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太妃
作者:鄒涅      更新:2022-10-13 08:37      字數:6393
  第71章 太妃

    抱著一大包東西, 吳婕快步穿過淤泥滿地的廊道,跑回了長秋閣內。

    急促地喘息著,吳婕感覺自己真像是一隻小老鼠, 偷偷穿過茂密荒蕪的森林, 然後抵達倉庫, 在裏麵翻箱倒櫃,尋找一點兒能吃能用的物品,然後再偷偷溜回巢穴。

    很快吳婕又覺得這種念頭很可笑, 不過想想連大魏的京城都被人攻陷了,變成屍橫遍野的荒原,自己這點兒奇思妙想也不算出格了。

    她這一路順利地出乎想象,甚至連屍首都沒有看到, 明顯是有人組織清理過了, 看來之前陳皎留下的情報沒錯, 官兵已經收複了皇宮, 隻是人手不足, 一時還沒有清理到長秋閣這種荒僻的地方。

    太醫院附近的道路, 偶爾有宮室透著光亮,是少數逃過一劫的宮人已經陸續返回住處,吳婕小心地沒有驚動任何人,一路有驚無險抵達了目的地。

    太醫院也被水淹沒過, 不過比吳婕想象的幹淨些, 甚至東院還亮著幾點燈火。

    吳婕在空蕩蕩的房間裏翻找了片刻, 驚喜地發現十幾箱藥草和配製好的丹藥,因為包裝嚴實, 都沒有被水浸泡壞。

    她從中挑選了合用的,還有一罐藥酒, 返回了長秋閣。

    先將藥草放到小茶爐裏煮上,又選了兩丸金瘡藥,用藥酒化開,均勻塗抹到絹布上,然後替他包紮傷口。

    剛觸到他傷口上,元璟猛地醒來,五指緊緊扣住了她的手腕。

    吳婕被他抓的生疼,低頭看去,他呼吸急促,眼神凶戾宛如困獸,仿佛要擇人而噬,落在吳婕的臉上……

    吳婕著急的想要掰開他的手,出乎預料,原本抓得很緊的指頭,卻乖乖順著她的力道放開了。

    他的視線從凶戾逐漸轉為迷茫,仿佛在透過吳婕看著另一個人。甚至漸漸多了一份依賴,嘴唇微動,仿佛在說著什麽。

    聲音微弱,但在寂靜的室內依然聽清楚了,

    “母妃,我一定乖乖的,你別生氣了……”

    他表情是從未看過的低軟乖順,帶著點兒孩子氣。

    吳婕發愣,這人是真燒糊塗了,竟然把自己當成是靜妃了。

    猶豫片刻,她還是上前,開始利落的替他包紮傷口,這一次,元璟沒有反抗。動作的間隙,似乎是察覺腰上涼意和痛楚,微微顫抖著。他睜開了眼睛,又很快又閉上。

    包紮完傷口,吳婕又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

    還是很熱,記得書上說過,用藥酒擦身,比用清水更能降低體溫。

    似乎因為她掌心涼涼的,元璟無意識地低吟了一聲,然後衝著她的手蹭了蹭,貓兒一般乖順。

    吳婕嚇得連忙將手抽了回來。

    失去了那一點兒涼爽,元璟還不舒服地哼唧了一聲。

    吳婕歎了一口氣,將藥酒抱到床頭,開始認命地給他擦身體降溫。

    一股濃鬱的酒氣撲麵而來。熏得她眼睛發花,仔細想想,已經一整夜沒睡覺了,而且奔波了好幾趟,好累啊!

    自己上輩子複寵之後,小心翼翼討好他,都沒這麽辛苦過呢。

    看著窗外泛起的白茫茫的晨曦,吳婕哀怨地想著。

    酒精擦身果然還是很有效果的,或者是因為元璟本身底子好。

    一夜過去,他的體溫就逐漸降了下來。又睡了大半日,吳婕進來看他的情況,發現他竟然睜開了眼睛。

    精神不濟,眼神卻還算清明。

    “是你救了我。”他嘶啞的嗓音低低說道。

    吳婕點點頭,“皇上感覺如何了?”

    “尚可。”元璟簡短回答道。

    高熱引發的紅潤褪去了,此時他的臉色非常蒼白,連唇色都極為淺薄,這個狀態距離“尚可”還有些遙遠吧。吳婕默默吐槽著,從桌上到了一杯熱茶水,扶著元璟坐起來,然後送到他唇邊。

    小口小口地喝了水,元璟忍不住問道:“這裏隻有你一個人?”

    他聲音恢複了少許,精神雖然萎靡不振,卻可以看出已經脫離了最危險的時刻。

    吳婕點點頭,其實還有赤蕊在,但她昨天怎麽都找不到。赤蕊這丫頭一向膽小,沒有她的準許,是絕對不可能擅自跑出去的。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進來長秋閣,將她帶走了。

    如果是宮內禁軍,赤蕊不可能連續兩天不回來。所以吳婕非常懷疑,下手的是陳皎的人。

    元璟用嶄新的目光打量吳婕。

    知曉他疑惑什麽,吳婕解釋道:“臣妾之前聽聞有大水淹入宮中,想著往高處跑才是逃生之路,宮中北邊位置高,就跑來了這裏。”

    又補充了一句,“早年在新韶城的時候,也經曆過幾次水患,所以有些經驗。”

    元璟不置可否,垂下視線。

    其實吳婕也很想問一句,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為什麽從遙遠的西域回來了,但想了想,還是算了。

    元璟還虛弱著,很快又沉沉睡過去。

    等他再次一覺醒來,鼻端聞到一股甜甜的桂花香氣。

    吳婕端著一碗粥進來。

    說是米粥,其實隻是點心泡水,好在禦膳房的點心做得色香味俱全,融化在沸騰的水中也是一碗香甜的米糊糊。

    吳婕用調羹將米粥喂給元璟喝下去。

    調羹送到眼前,元璟皺眉看著那一團軟趴趴黏糊糊的東西。

    這家夥不喜歡吃甜食,口味刁鑽地很,而且又有潔癖,吃個飯都要窮講究。吳婕心知肚明,但是佯裝不知的樣子。這天寒地凍的,誰有功夫給他去找別的吃的。能給他冒險找藥已經仁至義盡了好吧。

    知曉自己的身體狀況,元璟最終還是乖乖張口,將那碗香甜膩人的米粥喝了下去。

    吃完之後,凝視著她,真切地道:“這兩日多謝你了。”

    總算還知道感恩。吳婕低頭道:“臣妾分內之事罷了。”

    聽著這句話,元璟忍不住浮現一絲笑意,頗為諷刺。

    吳婕看得莫名其妙,他在笑什麽?分內之事,哈,不會是在想自己的後宮妻妾吧,一個兩個,不是給他戴綠帽子,就是想要弄死他。都是因為你人品太差勁兒了啊!

    吳婕想了想,問道:“皇上接下來準備怎麽辦?”

    “我這一趟北上,是中了有心人的算計,高氏居心叵測,與蠻夷勾結……”元璟平淡地說著。

    吳婕靜靜聽著,迅速分析著如今的形式。

    高氏雖然一舉占據了京城,但朝野上下還有一些派係的力量,不說之前洪氏留下的文官勢力,淄王元哲之前去東部蓊城整備府兵,手中也有數萬精銳。再加上南方戰線上的兵馬……

    高檀宇想要完全把持大權,還得徐徐圖之。而這個徐徐圖之的前提,是元璟已經身亡。所以元璟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活著。

    元璟說了一半,有些詫異地看著吳婕過分安靜的麵容。

    高氏謀逆這種消息,任何人聽看都會震驚惶恐吧,眼前女子竟然一臉鎮定?

    對元璟的疑惑,吳婕苦笑一聲:“其實臣妾有一件事早就想與皇上說了,在洪水之前兩日,臣妾曾經前去鳳儀宮麵看皇後娘娘……”

    吳婕將她前去鳳儀宮中求看皇宮,告知敵人有可能采用涇河水淹攻城之法說了出來。但高皇後之後毫無動作,大水之後還傳下命令,讓宮中妃嬪前去翡翠園集合,一起出宮避難。

    “這些日子臣妾困局長秋閣,左思右想,已經隱約猜到了高氏謀逆之事。”

    元璟眼神晶亮,他笑道:“想不到你竟然能想到這些,連前齊國的舊事也知曉。”

    齊國當年水淹之事,正值盛夏汛期,囤水又多,直接將整個京城淹沒,百姓死傷慘烈。之後又一場疫病,席卷北方。西晉為了強調自己是天命所歸,在史冊之上記載,是說北齊國君不修王道,不體恤百姓,水壩年久失修,才導致這場災難。記載了那一戰真相的書籍極少。

    吳婕心頭一顫,其實這些書她還是在象園北頭的那座拈花樓裏看到的,當年住在長秋閣,她每日裏無聊,整天就往那裏麵搬書來看。

    “東越皇宮之中也有一些史書秘藏。”吳婕笑道。

    元璟沒有多心,笑道:“縱然如此,你能想到這一步,足看機敏。”

    這不是重點吧。吳婕提醒道,“這些日子所以臣妾深為恐慌,隻怕被皇後娘娘忌憚……”

    她選擇這麽賣力救元璟的性命,就是因為考慮到,接下來她極有可能麵對鳳儀宮的迫害。也許他們不會注意到自己這個小蝦米,但更多的可能,是趕盡殺絕,不留後患。畢竟,一旦涇河決堤的真相被百姓知曉,對高大將軍偉光正的名聲來講,可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不要把自己的生命,寄托在敵人的仁慈上。

    “你放心,”元璟笑了笑,“有我在,必定護你平安。”

    這句話充滿了自信淡然,他果然還另有底牌,吳婕安心下來。

    陳皎這條退路指望不上了,地道也沒有了用處,無可選擇,現在她隻能投靠元璟了。

    “皇上準備如何潛伏?”吳婕問道。

    這些事情必須說清楚,才好她進行下一步的計劃。

    元璟略一沉吟:“隻是暫時隱蔽數日即可,朕有途徑離開的。”

    “宮中蠻夷已經掃蕩幹淨,如今正在組織人手清掃整理,隻怕這兩日就要到長秋閣這邊了。”

    元璟猶豫片刻,決定道:“你身邊有沒有麵生的小太監。”

    元璟這個相貌,假扮成太監根本不可能遮掩過去。吳婕左思右想,終於開口道,“臣妾身邊並沒有與皇上身量相仿的小太監,不過倒是有一個侍女,名叫桂魄,他身量頗高……”

    元璟:……

    大魏天兆三年冬。

    夜闌國餘孽勾結北方狄族,糾集數萬精兵,通過一條秘密峽穀,穿越雪引山脈,南下中原,並效仿古戰場,引涇河水決堤,一舉攻陷了京城。

    時值皇帝率軍北上,追擊夜闌國餘孽,反而被引入沙漠深處,誤中埋伏,在西部荒漠中與主力兵馬失去聯係。

    十一月底,夜闌國賊黨首領宣稱在沙漠中擊殺皇帝,並懸其首級示威。

    登基不過三年的皇帝驟然駕崩,堂堂京城又被蠻人攻陷……

    連番變故,天下震驚,大魏朝廷上下猝不及防,幸而朝野齊心,東林衛統領殷長青率軍堅守城西,護住了高皇後和僅有的一位小皇子。又有大將軍高檀宇率軍南下,與京城之內的兵馬裏應外合,將這幫入侵的蠻人兵馬驅逐出去。

    這一場仗持續數月,其中,京城從陷落到光複,隻有短短的七八日,卻留下了慘痛的傷痕。

    殺入城中的蠻人搶掠金珠細軟,在城東勳貴雲集的幾個坊市大肆劫掠屠戮。

    這些豪門貴閥大都曆史悠久,在城外有著廣闊的田產和部曲,偏偏這幫蠻賊來得太突兀,都來不及逃亡和召集救兵,就慘遭橫禍。

    比這個更嚴重的是城北的洪水,衝入城內之後淹沒了皇宮,宮中的妃嬪和宮人聽聞宮門有蠻賊殺入,紛紛往西邊逃竄,想要從西門逃走,卻因為洪水來得太快,在翡翠園一帶被淹死了近千人,慘烈至極。甚至連太後都因為來不及逃走,被淹死在宮中。

    城北的幾個坊市也遭洪水肆虐,數千戶人家宅被淹沒,隻有少數百姓攀附在木頭上逃過一劫,死者數以萬計。可以說淹死的百姓人數遠超被那些蠻賊砍殺而死的人數。

    一場浩劫,整個京城哀鴻遍野,數萬百姓死於非命,甚至連皇帝和太後都沒了。

    大魏朝廷岌岌可危。

    國不可一日無君。

    十二月二十七,欽天監卜算時辰,高大將軍和左丞相公孫諒一同告台廟,祭天地,擁戴才四個月大的小皇子登基繼位了。

    同時高大將軍入朝輔政。

    他本就是世襲一等公,西北大將軍,以及右丞相,軍中朝中都威望無雙,因為這一次力挽狂瀾的擎天保駕之功,又晉封為豫王。

    鳳儀宮中,高皇後坐在寢殿窗前。

    遙望著窗外燦爛明媚的陽光,不施脂粉的臉上滿是茫然。

    經曆了一個秋天,現在她已經是高太後了,二十三歲的一國太後。

    鳳儀宮中的陳設一如往昔,甚至水洗一遍後,越發簇新燦爛。可是心頭的陰影卻揮之不去。

    秋嬤嬤從殿外進來,笑道:“娘娘,涼州知府新進貢了六套棋盤,其中一套是墨玉和白玉的棋子,頗為不俗,奴婢命他們給娘娘送來。”

    高皇後閑暇時候就喜歡下棋。也喜歡收集各色棋具,算是她極少的愛好之一了。

    高皇後這才回過神來,卻沒有關注棋盤,反而問道:“之前讓嬤嬤查的翡翠園一事究竟如何了?”

    秋嬤嬤笑容不變:“奴婢命人仔細詢問了幸存的宮人,都說是宮人誤傳了消息,再加上前頭蠻人衝過來,大家四散逃亡,跟風者眾,結果,唉……”

    “奴婢已經命人延請崇聖寺的大師,為這些可憐人做法事,也交待了內府好生收斂安葬。”

    翡翠園一事,秋嬤嬤並不打算跟高皇後說明。

    高皇後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深知她的性情不會同意這般手段,這樣也好,自家小姐永遠都是這般幹淨高貴,那些魑魅魍魎的肮髒東西,自然有她來替她解決。

    高皇後沉默了片刻,突然嗤笑了一聲:“其實嬤嬤何必隱瞞我呢。”

    秋嬤嬤嚇了一跳,正覺得慌亂。上頭高皇後又繼續苦笑道:“我雖然高居皇後之位,也知曉一個道理,天下間人盡夫也,父一而已,胡可比也。”

    “父親圖謀天下,我身為女兒,難道提前知曉了,還會去揭發不成?”

    秋嬤嬤這才放下心來,堆起笑容安慰道:“奴婢隱瞞娘娘,實在萬死之罪,隻是此事機密,且成敗不知,大將軍也是生怕娘娘憂慮,所以讓我們隱瞞著。世子那邊,殷將軍那邊,都是一並瞞著的。”

    “蠻夷的攻勢,也都在大將軍的掌握之中,絕不會讓娘娘落入敵手……”

    秋嬤嬤唯恐高皇後對父親有了心結,百般勸慰開解。

    高皇後神情才慢慢鬆懈下來。

    她之前說的,並非虛言。她素來是個理智的人,世間選擇,便是如此無奈,父親鐵了心要謀逆。若是被皇帝知曉,自己作為逆賊之後,絕無活路。而若是父親成功,自己好歹還有一條活路。

    如此選擇,雖然對不起元璟,但兩人之間的夫妻之情,也不過爾爾。

    秋嬤嬤看著她的神情,漸漸放下心來,又笑道:“娘娘春秋正好,將來還有大好的年華可期。奴婢剛才在西園那邊遇看了殷將軍。說起來,殷將軍至今未婚,之前國公爺有意為他牽線林家的小姐,那可是西北第一的名門,那位小姐也是才貌雙全的佳人,殷將軍卻拒絕了。直說不能立業,何必成家。”

    “依老奴的意思,殷將軍對小姐您一定也是有心意的。隻是因為顧忌娘娘您太子妃的身份……”

    高皇後沉下臉色,打斷秋嬤嬤的話語:“這些陳年舊事都不必再提了。”

    入宮一趟,像是經曆了半輩子。少女時候曾經萌動的感情,都來不及說什麽,就很快因為從天而降的一道旨意,將一切扼殺於無形。

    如今她身居太後之位,是天下婦德之表率,怎麽可能去惦念那些東西。

    隻是心裏頭隱約的酸楚……

    吳婕站在碧霄宮前。

    短短月餘,皇宮就被收拾地煥然一新,曾經洪水肆虐的痕跡都不看了,地麵的白石,廊道的柱子,都被清理地幹幹淨淨,房舍頂上被衝走的瓦片,破碎的磚石,也都被修整完畢,

    要說有什麽不一樣的,可能就是宮中遍地的花木,除了少數命硬根牢逃過洪水大劫的,其餘都被鏟走了。花園中光禿禿一片。

    如今畢竟是冬季,內府的管事稟報說,等到明年開春,再遵照宮中主子的吩咐,移植新鮮的花木綠樹。

    沒有了那些花木,宮中難免顯得冷寂,幸而昨晚下了一場雪。

    白絨絨的鋪滿了地麵,整個宮室都潔淨清麗,宛如仙宮。

    新出爐的太妃吳婕披著厚厚的銀狐皮鬥篷,站在廊下遙望著飄搖的雪花。

    一臉複雜。

    入宮不過一年多,自己竟然從貴嬪變成了太妃。

    這神展開的人生真是變幻莫測啊!誰能預料到明天會發生什麽事情呢。

    就像宮中沒人能想到,那位已經駕崩的皇帝陛下,如今正在自己暖閣裏藏著。

    大水之後,吳婕和元璟並沒有在長秋閣待很長時間。

    元璟醒來之後,恢複的速度比吳婕想象的更快。又過了一日,就能夠下地走動了。雖然腳步還有些踉蹌。

    他的恢複恰到好處,因為就在同一天。長秋閣內的隱居生活結束了。

    自從收複京城以來,朝廷就組織人手開始清理皇宮。朝廷從城南緊急征發了民夫,配合禁軍,短短數日,就將皇宮清理一新,淤泥被清掃衝刷出去,屍體被確認身份,集中收埋。

    躲避在長秋閣內的吳婕自然被發現了。

    聽聞這是一位娘娘,清理的宮人不敢怠慢,趕緊將人恭恭敬敬請出來,並將消息傳遞了上去。

    於是,吳婕被送回了清碧霄宮中。

    此時她才知道,如今後宮之中,隻剩下自己和高皇後,李瑾妃,這三位妃嬪了,其他的人,全部在洪水中遇難身亡。

    高皇後從中所作的手腳,應該沒有人知曉了。

    就算要殺害這些妃嬪,那些宮人何其無辜,一場大水,淹死了數千性命,還有那些來不及逃走的百姓。

    高檀宇謀逆篡位,本就是以下犯上,卻還使用這般手段,將自己塑造成拯救京城的大英雄,如此功業,是在讓人不齒。

    遠處鍾聲傳來,莊嚴肅穆。

    那是新皇登基的鍾聲。

    拯救了京城之後,高檀宇並沒有直接篡位登基,而是選擇擁戴了新皇帝繼位。

    一個隻有四個月大的嬰兒,還不隻是權貴手中的傀儡。

    高皇後變成了太後,而李瑾妃被冊封貴太妃,自己也成了太妃。

    明麵上,將來的人生,就是漫長而平淡的守寡日子。

    如果不考慮藏在暖閣裏的那一位的想法的話。

    風雪越來越冷,吳婕攏了攏衣領,轉身回了內殿。

    進了室內,就看到元璟正坐在桌案邊上,扯著身上的衣服,一臉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