女孩兒，肯定會有很多人支持她。”

  　　“就你天天慣著她，那丫頭不把人主辦方場子拆了，我就謝天謝地了。”

  　　不僅僅是施奕謙，其實圈內有很多人都知道這一點，邵硯恒身為邵家長子，毫無底線的寵施家三公主施明月，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會親自摘給她，而對此，邵硯恒沒有做出任何解釋，當然其他人也不敢在背後說什麽。

  　　掛完電話，邵硯恒打開主辦方的直播視頻，就看到每個參賽隊伍已經在分別闡述自己的設計理念了，於是點了分段回放。

  　　本次設計大賽是以“生命與科技”為主題，以圖形設計、插畫設計、概念設計的形式，以及現代的設計創作理念和手段來闡述設計師們對於這個主題的理解，最終展示方式是視覺海報。獲得本次大賽金獎的隊伍可以獲得與海外上市公司的長期合作，以及行業內精英的經驗指導。

  　　比賽從海選開始，一路晉級到現在隻剩下四支隊伍了——檀綰隊、象牙隊、藕荷隊、櫻草隊。不知道是不是主辦方的遠房親戚對於顏色特別有研究，所有的參賽隊伍抽簽時，都會抽到一個顏色的名字代替號碼，來區分隊伍和作品。

  　　第一個上場的隊伍是檀綰隊，由於所有隊員都是女孩子，海報設計的風格並沒有以未來科技為導向，而是反其道而行之，整個海報畫麵就像具有古風韻味的江南水鄉，充滿了恬靜和淡然。

  　　隊員在闡述設計理念的時候，特意讓鏡頭對準海報細節處：翠綠色的湖用到了智能恒溫裝置，青石磚瓦用到了壓力傳感裝置，而這個裝置的另一端連在了當地某數據監測係統上……等所有細節全部解說完畢，所有評委陷入了沉默，隊員們也在台上尷尬了半晌，

  　　坐在評委席正中間的白岩風教授是個樂天派的小老頭，雖然是正教授級別，但人沒有架子，於是出來打圓場：“幾個戴眼鏡的小姑娘，設計還是蠻辛苦的嘛，你們的想法很有創意，再多一點人文情懷在裏麵就好了，進步空間還是蠻大的！”

  　　點評部分結束，主持人開始說後麵的串詞。

  　　而坐在旁邊的江晚清看向白岩風，小聲說道：“白教授，好久不見，沒有想到畢業這麽久，能在這裏見到您，您還是那麽和藹可親，不愧是當年被咱們全校同學評為最受歡迎的教授了！”

  　　白岩風教授其實是有點臉盲的，教的學生太多，名字也記不住，人和臉對????不上號，就用頭發長短來區分。“哈哈哈，你這短發小姑娘會說話，台上那幾個小姑娘看著年紀就不大，都是孩子，得有試錯的機會！”

  　　此時，直播畫麵下評論的速度已經趕超了眼睛瀏覽的速度了。

  　　——白教授好可愛，我不粉隊員了，粉教授！

  　　——你個假粉絲，不是才說粉咱家檀綰嘛，你出去！

  　　——算了算了，兩個都粉上了！（愛心）

  　　——本來是來看設計的，結果我完全沒明白想要表達什麽？（黑人問號臉）

  　　——我的理解是，江南水鄉孕育生命，然後那些個什麽裝置代表科技？

  　　——那這個見解是不是有點狹隘了，狗頭保命！（狗頭/狗頭頭）

  　　——我持保留意見，再往後看看。（睜大眼）

  　　……

  　　接下來上場的是藕荷隊，由於上一個隊伍的江南水鄉風給大家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所以這一隊臨時想到了一個方法：在展示海報時，配一首音樂。正是這首具有科技感古風向音樂將人們對於上個隊伍的討論熱度拉了回來，不過也著實拉偏了。

  　　——這首歌叫什麽，好好聽！（愛心眼）

  　　——聽歌識曲給朕呈上來！

  　　——樓上的死太監，還想謀權篡位，看本宮紮不紮死你！

  　　——哎呀嘛，啥玩意兒，樓上就是個嬤嬤，大家別理她。

  　　……

  　　看完了整個設計海報，坐在評委席最邊上的天才設計師站起來鼓掌。

  　　小淩：“你們的設計我很喜歡，但是喧賓奪主的事情是不可以的哦。”

  　　某上市公司執行總裁：“一會兒可以再進一步討論一下你們這個設計的商業價值。”

  　　藕荷隊的隊員對於自己的創意很有自信，因而聽到了這樣的點評並不驚訝，反而覺得意料之中。

  　　很快就到了施明月這一隊，在聽到“象牙隊”的名字時，幾個人拿著手裏的裝置往台上走。

  　　此時直播畫麵的彈幕又開始滾動起來了。

  　　——站在前麵的女設計師們長的好漂亮啊，一分鍾我要她們的所有資料。

  　　——樓上的搜集好了，打包我一份哈！

  　　——這組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顏值也高，不過他們手上沒有拿海報耶！

  　　——海報可能在電腦裏，不過他們手上拿了什麽，哎呀側過去了，沒看到。

  　　——感覺像是VR眼鏡？

  　　虞笙楠首先打招呼，作為偏零度工作室的門麵擔當，這麵子工作當仁不讓：“主持人好，評委老師們好，我們是象牙隊，接下來我們的作品將以3D全景和VR眼鏡相結合的方式來展示。”

  　　陳哲，龔默程拿著VR眼鏡，遞給每位評委老師，然後將其中一個連在了大屏幕上，之後所有VR 眼鏡能看到的畫麵也可以直播出來。

  　　陳哲收起了平常那吊兒郎當的樣子，一邊播放一邊介紹：“各位評委老師看到的所有畫麵都是真實情況，沒有進行影像合成，是我們聯係了當地的人用無人機進行了實景拍攝，做成了3D的展現效果，導入到這裏。”

  　　施明月等陳哲說完，繼續闡述設計理念：“相信各位評委老師可以通過這個畫麵感受到沙漠嚴峻的環境，這裏是沒有一棵樹的，在這裏所有的水資源都是稀缺資源；接下來還有流浪站——”施明月給陳哲遞了個眼神，陳哲趕緊在手機上點了下一個場景。

  　　“這些流浪站每年會尋回很多在外流浪的動物，但是隻靠流浪站的力量是遠遠不夠的，還需要我們。”

  　　評委老師拿下了眼鏡，轉而看到大屏幕上出現了一個二維碼。

  　　施明月繼續解釋：“由於科技便利，現在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通過一個二維碼來解決，所以我們設計的方式是隻要看到這個二維碼掃一掃，就可以選擇一種幫助的方式，向沙漠捐水滴，或者向流浪站捐火腿。”

  　　在等待評委老師點評的時候，龔默程對著耳朵裏的耳機小聲說道：“老師，麻煩把我們的二維碼畫麵放到最大。”

  　　這是前幾天在設計環節的時候，施明月特意交代的：到時候是實時直播，需要將二維碼放到最大畫麵，盡量讓它曝光的時間越久越好。

  　　白岩風教授露出欣慰且自豪的表情：“不錯，這長發小姑娘不錯！真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樣子啊！”

  　　小淩仿佛像看到了科技之光，率先鼓起掌，然後偏頭看向一旁：“晚清姐，你覺得怎麽樣？”

  　　江晚清沒有任何表情，看著手裏的參賽規則，而後抬起頭：“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場比賽的規則是需要你們設計一個視覺海報，但是現在看你們呈現的結果，顯而並不是。”

  　　虞笙楠立馬拿過話筒：“如果非要視覺海報，那我們這個二維碼也可以是我們的海報。”

  　　“沒必要，你們設計的想法當然可以，但是規則就是規則！”江晚清雙手抱胸，往後靠在椅子上，一副勝利者的姿態看著施明月。

  　　施明月沒有辯駁什麽：“謝謝評委們的點評，但是現在我們無所謂比賽結果了，如果能通過這個平台引起大家對流浪動物以及惡劣環境的關注，我們的設計也值得了。”

  　　邵硯恒看著直播視頻裏的小姑娘，那不卑不亢、沉著冷靜的參賽狀態，久久沒有挪眼，殊不知心裏的某些情感已經在悄悄變化，手指下意識點了象牙隊旁邊的“人氣助力”鍵。

  　　象牙隊幾個人拿著VR眼鏡從台上下來，身後主持人的聲音越來越遠：“接下來有請最後一支參賽隊伍……”

  　　“不是，龔默程你走那麽快幹嘛，等等我們呀!”虞笙楠朝著前麵邁著大步子的龔默程喊道。

  　　出了比賽會場，龔默程倏的停住腳步，轉過身來看向三人：“我斟酌了很久，偏零度工作室，我打算退出！”

  　　“為什麽？”三個人一臉懵地看著龔默程，異口同聲。

  　　陳哲推了下龔默程的肩膀：“臥槽，兄弟，你開玩笑的吧。”

  　　“沒開玩笑！”

  　　施明月的腦袋裏迅速過了一遍這幾天大家的比賽狀態，似乎明白了什麽，“龔默程，你聽我說，那個比賽真的沒有什麽，我們的設計就是做自己，表達自己的想法就好，現在已經有很多人了解我們設計的初衷了，這就夠了！”

  　　“那是你！像你們這種不愁溫飽，不知民生疾苦的千金大小姐才可以隨意表達自己的想法，我們——沒有資格！我辛辛苦苦花了那麽多時間琢磨設計理念和畫圖，想著這個比賽可以讓我們工作室和大公司合作，結果呢？你說換設計想法就換了。”

  　　龔默程頓了一下，平緩了下情緒：“昨天我接到家裏電話，我奶奶治病需要醫藥費，還有每天治療的費用也很高，我現在需要找一個穩定的工作，來支付奶奶的醫藥費，而不是白白花時間和精力打水漂，工作室那邊你們再另外找人吧，對不住了。”

  　　施明月連忙拉住轉身就要走的人：“這樣，奶奶的醫藥費我幫你付，但是我需要你支付同等的價值回報，就是希望你繼續留在工作室。”

  　　龔默程揮開施明月的手，沒有看她：“不用了，從本質上來說，我們就不是同一類人，你需要的是實現自我，而我需要的——是賺錢。”

  　　陳哲見狀，也開口勸龔默程：“兄弟，說句矯情的，當初我們答應合作，不就是為了實現自己的創業夢想嗎？現在這條路就走了一半還不到，就這麽放棄……”

  　　“人都是會變的，就像我無法預料明天會發生什麽一樣。”

  　　施明月愣了一下，眼睛緩緩看向地麵：“對不起，龔默程，是我沒考慮那麽多。”

  　　龔默程沒有再說什麽，轉身走了。

  　　虞笙楠也沒有想到平常那麽溫和的一個人，今天突然爆發了情緒，在原地傻了很久，才上前摟住施明月，安慰她：“沒事兒，七七，人各有誌，他有他的選擇，隨他！”

  　　“是啊，沒事兒，七老板，改天我再去勸勸，估計他今天大姨父來了。”

  　　施明月笑了笑：“我沒事兒，倒是大家這幾天都辛苦了，咱們得去搓一頓！”

  　　虞笙楠反複確定施明月的情緒沒有任何異樣，才沒有再理會剛剛的插曲：“行，大家想吃什麽，都記工作室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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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所有人都在享受晚飯時光，而飛機上的劉特助正餓著肚子陪自家總裁趕飛機回國。

  　　忍著一肚子話，到最後實在憋不住了：“邵總，咱不是過兩天回嘛。”

  　　“臨時想起來國內有些事情。”邵硯恒聲音沒有起伏。

  　　“好嘞。”劉特助實在是欲哭無淚了，但是身為特助，自然是職業性更強，借著解西服扣子的機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那幅畫的作者聯係得怎麽樣了？”

  　　“作者願意出售，就看邵總您想要將畫郵到哪裏？”

  　　邵硯恒沉默了一會兒，回道：“上府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