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作者:
丁香小雪 更新:2022-10-13 08:32 字數:10089
第109章
那一夜暴雨傾盆, 掩蓋了承恩侯府的鬼哭狼嚎。臨到天明,薛如意打累了才停手,朝依舊抱著兔子站在身後的王晏之問:“現在要跟我回去嗎?”
打傘的丁野小聲提醒:“世子妃, 聘為妻,奔為妾,您是想讓我們世子做小?”
薛如意梗了一下,無語道:“什麽亂七八糟的, 我不過是怕他被欺負, 給他借住罷了,你主子已經不是世子,我也不是什麽世子妃。”
丁野:“薛郡主?”
王晏之搖頭:“今日就不用了, 他們還欠大房銀錢,我得好好算算。”
“好吧。”薛如意想起文淵閣被封, 沉吟片刻道,“實在沒銀兩也沒關係,你先前給了我不少銀子, 不收你房租。”
王晏之輕笑:“你先回去睡一覺,我很快就過去。”
“丁野,送如意回去。”
等薛如意走後,成雲漣母子三人在下人的攙扶下站了起來。成雲漣歪著嘴惡狠狠道, “反了反了, 毆打長輩,我要去告禦狀, 要告你!”
她朝老太太哭道:“娘,你聽聽, 他還要找我們要錢, 他怎麽有臉。”
老太太氣狠了, 命人備轎,拄著龍頭杖嚷著要進宮告狀。
成雲漣冷笑盯著回廊裏的王晏之:薛如意走了,倒要看看這個病秧子敢如何。
外頭停了馬車,老太太被攙扶著走到門口,承恩侯府的大門重新被關上。十幾個暗衛手持兵器守在門口,大有敢進寸步就血濺三尺的架勢。老太太驚懼後退,看向王修得,王修得捂住肚子努力挺直身板,喝道:“王晏之你想幹嘛?”
王晏之抱著那窩兔子,慢條斯理掃了一圈眾人,繼而看向他的好二叔,嘲諷道:“我想幹嘛?嗬……當了兩天侯爺真把自己當主人了?”
“也好……”他招手,餘錢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把欠條遞上來。
二房的人和老太太不明所以,皆緊張盯著他。
王晏之慢條斯理展開欠條,那欠條上蓋著侯府侯爺的印章,鮮紅刺目。
“既然二叔是承恩侯,又自認侯府的主人,這十萬兩紋銀麻煩您還一下。”
承恩侯眸子睜了睜,壓著聲音質問:“當初你們大房當家,這銀子不該你還嗎?”當時是在文淵閣錢莊借的銀子,欠條也是王晏之自己打的。
王晏之嘖了聲道:“我不過是個世子,他們怎麽可能借銀子給我,當然是用侯府名義借的,還款人也寫了承恩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二叔,您要是不還官府也不會護著你。”
“你!”王修得氣得胃疼,“這銀子當初明明是你和薛家老二設計坑沅枳的,憑什麽還?再說文淵閣都被封了……”
餘錢揮手,立刻又有一群打手衝上前將二房團團圍住。
王晏之:“就算被封了,也還是要還錢的,不然一天剁你們一根手指。”他目光隨意掃了一圈,最後定在王沅枳身上,“就從堂哥開始吧。”
王沅枳臉瞬間白了,哭道:“怎麽又是我?”他一把扯過陳蓧,“從,從她開始。”陳蓧不可置信盯著自己夫君。
王沅枳凶她:“看什麽看,女子以夫為天,從你開始怎麽了,難不成你想從鈺兒開始!”
王晏之揉揉額角,冷聲道:“別吵,還不出來就一起剁吧。”
當天整個承恩侯府被圍得跟鐵桶一樣,不還錢不讓出去,王修得覺得這侯爺當得憋屈極了。原本沈香雅就帶走大部分銀錢,如今又來十萬兩賬務,上京城的官員也因為晏之的關係不敢和他來往。
多年的夢想成真一點也沒有很開心,反而發現接下了爛攤子。
別問,問就是很心塞。
王修得湊了兩千兩給王晏之送去,王晏之數了數,慢悠悠道:“銀
子不夠啊,我會時常來串門,若是哪天心情不好,隻怕侯府會滅門。”
那侄子看著病弱實際上又狠又毒,下手真不帶心軟的,前幾天的消沉軟弱,任人欺淩隻怕都是裝的。
成雲漣哭著喊著不當侯府主母了,然而王晏之笑笑,涼颼颼道:“別啊,太後封的怎麽能說撂擔子就撂擔子,侯府總得有人遮風擋雨不是?”
這病秧子侄子簡直比薛家人還毒。
十萬兩,要怎麽活啊!
偏生他們惡名在外,說王晏之欺負他們都沒人信。
那瘋子還有腦疾,是真敢殺人啊!
王晏之把侯府搜刮一遍,把銀票放在匣子裏裝好,遞給丁野:“把這些給如意送去,還有我院子和母親院子值錢的玩意全抬到薛府,連張床也不能放過。”
丁野無語:“主子,這些東西真全送過去啊?院子裏的石榴樹要不要挖過去?”
“挖。”他想了想又道,“亭子裏的秋千如意也喜歡,拆了送過去。”
“文淵閣那些銀子讓人全部秘密送到青州薛家老宅,金銀首飾都裝箱。”
丁野又問了一遍:“一點都不剩?”
王晏之瞧他,溫聲道:“做人不能太貪心。”他隻要一樣就夠了。
丁野似懂非懂,又問:“浮喬傳話說老爺和夫人已經到寺裏,問您什麽時候能回來?”
王晏之抬眉:“回來做什麽,讓他們好好過過二人世界。”既然二房想要侯府就讓他們好好待著好了。
出了口氣的王晏之終於開門了,老太太帶著成雲漣迫不及待出門。
門口停著兩輛馬車,青衣墨發的王晏之坐在車轅上瞧著她門,唇角帶了點笑。
成雲漣縮了縮,老太太不寒而栗,冷聲問:“你在這做什麽?”
王晏之很自然的回:“送你們進宮啊,順便去聽聽太後的訓斥。”
老太太:“……”
兩輛馬車並行往皇宮去,老太太心情忐忑,實在鬧不懂這個孫子想幹嗎。這會兒陪她進宮,是嫌命不夠長嗎?
馬車在宮門口停下,守門的盧長謙抬手,示意裏麵的人出來檢查。王晏之隻露了個頭,他就嚇得麵無人色,連忙道:“王,王世子……您請。”
王晏之好心提醒他:“盧守衛,你喊錯了,王某如今是布衣。”
盧長謙連忙請罪告饒。
王晏之抱著手爐陪同老太太和成雲漣往壽康宮去,清潤的容顏浸潤在日光裏,好看得晃眼。
周遭的宮人都好奇:王家二郎頂撞皇帝,不是剛被太後奪了世子之位,這個時後來做什麽?
壽康宮內,太後坐在上首聽著老太太和成雲漣的哭訴,目光卻瞥向站在那無比淡定的王晏之。
成雲漣指著自己臉哭道:“太後娘娘,您一定要給臣婦做主啊,他不敬長輩,聯合薛如意把我們揍了一頓,還敲詐勒索。要我們還十萬兩,那明明是他先前騙沅枳的,怎麽也落不到我們頭上。”
老太太也跟著哭:“太後啊,這不孝孫子我們侯府要不起,他忤逆犯上,必須嚴懲。”
陸太後心情甚好,瞧著王晏之問:“天啟以孝治理天下,你可知忤逆是何等罪?”一旦定了罪,輕則名聲盡毀,重則可以發配充軍。
科舉更是無望。
王晏之瞧這太後,淡聲道:“太後娘娘是想過河拆橋?”
陸太後蹙眉。
王晏之又道:“我今日來是有事同太後說,太後是想當著曾祖母的麵說,還是單獨說?”
老太太和成雲漣也不哭了,瞧瞧這個,又瞧瞧那個,都有些擔心起來。
陸太後與他對峙片刻,最終敗下陣來,朝柳嬤嬤揮手,柳嬤嬤立刻上前把老太太和成雲漣請
了出去。
大殿裏隻剩二人,陸太後有些不耐催促:“有事快說。”
王晏之輕笑:“先前我們說好,若是事成太後保臣,若是不成,此事與太後無關,但太後似乎食言了。”
陸太後淡然道:“宮中本就是爾虞我詐,哀家沒隻是奪了承恩侯爵位,沒賜死你已經很好了,做人不能太貪心。”
“還包括查封文淵閣,下一步是不是要對付如意樓?”
陸太後不說話,算是默認。
王晏之歎了口氣,“就知道太後會不守信用,太後可知皇上中風前給了臣一道空白聖旨。若是臣一生氣,傳位給二皇子或是賜死太後……”
陸太後驚得坐直身子,喝道:“你說謊,皇帝如此謹慎的性子,會給你空白的聖旨?”
“自然會。”王晏之毫不退縮,“太後知道的,他會。”
陸太後神色猶疑。
王晏之繼續道:“太後若是不信,可以去問陳公公。”
陸太後眼中有殺意,王晏之似是絲毫感覺不到:“聖旨臣已經交給臣信任的人,若臣有以外,太後隻怕會陪葬。”
陸太後坐了下去,忍著氣問:“你想如何?”
王晏之道:“微臣所求不多,父母康健,薛家平安,夫妻和美。您不動我們,我不會插手您和翊王之間的事。”
“你說話算話?”
王晏之:“自然。”
陸太後:“可以。”
王晏之又道:“皇上既然中風了,太後還是快些下手好,免得夜長夢多。”
“哀家知道,皇後日日服侍皇帝,湯藥都不假他人之手,好歹要熬過十日,才對得起皇後的辛勞。”
王晏之嗤笑:“十日後好像是太後孩兒的忌日?”
陸太後臉黑。
等老太太和成雲漣再次進來時就被她劈頭蓋臉一頓斥責,斥罵她們刻薄,容不得人。
老太太和成雲漣一臉懵逼,太後是糊塗了吧,怎麽胳膊肘往外拐?
還要申辯,殿外頭有侍衛匆匆來報:“太後,不好了,翊王殿下帶著十幾個大臣擅闖皇帝寢殿。”
陸太後大驚,喝道:“什麽,你們都是死的嗎,人進去沒有?”
侍衛連忙搖頭:“還沒有,但就快攔不住了,太後……”
陸太後也顧不得王晏之還在,抬步就往皇帝寢殿去。
王晏之心情甚好,慢悠悠跟著在太後身後去瞧熱鬧。
嘉佑帝的寢殿在最東邊的章台殿,陸太後趕過去時,李清翊正帶著劉成姚幾位內閣大臣和六部一些官員同陸皇後對峙。
“父皇隻是病了,皇後憑什麽不讓本王見父皇?”
“皇上已經多日沒有早朝,微臣一定要確定皇上的安危才放心。”
“隴西戰事吃緊,臣有事要啟奏皇上,煩請娘娘讓開。”
“皇後娘娘,您再不讓開,臣等隻能硬闖。”
陸皇後性子軟,突然麵對這麽多大臣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前行鎮定道:“皇上病重,太醫吩咐不可驚擾,你們強行闖入,是想逼宮嗎?”
李清翊上前兩步,態度強硬:“皇後休要胡說,我們隻是想確定父皇安好,您再不讓開就別怪本王無禮了。”
陸皇後堅決不讓,李清翊強硬的往裏闖,眼見一眾人要衝過去。太後快走幾步,喝道:“都反了不成,哀家看誰敢!”
一眾老臣聽到太後的聲音立刻都住了腳,後退兩步有些懼怕。
陸太後頭頂八寶如意鳳釵,雙耳垂掛東珠,一身雲紋絳紫色鳳袍,保養得宜的手上捏著一串佛珠。穿過一眾大臣走到皇後身邊,抬眼看向李清翊。
多年的積壓令眾大臣呐呐不敢言。
她鳳眸冷肅,通身一股貴氣和壓迫,“翊王,你糾結這麽多大臣硬闖章台殿想造反不成?”她目光掃向一眾低著頭的大臣,同時質問道:“皇帝病重,你們這些個臣子不應該齊心協力治理好朝堂,管理好百姓,跑到這鬧什麽?”
“皇帝還沒死,就在這欺負皇後孤兒寡母,還是你們想氣死皇帝,好擁立新君?”
眾位大臣不敢接話,劉成姚上前一步道:“太後,作為臣子,想確定皇上安危有何不可?太後執意阻攔,又是何意,難道想挾天子以令文武百官不成?”昨日早朝就是太後垂簾,不僅複了陸相的職位,還排除異己,打擊報複。
諸位大臣實在忍不住了。
太後喝道:“大膽!”
劉成姚麵對皇帝都直,對麵太後的盛怒也不怕,繼續道:“皇上若是有恙,監管朝政的也應該是二皇子殿下,有皇子在,太後垂簾實在不妥。”
陸太後端肅麵容,盯著劉成姚道:“劉愛卿隻怕不死來瞧皇上的,是來替二皇子喊委屈的吧。中宮嫡子在,輪得到二皇子監管朝政?”
幾位大臣齊齊打呼:“荒唐,五皇子不到周歲,如何監管朝政?”
陸太後:“如何不能,瑞兒是剖腹出來的祥瑞之子,又是中宮嫡之,有他在天啟自然萬事順遂。”
“你們這些個老臣,皇帝隻是病了,就來真這些,像話嗎?現在立刻給哀家退下,哀家還可以既往不咎,否則……”
李清翊冷下臉:“否則什麽?父皇不是太後親子,本王怎知您不會還父皇,父皇病重,本王自然要侍疾。太後還是讓開的好,不然堵不住眾朝臣的幽幽眾口,今日來十幾位,明日就是二十幾位了。”
“你敢!”太後招手,立刻有大批的禁衛軍湧過來,將章台殿團團圍住。
陸太後又命人取來尚方寶劍交給禁衛軍新任統領陸舟:“但凡有人敢擅闖可就地格殺。”
雙方劍拔弩張。
就在這時,跟來的王晏之出聲:“翊王殿下,你們這麽閑,全堵在這?”
李清翊和一眾大臣全都回頭詫異的瞧他:這王世子不是被太後降罪了嗎,這麽出現在這?
哦,對了,現在不應該說是王世子了。
一眾大臣不再理會他,在劉成姚的帶領下幹脆盤腿坐在章台殿外麵,朝太後道:“太後一日不讓我們見皇上,我們就一日不起。”
陸太後冷笑:“那你們就坐著吧。”春日雨水多,有時常有雷電,不信他們撐得住。
王晏之走過去,朝劉成姚躬身一禮,勸道:“劉大人,皇上病重,你們若是都病倒了,朝堂就是一言堂,這是你們希望看到的嗎?”
“你們現在在這,就是逼宮,是陷翊王殿下於不義,十日後便是春祭大典,皇上必定會出來,你們不若再等等?”
眾位大臣議論紛紛,覺得他話甚是在理,劉成姚先起身,朝他拱手:“子安話在理,皇上若是十日不出來,我們再來便是。”
諸位大臣朝太後行禮,紛紛走了。
王晏之看向李清翊,笑問:“二皇子不走,是想同微臣一起出宮?”
李清翊眸子微動,朝皇後和太後一禮,轉身出了宮。
太後長長出了口氣,看向王晏之道:“你倒是有才,可惜了!”
王晏之點頭:“確實可惜。”
陸皇後莫名其妙:“什麽可惜?”
陸太後麵色沉沉,可惜什麽?
可惜她是女兒身,可惜小皇子不滿周歲,可惜她那未長成的孩兒?
王晏之目光往寢殿裏看,詢問道:“太後能否容臣進去瞧瞧?”
陸太後已然沒了好臉色:“你瞧他做什麽?”
王晏之笑道:“總得瞧瞧他有多慘,畢
竟害我病重十來年。”
陸太後抬手,陸舟和一眾禁衛軍立刻讓開一條道。
王晏之慢條斯理走進去,寢殿一如嘉佑帝的風格,冷肅中帶著刻板,此時裏頭除了陳設的器物竟是沒兩個服侍的奴才。冷風往裏頭灌,透過紋龍屏風隱隱能瞧見床前走動的人影。
繞過屏風後,先瞧見陳公公跪在床邊細心的給嘉佑帝擦拭身子,往日威嚴的帝王如一跳直挺挺的魚,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似是聽見有聲響,陳公公回頭,瞧見是他,驚訝過後,繼而驚喜。小心翼翼喊了聲,“王世子。”瞧見他身後跟著柳嬤嬤立刻又閉了嘴。
床上的嘉佑帝看見他,圓睜的眼睛迸發出怒火,似是想從床上起來一劍將他斬殺,然而他再怎麽憤怒都隻能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王晏之麵露沉痛,徑自走到皇帝身邊,彎腰幫他把落在外頭的手給收進被子。
邊動作邊輕聲道:“枕頭都歪了,瞧著怪可憐的。”他兀自把枕頭放好,又邊問陳公公,“皇上的丹藥記得每日喂,說不定就好了。”
陳公公點頭,忍不住問:“外頭如何了?”
柳嬤嬤咳嗽兩聲瞧著他們二人。
王晏之道:“外頭挺好,陳公公仔細照顧皇上便是,我先走了。”
他真的隻是進去瞧一眼,什麽也沒做。
陸太後狐疑。
王晏之徑自出了宮,行到宮門口瞧見盧長謙又笑眯眯的打招呼。盧長謙僵硬著臉,背過身,貼著石牆當作沒看到他。
他徑自走向馬車,掀開簾子上去,一抬頭便瞧見李清翊嚴肅的臉。他吸了口氣,扭頭朝駕車的丁野道,“你死人嗎,馬車上來個人沒瞧見?”
丁野無辜:“瞧見了,他說您讓他等的。”
好像是提了那麽一嘴。
馬車裏的李清翊道:“我們聊聊?”
王晏之坐到他對麵,馬車沿著東街走動。
“聊什麽?”
李清翊問:“皇帝如何了?”
王晏之挑眉:“你是關心他死活還是皇位?”
李清翊:“關心他死活,我就直接質問你為什麽在丹藥裏下毒了。”
王晏之:“怎麽能是我下毒,那丹藥是國師煉製的。”
李清翊嗤笑:“先前我在薛夫人藥箱裏瞧見丹方,之後在國師那也瞧見一副丹方。從前在隴西,我曾聽個老兵提過,他們家鄉有人沉迷仙丹,後來口歪眼斜渾身抽搐而亡。你那劑量下得夠,那日又那般刺激他,能活著算好了。”
“你是打算捧小皇子繼位?”
王晏之:“你想繼位?”
李清翊嚴肅臉:“不是,你有沒有想過,小皇子還小,若是他繼位,太後會垂簾聽政,李家的江山就等同與陸家的江山!”
王晏之:“我姓王。”換句話說李家的江山和他有什麽關係,李家那三父子挨個把他害了遍,他沒殺人已經算好了。
“王晏之!”李清翊看著他,“你從前不這樣的。”
王晏之:“你想繼位?”
李清翊:“王晏之,章太傅曾教過你什麽?”
王晏之不接他的話,繼續問:“你——想繼位?”
李清翊敗下陣來:“你就當作我想吧。”
他嘲諷出聲:“早說不就好了,你附耳過來。”
倆人在馬車裏密謀片刻,直到馬車停在了薛府,李清翊才問:“你不回承恩侯府?”
王晏之下了馬車,長睫略彎:“不回,今後我就住這了,沒事不要來串門。”
李清翊:“……”
“王——晏——之!”
薛如意從門內席卷出來,一把揪住王晏之的耳朵,氣道:“你有病
吧,你去瞧瞧家裏成什麽樣子了,誰讓你連樹都挖來?”她拉著人往大門口走,整個過程完全忽略了馬車邊的李清翊。
李清翊呼出一口氣,搓搓手幹脆步行回去。
“痛……如意……”王晏之歪著頭,順著她動作往裏走,齜牙求饒。
府裏的下人嘖嘖兩聲,看戲般的笑起來。
薛如意一路把人揪到前廳,指著滿屋子亂七八糟還有到處亂蹦的兔子,問:“你沒事把這些東西全弄到我家做什麽?門前那兩顆石榴樹是什麽鬼,還能活嗎?”
薛忠山站在家具堆裏,蹙眉怒瞪他。
薛二道:“你當我們家撿垃圾的,收留你一個已經勉強了,還弄這些東西來做什麽?”
王晏之揉揉耳朵,無辜道:“如意教的,爭取不能便宜敵人一針一線。”
薛如意氣急:“你怎麽不連地皮都刮來?”
王晏之很認真道:“現在去也來得急,丁野……啊!”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薛如意直接打飛了,無外頭的丁野閉眼不忍心看:好好的日子不過,天天挨到就舒服了。
薛家的屋子還是同以前一樣,五個人一個院落,王晏之的屋子夾在薛家兩兄弟之間。
薛如意給他鋪被子時,他就坐在那看著,完全沒有伸手的意思。她被看得不自在,扭頭凶巴巴的道:“還不快過來幫忙套被子。”
王晏之哦了聲,立刻起身走到她身邊。
薛如意把被子拉好,讓他抓住兩個角,交代道:“待會我甩被子你就跟著一起甩。”
王晏之點頭,她一動,被子就從他手上脫走。盯著她吃人的眼神,他無辜道:“你力氣太大了……”
屋內又傳來慘叫聲,片刻後薛如意拍拍手從裏頭出來,氣呼呼道:“早些睡,不許熬夜。”
得她走後,丁野偷偷溜了進去,瞧見陷阱被子裏捂臉輕笑的主子有點發怵。
隻是墮落了啊。
“主子,你在幹嘛?”
王晏之掀開眼皮瞧他,輕聲吐出四個字:“徐徐圖之……”
連著幾日上京城就沒開過眼,春雨下了一茬又一茬,城內城外的樹木開始抽芽換新,城內的氣氛去壓抑又難捱。
嘉佑帝連著七八日未上早朝,太後垂簾聽政,朝中以劉成姚為首的大臣上書抗議。
薛忠山和薛二下朝回來手裏都多一條紅綢巾,麵上愁雲慘淡。周夢潔邊擺飯邊問:“你們這是幹啥呢?”
薛忠山道:“劉成姚說清君側人人有責,不僅定做了橫幅,還每個人發了一條抹額,讓我們明日辰時去章台殿集合,罵太後去。”他把紅綢巾遞給周夢潔看。
周夢潔接過,瞧見上麵的字笑了。
“誓死捍衛皇上?”
“你們這是打算舉行示威活動啊?”
薛二無奈:“劉成姚那個老古董,都說了這樣沒用,他還斥責我,說什麽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總比什麽都不做好。”還說這拉橫幅是和如意樓學的。
“我建議帶工部最新研製的弓、弩,戰車過去,以武力鎮壓。那班老頭說先禮後兵,私帶兵器入宮是謀逆大罪,嗬嗬……就喊口號厲害!”
薛如意:“那你們不要去好了。”
薛二攤手:“我也想啊,大家都去就你不去,以後還怎麽在職場混。”不去別人說你不合群,說你奸佞,說你是太後黨。
擦,總是怎麽做都錯。
他們家本就不想蹚渾水的。
明日肯定是一場硬仗,太後不會讓皇帝拖太久。
薛如意擔憂道:“要不二哥明日帶兩顆炸彈防身吧,瞧著你前些日子不是在搗鼓嗎?”
“倒是弄了幾顆,也不知能不能用。”之前怕動靜太大
,也沒試驗過。
當天晚上,薛二把壓箱底的護心鏡拿了出來,父子兩個一人揣了兩個,一前一後護住胸口和背部。又再裏頭套了王晏之給的軟甲,衣服外麵特意加厚,重要部位都縫製了鐵片。
這樣還不夠,又帶了小型袖箭,幾顆炸彈、煙霧彈、迷藥大大小小塞了一身。
末了又問薛如意:“瞧瞧還有哪裏沒護住。”
薛如意:“腦袋。”
薛二得意洋洋,把官帽脫下來給她瞧:“裏頭一圈都放了鐵片,刀紮不破。”
薛大:“臉。”
薛忠山無奈:“進宮臉還是要的。”
王晏之輕笑,順□□代道:“不必如此憂心,明日巳時我也會同翊王一起進宮,到時丁野會過去,你們跟著他就行。”
薛如意疑惑:“你去做什麽?”
王晏之:“幫翊王奪權啊,畢竟我得罪了太後,她掌權可不好。”
薛如意又默默拿了一套裝備給他換上。
王晏之:這些東西放他身上真沒多大用!
次日還不到辰時,薛忠山就和薛二趕去宮門口集合,周夢潔像是擔憂小孩單獨春遊的老媽子,給他們一人塞了些方便麵,交代道:“抗議時間長,要是餓了就吃點,別傻不愣登的幹嚎。”
宮門口的那些老臣,各個頭紮紅頭巾,舉著橫幅互相寒暄,那架勢不像是要去搞政治活動,倒像準備去集市搶菜的老頭子。
薛如意臉險些繃不住,趕緊車夫趕緊走。
辰時末,皇後突然派人來找周夢潔,說是傷口處突然又癢又疼,讓她去瞧瞧怎麽回事。
皇後的人親自來請,不去不行。
薛如意不放心她娘,跟著一起進宮了。不管外廷如何風雨飄搖,皇後的瑤華宮已然春暖花開,富貴宜人。
陸皇後躺在床上露出最柔軟的腹部給周夢潔瞧,肉色的疤痕橫亙在肚皮上格外的觸目。
周夢潔伸手按了幾下,又詢問一番才道,“娘娘並無大礙,隻是春日濕氣重,傷口肌底層愈合才會拉扯著疼癢。別撓,開些止癢的藥每日塗抹就好了。”
快滿周歲的小皇子被乳娘抱在手裏,黑眼珠子好奇的盯著薛如意瞧。瞧著瞧著就伸出手,啊啊啊的叫喚,小身子前傾,要往她這裏倒。
陸皇後輕笑道:“瑞兒倒是與如意投緣,他喜歡你呢,既然來了就先陪瑞兒玩一下再走吧。”
薛如意同她娘對視一眼,麵色都有些不好看。
陸皇後似是沒察覺,繼續道:“春茶,去禦膳房弄些新奇的點心來,薛郡主要在這待會兒。”
周夢潔連忙道:“娘娘,如意同阿芙郡主約好,巳時去南城玩,要不我留下來陪小皇子一會兒,您讓她出宮去?”
陸皇後笑道:“阿芙那丫頭野得很,天天都在外跑,興許過一會就忘了。難得瑞兒如此喜歡如意,就讓她在我這呆一會,薛夫人若是有事可以先回去。”
周夢潔還想再說,陸皇後立刻又道:“你放心,本宮母子的命是你救的,如意在本宮著會好好的。”
“春冬,送薛夫人出宮吧。”
這是變相的留個人質在宮中,用如意威脅誰,威脅王晏之還是翊王?
春冬走過來彎腰行禮:“薛夫人,請吧。”
周夢潔抿唇,看了看如意,又看向陸皇後,懇求道:“皇後娘娘,您曾說過,但有所求必有所應,如意就麻煩您了。”
陸皇後鄭重點頭。
等周夢潔走後,乳娘把小皇子放在鋪滿絨毯的小榻上,招呼薛如意過來玩。小榻上擺滿小玩具,胖乎乎的小孩兒揪住一塊布頭咬得流口水。瞧見薛如意過來,又開始啊啊啊的往她身上爬,小胖手抱著她肩膀,又蹦又跳的。
皇後瞧了一陣,眉眼間都是笑意。
薛如意對著軟乎乎的胖小子有些手足無措,覺得還是二房的鈺兒更好玩一些。玩了一會兒,她有些力竭,今後覺得不要生小朋友,太折騰人了。
趁著皇後和乳娘沒注意,薛如意直接拿起桌上的一盞茶水往裙擺上倒。然後哎呀叫出聲,乳娘還以為小皇子摔了,連忙過來查看,就瞧見她裙擺上濕了一大截。
陸皇後詢問怎麽回事,乳娘還樂嗬嗬的道:“不礙事,薛郡主被小皇子童子尿澆了。”
陸皇後也跟著笑:“調皮,春冬,帶薛郡主去換身衣裳。”
這一換薛如意就沒回來。
清晨還陰暗的天空此時豔陽高照,薛二和薛忠山夾在一大群憤青中被曬得昏頭昏腦。
防禦裝備都帶了,居然沒帶傘。
也不知是誰肚子咕隆隆叫了一下,其餘人肚子也跟著叫。薛二摸摸懷裏的幹糧,覺得現在拿出來啃委實不合時宜。
前頭的翊王與禁衛軍爆發激烈的衝突,劉成姚帶著人往前衝,大喝道:“牝雞司晨,有違天道,請太後還政於帝。”
“我們要見皇上,快開門,讓我們進去。”
陸相攔在最前頭,喝道:“先前不是說好等到春祭,如今還有三日,劉成姚你想造反不成?”
劉成姚一手拉開陸相,怒發衝冠:“等你們謀害皇上嗎,快讓開!”
禁衛軍被衝開,寢殿的門突然打開了,陸皇後從裏頭出來,滿麵悲痛,朝眾人道:“皇上薨了。”
眾人臉色齊變,李清翊同劉成姚帶著一眾人衝了進去,明黃的龍榻上,年不過五十的嘉佑帝臉色青白,直挺挺躺在床上,了無生氣。
連眼睛都沒合上。
陳公公跪在一遍哀痛大哭。
不多時皇後領著一眾宮妃趕來,圍著床榻哭嚎。
“皇上!”劉成姚怒目圓睜,轉而朝陸太後喝罵道:“毒婦,定是你毒害了皇上。”
陸太後滿麵悲痛,喝道:“劉中書休要胡言,皇帝是哀家一手帶大,哀家何至於毒害他,皇上是中風後病亡。”
殿外,先後又有大臣趕來奔喪,陸太後從袖帶裏拿出一卷明黃的聖旨,朝眾人道:“皇上死前留了聖旨,冊立五皇子李清瑞為皇帝,哀家垂簾聽政,陸相輔政。陳公公,聖旨就由你來宣讀吧。”
陳公公被禁衛軍請到章台殿正門口,外頭跪了一圈官員,李清翊連同劉成姚幾個怒目而視,喝道:“聖旨是假的,皇上不可能舍了已經成人的二皇子,讓五皇子繼位。”
“聖旨是假的。”
陸太後不理會他們,催促陳公公道:“快讀。”
陳公公拿聖旨的手在抖,開始磕磕巴巴宣讀,然後他在聖旨上看到白色的光點,還不等他好奇又出現兩點、三點。
在薛忠山身後薛二自然也看到了,他撇過頭四處觀察,終於瞧見偷偷摸摸躲在花叢裏的薛如意。她手裏拿著三個聚光鏡,不斷的調整角度,嘴裏還在嘀嘀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