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作者:
起躍 更新:2022-10-12 22:14 字數:6104
第105章
唐韻從阮嬤嬤手裏紅著臉接過,鼓起勇氣翻了兩篇,畫麵上的人物圖,栩栩如生,活靈活現,什麽都能瞧得見。
唐韻“啪——”地一聲合上,臉色紅成了豬肝,如避蛇蠍,忙地又將那冊子交回給了阮嬤嬤,“放、放著吧。”
阮嬤嬤也知道是什麽,眼下姑娘已同殿下訂了親,婚期也已經定了下來,想著這時候姑娘瞧瞧也無妨,轉身便給她塞進了木箱內。
翌日一早,大夫人便尋了江陵城內最有名的裁縫鋪子,過來給唐韻量尺寸。
量完了尺寸,大夫人又同她討問了喜歡的花色,唐韻在寧侯府呆了兩日,說是說歇息,實則一直也是忙忙碌碌。
日子一混,便到了第三日早上。
知道她得回宮,寧侯爺一早便吩咐了大夫人,讓廚房做了唐韻愛吃的糯米糕。
明公公趕到寧侯府接人時,唐韻正陪著寧侯爺在用早膳。
寧三公子出來見的明公公,將人邀請到了前廳,又讓小廝奉了茶,明公公對這位三公子還算熟悉,倒也不好駁了麵子,卻也隻是跟著進了屋候著,並沒有喝茶。
這個時辰點過來,唐姑娘還未收拾好,回宮之後,鐵定會誤了時辰。
前日走之前,他親耳聽見太子同唐姑娘交代,巳時前必須回。
如今都已經快到辰時末了,唐姑娘還未出來,想起自己那位主子的小心眼兒,明公公都替唐韻捏了一把汗,正欲讓三公子去催一聲,屋外便傳來了說話聲。
明公公趕緊起身走了出去。
見到明公公,寧侯爺似是才知道他來了府上,一臉的意外,客氣中又難掩諷刺地道,“難為公公還特意跑了這麽一趟。”
一刻前,寧侯爺便聽到了下人來報,說是東宮來接人了,寧侯爺心頭突然有些不太舒服了,人還不是他東宮的呢,有帶這麽催的?
且這才回來不過兩日。
寧侯爺故意讓明公公等了一刻鍾,才放人。
雖賜了婚,到底是還未過門,這般上門來要人,本就是厚著臉皮,明公公隻能陪著笑臉道,“侯爺客氣了,都是奴才應該的。”
寧侯爺也沒再說什麽,親自將唐韻送到了門口,上了馬車,又叮囑了幾句,“好生照顧自個兒。”
這一進宮,怕是得到婚禮前夕,才能見到人了。
唐韻點頭應道,“好。”明公公也回了一聲寧侯爺,“侯爺放心,皇後娘娘不會虧待了唐姑娘。”
寧侯爺:,,
他是眼睛瞎了還是怎麽著,還認不出他是東宮的人了。
寧侯爺沒再說話,明公公也沒同其多寒暄,轉身上了前頭的一輛馬車,交代了馬夫,急急地趕往東宮。
路上再趕,回到東宮已經過了巳時。
知道太子是個什麽性子,唐韻和明公公下馬車時,心頭都不免有些緊張。
剛進東宮大門,底下的小太監便前來稟報,“殿下適才去了乾武殿。”
唐韻倒是鬆了一口氣。
*
早上明公公剛走,乾武殿的魏公公又來了東宮,“陛下今兒精神好了些,娘娘也在乾武殿,說殿下若是得空,過去一趟,挑挑婚服的顏色,再量尺寸,婚期緊湊,得著手準備婚服才行,,”
太子這一去,耽擱了快一個時辰才從乾武殿內回來。
小順子跟在身後,兩人的身影出了乾武殿,上了一段涼亭花園,腳步還未走出去,身旁的紅柱後,突地竄出了一道人影。
小順子警惕地回過頭,太子卻沒有動,動靜聲一傳出來,太子便知道是誰了,腳步也慢了下來,由著那人從他身後伸出了胳膊,捂住了他的眼睛。
“殿下,猜猜我是誰?”
這番情趣,早在兩人偷偷摸摸之時,唐韻便對他用過了。
可奈何腳尖踮起來,身子免不得歪歪扭扭,微微生涼的掌心一時從他的眼睛又落在了臉側,捂也捂不住,倒是自個兒先放棄了,從身後輕輕地攬住了太子的腰。
太子一聲輕笑,偏頭去瞧她,“知道回來了。”
唐韻便也鬆開了他,上前親昵地挽住了他的胳膊,語氣裏帶了些撒嬌,“我可想殿下了,,”
“少來。”太子帶著她慢慢往前走,側目打探著她身上的變化,膚色似乎又白了一些,嫩了一些,太子胳膊肘一手,將她拉近,“想孤,還會呆到這時候才回宮。”
“殿下不知,這一趟我可忙了。”
太子疑惑地看著她。
唐韻側過頭,抿唇含了一絲微笑,對上他的視線,軟聲道,“日日都做夢,夢裏全是殿下。”
太子見她這模樣,八成知道是為何了,“晚了時辰?”
唐韻搖頭,“沒有。”
太子輕聲一嗤,“你以為你能騙得過孤。”他去門房一問便知。
唐韻自然也知道,他太子神通廣大,老實地道,“晚了一些,今兒陪外祖父吃了早膳,多聊了一會兒,殿下一向大度,當也不會同我計較這一會兒功夫。”
“是嗎。”太子可還記得她那日含沙射影的話,道,“孤怎聽人說,孤心眼小呢。”
唐韻的腳步挨著他,低下頭,隱去了臉上的窮迫之意,故作氣惱地道,“誰說的?殿下才不是呢,唐韻在韻兒心裏,什麽都好。”
乾武殿出來還有一段路,金磚兩邊種植了不少的花卉,晨間的日頭明豔,落在兩人邁動的鞋尖上,映出了一串光圈,一片明媚之態。
太子的腳步放慢了下來,頗有幾分談情說愛的興致,“那你說說,孤哪些地方好。”
“哪兒都好。”
“具體說說。”
“殿下心胸寬廣,脾氣又好,,”
太子:,,
“孤怎麽覺得你又在諷刺孤,,唐韻你想找,,”
太子的話還未說完,胳膊便被唐韻一把拽了下來,在他偏下的側臉上輕輕軟軟地親了一口。
日頭正直落在太子的臉上,晃了他的眼睛,太子的眼瞼下意識地微微一眯,唇角不自覺地上揚,神情懶散,尤其得享受。
二皇子和三皇子今日也得了皇上的召見,一進門,便撞見了這幅香豔的畫麵。
三皇子倒是一臉的平靜,沒什麽意外,二皇子的神色卻有些呆愣。
自從上回在龍鱗寺,親眼見到自己的皇兄是以殘暴不堪的手段,審問過逆賊之後,一度不敢同其碰麵,每每一想起來,總覺得背心涼得慌。
如今又見其臉上掛著笑意,一副沉浸在兒女私情中的風流之態,一時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他皇兄的真麵目。
人已經進去了,兩人斷然無法再退回去,隻得硬著頭皮上前,前方花卉中歪膩在一起的兩人,聽到腳步聲,也終於抬了頭。
“皇兄,唐姑娘。”三皇子先行禮。
也不知道是不是娶了太醫女兒的原因,臉色比起唐韻初見時,似乎要好了許多。
唐韻至今還欠著他的救命之恩,心頭對這位三皇子,存了幾分尊敬,回禮道,“三殿下有禮了。”
二皇子腦子這才反應過來,許是因為緊張,張口便道,“皇兄,皇嫂。”
唐韻:,,
到底是還未成婚,這般被人稱呼,唐韻一時羞澀,微微往太子身後躲了躲,被太子一把攥住了手腕,應道,“嗯,進去吧,父皇正候著。”
兩人走遠了,太子才一把擒住了她的腰,低聲道,“素日裏就知道在孤的麵前放肆,如今一句皇嫂,竟將你臊成這樣。”
唐韻低著頭,由他摟著,輕聲道,“我能在殿下麵前放肆,便也是殿下百般寵愛於我,我才生了這般膽子,這世間小到三歲孩童,大到白發老人,誰又不是見臉色行事,仗著勢氣欺人,殿下如今心頭有我,這時候我不恃寵而驕,莫不成還等殿下厭倦我時,才來同殿下放肆,,”
普通人家尚且還有三妻四妾,更何況他是太子。
她能進東宮,能下定決心同太子攜手一生,便也做好了將來他六宮粉黛爭豔,妻妾成群的心理準備。
她也並非是杞人憂天的性子,不求往後能如何,隻看當下,當下他心裏有自己,自是要格外珍惜這段情誼。
誠然她那一番話,說得並無半點委屈,不過說的都是事實罷了,可聽進太子耳裏,便覺刺耳,“孤在你眼裏,就是如此見異思遷之人?”
唐韻一愣,倒不成想被他誤解,正想解釋自己並非此意,太子的胳膊微微一緊,將她摟進了懷裏,突地道,“孤這輩子,就你一個好不好。”
太子那話本就是擦在她耳側說的,酥酥麻麻的感覺,如同一道閃電擊過,唐韻心頭不由一震。
太子又道,“孤就你一人了,你定不能翹起尾巴,反過來欺負孤,你要好好地待孤,伺候孤,陪著孤,不能讓孤心生出寂寞,,”
太子俯身看著她的眼睛,“你還必須得給孤生孩子,多了孤怕你疼,可至少也得三個,將來皇室不能太過於凋零,三個正好,最好是兩個兒子,一位女兒,將來兄弟之間有商有量,還有照顧妹妹,,”
唐韻聽著他在自己耳邊,規劃著他們的將來,隨著他的話,眼前仿佛也看到了她同他的未來。
那是她從未敢有過的奢想。
他們的將來。
“殿下說什麽便是什麽,我都聽殿下的。”唐韻輕輕地靠在他身上,淡淡的冷梅香色從他胸膛內溢出來,幹淨純粹,同他這個人一樣。
越是相處下去,唐韻越是能感受到他的好。
他是如此的高貴,是大周的太子殿下,有權有勢,自己也有本事,長得又好,卻偏偏獨許了她一人。
唐韻想著,自己當初的誤打誤撞,竟也撿了這麽大個便宜,他這樣的人,自己不知,她卻清楚,不正是無數少女心中所夢想的如意郎君。
唐韻又低聲道,“我何德何能,,”
“你也別太小看自己了。”太子低聲道,“能讓孤這番死心塌地愛上的女人,可不簡單,有狀元之才,能書寫文章,也能燒菜做飯,能給孤煎魚吃,還能唱戲。”
唐韻:,,
她說他心眼小,有說錯嗎。
一點小事,從不願意吃虧,逮住機會都能對她諷刺回來。
可他又是如此優秀。
唐韻隨他高興,“殿下過獎了。”
“你走之後,孤想了一個好點子。”太子突地鬆開她,看著她投過來的疑惑目光,又欲又純,低聲道,“太子妃得半年後才能進宮,你先來孤身邊伺候半年,等太子妃來了,孤定會補償你,讓你後半輩子,後顧無憂。”
唐韻:,,
唐韻配合地道,“奴婢惶恐。”
“不怕,孤會好好疼愛你的,隻要你乖就好。”太子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摟著她纖腰的胳膊陡然一緊,將她的胸貼著他胸,儼然了一副風流狀。
“太子爺,你輕些,,”
*
半年後。
大婚前兩日,太子才將人還給了寧侯府。
寧侯爺早就準備好了。
雖說唐韻是嫁去皇家,不缺東西,但寧侯爺吩早就咐過,寧家不能有半點含糊,婚禮定要風風光光。
若是在七年前,寧家一個富商,嫁妝必定會豐厚,可寧家遭劫之後,寧家也才剛起來,一時能拿出來的並不多。
就算寧侯爺掏光了家底,將先前在西戎立功所得的所有賞賜都拿了出來,寧家三房親舅,也都拿出了自己的老本,給唐韻添在了嫁妝內。
置辦的嫁妝,也隻能說過得去,稱不上轟動。
臨近婚期的前一夜了,寧府門口,突地來了一隊馬車,明公公領著人,從馬車上一口箱子接著一口箱子地抬下來,擱在了擺在寧府外的嫁妝隊伍裏,彎彎曲曲的一條長龍,貨真價實的十裏紅妝。
寧侯爺聞訊趕到屋外,看那嫁妝,一眼望不到頭的,心頭頓時一熱,大抵也料到太子會主動給他寧府添上嫁妝,來給韻姐兒撐起了場麵,一時激動,跪下謝恩道,“多謝太子殿下。”
明公公趕緊將人扶起來,“侯爺快快請起,這東西也不過是過過場麵,待會兒還是得抬進東宮,侯爺到不必如此行了大禮。”
前院的動靜傳到後院時,唐韻已經穿戴好了,奢華的婚服,繁瑣雍容,屋裏擠了一堆人,正瞧著宮裏來的嬤嬤給唐韻梳頭。
寧明兒一步跨進來,便興奮地囔囔道,“表姐夫倒是大方,嫁妝的長龍我都望不到頭了,表姐這派頭,明兒定會轟動江陵,不虧是太子妃。”
話音一落,屋裏的不少小輩都散了出去,去看熱鬧,留下了幾位長輩還在。
寧三夫人瞧著跟前的唐韻,幾回都沒能錯開眼睛,實在沒忍住,開了口,“韻姐兒也不知道是怎麽長得,如此好看。”
大夫人薑氏一笑,“像她娘。”
寧三夫人又打探了一陣,倒也不全像小姑子。
唐家那位姑爺她看過,雖不是個東西,可勝在一副皮囊好看,當初小姑子被迷了心智,多半也是因此緣故。
韻姐兒尋了兩人的優點來長,能不好看嗎。
寧三夫人能看出來,二夫人和大夫人,也能看出來,卻都是心下了然,極為默契地閉了嘴,沒在這大喜日子,去提晦氣之人。
“確實像她娘。”寧二夫人附和了一聲。
唐韻被嬤嬤拽住頭發,動不得,隻能聽著三位舅母坐在那,猶如王婆賣瓜,誇得她臉色陣陣生紅。
吉時前的半個時辰,唐韻才收拾妥當,坐在軟榻上候著。
見時辰差不多了,薑氏便上前同她輕聲交代道,“此後再見麵,舅母就該稱韻姐兒一聲娘娘了,尊卑雖有別,但親情卻沒變,韻姐兒記住,往後無論發生何事,都有你的三個舅舅,還有你的外祖父,幾個表哥在你身後撐著,並非韻姐兒一人。”
此番話本應由她自個兒的娘親來說,娘親不在,此時由薑氏替代了她母親的角色,也算是彌補了,給了她該有的關懷。
以往薑氏說這些時,唐韻倒也沒有什麽感觸,今兒的氣氛到了,唐韻眼裏突然有了些水汽,點頭感激地道,“多謝三位舅母。”
“大喜之日,不興落淚,可別花了妝。”薑氏忙地起身,拿了絹帕,給她拭了拭眼角,將一旁的團扇遞給了她,“時辰也快到了,咱們就不說了,韻姐兒拿著扇子吧。”
吉時一到,外麵一陣炮竹聲,響聲能震破人耳膜,聲音剛安靜下來,宮裏接人的太監便唱了一聲,“恭迎太子妃升攆。”
唐韻如今的父母皆已過世,唐家亦無兄弟,如今從寧家出嫁,自是寧家人送親。
寧大公子,寧二公子均不在府上,今日唐韻便由寧三公子寧衍背著人出去。
自上回唐韻同寧三公子說明白了之後,在寧衍的眼裏,便也真正地將她當成了妹妹看待,人背在背上,寧衍由衷地對她祝福了一聲,“此一去,願表妹一輩子都能平安順遂。”
他看得出來,太子殿下是真心待她,那日在酒館,他親眼見證了太子爺對她的在乎,他心頭的愧疚和心疼也一並散了個幹淨。
也明白了,她並非如自己想象得那般困難,她過得挺好,並不需要他的擔心。
唐韻趴在他背上,對他亦是兄長的感情,感激地道,“多謝三表哥,我等著三表哥高中。”
“嗯。”寧衍笑著應了一聲,輕鬆地將人送到了攆橋上。
攆橋離開寧府時,天色還未亮,到了宮中,天色才徹底地亮開,人行在前,嫁妝在後,浩浩蕩蕩地隊伍,肅然又熱鬧。
宮中從早上起來,也皆是一片緊張。
太子一早便由司儀領著去了乾武殿內,對皇上,皇後行了三跪九叩之禮。
兩人的婚期正值寒冬時節,宮裏的地龍整日地燒著,呆在屋內不覺,到了屋外,寒風一吹,直凍人手腳。
太子著了婚服,裏裏外外幾層,甚是繁瑣,倒沒覺得冷,心頭卻憂心,行完禮出來,問了幾回身邊的明公公,“太子妃今日有沒有帶手爐。”
明公公:,,
這個時候,怕不會帶手爐。
禮畢回到東宮,片刻的功夫,殿外便是一陣動靜,太子妃執扇遮麵,立到了太子身後,同時太子身邊的司儀跪奏道,“拜。”
太子作揖以入,聖至西階。
太子妃緊隨其後。
一套規矩行完,天色已經到了黃昏,兩人坐在喜床前,餓得前胸貼後背不說,身子也均成了僵硬。
唐韻一雙手舉著團扇,如同已經凝固了一般,一直沒擱下。
此次的婚房選在了東宮後宮,太子的東暖閣內,喜紅的蠟燭,紅燈籠,紅帳子,紅被褥,瞧得久了,唐韻的眼睛內,已是一團紅。
唐韻有些眼花,索性閉上了眼睛。
行完禮,太子本應去前殿,應付賓客,唐韻等著他出去,太子卻是轉過頭看了她半天,都沒有動靜。
唐韻規矩地坐在那,也不知道他要幹嘛。
半晌後,聽到太子喚了她一聲,“太子妃。”
唐韻點頭,沒出聲。
太子無奈地道,“你這一日舉著一把扇子,孤瞧不見你的臉,總得聽你出個聲兒,得讓孤知道自己沒娶錯人,萬一寧侯爺糊弄孤,弄了個替嫁的過來,孤豈不是辜負了太子妃。”
唐韻累得糊塗,一時竟也忘記,這才撤下了胳膊,將團扇從麵上挪開。
豔麗的麵孔,描了妝容,太子一時覺得有些陌生,湊上前,細細瞧了一陣,仿佛才認出來,對著她一笑,“嗯,倒是如假包換,確實是孤的愛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