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作者:
丁香小雪 更新:2022-10-13 08:32 字數:5880
第111章
“本王……”
“閉嘴!”
李清翊剛說一個字, 蘇嬪就扯住柳嬤嬤的手,用力把匕首往自己脖頸裏捅, 同時喝道:“本宮的命自己選, 想讓我兒退讓門都沒有……有種就真殺了本宮,本宮就不在怕的。”
饒是柳嬤嬤會一些功夫也被看上去柔弱的蘇嬪拉扯得有些艱難。
“母妃。”
蘇嬪脖頸上劃出一道紅痕,柳嬤嬤都想罵娘了:這蘇嬪有病吧, 一點都怕死嗎?
她求救的看向陸太後。
陸太後也委實沒料到蘇嬪會是這種反應,若是她死了, 什麽都不用選,陸氏就完了。
陸太後再三抉擇, 一咬牙道:“皇位可以讓給你, 蘇嬪也可以還給你。但你得封五皇子為永州王, 與朝廷各自為政, 哀家、皇後連同陸氏一族遷居永州。你若是不答應,那就玉石俱焚。”
翊王與蘇嬪母子情分深厚,定然是會答應的。
蘇嬪倒是不掙紮了,隻是靜靜的看向翊王。
劉成姚一眾人高聲勸誡道:“翊王殿下不可,這無意於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李清翊不理會朝臣的勸誡,沒有絲毫猶豫當頭答應:“可以, 陸氏今後無詔不可入上京。”
陸太後麵露欣喜, 轉而又不放心道:“那翊王殿下此刻當著文武百官的麵指天發誓,若是違背諾言或是派人追殺, 蘇嬪必不得好死。”
這太後還真是會拿捏人心!
李清翊當著文武百官的麵發完誓後,陸太後看了眼王晏之還是不放心道:“煩請翊王殿下再下一道旨意, 除了您, 其餘人等也不許追擊, 否則抄家滅族五馬分屍。”
李清翊蹙眉:“太後要求為未免太多。”
柳嬤嬤立刻要動手,李清翊隻能繼續發誓。
文武百官雖有不滿,但翊王殿下是個大孝子他們也很不耐,總不能讓他不管蘇嬪死活吧。
換位思考,若是有人勸自己兒女別管自己死活,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心裏也應該不舒坦。
陸太後擺手,劉嬤嬤放開蘇嬪,其餘禁衛軍和陸家私軍紛紛放下手中的武器朝李清翊臣服。
一場奪嫡之戰消弭於無形,陸太後被人帶走時經過王晏之身邊。端肅的麵容上含著一抹滲人的冷笑,平靜的聲音中透著三分嘲諷:“兩麵三刀、無恥之尤,哀家記住你了!”
王晏之嗤笑:“該說這句話的是我吧,春獵那日將計就計刺殺我,迦葉寺那日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皇帝在利用您,您不是也在利用皇帝和我,論起陰險太後才是高手。縱使不知魏太後殺您親子之事,您也打算動手不是嗎?”
陸太後震住,咬牙問:“一切你都知道?”她驀的笑了,“枉哀家聰明一世,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她又看向王晏之身邊的薛如意,突然道:“薛郡主,王晏之此人心機深沉,不是良配,你若嫁與他今後必定半生淒苦、家破人亡。”
方才還淡定自若的王晏之臉色瞬間變了。
萬萬沒想到,陸太後如此險惡,臨走還想擺他一道。他王晏之眸光冷冽,手握成拳有些想掐死這個老妖婆。
薛如意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睜著黑白的杏眼看向陸太後,反擊道:“我家晏之好得很,倒是您早年喪子,中年喪夫,老年顛沛流離,別最後病死路途埋骨鄉野。”
“你!”陸太後氣得胸口悶疼,差點當場厥過去。
看著悶聲不響的,好利的一張嘴。
文武百官就差給薛如意鼓掌了,劉成姚差點哭出聲,終於不是他一個人被薛如意懟了。
王晏之神清氣爽,眉眼間的笑容遮都遮不住。
皇宮的喪鍾被敲響,章台殿內後妃哭成
一片,太後、皇後、五皇子連同陸氏一族即刻啟程千萬永州。
嘉佑帝薨逝,舉過哀悼,上京城所有秦樓楚館、酒樓茶肆歇業一月以示哀思,尋常鋪子歇業七日。
也就是說除了百姓日常用品店,所有娛樂、吃酒場所都要閉店,嫁娶都不成。
連三月初的春闈都往後推了一個月。
李清翊先登基處理朝政,登基大典要等嘉佑帝發喪後才能舉行。
李清翊登基後第一件事就是封賞這次宮亂的有功之臣,薛忠山和薛二不要封官,隻要求要銀兩。嘉佑帝在世時,國庫本就空虛,銀兩自然是拿不出的,最後一商量,給了薛家迦葉寺山下的五畝地。
其他官員都覺得薛家人瘋了,加官進爵、封妻蔭子才是人生大事。偏偏薛家人這些都不要,居然要銀兩鋪子或是田地,如意樓和溫泉雅舍掙得還不夠嗎?
除了薛家人,那侯府的王晏之也是有病。那麽大的功勞,都夠拿回侯爺的爵位了,他居然隻是向皇帝討要免死金牌。
大臣覺得王晏之有病,李清翊卻有些心塞:這家夥討要的不是一塊啊,是七塊。除了承恩侯夫婦,還有薛家人,人手一塊。
這是在他這搞批發呢。
李清翊把一打免死金牌交給他時,不放心道:“你不是想搞事吧?”
王晏之:“你不是答應了三個要求?第一七塊免死金牌。”
李清翊歎了口氣,“知道,第二,不撬牆角。”
“那第三呢。”
王晏之接過免死金牌:“再說吧。”
李清翊心梗。
王晏之拿了免死金牌立刻出宮往薛家去,剛進門迎麵就砸來一隻繡花鞋。他側頭躲開,耳朵立刻被揪住,薛如意氣衝衝問:“你同翊王暗地裏搞這麽大的事,怎麽不合我們說?”
王晏之捂著她的手討饒:“不是嶽母讓我處理好自己的事嗎,這事危險,總不能讓你們陪我。”
薛如意很生氣:“萬一驍騎衛打不贏太後的人,萬一我二哥沒帶炸彈去呢?”
“我還有後手。”事實上,他讓人去綁了陸府滿門,就算這樣也沒用,他還是有後手的。
薛如意:“果然心機深沉。”
王晏之委屈:“你先前還說……”
薛如意不以為意:“我就是為了氣陸太後。”
她氣過了,把人放開,又問:“你討什麽賞了,要回侯府了嗎?”
王晏之舉著七塊免死金牌給她看:“討這個了。”
那金牌在陽光下金燦燦的,格外好看。
薛二圍著他左右轉轉,驚訝的問:“你不是有免死金牌了嗎,又討要這麽多幹嘛?”
薛家其餘人也看稀奇似的看過來,王晏之揚起唇角,開始挨個發金牌。
“住在這也沒給房錢,過年過節也沒送過什麽,送快金牌聊表心意。”
薛家幾人:“……”
這是送命啊!
薛忠山警惕的問:“你不是有什麽事想說吧?”
王晏之笑得十分真切:“沒有。”
吃人的最短,拿人的手軟,此後的幾日薛家人待他倒是和善,連最看不慣他的薛忠山也能拉著他嘮嗑了。
國喪期間,如意樓和溫泉雅舍都沒開門,薛如意閑的無聊,主動去幫大哥賣瓜。上京城通常要到五月才有瓜,薛家的大棚三月底就有了。
她把瓜攤設在東城門不遠處,方便別人進進出出一眼便能看到。王晏之負責擺西瓜,薛如意抱起個圓圓的西瓜敲了敲,手起刀落,綠皮紅瓤水汪汪的煞是好看。
她剛拿了塊遞給王晏之,身後就傳來婦人驚喜的聲音:“呀,兒啊,上京城就是不一樣,才三月天連西瓜都有了。”
嗒嗒的腳步聲靠近,清潤的男子音傳來:“娘,你想吃我買給你。”
薛如意覺得這聲音甚是熟悉,扭頭看去就對上林文遠詫異的臉。
“如意?”
正在吃瓜的王晏之抬頭,就見瓜攤前站著林文遠母子。
真是見鬼了。
林婆子看清楚王晏之先是驚愕,隨後看到薛如意突然反應過來,嘲諷道:“我當你們進京做什麽,窮到這裏賣西瓜呢!”
起初林婆子聽說薛家人去京城還羨慕了好一陣,以為他們飛黃騰達了。不想今日撞到她落魄至此,居然在這裏賣瓜,而薛家那個上門女婿居然沒有死。
該不會這女婿就是個窮賣瓜的吧?
林婆子越想越開心,眼裏的鄙夷和得意都快溢出了。
一旁的林文遠乍然見到薛如意眸子裏全是欣喜,待看到王晏之時眼裏的光立刻暗了下來,遲鈍的問:“你沒死?”他大概明白為何如意突然走了。
原來是跟他走了。
王晏之還沒說話,街道上突然出現一大群意氣風發的公子,為首的薛二朝薛如意招手,喊道:“小妹,我帶人來買瓜了?”說著帶著身後的人擠過來,直接把林文遠和林婆子擠到邊上。
周建元捧著瓜先啃了一口,笑嗬嗬的問:“堂堂一個郡主跑來賣瓜幹嘛,你家如意樓還不夠掙錢?”
陳溫幾個也跟著起哄:“薛郡主這是想把生意都做盡,還讓不讓人活了。”
鄒禮瞧見王晏之也和善的同他打招呼:“晏之兄也在呢?您不是要準備下月的春闈嗎?”
周建元大刺刺道:“晏之兄那文采哪用得著看書,閉著眼睛也能靠狀元。”
一群人哈哈大笑,最邊上的公子沒搶到瓜,瞥見林婆子手上還有一個,一把搶了過去,然後擠進去付錢。
被擠出人群外的林婆子氣得要死,但也顧不得這些,她方才聽到了不得的事。拉著林文遠小聲問,“他們喊薛如意什麽?”
“郡主?”
林文遠點頭。
林婆子不可思議道:“才來多久,怎麽就成郡主了?”
“他們家又開了一座如意樓?”在上京城開那麽大一座酒樓得多有錢。
林婆子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這樣的反轉。
明明剛剛還是兩個臭賣瓜的,怎麽一下就郡主世子了。
林文遠往薛如意那看了看,目光又移到芝蘭玉樹的王晏之身上。眸子越發暗淡,“娘,天子腳下貴人眾多,沒什麽是不可能的。周安那氣度和容貌必定也不是什麽等閑人家,不然薛家為何舉家進京。”
林婆子目光在那群公子身上圈巡,見他們衣著打扮華貴,容貌氣度也不俗,從震驚到慢慢接受。忽而記起以前她對薛家的種種,以及方才的嘲諷,心裏忍不住打起鼓來,小心翼翼問:“兒啊,他們如今都是貴人了,該不會同我計較吧?”
林文遠搖頭:“如意不是那種人,您別去惹她就行。”
“那哪能啊。”林婆子笑開了臉,仗著從前撒潑的勁,使盡往薛如意麵前擠。
“娘。”林文遠瞧她動作急了,伸手去拉她,然而根本沒拉住。
林婆子終於擠到薛如意麵前,頂著一眾人埋怨的視線,舔著臉笑嗬嗬同她打招呼:“如意啊,真沒想到在這見到你。”
周建元被推開,有些惱火,剛想發飆,瞧林婆子熟稔的模樣,不確定的問:“薛郡主,你認識她啊?”
林婆子期待的盯著薛如意。
薛如意搖頭:“不認識。”
林婆子急了:“怎麽就不認識了,你同村的林嬸啊。當初你差點就嫁給我兒子林文遠呢,才來上京多久就不認識了?”她又轉向薛二,急道:“薛家老二,你妹妹臉盲
你應當認識我的吧?”
薛二:“你誰啊!”
林婆子還要說,周建元不耐煩一把推開她,罵道:“說什麽鬼話,薛郡主怎麽可能嫁給你兒子,她連晏之兄都看不上和離了,少亂攀關係。”說完又擔心刺激到王晏之,趕忙朝他幹笑道:“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哎呀,我嘴賤,晏之兄莫怪。”
人群人外的林文遠死灰複燃,看向薛如意的眸子又亮了。
王晏之臉沉下來,要笑不笑的看了眼周建元,周建元秒慫,拉著薛二就要走:“快走快走。”他發瘋可是會砍人的。
林婆子見所有人都走了,趕忙又擠到攤子前問:“如意啊,你和離了?”
薛如意懶得搭理她,直接問:“買瓜嗎,不買就走。”
林婆子趕緊道:“買,買,自然買,多少錢?”
薛如意:“一個十兩。”
林婆子掏銅板的手頓住,黑著臉問:“這瓜這麽這麽貴?”
薛如意:“三月瓜新鮮!”
這還是記恨她吧,林婆子也不想拿熱臉貼臉皮股,拉著林文遠就走。
次日一早,薛如意同薛大去如意樓拿賬本。
倆人下了馬車,就瞧見如意樓門口緊挨著兩個人,用一條半舊的被子兜頭罩住,露在外頭的膝蓋到小腿都抖得厲害,顯然凍壞了。倆人腿邊還放著一個大書簍子,裏頭堆滿了書。
薛如意瞧了兩眼,疑惑問:“誰啊?”如意樓開業這麽久也沒瞧見過有乞兒待在門口。
緊挨著的倆人估計是聽見聲音,立刻把罩在頭頂的被子掀開,四雙眼睛齊齊望過來,露出兩張惶恐不安又驚喜的臉。
“如意啊,你終於來了。”那倆人赫然是昨日上才見到的林氏母子。
薛如意眉頭不自覺蹙起,語氣不善道:“你來做什麽?”
林婆子剛要說,就被林文遠扯了一下,她立刻閉嘴。林文遠把被子交給他娘,抖著腿站起來,撐著凍得青白的臉往前走了兩步,解釋道:“我們昨日剛到,原本打算住客棧的,沒想到碰到小賊,把我們盤纏全偷了,我們沒地方可去,就在如意樓外麵待了一晚上,如今全身上下隻剩書和一床被子。”
他說完臉色更差了。
“四月我還要參加會試,能不能先借住在你這,你放心,我會抄書掙錢的,有錢就給你。”他實在是無法了。
薛如意眉頭越蹙越緊,林婆子以為她不答應,踟躕上前,小聲道:“如意啊,以前都是我不對,你要是怪我打我一頓都可以。我們在這人生地不熟的,隻認識你們了,求你幫幫我們,文遠耽誤不得。”
十年寒窗,確實耽誤不得。
到底相識一場,薛如意倒沒那麽絕情。
她開了門,讓倆人先進去,薛大提了爐子上的熱水過來,一人倒了一杯,倆人捧著熱乎乎的水才緩過來一些。
緩過來的林婆子眼珠子開始四處打量,在上京城開這麽大的酒樓得多有錢啊。
薛如意從身上摸出一百兩銀票推給林文遠,“收留還是算了,這一百兩你拿去,等你高中還二百兩給我,可好?”
林文遠垂眸:其實他更願意待在如意樓。
“可以,多謝。”他剛要伸手去拿,林婆子一把拉住他的手,苦著臉朝薛如意道:“還是讓我們住在你這吧,我可以幫忙幹活的,什麽都能幹。二百兩實在太多,萬一落榜我們實在沒能力還,文遠老惦記著這二百兩,肯定也考不好。”
薛大意味不明的笑笑:“先前您不是說,你兒子一定高中?”
林婆子訕訕:“就怕有個萬一嘛,你們可是我瞧著長大的,出門在外總不能真見死不救吧。”
林文遠扯了她一下:“娘……”
林婆子推開
他的手,急道:“以前都是我的錯,你們要是還記恨,我立刻給你們磕頭。”
她就做做樣子,沒想到薛家兄妹動也不動,就看著她磕了兩個響頭。林婆子揉著有些麻的腿,爬起來看著薛如意,希翼的問:“我們能住下嗎?”
“娘——”林文遠蒼白的麵色現出窘迫的紅。
薛如意把一百兩銀票收了回去,點頭:“可以。”反正下個月春闈開始就可以營業了,月底正好要大掃除。
既然撞到她手裏,就當多了個免費的勞力好了。
林婆子麵露欣喜,手上立刻多了一塊抹布。
薛如意道:“既然要幹活,就先把屋子裏所有的桌子都抹一遍吧。”
林婆子麵色僵了一瞬,轉而立刻點頭:“好,我現在就幹。”說著就把林文遠往她麵前推,語氣和善道:“麻煩如意帶我家文遠去放行禮。”
薛如意帶著林文遠往樓上走,邊走邊道:“三樓有個小閣樓一直空置著,你和你娘就先住在上麵吧。銀子不用你付,你娘願意幹活就當抵債了,也不用有什麽心理負擔,好好考。”
林文遠提著書簍跟在她身後,等到了閣樓門口,才停下步子,滿含感激道:“謝謝你,如意。”
“不必謝,你當初也幫我二哥入了縣學。”她不是不知恩圖報的。
林文遠快速放好東西,跟著她往樓下去,倆人一前一後剛到二樓口就聽見有人喊。
很快,門口出現一道清瘦的人影,來人手裏提著個食盒,眉眼清豔似是攏著清晨最明麗的朝霞,隻單單站在那,都滿堂生輝。
竟是比在青州時更奪人目光了。
林文遠隱在袖子的手微微收緊,側目去看旁邊的薛如意。在見到門口人的一刹那,她眼角幾不可查的彎了彎,漆黑的眸子裏有光在閃動。
雀躍的讓人嫉妒。
門口的人看到林文遠時,眉頭立刻蹙了起來,不悅的問:“怎麽又是你?”
陰雲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