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作者:圖南朵      更新:2022-10-16 09:55      字數:4305
  第97章

    趙蘅玉心中憂愁, 若是由著趙珣,事情恐怕就此要失控。

    她冷著臉後退了一步:“你說什麽?”

    趙珣抽開了腰帶,他衣襟散開, 莫名有些風流昳麗的神態,他自顧自踢開鞋子躺上了床, 頭枕著雙臂,合上眼睛說道:“困了, 你睡過來的時候也小聲點, 別驚醒了獬兒。”

    趙蘅玉狐疑地看了趙珣片刻,見他呼吸平緩,似是快要睡著, 她的警惕心終於放下了。

    趙蘅玉思來想去推開了門, 走了出去。

    燕支和花鈿等人守在門外, 神思困倦, 見趙蘅玉走了出來, 她們忙迎著, 問道:“娘娘,怎麽了?”

    趙蘅玉搖頭:“沒有事, 收拾一張床鋪出來,我將就著歇息一夜。”

    燕支和花鈿聽了趙蘅玉的話, 忙去收拾了床鋪,其餘的宮人卻神色慌張地勸趙蘅玉:“娘娘,沒有這樣分房睡的規矩……”

    趙蘅玉走了一兩步,宮人們跪在她腳前:“娘娘……”

    趙蘅玉低下頭, 僵持片刻, 終於轉身回去, 合上了門。

    她動作輕微, 合衣上了床榻,她慶幸趙珣已經睡著了,慶幸這張床足夠大。

    她小心翼翼沒有讓自己碰上趙珣,困倦地閉上了眼睛。

    她卻不知道,在她睡著的瞬間,趙珣卻睜開了眼。

    趙珣怔怔看著趙蘅玉安靜的睡顏。

    說不清楚有多少回,趙珣夜半驚醒,身邊卻是空落落的。

    他難以忍受這種空洞,幾乎夜不能寐。

    他命人雕琢出一隻玉質人偶,放在身邊夜夜擁著入眠,他一遍遍催眠般地告訴自己,趙蘅玉回來了。

    以至於,如今他看著側身的趙蘅玉,一個恍惚,都覺得那不真實。

    他輕輕撫上趙蘅玉的臉頰,溫熱的、軟膩的,並非玉的觸感。

    他收回手,用力地按住了自己肩膀。

    那日大雪,追兵從背後射入了他的肩,這幾日裏傷口還未好全。

    崩裂般的疼痛向他襲來,他卻麵露歡喜。

    並非是夢。

    趙珣俯身,環住了趙蘅玉的腰肢,他慢慢收力,將她抱緊。

    他埋入趙蘅玉香靄沉沉的發間,他握著趙蘅玉的手,壓上了他的傷口,肩上的疼痛忽地有了一種淩虐般的快感。

    趙珣亢奮得咬著牙,輕微發抖。

    “蘅蘅……”

    ,

    天亮時,趙蘅玉醒來,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何時滾進了趙珣的懷裏,她神色木然地往後悄悄地退。

    她膽戰心驚,好不容易才拉開了距離,卻一把被趙珣拉了回去。

    趙珣仿佛還在夢中,動作卻讓人難以招架,他將趙蘅玉的雙手按下,雙腿壓住了她的腿。

    晨起未醒,他的聲音裏有濃濃的欲,不管是聲音,趙蘅玉並非不經事,當然明白趙珣的狀況。

    她趁著趙珣還沒醒,想要趕緊逃離這種狀況。

    她推了一把趙珣,沒有推動,她就一點一點地從地下往外鑽。

    趙蘅玉動了一點,感到分外難堪,她磨著趙珣的胸膛,自己那處被碾得生疼,於疼痛之中仿佛溢出來一點奇怪的感覺。

    她終於挪了出來,慌忙就要逃竄,手卻從後麵被握住了。

    趙珣稍一使力,趙蘅玉便撞進了他的懷裏。

    寒冬臘月的,趙珣的身子熱得發燙。

    趙蘅玉坐在他腿上,漸漸睜大了眼。

    她想,大約是趙珣警惕非常,夜裏連匕首都沒有取下來,現在那東西膈著腰,讓她不安極了。

    趙珣說道:“抱歉,我這樣冒犯你了嗎?”

    趙蘅玉裝傻充愣:“什麽?”

    趙珣拉開了她,低頭望了她片刻,輕易放過了她:“沒什麽。”

    趙珣說道:“你起吧。”

    他鬆開了手。

    趁著這機會,趙蘅玉慌慌忙忙從帷幔裏鑽了出來。

    隔著帷幔,趙蘅玉和趙珣一裏一外整好了衣裳,趙蘅玉往窗外去看,今日是一個大晴天,她望著帷幔裏趙珣影影綽綽的身影,問道:“今日母妃能回來吧?”

    趙珣動作一動,說道:“能。”

    趙蘅玉猶豫著說道:“見過母妃後,我就帶著獬兒出宮。”

    帷幔裏,趙珣沉默了片刻,趙蘅玉因他此刻的沉默而心慌,過了一會兒,她終於聽見趙珣說話。

    趙珣說:“原是不該攔你的,隻是前幾日讓太醫來看過,說獬兒體弱,要好好養著,那桑子村既沒有好大夫也沒有好藥材,我思來想去,放心不下。”

    趙蘅玉聽到獬兒的事,揪心道:“那怎麽辦?”

    趙珣說道:“獬兒留在宮裏。”

    趙蘅玉後退了兩步,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趙珣撥開帷幔走了出來,神色間隱約有些頹然,他眼中有昏昏寂寂的光,他說道:“蘅蘅,我也是獬兒的親人,我是他的父親,我不會拿他來使手段。”

    趙蘅玉眼眸中有些動搖,她忽然看到了趙珣的肩,驚呼道:“你怎麽了?”

    他穿的是淺色的薄寢衣,肩上被暈開了血痕。

    趙蘅玉不由得想起那個大雪天,他將她的頭按下,生生受了那一箭。

    若不是要為了擋住她,以趙珣的身手,他哪裏會受這皮肉之苦。

    趙蘅玉愣愣伸手,她走近趙珣,想要去碰他的肩,又害怕地縮回了手,她問道:“疼嗎?”

    趙珣說道:“疼。”

    趙蘅玉抿唇:“我、我去叫太醫過來。”

    趙珣握住了她的手:“太醫來了也是翻來覆去一樣的話。”

    趙蘅玉有些急:“那我要做什麽?”

    趙珣黏黏膩膩說道:“親手熬藥給我吃。”

    這請求算不上為難,趙蘅玉答應了他:“好。”

    今日對趙珣來說,過得格外快。

    趙珣甚至推了今日早朝,無所事事地看著趙蘅玉為他熬藥,藥很苦,可是趙珣情願一直喝這苦藥,這樣趙蘅玉就不會起身,說她要去見嘉太嬪。

    趙珣留在延福殿,等趙蘅玉回來。

    過了大約一兩個時辰,趙蘅玉回來了,她詫異看到趙珣依舊沒有走。

    她輕輕說道:“阿珣,我要走了。”

    趙珣沒有強行阻攔,他隻說道:“好。”

    他目送趙蘅玉離開,她什麽都沒有帶。

    趙珣感到身上一股鈍痛,不知是從肩上還是心裏起的,慢吞吞散開到胸膛和四肢。

    他站了起來,想要跟上去,想要差使羽林衛將趙蘅玉攔下,想要將桑子村裏的王則綁起來吊在城門。

    但他知道,這樣做,隻會將趙蘅玉推得更遠。

    趙珣歎了一口氣,慢慢走到了獬兒的搖籃邊上。

    他俯身,用撥浪鼓抖了一下獬兒,說道:“小子,我是你父親,將你留在這裏,利用一下你也無妨,對吧?”

    他捏了捏獬兒的臉頰:“反正你沒心沒肺,生來就有蘅蘅愛你,臭小子。”

    ,

    桑子村。

    趙蘅玉走後,滿屋的珍珠寶貝沒有都沒有留下,王大伯母眼饞了快一個月,終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她大兒子在葉府裏的差事沒了,現在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個飯,都是愁雲慘淡的。

    大兒子一家滿臉倒黴勁,大嫂慪得臉色蠟黃。

    二兒子家裏沒有受到遷怒,二嫂這時格外慶幸她沒有得罪趙蘅玉,這時她隻是默默吃飯。

    王大伯母對丈夫說道:“你去求求五公子?我們這段日子,為他費心費力,雖然沒辦成事,也使了不少勁。”

    王大伯眼睛一瞪:“你還想辦成事?”

    他將筷子拍得震天響:“那葉五公子被家裏打了個半死,自己都難保了,還求!就是我這個莊頭,怕也快做到底了!”

    王大伯母慌得不行:“那怎麽辦?”

    王大伯悶聲吃飯,王大伯母扔了筷子:“吃吃吃,吃不完的魚!這魚怎麽就偏偏招惹了她!”

    王大伯筷子一抖:“可不能亂說。”

    隻見滿桌上,擺滿的是魚,卻都是隻用清水煮,不鹹不淡的,沒什麽滋味。

    這一個月裏,王家的餐桌上,隻許有魚,王大伯母每天吃魚,吃得一臉土色。

    王大伯母瞥一眼王則,見他吃這寡淡的魚也吃得香甜,氣不打一處來。

    王大伯母說道:“我說王則,我們也就罷了,你可是個老實人,怎麽也得罪了貴人?”

    王則不為所動:“我哪裏得罪了貴人?”

    王大伯母冷笑:“若不是得罪貴人,你怎麽還住著破茅草屋,吃這破魚?旁的不說,怎麽就不念著你們這一年夫妻情誼……”

    她話說到一半,忽見王則和王大伯都變了臉色,細細思量了一下,也是被嚇得麵色慘白。

    一桌人戰戰兢兢不知如何是好。

    當朝皇後做了王則一年的媳婦,這簡直是聳人聽聞。

    他們隻盼著趙蘅玉能將這事在天子那邊瞞得嚴嚴實實。

    聽說天子喜怒不定,生性殘忍,若是被他知曉了……

    此刻的王大伯母情願從未見過趙蘅玉。

    忽然,他們聽見了敲門聲,王則下桌去開了門,門外女子提一盞燈籠,穿著白狐裘的大紅鬥篷,她往裏望了一眼,說道:“大伯母,我回來了。”

    這句話,在王大伯母聽來簡直是催命的,她差點跌落下來,她說道:“娘娘、娘娘深夜來到,是有什麽事兒嗎?”

    趙蘅玉搖頭說道:“大伯母,這就是我的家。”

    王大伯母擠出一個快要哭的笑臉,躬身請趙蘅玉進去,背對著趙蘅玉,王大伯母狠狠瞪一眼王則:“王則!我們一家人都要被你害死了。”

    皇後對王則有真有了情?

    這情誼可是太要命了些。

    趙蘅玉走到了後院,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樣,一切卻又有些陌生。

    她看到王則桌上亂糟糟地鋪滿了書和紙,應當是在為開年的春闈做準備。

    去年秋闈,王則已經中了舉人,今年春闈繼續考,若是幸運的話,能做一個貢士,將來還能謀得一官半職。

    王則跟在趙蘅玉後來走了過來,看見趙蘅玉盯著自己的文章看,不由得麵色一赧,他悄悄壓住了自己的文章,說道:“娘娘,我的文章粗鄙,經不得看。”

    王則心裏悄悄歎一口氣,原本以為若是能過了會試,便能在王大伯母麵前揚眉吐氣,他和趙蘅玉的日子會一步步過得紅火,說不準,在未來某一天,他能當官,還能為趙蘅玉掙個誥命。

    可原來,他最不切實際的想象,在趙蘅玉看來都不值一提。

    趙蘅玉坐在桌旁,她說:“王郎,不要叫我娘娘。”

    王則仔細看她一眼:“玉娘,你有心事?”

    趙蘅玉說不清楚心裏的事,連她自己都弄不明白,如何去說,她悠悠歎口氣:“王郎,你去睡吧,不必管我。”

    王則猶豫半晌,終於還是退了下去。

    趙蘅玉坐在桌邊,滿腹愁思。

    窗外開始下著小雨,漸漸細細雨聲變大,不多時已經是傾盆大雨。

    趙蘅玉拿起王則的文章,看了許久。

    她拿起紙筆,開始寫字。

    她放下紙筆,忽然聽見劈劈啪啪雨聲中,木門吱呀聲響起。

    趙蘅玉抬頭,驚愕看到趙珣出現在了跟前。

    他穿著一身鴉青的衣裳,被雨徹底淋濕,變成暗黑的顏色,他烏發上水滴不停往下滴,眉梢也滾滾落下雨水。

    趙蘅玉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你……做什麽?”

    “蘅蘅,我受夠了。”

    他一步一步逼近著她,從腰間拔出了冒著寒芒的匕首。

    趙蘅玉一時間以為他受夠了自己,準備一刀捅死她。

    趙珣抓住趙蘅玉的手,將她拽到桌邊,趙蘅玉閉著眼尖叫一聲,卻被一聲轟然的雷聲蓋住了。

    趙珣手起刀落,毫不遲疑,唯一的變數在趙蘅玉這裏,趙蘅玉用了極大的力氣掙開了他的手。

    趙蘅玉小心睜開眼,看見趙珣手背出現了一道鮮血淋漓的口子。

    趙蘅玉聲音發顫:“你……做什麽?”

    他用帶著血的手掌輕輕摸上趙蘅玉的臉頰,趙蘅玉睫毛抖了抖,沒有避開。

    趙珣眉梢帶著水汽,他說道:“蘅蘅,你舍不得我受傷,你在乎我,為何偏偏嘴硬?”

    他摟住趙蘅玉:“回宮吧,蘅蘅。”

    比起脈脈柔情,他還是習慣於威逼利誘,這是他的生存手段。

    不能傷害她,也不能傷害旁人。

    他能拿來要挾的,隻有他自己。

    他忐忑又卑微,他害怕在她心裏,這唯一的砝碼,輕若鴻毛。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