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作者:起躍      更新:2022-10-12 22:14      字數:4903
  第75章

    心頭雖說並不想讓他見到大舅舅,可他若是當真見了,自己也不能如何。

    他是太子,庶民見了應當三跪九叩首。

    唐韻沒料到,他會突然躲起來,此時見他堂堂一個太子爺,心甘情願地躲在了門後,心頭又生出了幾分愧疚。

    倒沒去想他口中所說的什麽扯平了,隻輕輕地問道,“殿下,怎麽在這兒。”

    太子緩緩地直起身子,偏下頭看著她一笑,“孤這不是還見不得人嗎?怕你大舅舅瞧見,說你私藏外男。”

    說完太子便是一陣自嘲。

    他出息了。

    一句私藏外男,自己都能將自己說出一股子的自豪來。

    適才太子一直靠在那,如今一起身,再往前走了一步,胸膛幾乎抵到了她額頭,唐韻心頭一跳,退後兩步,“殿下說笑,,”

    話還沒說完,身後沒有完全合上的門板,突地被推開,“姑娘可在屋裏,,”

    阿潭一個早上都沒見到唐韻。

    趙靈用完早食後,她跟著出去,見太子已經起來了,趕緊又去底下的院子,讓小廝再多備幾份。

    誰知一鍋糕點還在鍋裏蒸著,阿潭等了好一陣,才取到東西裝進了食盒,回來在門口碰上了寧大爺,便知唐韻已經起來了。

    進屋後卻並沒有見到人,見其房門似是虛掩著,這才上前推開。

    她那一推,門板砸在唐韻身後,唐韻身子直往前衝,“嘭!”地一聲,額頭磕上了太子的下頜。

    剛起身的太子,又被她撲在了門後的角落裏貼著,嘴裏發出了一聲清晰的“嘶”疼。

    唐韻:,,

    那死丫頭。

    門外的阿潭也察覺出了異常,臉色一白,不知該如何請罪,當下便要往下跪,“奴婢該死。”

    “出去。”唐韻一聲將其嗬走,趕緊起身,鬆開了被自己壓在身下的太子。

    太子仰起頭,目光盯在了她臉上,卻拿手捂住了嘴。

    唐韻:,,

    唐韻急忙賠罪,“對不起殿下,可是傷著了,,”

    太子沒動。

    唐韻多半知道自己那一下,怕是磕到了他的牙,有些被嚇到了,“殿下,讓我瞧瞧吧。”

    片刻後,太子才挪開了手。

    唐韻目光一愣,她那一撲果然是磕在了他的牙上,此時一張薄唇,被磕出了一塊傷口,參出了血跡,恍如被人咬過的一般。

    雖說有些大逆不道,此時也不太應該,可一想起自己如今還有些紅腫的唇瓣,唐韻心中突地生出了一股子邪惡的快感。

    報應。

    即便是一閃而過,太子還是看到了她眼裏的那道小心思,心頭一嗤,問她,“流血了?”

    唐韻心口一提,多少有些發虛,故作關心地湊上前,細細地瞧了瞧,可越瞧越覺得那殷紅的一道傷痕,像極了被人輕浮過。

    唐韻的眸子輕輕地一轉,避開了他的目光,認真地道,“血倒是沒,沒多少,殿下可是覺得疼?”

    太子沒應她,眼睛一直盯著她的臉,片刻後,突地一笑,問道,“唐韻,你這是在笑孤?”

    唐韻一愣,忙地搖頭道,“沒有,我怎麽可能,,”

    “你唇角都揚起來了那麽高,還說沒有。”

    唐韻下意識地去壓住了唇角。

    唐韻:,,

    上當了。

    一陣安靜,太子突地一聲嗤笑,伸手抬起了她的下顎,逼著她看向了自己的唇瓣,“你眼睛裏的心虛告訴孤,怕是不止流了一點血吧?”

    他怎麽見人。

    唐韻瞧了一眼,又撇開,討了饒,輕聲道,“殿下,我去替你敷敷。”

    “嘴怎麽敷?”

    “可以敷。”

    “那你先告訴孤怎麽敷。”

    唐韻被他吵得有些煩了,眼睛一閉,踮起腳尖,將自己的唇瓣湊了上去,柔軟的舌尖,帶著濕漉的甘甜,輕輕地在他的傷口處一舔。

    太子的身子瞬間僵住。

    隻覺唇上被她舔過的地兒,痛楚消失,細細麻麻的觸感慢慢地爬了上來,從唇瓣一瞬之間擴散開,鑽入腦子,撓進胸腔心坎。

    唐韻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他僵硬的神色,心頭不由一嗤,果然是個色胚,“殿下覺得,還疼嗎。”

    太子:,,

    太子垂下頭,瞧見的便是一張麵含羞澀,目含春光的妖豔麵孔。

    成,又勾他。

    同樣的招數,卻是屢試不爽。

    太子偏過頭,心甘情願地吐出了一聲,“不疼。”

    “那咱們出去可好?”唐韻輕輕地握住了他手腕,一麵將他往外拉,一麵輕聲細語地道,“鹽水我已經給殿下備好了,殿下先洗漱,洗漱完了,咱們便用早膳,殿下不是喜歡吃那些瓜果嗎,待會兒我再讓那的丫頭,給殿下切一盤子,,”

    給那丫頭一個賠罪的機會。

    這會子怕是嚇傻了。

    唐韻這番心虛之下,主動示好的態度,突地讓太子有些飄飄然,走出去後,便開始拿喬,問道,“你不是說顧景淵,沒進來過嗎。”

    唐韻:,,

    得,又來。

    “寧家大爺說的話,孤都聽見了,顧景淵肯定經常來這兒,你實話告訴孤,是不是招待過他?孤不會生氣。”

    唐韻被他往後一拉,身子微微靠在了他的胸膛上,心頭一諷。

    他是不會生氣,他隻會耍瘋。

    他以為人人都像他那樣,動不動就闖人家姑娘的門。

    顧公子比他知書達理得多。

    太子見她不答,心頭也是一陣暗諷。

    果然就是個騙子,嘴裏就沒有一句實話。

    太子非要拉著她掰扯清楚,“寧家大爺都能看出來,顧景淵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怎麽沒看出來?你是不是,,”

    唐韻都快被煩死了。

    提起頭,正欲懟他一句,愛信不信,目光又瞥見了他唇瓣上的傷口,勢氣頓時矮了一截。

    “殿下就別鬧了,我真沒有招待過他,也沒讓他進來過,他每回過來,都隻是坐在槐樹下,且也呆得不久。”唐韻借了他昨日的話,“我不喜歡吃回頭草。”

    太子:,,

    這話很難不讓太子聯想到自己。

    她是不是也將自己當成回頭草了,,

    唐韻給了他一顆定心丸,“殿下放心,我真的不喜歡顧景淵。”

    “那孤,,”呢。

    太子幾乎脫口問了出來,臨到嘴邊,及時地收了回來,心口驀然一酸。

    他不想自取其辱。

    太子鬆開了她,偏頭道,“孤信你一回,以後不許再騙孤。”

    “我沒騙你。”

    “韻兒摸著良心再說話,,”

    唐韻:,,

    他煩不煩。

    “好,不騙了,以後都不騙了。”

    *

    趙靈買完藥回來,便見太子坐在蒲團上,嘴上腫了一塊,傷口還不小。

    趙靈一愣,“殿下這是怎麽了?”

    “貓咬的。”

    趙靈:,,這不是才讓他出去買了藥,怎還又,,

    趙靈將買來的藥瓶遞給了他,輕聲道,“殿下不在宮中的消息,怕是已經傳出來了。”

    適才他去買藥,遇到了蜀中知府的人巡查。

    府兵挨家挨戶地上門,一進屋便道,“都給我聽好了,這段日子規矩些,該備的賬本備好,明日知府大人來查,要是被查出來了問題,別怪大人不客氣。”

    蜀中以井鹽聞名,俗稱鹽都,每年的鹽產量極高,一直都在往外輸送。

    可朝廷明文規定,百姓商戶不能私自販鹽買鹽,旁的地兒還好管製,但在處處都是鹽井的蜀中,很難管控。

    不少商戶都在掛羊頭賣狗肉,看似是個客棧,小攤,實則私下裏都在趕著販鹽的勾當。

    平日裏官府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今日知府的官兵突然上門,前來查賬,如此興師動眾,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上麵來了人。

    官府的官兵一走,街頭上便開始議論紛紛。

    “這到底是哪位爺來了咱們這小廟?”

    “兩個多月前聽說江陵那片已經被查了一遍,戶部都被處置了好幾人呢。”

    “江陵那是天子腳下,被查也是應當,可咱們蜀中,怎也招惹上了,莫不是戶部的哪位大人,心急了?”

    “戶部已經被處置了幾人,這節骨眼上,怕是沒那麽蠢,自己搬石頭來砸自己腳,依我瞧,怕是宮中的哪位主子,,”

    宮中成年的一共就三位主子。

    太子,二皇子,三皇子。

    二皇子好武,怕是並不擅長查賬之事,三皇子身子弱,當來不了蜀中。

    如此一想,其中一人便道,“聽說半月前,宮中沒有舉辦太子的弱冠之禮,莫不會是那位太子爺,,”

    這話一出,個個頭上都冒了汗。

    要真是太子爺來了,那番手段,誰也逃得過。

    *

    趙靈拿了藥從鋪子裏出來,不敢耽擱,立馬趕了回來。

    太子來蜀中的消息一旦泄露,便是弊大於利。

    太子這些年一雙鐵腕,處置了不少人,難免會結怨,就怕有一些極端之人,前來行刺。

    且,前朝的逆黨,上回雖說給了一擊重創,至今還未完全掃光,五皇子也還未落網。

    雖也有暗衛,卻盯不過上千萬雙眼睛。

    殿下怕是耽擱不得了。

    太子自然也聽出來了,臉色一瞬肅然,道,“半個時辰後出發,去給明慶德送信。”

    “是。”

    *

    唐韻沒讓阿潭一道,阮嬤嬤此時正在趕來蜀中的路上,唐韻讓阿潭先去同阮嬤嬤碰頭,免得到時人來了蜀中,卻撲了空。

    有太子和趙靈在,阿潭倒是不擔心,應了下來,“成,那姑娘路上仔細些。”

    唐韻點頭,“嗯,接到嬤嬤,直接回江陵便是。”

    趙靈先將阿潭送出了山道,去趕水路的最後一波船隻。

    回來時,唐韻也都收拾好了。

    來時,唐韻帶了一大堆的東西,做好了打算,要在此過上一年半載,如今提前離開,好幾口箱子都還沒有開封,本也不打算拿。

    想起太子多疑的性子,唐韻又讓趙靈,原封不動地搬回了馬車上。

    昨夜寧家的井鹽鑽出了黑鹵,個個都在興頭上,盡都趕去了井屋,寧家大爺早上回來打了一轉,看了一眼唐韻,心頭牽掛著,實在是呆不住,又返了回去。

    唐韻將信函放在了堂屋的木幾上,用茶盞壓好,拿上了寧家大爺給她買回來的糯米糕。

    此一別,再見之日,便又一切都不一樣了。

    這輩子,她也不會再有如此愜意之時。

    今日大伯說的那些話,她都記住了。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運。

    日子之所以煎熬,是因為人都長了一顆心。

    有欲有求。

    她心願已了,這輩子也沒有任何事情,可以讓她再陷入煎熬之中。

    她不會將自己的喜怒哀樂,放在旁人身上,更不會放在男人身上。

    她更不會將自己活成母親那樣,不會去喜歡誰,心悅誰,,

    唐韻轉身走出了屋子,太子正立在門口等著她,倒也沒覺得她離開有何可留戀的。

    這等粗糙地兒,不適合她。

    她是他的太子妃,金貴著呢。

    *

    馬車一離開半山腰,便開始了七彎八拐。

    蜀地的小鎮不同於江陵,倚山環繞,繞過一圈又一圈。

    馬車一顛簸,太子便扶住了唐韻,走了一段後,唐韻整個人都歪在了太子懷裏。

    一路顛簸了近半個時辰,馬車才出小鎮,慢慢地上了官道,路也開始平緩了許多。

    唐韻正欲坐起身來,太子突地從袖筒裏取出了一個瓷瓶,遞給了她,“早上孤讓趙靈去買的,此處沒人,你抹上。”

    唐韻:,,

    唐韻臉色一瞬漲紅。

    他莫不是人?

    “多謝殿下,不用,,”

    太子將瓷瓶塞給了她,同時背過了身,“夜裏才到驛站,還得好幾個時辰,你抹上,會好受些,孤不看你。”

    唐韻盯著他背過去的身子,半晌才回過神。

    當初來蜀地,她一個姑娘,誰能想到要帶上那藥,,忍了一個早上,沒見好,又顛簸了一段山路,如今腿根子火燒火辣。

    太子前來尋人,是騎馬而來,並沒有乘坐馬車,此時兩人坐的是唐韻從江陵帶過來的馬車。

    寧侯爺為了讓她能在路上好好歇息,親自給她鋪了一張軟榻,四麵的窗戶用了簾布遮擋,行駛在路上確實沒人能瞧見。

    且馬車內的人也已經背過了身,,

    猶豫了一陣,唐韻終究是背過身去,撩起了裙擺,,

    馬車內一陣詭異的安靜,唯有布料的莎莎聲響。

    唐韻心都懸在了嗓門眼上,偏生這時,馬車突地一頓,唐韻一個沒捏住,手裏的瓶兒滾下了軟榻。

    唐韻腦子裏一片空白,猛地轉過身防備地看向太子,正是一臉緊張之時,太子回了頭。

    唐韻:,,

    太子:,,

    沉默了兩息,太子解釋,“孤並非故意,,”

    唐韻的臉色“騰”一下燒了起來,看著他一直盯著自己,眼珠子都不帶轉的。

    唐韻惱羞成怒,一時忘了彼此的身份,腳踹過去,踢在了他的後腰上,“你還看!”

    太子被她踹得身子一晃,目光瞬間瞥開,轉頭看向了跟前的窗幔,入目的美景在腦子裏久久揮之不去,耳尖漸漸地生了紅,完全忽略了,自己堂堂一個太子爺,竟生生地挨了一腳。

    唐韻踢完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暗罵了自己一聲,她還真是忘了形。

    心虛再一次冒了上來,唐韻匆忙地整理好了裙擺,忐忑地挨了過去,湊近他,想瞧瞧他的臉色如何。

    太子卻忽然轉過了身,那臉上的神色一瞬冷如寒冰。

    唐韻心頭一跳,“殿,,”

    話還未說完,便被太子一把摟住了她的腰,將其往前一拽。

    唐韻的身子遽然失衡,還未來得及反應,坐下的馬車猛地一頓,直直地往前栽去。

    “護駕!”

    趙靈的聲音陡然落在耳邊,往前傾斜了一半的馬車,尾巴似是被人踩住,又穩穩地沉了下來。

    即便如此,唐韻還是被震得七葷八素。

    “跟緊孤,不要怕。”太子護住了她的頭,一腳踢開了車門。

    官道上已圍滿了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