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相白首(8)  一更
作者:枝呦九      更新:2022-11-09 10:15      字數:3521
  第97章 相白首(8)  一更

  陸琴之聽完折霜的話後, 久久不語。

  她一直堅持不那麽早成婚,但是日子一天天的過,顧羽之時刻圍在她的身邊, 她也不是不感動。她想過自己為什麽一直不同意,有時候還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什麽, 但是她此刻,她聽完折霜轉述的顧羽之的話, 覺得可能這是自己想要的。

  如果說阿兄不喜歡阿霜姐姐,那肯定是不對的。兩個人青梅竹馬長大,她也跟在身邊看著, 阿兄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 總能想到阿霜姐一份。

  但是僅僅喜歡就可以了嗎?

  顧羽之的喜歡, 不能給她安全感, 他一遍遍的強調他會一輩子喜歡她, 會不納妾,不會去喜歡別的女人,她反而覺得不安心。

  她拒絕, 又拒絕, 為了不給他期待,話每回都說的很過分,很絕對, 但是他堅持了很多年。

  不算小時候,也有四五年了。人這一輩子, 能有多少個四五年呢?她覺得自己其實挺沒有良心的。

  陸夫人在家裏就說她,“你就作罷,到時候人家威遠侯一家子不要你了,我看你怎麽辦。”

  陸琴之就覺得阿娘真是不理解她, 但她也覺得自己確實是過分。

  她挺對不起顧羽之的。

  今日的筵席是怎麽回事,陸琴之也知道,她向來跟折霜親,跟流雲巷子裏麵還有自己特有的屋子,人人都知道好像她的親姐一般,她去後花園的時候,便有姑娘過來拉著她一起。

  自從廢了守,製,京都的風氣在這幾年裏麵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家中再設筵席,不像以前那般死守著界限,而是在一個庭院裏麵,隻是婆子丫鬟們都在,人人身邊都有人跟著,也不會出事情。

  顧羽之去的時候,就坐在一邊,有姑娘前來叫他,“顧家阿兄,可能跟你討個彩頭?”

  小姑娘十三歲左右,笑著道:“女院的姑娘們在鬥花詩,想要長輩給個彩頭,可是陸先生還沒有來,便向您討一個。”

  這話說的讓人欣喜,顧羽之自然是願意的,他笑著道:“我今日出門匆忙,倒是沒有帶什麽,就這塊玉佩吧?這是蜀州那邊來的蜀州玉,也算是文雅。”

  小姑娘就笑嘻嘻的,“顧阿兄,可別說你出門匆忙了,我們可都瞧見你從頭到腳是用了心的。”

  顧羽之就摸摸頭,頭發絲也是焗了油的,道:“很明顯嗎?”

  自然是明顯的。

  小姑娘指著院子裏的一朵牡丹道:“人間自來有情癡,顧家阿兄可當得此話。”

  正說著,就見陸琴之進來。小丫頭趕忙拿了玉佩就走,跟顧羽之小聲的道:“顧阿兄,你頭上的花正豔,可要抓住機會啊。”

  她拿了玉佩回去,一群小姑娘嘻嘻哈哈,捂著嘴巴笑看這邊,“顧阿兄這回是不是又要被陸先生說了?”

  “咱們拿顧阿兄的東西是不是不好?”

  “沒有不好的,今日這筵席是什麽意思,你們難道還能不知曉麽?院長親設的,咱們這是順應大勢,來,剛剛誰寫了詩句?”

  這邊得了一塊上好的玉佩做彩頭——關鍵是給了玉佩的人還挺高興,便大家一起高興。

  陸琴之走過去坐在顧羽之的身邊,“被宰了?”

  顧羽之湊過去,挨著她坐著,“我挺高興的,她們這是默認我們是一對。”

  陸琴之心中還有些迷茫,坐在一邊吃花生。這花生是刕晴牙和折霜親自種的,一般不拿出來招待客人,可見今日之鄭重。

  陸琴之就剝了一顆花生給他吃。

  “你嚐嚐,還是我前些日子炒的。”

  顧羽之做出一副遺憾悔恨非常的模樣:“早知如此,那我就不分些花生給那些孩子了。”

  陸琴之沒忍住笑起來,“本就不是你的東西,怎還護食了?”

  顧羽之見她終於笑了,便又湊近了一點,跟她說話。

  兩人也是打小一起長大的,即便幾天沒見,但一點兒也不生疏,顧羽之跟陸琴之說自己要考舉人的事情。

  “我跟明之都約好了,以後還是要早起讀書的,白日裏事情多,咱們這種人家,事情更多,要是來個叔伯,便要叫過去問問學的怎麽樣,這一來一回,就又耽誤了。”

  陸琴之說:“所以說,讀書便要去學院,在家中擾人。”

  “但你如今考了秀才,家中請了先生,再去書院,怕是威遠侯爺怕你受不到照顧,不會允許你去書院。”

  陸明之跟顧羽之都沒有在國子監讀書了。他們如今請了先生,單獨在自家讀書。按照他們說的,國子監請了好幾個老先生,都教的太過於死板,又正好碰見了翰林院退休的林大人想要開個小學堂,文遠侯和威遠侯便索性去求了老大人,收了兩個人。

  老先生的小學堂很好,唯一不好的就是上半天課,其他時間都是自學,回家裏來。

  不過顧羽之很是勤奮。他和陸明之算是世家中的兩個奮進的奇人,在上回考秀才時名列前茅。

  陸明之在家裏也是勤苦的,陸琴之還聽二哥說過他和顧羽之的約定,便道:“雖說要辛苦,但是也別太過,身體要緊。”

  顧羽之便覺得這句關心的話已經是天大的改變。他高高興興的唉了一聲,點頭道:“我知曉的。”

  他又得寸進尺的坐進了一步。

  兩個人說話,顧羽之永遠是多說的那個,他知道陸琴之不願意多說話。但他記得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還是個趾高氣揚的小姑娘,高傲,有禮,卻帶著一股活氣,後來慢慢的,她的活氣就沒了。

  別人都說陸琴之如何如何,他卻隻有心疼她的,還覺得她很可愛。

  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可愛。那麽小個人,對他的靠近很是抗拒,他走近一步,她不是後退,而是拿起錘子錘他一下,然後再後退。

  她錘他的時候多可愛啊!

  他們都看不見她的可愛之處,那就他看。

  陸琴之被他眼睛裏麵露出來的柔意看的臉上紅了一點,臉上正在升溫之時,跑來了四五個孩子。

  為首的孩子抓著一隻公雞,顧羽之和陸琴之連忙站起來,“太子殿下。”

  小太子殿下今日又求著皇帝準許他出宮——反正是死磨硬泡,還將麵癱臉擠出來一些微笑,這才獲得了出宮的權利。

  大人們賞花,他們幾個孩子在後院裏麵抓雞,刕晴牙親自看著他們。

  一共是六個孩子,初子龔,容肅,太子,丹朝,丹陽,還有一個小蘿卜丁,今年三三歲不到,是陸明之的孩子。

  沒錯,陸明之已經成婚當爹兩年多了。

  第113,

  六個孩子要鬥雞,但是其他五個大的不願意跟小蘿卜頭玩,便拒絕他的雞進雞籠,麵對小蘿卜頭投過來的請求幫助,刕晴牙在旁邊看著不說話,笑眯眯的道:“這我也忙不了忙。”

  小蘿卜頭大哭,要找人幫忙。他最熟悉的不是刕晴牙等人,而是顧羽之和陸琴之。

  一個是父親的好友,經常去自己家,早就熟悉了,一個是自己的姑母,更是熟悉。

  他大哭著往外麵跑,五個大的就在後麵追——太子殿下本不願意拋棄形象跟著追,但今日是出來玩的,還是覺得要跟隨大部隊比較好。

  可他更加舍不得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雞,於是就跑著雞跑,便有了剛剛的一幕。

  小蘿卜頭還在大哭求安慰,太子殿下受了人家的禮,一本正經的解釋道:“我們不是不願意跟他玩,而是他太小了。”

  誰知道小蘿卜頭還不知道尊卑是何物,一抹眼淚水,大聲的反駁:“你騙人,鬥雞也不需要我鬥,都是雞鬥,我們隻要站在一邊叫嚷就好了,難道是我嗓子比你們弱嗎?嗷嗷嗷嗷——”

  丹朝:“……”

  “別叫了!”

  丹陽捂住耳朵,好奇的道:“他還挺聰明的。鬥雞確實不需要我們做什麽。”

  初子龔:“要不,還是帶他玩吧?”

  容肅:“同意。”

  太子殿下無奈的道:“行吧。”

  這聲音委實太大了。於是刕晴牙又帶著他們往後頭去,這回小蘿卜頭抱著陸琴之的脖子不放,就要抱著一起去。

  “有大人在,他們不敢欺負小人。”

  太子殿下:“……你確實是個小人。”

  於是一群人去了後頭庭院鬥雞,

  都是自家的孩子,自然是找他們熟悉的人,另外一邊,威遠侯夫人緊張的等在折霜的屋子裏麵,“這麽久了沒動靜,他們去哪裏了?”

  小丫頭道:“鬥雞去了。”

  折霜咳了一聲,“幹什麽去了?”

  “鬥雞。跟少爺姑娘們一起去的,將軍在後院,跟顧少爺,陸姑娘一起。”

  威遠侯夫人就有些埋怨,“你們家三刀也太沒眼力見了,如此時刻,還不讓他們獨處。”

  折霜沒好氣的道:“你是想兒媳婦昏頭了,太子殿下在,哪裏能走開。”

  威遠侯便歎氣,“也是,希望三刀將軍懂事些,當年你們去踏青,我可帶著孩子們走的遠遠的。”

  不過兩個人能單獨呆這麽久,威遠侯夫人也已經很喜歡了:“以前琴之總是說到一半就走了,這回呆了如此之久,我看有戲。”

  折霜也覺得有戲。她感慨,“他大了,懂得了責任,懂得責任便會給人安心之感,琴之缺少的就是這個。”

  威遠侯夫人坐不住,也拉著折霜去了後院,看著前麵孩子們玩的興高采烈,小太子抱著一隻雞已經又蹦又跳了。

  而另外一邊,廊下麵顧羽之和陸琴之兩個人,正在小聲的看著一本書。

  那是折霜放在廊下的,是梨園常唱的一本鴛鴦記,他們進去的時候,就聽見顧羽之正道:“這小姐的爹罵的沒錯,這男子不是可以托付之人——固然男子散盡家財是給好友一家還賬救濟,但是於自己的妻子而言,卻不是好事情。”

  他不喜歡聽戲,還是第一次看見鴛鴦記的戲折子,搖頭道:“男人可以救濟同僚,好友,卻也是在自己力所能及之上,若是為了救濟他人,反而讓自己所珍愛的人受苦,那便不是救濟,品德好,而是自私的人。”

  顧羽之覺得自己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隻有這種自私的人,才會將自己跟妻子共同的財產和家業去救濟他人。他根本沒有考慮過妻子的想法。”

  折霜一聽便笑了,跟威遠侯夫人道:“咱們走吧,這種觀點,琴之是讚同的,兩人還得同仇敵愾一陣。”

  威遠侯夫人新怦怦跳,“走,走,哎喲,阿霜,你快點走——”

  她到手的兒媳婦,可千萬不能再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