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作者:
顧星檀容懷宴 更新:2022-12-03 17:08 字數:4754
第65章
定餘生
“嗚嗚嗚,容總真的太太太會了,為愛撞車,我能磕到一百歲,等我死了,讓我孫女燒給我繼續磕。”南稚得知容總為愛撞車,導致自己右手粉碎性骨折,又差點瞎了眼睛後,感動到哭出聲。
楓湖居。
顧星檀正在跟廚師學著熬骨頭湯。
喝什麽補什麽。
此時聽到南稚的話,慢悠悠道,“等你死了,我們也死了,到時候在地下相見吧。”
“呸呸呸,我死了你們都不會死!”
“我磕的CP永生永世!”
“生生世世都不會be!”
南稚聲音不自覺揚高,惹得廚師們都在看她。
行吧,這大概就是CP粉的倔強。
顧星檀望著冒出白色熱霧的補湯,忍不住出神。
什麽代替他拿起畫筆。
還不是為了鼓勵她。
顧星檀睫毛有點潮濕,眼尾暈上了薄薄的粉。
南稚小心翼翼問:“老師,你哭了?”
顧星檀閉了閉眼睛,若無其事道:“才沒有,被熱氣熏到了。”
好吧。
南稚沒拆穿她。
靜靜在旁邊陪伴。
片刻,女子輕啞的聲音響起:“南稚,你說他會後悔嗎?”
後悔什麽?
南稚驀然反應過來,“怎麽可能!”
“我覺得容總是慶幸,慶幸他隻是右手粉碎性骨折,而你可以長長久久,健健康康的陪伴他。”
這次。
顧星檀沒有反駁南稚的話。
她能感受得到。
容懷宴在破碎跑車內,看到她的第一眼,是慶幸。
手術過後睜開眼看到她的刹那,也是慶幸。
此時聽到南稚的話,突然懂了,他在慶幸什麽。
從這一刻起。
顧星檀決定相信他。
相信他愛她。
相信他永遠愛她。
相信他的至死不渝,生生世世。
放任壓在心底那一株小小的嫩芽,肆無忌憚地生長成參天大樹。
容懷宴出院那天。
他們去了顧夫人的墓園,此時山花遍地開放。
顧星檀依舊將‘閑雜人等’送的山茶扒拉到旁邊,將自己捧著的那束放在最中間的C位,這才摸著墓碑道:“媽媽,我們來看你了。”
在心裏無聲祈禱:不是都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嗎,以後也要保佑你的女婿哦。
而後拉著容懷宴的衣袖一起蹲下,認認真真道:“謝謝媽媽保佑你平安無事。”
容懷宴望著墓碑裏那個笑容溫婉的年輕女子。
冷白指尖輕輕摩挲著已經由他隨身攜帶的古董懷表,心甘情願地喊了聲:“謝謝媽媽。”
修複師大賽一共為期半年。
初賽,複賽,決賽。
初賽半個月,休息一個月後,進行為期一個月的複賽,再休息一個半月,便是為期兩個月的決賽。
難度越高,需要修複的時間就越多。
比賽期間,嚴禁見任何人。
無人監考。
每位修複師的工作間,都有24小時監控,觀察修複過程。
包括修複期間修複師的狀態,也列為評判之一。
顧星檀運氣不錯,比賽場地配備的工具非常齊全,除了毛筆畫筆之外,也有其他畫具,包括板刷。
初賽與複賽主要考修複技能,相較而言,並未有大麵積接續畫意的考核,所以,她都順利通過。
進入決賽。
然而她很清楚,越往後,難度越大,而且競爭力越強。
決賽是各省選拔出的修複高手聚在陵城,一拚高下。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之前複試,用板刷接續畫意,她已經感覺到吃力。
甚至於。
並未拿到高分,相當於擦邊通過。
決賽前的兩個月。
顧星檀幾乎住在了修複工作室。
容懷宴右手恢複的很好,不過也隻是外觀看起來無事,實則被診斷為永久性損傷,持續複健中。
到現在還不能碰筆。
倒是熟練了用左手簽字的技能。
此時俊美如畫的男人正眉目鬆散的坐在窗邊貴妃椅上,看著站在寬大沉香木桌前的女子。
她提筆作畫時動作還是僵硬的。
顧星檀與容懷宴特意為她定製的十二生肖白玉畫筆做鬥爭。
拿得是她最喜歡的玉兔畫筆。
隻是並未如往常那般,一拿起畫筆開始作畫,就會被魘住,持續高燒。
現在每每看到血,看到畫筆,顧星檀腦海中浮現出來的不再是母親自殺那一幕,而是——
破碎跑車內,男人抬起被鮮血濕潤的眼睫,笑著對她說:別怕。
有人能不顧生死的保護她。
她又有什麽可怕的呢。
一次不行,就兩次。
兩次不行,就十次。
十次不行,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
隻要能提起筆來,就有機會,再次用畫筆畫畫。
顧星檀強迫自己不去看他,鼓足勇氣,一筆一筆堅定落下。
容懷宴能清晰看到女子帶著金絲邊眼鏡,認真提筆的側臉。精致眼鏡鏈輕輕搖晃,她也渾然不覺,隻專注於麵前的畫。
珺璟如曄,雯華若錦。
他的太太,終究會叩開那一條通往浩瀚宇宙,錦繡山河的路。
不僅僅隻是容懷宴的太太。
更是最優秀的古書畫修複師,顧星檀。
昆曲茶館內。
照常被包場。
仙氣飄飄的長發美男子點了根煙,渾然不在意場合,與斯文皮相完全不想幹的隨性坦蕩,“眼看著我小師妹和容公子感情越來越好,你就不著急?”
“我聽說你家那位義父可是挺著急的。”
程惟楚嗤笑了聲,“你不也喜歡小公主,怎麽不搶過來?”
“天天聽曲喝茶?”
周鶴聆沉默幾秒,想到前幾天顧星檀興奮地跟他宣布,她已經可以再次提筆作畫。
而後吞吐煙霧。
低低道:“我做不到,讓她重新拿起畫筆。”
程惟楚倒是不知道還有這茬。
略一思忖,便懂了意思。
腦海中浮現出他之前去醫院看望容懷宴時,小公主撒嬌的模樣,仿佛跟談姨未去世之前那樣,天真無憂。
而非後來在顧家,麵對他,麵對顧叔,活像一隻小刺蝟。
容懷宴把她養得很好。
程惟楚極少吸煙,這次也朝著周鶴聆伸手要了根點燃,起初不習慣,咳嗽了幾聲。
薄荷煙草的氣息,瞬間讓他腦子清明幾分。
“其實我一直在想,那天如果是我開車脆皮跑車遇見有人去撞小公主,第一反應是什麽。”
“然後呢?”
周鶴聆見他不說話了,下意識問了句。
卻聽到程惟楚笑了:“然後——我認輸。”
“因為我在想的時候,容懷宴已經本能的做出了選擇。”
這次他笑得仿佛雲開霧散,眉宇之間的戾氣也消散幾分。
周鶴聆夾著香煙的指尖頓住。
陡然反應過來。
原來‘想’已經輸了。
真正的愛情,不會等你去‘想’好再做,它是本能。
……
程惟楚離開時。
跟在他身邊許久的秘書,低聲提醒:“您這麽違背顧總的話,該怎麽交代……”
程惟楚望著熾烈的太陽,懶洋洋地抬手擋了擋。
仿佛許久沒有見光的吸血鬼。
竟然有點懼怕陽光。
他不緊不慢答:“我交代什麽,你問他能從容懷宴手裏搶人嗎?”
“反正我搶不過。”
秘書:“……”
合著您真是擺爛給顧總看呢。
程惟楚想到華麗冰冷的顧家別墅,還是不拉小公主進來陪他了,她就該肆無忌憚的享受陽光。
他自詡並非心慈手軟之人,還是心軟了啊。
畢竟。
那也是他的小公主。
少年到如今。
唯一的一束光。
怎麽忍心看她熄滅。
決賽兩個月時間一晃而過。
出獲獎名單後。
會由央台直播,為各個修複種類,最具實力修複師頒獎。
宣傳文物修複,以及文物背後的故事。
南稚作為小助手。
終於在比賽結束的領獎環節,見到了顧星檀。
激動地嗷嗷叫:
“老師我終於見到你了!”
“恭喜老師!拿到了最佳書畫修複師獎,太感動了,真的太不容易了。”
“我就知道您可以的!”
她是來給顧星檀送等會頒獎典禮要穿的禮服。
其他修複師都穿得正兒八經。
畢竟他們上的可是央台,麵對全國觀眾,代表了國內整個修複師團隊的精神麵貌。
館長還特意囑咐她。
陵城作為大賽東道主,顧星檀作為東道主的門麵,比賽可以數,但精神麵貌上,絕對絕對絕對隻能贏不能輸。
她是帶著使命而來。
顧星檀頗為無語。
難道館長不知道,隻有各個修複種類獲勝者才有機會上直播接受頒獎嗎。
她瞥向南稚身後。
沒人。
紅唇輕抿了下,壓下心裏的失落。
南稚卻嘿嘿一笑:“想容公子啦?”
“想。”
顧星檀很坦然,哼笑了聲,“怎麽,你能把他變出來?”
南稚當然不能!
見調侃不成,她轉移話題:“您該換衣服啦!”
“等會我男朋友也回來頒獎哦。”
最後這句,她壓低了聲音說。
顧星檀柳眉微微揚起:沒想到央台這麽在乎這個直播節目。
還挺會,竟請了頂流男明星來吸引觀眾。
直播開啟。
彈幕刷得飛快:
[現在修複師行業也開始進行顏值內卷了嗎?]
[尤其是絲織品修複師和鍾表修複師,啊啊啊啊,男帥女美]
[等等,你們看剛上來那個古書畫最佳修複師更美啊,進娛樂圈都是天花板的美貌啊]
[啊啊啊啊,那不是我們顧美人嗎!]
[海棠美人顧星檀?]
[媽呀,顧美人又又又半年沒直播了,原來是去參加修複師大賽!!!]
[真給我們這些粉絲長麵子]
[哈哈哈,粉這樣的主播,一點都不丟人,有顏值有實力還有分量的獎項,誰等事業粉的快樂]
[……]
快要接近尾聲時。
終於輪到顧星檀。
原本直播間的觀眾都快要昏昏欲睡,說實話,都不認識,有點無聊。
一襲黑色天鵝絨長裙的女子,沒有太多配飾,隻戴了一支雕刻了海棠的血玉簪,將烏黑長發鬆鬆挽起,僅露出那張旖旎昳麗,顛倒眾生的麵容,足以豔色驚人。
讓大家徹底振奮。
接過雲曜遞過來的獎杯後,顧星檀並未停留。
明豔漂亮的女子慢慢站直了身子,握住話筒,清軟的嗓音動人心弦,“一年前,我從未想過,能在古書畫修複路上走到這裏。一年後,捧著這座沉甸甸的獎杯,感謝我的先生,從未放棄我,鼓勵我,保護我,使我有足夠的勇氣,來麵對一切陰霾。烏雲總會散去,驕陽終究會到。”
略頓幾秒,她抬起眼睫定定地看向鏡頭,仿佛穿越鏡頭,在凝視著屏幕前的那個人。
尾音繚繞:“我將以餘生碾墨,提筆繪山河——與他。”
[剛想尖叫顧美人極具殺傷力的美貌,就猝不及防被喂了口狗糧]
[我將以餘生碾墨,提筆繪山河——與他!這個他到底是誰!這麽有幸得到美人青睞!]
[男大學生還有這用處?我以後再也不罵他小白臉了嗚嗚嗚,被神仙愛情感動到]
[原來這才是小兔嘰仙和男狐狸精真正的愛情]
[我怎麽聽不懂?]
[課代表來了!顧美人一年前直播時曾經說過,她不會畫畫,後來據可靠消息,她原本是會畫畫的,因為心理陰影,導致多年都無法提筆,當時她直播還有句名言呢:老婆餅裏沒有老婆,書畫修複師也可以不會畫畫。短短一年,卻能提筆接續這種大麵積缺失畫意的破損古畫,還拿了最佳修複師,可見她的先生充當了怎麽樣的角色。]
[天呐,原來是救贖,我淚點低。已經開始哭了]
[餘生碾墨,男狐狸精你聽到了嗎,顧美人是在跟你定餘生啊!!!快點答應她!]
[……]
結束時。
顧星檀早早退場。
本以為容懷宴會來接她,卻隻見到了恭恭敬敬的江秘書。
江秘書親自給太太打開車門,解釋道:
“容總在國家博物館的後巷等您。”
顧星檀捧著他遞過來的熱水。
看著外麵竟然開始有零星雪花飄落。
才恍然。
原來又到冬天了。
決賽之前還是秋天呢。
那條小巷她走過無數次,看過無數次。
古色古香的小巷,一到冬天,枯枝敗葉,越發顯得斑駁古舊,清寂淒冷。
這一次,卻與往常完全不同。
容懷宴站在覆了漫天潔白的巷子入口,一襲清貴黑色大衣,裏側佩戴了容太太送他的古董懷表,淡金色表鏈若隱若現,如古畫卷裏走出來的謙謙君子,遺世獨立。
男人身後的小巷兩側,皆是用冰塊封進去的海棠花枝,坐落在白雪之中,開得嬌豔肆意,蔓延至盡頭的工作間後門。
仿佛用冰封的海棠花枝,為她鋪設了一條引路燈。
顧星檀一下車,卷翹的眼睫便落了雪。
隔著飄散的雪花。
容懷宴撐著傘,緩緩朝她走來。
一如曾經。
那個在大雪紛飛的天氣裏,將她撿回家的畫麵。
男人將傘撐在她頭頂,聲線如融化在雪中的暖玉,眼眸帶著笑痕:“恭迎我的小海棠凱旋。”
顧星檀看著細碎雪花隨風刮到男人肩頭。
白雪越來越大。
大團大團地停在被冰封住的海棠花枝上,卻無法浸透進去,而後慢慢凝結成冰,仿佛容懷宴替她撐起的那把嚴絲合縫的保護傘。
風雪不侵。
霜寒不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