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作者:趙桓熙徐念安      更新:2022-12-07 18:18      字數:3724
  第88章

    馬車轔轔地行駛到城南一處偏僻的園子前,停了下來,車夫道:“三爺,三奶奶,小謐園到了。”

    徐念安下了車,將紅漆食盒遞給趙桓熙,道:“待會兒你去敲門,將食盒和你的名帖一起交給門童。”

    “我一個人去?你不進去嗎?”趙桓熙心裏忽然沒了底。

    “是你要做東宴請朋友,這妙音娘子,自然也該由你去請。若不是你親自請來,又怎能在朋友麵前長臉呢?”徐念安道。

    “可是……我……”趙桓熙根本不知道自己進去之後該說些什麽做些什麽。

    “別可是了,她就是個小娘子,又不會吃人,最多便是不答應,不答應你再出來就是了。快去吧,再遲人家要用午飯,沒空見你了。”徐念安催促道。

    趙桓熙拎著食盒,磨磨蹭蹭地走到園子緊閉的門口,又可憐巴巴地回頭來看徐念安。

    徐念安朝他揮揮手:“快去,我就在這兒等你。”

    趙桓熙見狀,知道她是肯定不會陪他進去了,隻得自己上前,扣了扣門上的門環。

    一個看起來十四五歲的門童開了門,仰頭看了趙桓熙一眼,問:“你找誰?”

    “我找妙音娘子。”

    “有名帖嗎?”

    “有。”趙桓熙呈上自己的名帖,想起徐念安的吩咐,忙將手中食盒也遞給門童,道:“這是采芝齋的糕點,煩請呈給妙音娘子。”

    門童看了眼食盒蓋子上那朵浮雕海棠,伸手接過食盒,對趙桓熙道:“請稍等。”說完又把門關上了。

    趙桓熙回身看徐念安,卻發現徐念安不見了。他一驚,正要到馬車那兒去問車夫徐念安去了哪裏。馬車車窗簾一掀,徐念安探出臉來看他一眼。

    趙桓熙見狀一笑,又安下心來。

    院內一棵碩果累累的大石榴樹下,容貌嬌媚身段妖嬈的女子正坐在小木桌旁的藤椅上剝石榴,腿上趴著一隻渾身雪白長毛藍眼的獅子貓。

    門童將食盒放到小木桌上,遞上名帖:“小姐,外頭有位姓趙的公子求見。”

    柳拂衣掃了眼桌上的食盒,這才伸出修長白皙如青蔥的手指接過名帖看了兩眼,道:“去叫他進來吧。”

    沒過一會兒,門童將趙桓熙領到了石榴樹下,自己又回去看門了。

    趙桓熙見院子裏隻剩了自己和藤椅上的陌生女子,心中有些不自在,就站在原地向她拱手行了個禮:“在下趙桓熙,見過妙音娘子。”

    “站那麽遠做什麽?近些,讓姐姐好好看看。”

    耳邊傳來女子嬌柔婉媚的聲音。

    趙桓熙暗暗蹙眉,有些不適地抬眸看向柳拂衣。

    真是沒有對比就聽不出差別,聽了這女子說話,他才知道他的冬姐姐說話的聲音和語調是多麽的讓人舒服。

    不過,這女子又不是他什麽人,說話好不好聽也與他沒什麽關係,忍忍罷了。

    如是想著,他便往前走了兩步,離柳拂衣大約還有個五六尺遠。

    “嗬嗬,怕我作甚?姐姐又不吃人。”柳拂衣伸手掩著櫻桃小口笑道,一雙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意味不明地上下打量趙桓熙。

    趙桓熙正色道:“我沒有怕你,隻是覺著沒必要靠你太近。”

    “是嗎?那你倒是過來坐啊。”柳拂衣伸手指了指小木桌另一側的木凳子。

    趙桓熙暗忖:我一個男子,還怕她一個女子能對我做什麽不成?就大步過去坐下了。

    柳拂衣換個姿勢,斜臥在藤椅上,身姿曼妙誘人。她一隻手撐著額側,問他:“小弟弟,你來找姐姐做什麽?”

    趙桓熙又開始忍不住皺眉頭了,後來一想,還是趕緊說完正事離開的好,沒必要在這跟她糾纏稱呼上的細節。冬姐姐還在外頭馬車上等著他呢。

    “我想請我的同窗去遊湖,我的同窗們都很仰慕你,為了讓他們高興,我想邀你一道去遊湖。”他直述來意。

    “你的同窗都很仰慕我,你不仰慕我麽?”柳拂衣看他年紀輕輕卻故作老成的模樣就想逗他。

    “我……”趙桓熙沒想到她竟能當麵問出這樣不知羞恥的話,一時竟不知該如何作答,扭過頭道:“我有家室了。”

    “你有家室,與你仰慕不仰慕我有何關係?你說的那些仰慕我的同窗中,難道就沒有已有家室的人麽?”

    “他們是他們,我是我。我隻喜歡我自己的夫人,不仰慕別的女子。”

    “喲~到我這兒來表忠誠的,你倒還是頭一個。”柳拂衣曼聲說著,將手裏的石榴拋到他懷裏:“幫姐姐把石榴剝了。”

    趙桓熙下意識地接住那隻被剝了一個口子的大石榴,瞧了瞧,往桌上一放,道:“我不剝。”

    “叫你剝個石榴都不肯,你到底是來請人的,還是來氣人的?”柳拂衣佯怒。

    趙桓熙看著她振振有詞:“我雖不是什麽鳳子龍孫,但素日裏也用不著親手做這些活兒,若要我做,必得是我自己願意做才行。這世上能讓我願意親手為她剝石榴的,隻有我夫人,我娘親,我姐姐。”頓了頓,他補充:“還有我將來的女兒。”

    柳拂衣美目圓睜,道:“若我說,你不給我剝,我就不應你的邀約呢?”

    趙桓熙怔了怔,起身向她行了一禮,道聲“打擾了”,轉身就走。

    “你站住!”柳拂衣嬌叱。

    趙桓熙回身。

    “把你的點心拿走!”柳拂衣道。

    趙桓熙拎著點心出了園子。

    徐念安從車上下來。

    “冬兒,我沒請到她。”趙桓熙道。

    徐念安拿過他手中的食盒,道:“上車再說。”

    兩人上了車,徐念安命車夫回靖國公府,而後問麵色不太好的趙桓熙:“發生何事?”

    趙桓熙還有些忿忿:“我與她吵架了。”

    “為何?”

    “她非讓我給她剝石榴,我不肯。”趙桓熙找徐念安評理:“你說,我去邀她遊湖,她肯就報個價,不肯就罷了,非逼我給她剝石榴做什麽?這石榴,是能隨便給人剝的嗎?”

    “石榴為什麽不能隨便給人剝?”徐念安好奇問他。

    “石榴是多子多福的意思啊,怎麽能隨便給別的女子剝。”趙桓熙睜大眼睛道。

    徐念安失笑:“沒想到你還挺傳統。”

    “便是不傳統,也不給她剝。非親非故的,憑什麽伺候她啊?我又不是白請她不給銀子。”趙桓熙不樂意道。

    徐念安笑看他一眼,打開食盒蓋子,裏頭的糕點少了一塊。

    “她應允你的邀約了。”她道。

    “沒有,她說了,不給她剝石榴她就不應我。沒看連糕點都沒收嗎?”趙桓熙道。

    “盒子裏的糕點少了一塊,這便是她同意的意思。”

    趙桓熙探頭過來一看,驚奇:“還真少了一塊。若是如此,那她必是在我進去前就同意了,因為當著我的麵她並未動過這食盒。那她為何還要與我說那些?戲弄我?”

    “許是考驗你呢?看看你是不是正人君子?若不是,她便會將糕點再放回去。而你歪打正著,正合了她的心意。”徐念安道。

    “這位妙音娘子也太奇怪了,但願她不會讓錢兄賀兄他們失望吧!”趙桓熙憂心忡忡道。

    徐念安:“……”

    兩人回到國公府時,正是飯點,料想殷夫人去探望三姐早該回來了,便直接去了嘉祥居。

    不曾想嘉祥居裏居然沒人,殷夫人蘇媽媽芊荷錦茵等大丫頭都不在,隻剩個看門的美筠,說殷夫人方才回來了一趟,帶著蘇媽媽芊荷等人又走了,去哪兒了她卻不知。

    兩人正摸不著頭腦,忽錦茵頭發蓬亂慌裏慌張地從院門處跑了進來,見了趙桓熙夫妻倆便似見了救星一般,直衝過來哭著道:“三爺三奶奶,你們趕緊去看看吧,太太和老爺打起來了!”

    等趙桓熙和徐念安兩人跑到依蘭閣時,裏頭正是一片混亂。

    下人們各為其主,正在院中掐架,正堂裏則傳來殷夫人和趙明坤的叫罵聲,還有砸東西的聲音。

    “三爺,三奶奶,快去幫太太,太太在裏頭呢!”錦茵哭道。

    徐念安推了把愣住的趙桓熙,自己則站在院門口大喝道:“都住手!再有撕打者,統統發賣!”

    她聲音大,氣勢又足,院裏撕打成一團的下人們都被喝得一個激靈,停下來向院門口看來。

    趙桓熙衝進動靜不斷的正堂,就看到堂中杯盤碗筷碎了一地,他父親正揪著他母親的頭發在扇她巴掌。趙桓陽站在一旁看著,他媳婦韋氏在一旁袖著手叫:“公爹,婆母,你們別打了。”

    他上去一把握住趙明坤高高揚起的胳膊,另一隻手抓住他的衣襟將他狠狠往後一推,眼底充血:“不許打我母親!”

    “趙桓熙,你竟敢對父親動手!”趙桓陽叫囂著要過來揪他。

    趙桓熙回身照著他臉上就是一拳,打得他鼻子裏冒血,趁他踉蹌又抬起腿一腳將他踹倒在地。

    滿地的碎瓷,趙桓陽當場就見了血,韋氏驚叫。

    “畜生!”趙明坤臉上脖子上滿是殷夫人抓出來的血道子,看愛子被打,衝過來就要揍趙桓熙。

    “姓趙的,今天我就與你同歸於盡!”殷夫人手裏握著一支簪子,淒厲地尖叫一聲,披頭散發不顧一切地朝趙明坤撲過去,那瘋狂的模樣倒將趙明坤嚇得一跳,轉身就跑。

    趙桓熙見了,忙一把將殷夫人抱住,急道:“娘,娘,您別做傻事。”

    這時徐念安處理好院中下人的事,也趕到了堂中,沒顧上去看趙明坤他們,她瞧著被趙桓熙抱在懷中麵色蒼白滿臉淚痕,看上去傷心欲絕的殷夫人,直覺是出了大事。

    “娘,不論出了什麽事,這樣鬧下去都無濟於事,我們回去再說好嗎?”她走到殷夫人麵前,慢慢伸出手,從殷夫人因用力而青筋迭起的手裏緩緩地拿過那枚簪子。

    殷夫人能忍得住不嚎啕出來,卻忍不住淚如雨下。

    被趙桓熙和徐念安扶著往外麵走時,她斜著布滿血絲的眼睛怨毒地瞪著一旁的趙明坤,狠聲道:“趙明坤,這才剛開始,你等著!”

    趙明坤被她陰狠的眼神瞪得心頭一涼,等人都消失在門外了,他才反應過來,跑到門口衝著殷夫人的背影大罵道:“你這潑婦,你敢對夫婿動手,我要休了你!”

    殷夫人沒理他,事實上經過剛才那一番歇斯底裏的發作,她現在連走路都費勁。

    徐念安看著她的腳步幾乎是在地上拖著走,擔心道:“娘,要不讓三郎背你吧。”

    殷夫人搖搖頭,忽然一陣麵白如紙,她痛苦地捂了捂胸口,猛的彎腰嘔出一口黑血,人就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