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相思梅

  　　深夜的海邊，燈火通明。

  　　岑城站在最明亮處，任憑凜冽的海風刀割一般打在臉上。仿佛這樣，秦若汐就能少承受一些。

  　　秦薇遠遠地走來，看見他的模樣，心口一窒。

  　　岑城遲遲不與她結婚，她就無法給出許生想要的報酬，才夥同許生一起謀劃了「綁架」。而傷害秦若汐，則是許生給予她的酬勞。

  　　眼下一石二鳥，她坐收最大利益，本該高興的。可岑城的態度，讓秦薇忐忑不安。仿佛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出現了偏差。

  　　果然，岑城連秦薇的麵都不見，就打發了她離開。

  　　秦薇隔著保鏢，淚汪汪地望著他：“阿城，你也怪我嗎？要不是我被綁……”

  　　岑城「噓」了聲，示意她收聲。

  　　一見到秦薇，他就無法遏製地想起做過的蠢事。他深恨自己，同樣無法原諒秦薇。頂替秦若汐，冒領了她的愛人，秦薇還做了什麽？岑城不敢細想，就已如坐針氈。

  　　秦薇心驚，不自覺後退了一步。她遠遠望了眼車輛殘骸，雙手握拳，手指尖被捏得泛白：“阿城，我知道你擔心姐姐，可事已至此……”

  　　“秦薇，你最好祈禱若汐沒事。”岑城揮了揮手，示意保鏢將她帶走。眼下他還沒有心情與她算賬。

  　　搜救進行到第四天，所有的人都已疲憊不堪。

  　　為首的隊長猶疑著說：“黃金搜救期早過了。這幾天天冷，又是在水裏，恐怕人已經不……”

  　　“胡說！”岑城掀翻了桌子，喘著粗氣，“你說出那個字試試。”他一連四個日夜沒有好好睡過，雙眼早已熬得通紅。大聲說話時，隻覺一口氣堵在胸口，仿佛對方多說一個字，頃刻就能要了他的命。

  　　隊長囁嚅著道歉，岑城長呼了口氣，下一刻天地顛倒，他倒了下去。

  　　意識模糊的刹那，岑城依稀聽見秦若汐的呼救聲。車子快速墜落，她驚惶地尖叫。「嘭」的一聲，她落入水中，所有的尖叫和哭泣歸於無聲。海水托起她的長發，帶走她眼角的淚，留下的是深深的絕望。

  　　在她最需要的時候，我又在哪裏？岑城惶恐不安，焦灼地想，我不能睡，我要去救若汐……

  　　然而就是在昏睡中他也清楚地知道，這樣冷的天氣，秦若汐還懷著那麽大的肚子，是必死無疑的了。

  　　他再也救不回他的秦若汐了。

  　　一直守在岑城身邊的秘書，詫異地看著無聲落淚的岑少。他跟著對方這麽些年，還是第一次見岑少落淚。

  　　轉而想到身首不見的岑少奶奶，秘書默默歎了口氣，也不知該感歎誰更可憐。

  　　岑城醒來後讓人繼續搜救，然後一個人回了家——他與秦若汐的家。

  　　家裏的每一件東西，都是秦若汐親自挑選的，依著岑城的口味，清一色的簡約風。偏她心思極巧，用花瓣、畫等填了空，透出熱愛生活的家居模樣。還每日去花房采摘了鮮花，擺在客廳裏。

  　　岑城一眼看見花瓶，裏麵空空的。他心猛地一揪，厲聲問正在打掃的傭人：“花兒呢，你丟哪裏了！”

  　　傭人多日不曾上工，今天見著早已枯萎，就丟在樓下垃圾桶裏，哪裏曉得會惹火岑城？

  　　她委屈地說了，然後見著向來最重儀表，從來寵辱不驚的岑少，奔向了垃圾桶——他打開桶蓋，將早已枯得不成樣子的花兒一棵棵撿了回來。

  　　“這個呀，太太說叫「相思梅——」少爺喜歡的話，花房多得是，沒必要……”

  　　岑城瞪了她一眼，眸中的巨大悲痛讓傭人住了口。

  　　相思梅，多好聽又悲傷的名字。

  　　這裏是她與岑城的家，他是她的丈夫，她卻隻能將一腔愛意與相思寄予這開不過幾日的鮮花。

  　　可是這花兒分明隻會讓人愈發孤單啊。

  　　縱是房間裏光線充足，陽光直射進來，籠罩著岑城與他手中的枯花。可是身邊少了伊人，心中也會空落得厲害，而身上冷得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