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皎白

  　　邵硯恒帶著施明月慢慢移動步伐，見小姑娘眼睛紅紅的，半天沒吭聲，像一隻乖巧的小兔子，於是放在小姑娘背部的手掌輕微用力，將小姑娘往自己這一側帶了過來。

  　　邵硯恒微微低頭，語氣像安撫：“怎麽眼睛紅了，和哥哥跳舞不開心嗎？”

  　　“沒有不開心，就是你剛剛……”小姑娘倏的一下抬起頭來，因為穿了高跟鞋的緣故，兩人之間的身高差縮小，鼻尖與鼻尖似乎碰撞在了一起，施明月隻感覺周身所有人都被霧化，隻剩下她和硯恒哥哥兩個人，心跳加速。邵硯恒眼神沒有移開，溫柔地注視著眼前的小姑娘。

  　　男人身上的鬆木冷香和小姑娘身上的晚橙香交融在一起，似乎迸發出了更多奇異因子。

  　　邵硯恒眸深似海，一眼看不到盡頭，像是藏滿了情緒：“剛剛怎麽？”

  　　施明月感覺自己快要被邵硯恒的眼神吸進去，聲音越說越小，像小貓咪撒嬌一樣：“你剛剛不是邀請我旁邊的那位唐小姐了嗎？”

  　　“你站在旁邊，聽到的是我邀請她？難道不是拒絕？”

  　　“所以你剛剛是在拒絕唐小姐？”小姑娘果真臉上藏不住事，喜悅撲麵而來，眼睛像黑葡萄一樣亮晶晶的。

  　　邵硯恒微微歎氣，道：“不然怎麽邀請一位漂亮可愛的小公主呢？”

  　　“那你上次說的名單，那個小公主指的就是我！”小姑娘後知後覺，所有的不開心在這一刻全部煙消雲散，身子不自覺地更靠近邵硯恒。

  　　男人看小姑娘的臉上重新煥發笑容，嘴角微揚：“嗯，不過還好，沒有換舞技嫻熟的。”

  　　“硯恒哥哥！我舞技也很嫻熟了好不好，之前還練了很久的——”

  　　“嘶，，”邵硯恒倒吸一口氣。

  　　本來應該邁右腳，小姑娘習慣性地邁出左腳，果然不出所料，踩腳了！小姑娘一臉歉意地看著邵硯恒，腳步趕緊移開。

  　　“硯恒哥哥，我好像踩到你了。”

  　　“嗯。”

  　　“嗬嗬嗬，哥哥，那個，我剛剛說的舞技嫻熟呢，是指手的動作嫻熟。”施明月尷尬地笑笑，翻車翻到家門口也是非她莫屬了。

  　　邵硯恒戲謔地看著施明月：“好，拭目以待！”

  　　————

  　　望著遠處邵硯恒將施明月的一隻手帶到上方，小姑娘緩緩轉圈，黑色裙擺綻放，燦爛笑容綻放，而男人則溫柔紳士地看著她，就像一幅畫一般。

  　　梁齊收回目光，拿起酒杯和秦也的碰了一下：“嘖嘖嘖，平常邵哥跟你說話有露出過那麽溫柔的表情嗎？這能是一個人？”

  　　秦也抿了最後一口紅酒，閉著眼細細品了品，而後道：“他平常能跟你多說一個字我自罰三杯，禁欲老唐僧估計也就這麽對那小祖宗了。”

  　　“那這麽多年來，邵哥身邊就沒有別的女人了？趁江哥現在不在，你快跟我說說。”梁齊掩藏不住八卦的靈魂，一直在旁邊攛掇著。

  　　“人江哥沒你這麽八卦。”

  　　梁齊的領悟能力和理解能力在這一刻發揮到最甚：“你這意思，就是有咯！”

  　　秦也的下巴朝放酒的長桌揚了揚，梁齊立馬接收到示意，拿過來一杯酒放到秦也麵前，秦也抿了一口開始認真回想起來——

  　　“好像是有那麽一個，跟我、硯恒一個學校的，但不是同係，那姑娘是管理係，本來隔係如隔山，說來也是緣分，都加入了校辯論隊，這一來二去就認識了。記得有一次，我們隊要去別的學校參加辯論賽，學校安排那種大巴車送我們，當時那姑娘就和硯恒坐在一排，哎，我們也是後來才知道那會兒坐大巴車硯恒暈車很厲害，得虧那姑娘帶了暈車藥。”

  　　“怪不得，????那後來呢？”梁齊聽得津津有味。

  　　“後來，硯恒就一直挺照顧那姑娘的，哦，對了，現在她和她的團隊就在銘瑞集團，也是硯恒把人挖過來的，別看你硯恒哥整天冷著一張臉，其實本質也是重情重義的。”

  　　“那邵哥對這兩個人到底是個什麽態度？”八卦的靈魂就在於八卦的核心，梁齊眉毛一挑，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對辯論隊那姑娘，我估摸著就是感謝吧，不然就她團隊那幾個人的水平，能在銘瑞待這麽久也是挺稀奇的，但是對施家那小祖宗吧，你也看到了，溫柔得能滴出水來了，嘖嘖嘖。”

  　　一個八卦聽完，梁齊又嗅到另一個八卦的味道：“秦也哥，你說的那管理係的姑娘帶的團隊，前幾天我在江珩哥那兒聽了一嘴，說是已經被辭退了。”

  　　“不奇怪，以硯恒吹毛求疵的做事風格，那團隊遲早是是留不住的。”

  　　雙人舞環節結束，施明月陪著邵老爺子聊了會兒天，因為邵老爺子熬不了太晚就被扶著上樓休息了，而施明月趁沒人注意，從後門離開了正廳，裏麵那些阿諛奉承的話真是聽得她頭疼，再待下去，說不定高級相親團就要找上她了，她得趕緊從後門溜。

  　　從後門出來往右拐是一個小花園，施明月拎著裙擺繞著小花園慢慢轉了一圈，竟然發現還有個秋千！於是拎著裙擺坐到秋千上，緩緩蕩起來。

  　　遇到幾個商人聊投資的事情，邵硯恒推脫不掉，推杯換盞間也聊了會兒，等想起來要把剛剛小姑娘跳舞時掉落的耳骨夾還給她時，整個別墅都看不到小姑娘的人影了。

  　　於是走到二樓右拐至陽台，陽台正對著小花園，就看到不遠處秋千上有一抹熟悉的身影，秋千在輕輕搖晃，小姑娘的裙擺也隨之搖曳，白色的月光灑在白皙的蝴蝶骨上，更顯皎白，而那一抹纖瘦的背影和溫柔的月色在不知不覺間留在了邵硯恒心裏很重要的位置上。

  　　夜風習習，邵硯恒站在陽台上久久沒有離開，天空中，劃過了一顆流星，而後，又劃過了幾顆流星，拖著長長的尾巴，在傾聽藏在黑夜中的願望，那是誰的願望，無從知曉。

  　　————

  　　時間過的很快，一晃眼，就十月底了。施明月完成了工作室的工作後，照例輕車熟路開車到銘瑞集團去找硯恒哥哥，而這次不一樣的是，她在副駕駛放了兩盆多肉，不為別的，就因為它們有個好聽的名字——紅粉佳人。

  　　小姑娘邊開車還邊想，什麽時候她能成為硯恒哥哥的紅粉佳人就好了，這樣他們就可以成雙成對出入任何一個地方，而不是以妹妹的身份，，

  　　等紅燈的時候，施明月又偏過頭來看那可愛的多肉，粉粉的、嫩嫩的，放在辦公桌上，硯恒哥哥工作累了，抬起頭就能睹物思人。一想到這，施明月臉上泛起了和紅粉佳人一樣的粉。

  　　一路上，小姑娘開車還是很慢，但最終還是能開到銘瑞集團地下車庫的。車停好後拿著兩盆多肉和包就往電梯廳走，還沒進到電梯廳，就聽到在一個角落傳來江晚清和陌生男人的聲音——

  　　陌生男人的聲音顯得凶神惡煞，一聽就不是好惹的人：“老子被開除後，找了兩個多星期的工作還沒找到，江主管，你說你是不是要負點責任啊！”

  　　江晚清咽了咽口水：“你想幹什麽？”

  　　“不想幹什麽，沒了工作嘛，手頭上有點緊張，就找你要點小錢花花。”

  　　“你要多少？”

  　　“嗬，江主管是個爽快人，我也不要太多，就五萬行吧！”

  　　“一會兒我手機轉賬給你，你之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陌生男人聽到這裏，“呸”了一聲：“江主管，叫你一聲主管是給你臉了，給這一次就想打發老子了，信不信老子下回再幹點別的？”

  　　“你每周來找我，我的工資也不是每周發的，給你幾次我手上也沒錢了。”

  　　“行，好歹老子也在這破公司幹過，發錢了就趕緊給老子轉過來，聽到沒！警告你，別耍老子玩兒！”

  　　等男人收到到賬信息，走遠後，江晚清終於像鬆了一口氣，扶住牆慢慢平複呼吸。

  　　施明月本來沒想聽牆角，奈何被她撞見，於是就悄悄站在旁邊，如果有危險情況還能順帶報個警，這一聽倒還聽了個所以然。

  　　施明月走到江晚清跟前：“遇到這種情況，你現在應該選擇報警。”

  　　江晚清聲音清冷：“和你沒有關係！”

  　　施明月聳聳肩，一個遇到勒索敲詐不報警，一個好心提醒還被噴，不知道是前者傻，還是後者傻。

  　　“隨便你！”

  　　等電梯到達負一層，施明月頭也不回地往裏走，沒再搭理後麵還扶著牆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那所謂的江主管麵對她的眼神似乎有些複雜，不過小姑娘也沒想太多，關上電梯門就直奔頂樓去了。

  　　總裁辦公室外麵是總裁助理們的辦公區域，見到施明月來找自家總裁的畫麵已經非常熟悉了，小姑娘隔三岔五拿著小點心，或者奶茶，或者下午茶輕車熟路進到總裁辦公室犒勞總裁，當然也會順帶犒勞一下幸運的總裁助理們。

  　　先開始大家還很震驚，已經做好下一秒總裁打電話讓人將其轟走的準備，以前也不是沒有這種情況，可是過去了這麽久，小姑娘依舊平安無事的進出總裁辦公室，於是大家攛掇一位膽大的助理借著送文件的由頭進去一探究竟。

  　　某位膽大的助理也是過於好奇，信誓旦旦擔下此任，拿起要簽字的文件就去敲總裁辦公室的門。

  　　“進來。”

  　　嗯，是總裁那低沉清冷的嗓音沒錯。

  　　一推開門，隻見自家工作狂總裁坐在位置上並沒有在工作，而施家大小姐和自家總裁在桌子同一側靠坐在桌子上，好吧，不是總裁不工作，而是文件都被小姑娘身上駝色毛衣的流蘇壓住了，另一側的文件被一盆粉色多肉壓住了，小姑娘將手上的多肉舉到空中透過陽光在觀察，此時，自家總裁臉上還有一副無奈卻又寵溺的表情。

  　　助理沒有忘記進來的使命：“邵總，這是要簽的文件，另外，上次開會時說的並購案可能需要您親自去海市一趟。”

  　　自家總裁收起了剛剛寵溺的表情，又恢複了原有的嚴肅和沉穩：“日程定到什麽時候？”

  　　“下個月三號。”

  　　“去幾天？”小姑娘隨意問了一句。

  　　未來準老板娘問話，助理不敢不答：“原日程計劃的是一周，不過邵總每次出差實際都會早於預期時間。”

  　　邵硯恒沒有問其他：“訂機票吧。”

  　　助理將文件放到桌子上就出去了，小姑娘順勢將手上的多肉也壓在了新來的文件上。

  　　邵硯恒輕笑了一下：“七七，哥哥要工作的。”

  　　施明月也不甘示弱：“我知道，但是你已經工作了很長時間了，現在、需、要、休、息。”小姑娘一字一頓地強調。

  　　身為邵家長子，從小就被邵老爺子當成繼承人培養，二十多年來所走的每一步都在規劃、競爭當中，而眼睛看到的全都是目標、下一個目標、下下個目標，邵硯恒早已經習慣了在有限的時間內高效率高質量的完成每一件事情，而在商界殺伐果決、手段狠厲的風格也是在每天高密度連軸轉的工作強度下逐漸形成的。

  　　看小姑娘沒有要讓開的意思，邵硯恒實在拿她沒辦法，隻能耐心講道理：“七七，這些文件很緊急，涉及到銘瑞明年的計劃。”

  　　施明月最後還是抵不過邵硯恒那眼神，看似沉靜實則就像醞釀了一場暴風雨，溫柔裏帶著一絲不可抵抗的強硬，最終還是敗下陣來，沒有再說什麽。

  　　小姑娘極不情願站起身來，把兩盆粉色多肉拿開了，放到桌子的一個角落，轉身坐到沙發上，嘴裏小聲嘟噥了一句：“硯恒哥哥，其實也有比工作更重要的東西的。”

  　　估計邵硯恒已經沉迷於工作中了，小姑娘也不打算打擾了，就一個人坐在旁邊玩起衣服上的流蘇來，左纏一下，右繞一下，再順勢打個蝴蝶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