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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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躍 更新:2022-10-12 22:14 字數:7987
第59章
唐韻並非故意失禮怠慢。
實在是他衝得太快,且出宮之時,兩人鬧得不太愉快,太子親口同她說過,不想再見到她。
唐韻不敢輕易跟上,一時倒是忘記了沒人帶路。
被他質問,唐韻才匆匆上前,彎腰賠禮,趕緊走在了前麵,領了路,“殿下,有請。”
唐韻走在前,太子的腳步跟在後。
目光怎麽落,都會落在她身上。
今兒阮嬤嬤起來,給唐韻梳了一個最近江陵流行的盤頭,發絲盡數盤起,露出來的一截頸項,白皙秀頎。
穿著打扮也與在宮中有所不同,拚色齊胸襦裙,沒有了宮中的那份華麗之感,更似是個世家閨中的大姑娘。
太子恍然。
唐家若不敗落,她確實該是個世家大姑娘。
不過,十七了吧?
就算是個世家大姑娘,她也當得起一個老字了。
過往種種又有了衝出腦海的勢頭。
太子瞥開眼。
她最好一輩子不嫁。
一路上,兩人一句話也沒說,沉默地走到了前廳,踏進門檻後,唐韻招待著他入了座,“殿下稍等片刻,外祖父頃刻就到。”
太子雖是貴客,但畢竟是外男,她一個姑娘,不便多留。
唐韻蹲身福了一個禮,正要退下,太子突地輕聲一笑,“當初孤接你入宮,可有短過你茶水?”
唐韻:,,
能不提之前嗎。
再說,他給了嗎。
“哦,孤忘了,那夜確實沒給你水喝。”
唐韻:,,
唐韻誠然不是這個意思,被他這三言兩語一提,倒成了她公報私仇,故意在怠慢他,“殿下先候片刻,民女去備茶。”
他是太子,誰又敢短了他的茶水。
太子沒應她,也沒再搭理她。
唐韻垂目退下,一出門便派阮嬤嬤去自己屋裏去取茶葉,出宮時,皇後娘娘給她裝了不少的新茶。
他那樣的高貴主子,旁的茶水也喝不慣,今日是頭一回來寧家,總不能讓他日後詬病,說寧家怠慢了主子。
唐韻端著茶盞進去時,寧侯爺已經趕回來了。
剛從校場過來,寧侯爺周身發熱,加之不知道太子突然造訪是為何,心頭免不得生出了緊張,額頭的一層汗不斷地往外湧。
太子倒是神色溫和,笑著問了他一句,“寧侯爺對這府邸可還滿意?”
寧侯爺從未同他打過交道。
唯一有牽扯的便是太子派來支援他的兩名得力助手。
此時見他麵色雖和悅,卻不知道他這話是何意,心頭不停地打起了鼓,隻能順著他的話答,“承蒙陛下和殿下的厚愛,微臣感激不盡。”
唐韻一進去,便見外祖父坐在太子對麵,身上的衣裳還沒來得及換,衣衫貼在身上,背心已然濕透,臉上的神色也看得出來,很緊張。
唐韻以往在東宮時,曾見過太子麵見臣子。
也是這番一張笑臉,看著和藹可親,可底下的人,誰也不敢怠慢,個個都精神緊繃。
宮中老臣都是如此,更何況外祖父一個剛當上官的商戶,尚未有為官的經驗,可經不起他這般嚇唬。
唐韻上前,將茶盞輕輕地擱在了太子身旁的木幾上,恭敬地道了一聲,“殿下,請用茶。”
太子禮貌地點頭,“多謝。”
唐韻:,,
他是太子,她隻是一個姑娘,即便有鄉主的身份,不至於讓他對自己露出如此謙卑的態度,
寧侯爺果然更緊張了。
既說到了這兒,且今日太子殿下也來了寧家。
寧侯爺起身,單膝跪地,對著太子拱手行了一個大禮,誠懇地道,“西戎一戰,若非殿下,我寧家豈有今日,太子殿下對我寧家的恩賜,我寧家沒齒難忘。”
太子一笑,伸手虛扶了一把,“寧侯爺言重了,寧家能有如此成就,靠的都是寧家自己的本事,孤能起什麽作用。”
唐韻:,,
說那話時,太子的目光明顯地瞟向了唐韻。
寧侯爺徹底地不敢起了,“殿下此言差也,,”
唐韻不忍再看下去,埋著頭將托盤裏的另一隻茶盞給寧侯爺擱在了木幾上,轉身又對著太子俯身,安靜地退了出去。
剛出門口,寧三爺也趕了過來,一臉的行色匆匆,見到唐韻,著急地問了一聲,“太子殿下當真在裏頭?”
唐韻點頭,“外祖父招待著的。”
寧三爺麵色一陣詫異,露出了疑惑,“平白無故的,太子怎麽上門來了。”
倒也不是平白無故。
這不明顯,是為了報複而來。
唐韻輕輕一笑,“我也不知,三舅舅不必緊張,太子殿下特意登門,定是有要緊事。”
報複歸報複,依他太子謹慎的秉性,來這一趟,確實是有重要的事情同祖父和三舅舅商議,隻不過將地點從東宮改成了寧府。
寧三爺點頭走了進去。
唐韻沒再留,回了自己的院子。
半個時辰後,前院突然傳出了熱鬧聲。
聲音剛起來,寧玄敬給唐韻新請的丫鬟阿潭,便輕快地走了進來,稟報道,“姑娘,三公子回來了。”
唐韻一見她臉上的喜悅之色,也猜到了,定是中了。
果然,阿潭歡喜地道,“三公子中了貢士,人剛回來,還在前院呢,姑娘也去瞧瞧吧。”
以三表哥的才學和努力,能中貢士,本就是意料之中,唐韻坐在軟榻上跟著阿潭一道歡喜了一會兒,卻是不動如山,“想必這會子寧家都知道了,三表哥怕是手忙腳亂,忙地應付呢,我還是待會兒再過去。”
三公子寧衍這會子確實忙。
寧家的兩位公子,再加上身後一群從考場便跟過來的學子,眾人一張嘴一人一句,七嘴八舌。
場麵雖亂哄哄一片,三公子倒也沒急躁,麵帶笑容地一句一句地回。
熱鬧聲傳來,前廳內正在議事的三人,也都聽到了。
誰都知道今兒春闈放榜。
想必是老三回來了,寧侯爺倒也不急,接著同太子討論適才的派兵,“殿下的意思是由微臣在前,,”
“今日春闈揭榜,府上的三公子中了貢士,如今回來當好生慶祝,孤不打擾了,明日孤再前來同寧侯爺繼續商議。”
寧侯爺:,,
就差那麽幾句話了,說完了也無妨,他怎敢勞煩太子明日再跑一趟。
“殿下,,”
寧侯爺還未來得及挽留,太子已經起來,朝著屋外走了出去,寧侯爺趕緊跟上,“既如此,老臣明日進宮麵見殿下,再商,,”
“不必,孤近日正好想出來走走。”
寧侯爺一愣。
太子的腳步已經下了踏跺,身影繞過了前廳的壁牆,壁牆外正圍著一群人,適才的熱鬧聲也是從此處傳出。
寧衍被眾人圍在中間,跨不開腳步,奮力擠出了一條縫隙來,剛抬起頭便瞧見了從裏走出來的三人。
見到太子身上的四爪龍紋時,寧衍的神色便是一愣,目光再落到太子身旁的公公身上,認出了那張臉後,寧衍心頭猛然一震,慢慢地變了臉色。
周圍圍來的人群在瞧見太子的一瞬,也都靜了下來。
“太子殿下。”寧衍率先跪下行禮。
今日跟著三公子前來的多數都是讀書人,極為重禮,齊刷刷地跪成了一片,頭磕在地上,不敢往上抬起半分。
太子的腳步徑直走了過去,停在了寧三公子的跟前,麵色溫和地一笑,溫聲道,“恭喜三公子。”
寧衍額頭觸地,再次磕頭謝恩,“多謝殿下。”
“都起來吧。”太子說完,這才走了出去。
腳步聲徹底消失了,身後的一眾人才慢慢地抬了頭,寧衍起身,回過頭,門口已經沒有了身影。
寧衍的臉色已經發了白。
那夜在寧家的鋪子前,帶暗衛前來相救的宮中之人,他雖隔得遠,瞧得模糊,卻認得其身形,且還有那位公公,他記得那張臉,,
寧衍一直不知到底是誰救他寧家。
心頭雖有懷疑,卻從不敢去想。
此時,他可以確定了。
——是太子。
當初祖父的那封自薦信是如何遞給朝廷的,寧家大房又是如何避開了追殺寧家六年的逆黨,旁人不知,寧衍心裏清楚的很。
寧衍下意識地往雅苑的位置望了一眼,心口莫名一顫,再也沒有了繼續鬧騰的興致。
轉身彎出一抹笑來,同身後的一眾學子拱手道,“今日寧某就不留各位了,來日寧某必定設宴款待各位,屆時還望賞個臉。”
讀書人都識趣,當下便拱手同他辭別,“成,下回咱們再敘,今日就不打擾寧兄了。”
一群人出門後,方才察覺到脊背繃得僵硬,誰能想到,今日還能在這兒見到太子殿下。
驚愕之餘,又忍不住去想,這寧家果然是皇恩浩蕩,中個貢士,連太子殿下都能前來賀喜。
“寧家這風頭,怕是擋不住了,,”
*
寧衍中了貢士,寧家又添了一樁喜事。
夜裏大夫人和三夫人一道張羅了宴席,特意為寧家三公子慶祝。
席間寧衛哪壺不開提哪壺,“父親昨兒還說三弟不知道會排到那個犄角旮旯,今日三弟便中了個榜首回來,父親這臉可還疼。”
寧三爺一笑,端起跟前的酒盞,對著寧三公子,一飲而盡,“三叔甘願認罰。”
寧衍起身回禮,“三叔莫聽二哥胡說,不就是句玩笑話。”
酒盞放下,寧三爺已是滿臉的自豪,笑著道,“這回咱們寧家,可謂是稱得上文武雙全了。”
他三房常年在外,跑的都是體力活兒,誤打誤撞,出了他這個將軍,還有一個少將。
大房當年則留在了家中管賬,沒曾想管出來了一個貢士。
二房這些年能在西域立住腳,必定也不俗。
寧三爺是真的高興。
苦盡甘來,苦日子熬到了頭,沒誰不高興。
寧玄敬難得沒有反駁他,比起打打殺殺,他一向看中的是才識,努力了這麽些年,寧家屋裏終於出了個文人。
往後,也沒人再說,他寧家隻是一群粗俗莽夫。
寧玄敬囑咐了一句,“衍哥兒這回是替咱們寧家爭了口氣,但之後的路還很長,不可鬆懈。”
寧衍起身聽訓,“孫兒必定不讓祖父失望。”
“嗯。”寧玄敬很是滿意,招呼了一聲大夥兒,“都吃,今兒咱吃好喝好,我寧家有這一日,可不容易。”
唐韻坐在大夫人身旁,瞧著席間的熱鬧,雖未怎麽說話,臉上卻一直帶著微笑。
戌時,宴席才結束。
寧侯爺、寧三爺、寧衛,均都醉得不輕,大夫人和三夫人忙地讓人來扶人。
見都走得差不多了,唐韻才起身,正欲回屋,寧衍不知道從哪裏提了個燈籠走了過來,“我送表妹一程。”
唐韻見他眼色清明,微微一愣,“三表哥沒醉?”
寧衍一笑,抬起了已經濕透了一邊的衣袖,“我不善飲酒。”
“三表哥這番作弊,明兒要是被二表哥知道,定不會饒了你。”唐韻笑著抬步往前,寧衍手裏的燈籠及時地照在了她腳下,應道,“他不會知道。”
唐韻笑笑,便沒再說。
“恭喜三表哥。”適才雖在宴席上,唐韻也同他賀了喜,此時再提,是因唐韻心頭真心替他高興。
這麽多年的努力,終於沒有白費。
“多謝表妹。”
上了長廊,寧衍換了個位置,走到了唐韻的左前方,將打濕的那隻袖口,換到了外側,手裏的燈籠微微偏後,燈火的光暈,穩穩地照在了唐韻腳前的一方地兒。
寧衍抬頭往前,夜色濃染如墨,庭院內一片沉寂,寧衍心口有些發悶。
“今年的試題如何?”唐韻見他突然不說話了,主動問他。
“相較於往年,儒學詞賦一塊簡單些,論題比以往要刁鑽。”寧衍回頭瞧向她,溫和地道,“待過段日子,我去將考題備一份,拿給表妹瞧瞧。”
“好,多謝三表哥。”
寧衍將人一直送到了門口,才停了下來。
唐韻回頭,正欲道一聲謝,寧衍突地擱下了手裏的燈籠,從袖筒內取出了一隻白玉發簪遞了過來,“這隻簪子是我以一篇詞賦所換,寧家府上沒有姑娘,母親和三嬸子怕是瞧不上這等稚嫩的東西,表妹若是不嫌棄,就收下。”
唐韻微微愣了愣。
寧衍伸著手,神色之間一片坦然。
唐韻笑著接了過來,“那我就多謝三表哥了。”
“不必客氣。”寧衍彎身提起了燈籠,囑咐了一聲,“表妹早些歇息。”轉身走出了院門。
前院的熱鬧聲,已經消停了下來。
寧衍回屋,並沒有歇息,換上了一件幹淨的衣衫,提著燈籠去了大夫人屋裏。
大夫人剛從前院回來,正準備洗漱,聽丫鬟進來說,“三公子過來了。”心頭一詫,趕緊將人請了進來。
“怎麽,睡不著?”大夫人知道自己兒子是個什麽性子,悶頭讀了幾年書,先生個個都誇他將來必成大器,誰知卻遇上了寧家遭劫,躲在瓊州的那些年,為了家人的生計,他丟下了書本,去碼頭替人扛貨,一聲都未抱怨過。
如今好不容易熬了出來,心頭必然高興。
大夫人今日實則比任何人都高興,壓抑在了這會兒,見隻有寧衍一人在跟前了,臉上的自豪也都露了出來,“你父親要是知道了,定會為你驕傲。”
寧衍走到跟前,同大夫人行禮,“多謝父親和母親的栽培。”
“過來坐著吧。”
寧衍卻沒坐,忽然掀起衣袍,跪在了大夫人麵前,抬頭道,“母親,孩兒今兒有一事相求。”
大夫人見他如此,嚇了一跳,“有什麽事,你起來再說。”
寧衍沒起來,倒是說了,“孩兒,想迎娶唐家表妹唐韻為妻。”
原本打算等到殿試之後,他真正地考取了功名後,再來稟明心意,但表妹已經十七了,祖父必定會替她議親。
他怕來不及。
大夫人一瞬愣住。
寧衍的眼眶微紅,聲音也有些沙啞,看著大夫人,沒再瞞著,“那夜寧家鋪子遭劫,同表妹一通前來的,是太子。”
話音一出,大夫人的臉色也跟著變了。
寧衍接著道,“旁人不知,可母親和我都應該知道,我們是如何從瓊州來的江陵,又是如何擺脫了那幫賊人。”
“孩兒一直以為,這世間的姑娘個個嬌豔如花,柔弱力薄,該受到兒郎的保護,可孩兒如今才知道,也有那麽一位姑娘,將自己置身於龍潭虎穴之中,丟掉自己的尊嚴,以一人之力,拯救了一個家族。因為有她,今日我寧家才有了如此風光,可她自己呢?”
寧衍眼裏布了一層水霧,看著大夫人,啞聲道,“母親,她姓唐,她自己知道,寧家再好,於他而言,也隻是個外家,能替她撐腰,能給她一個身份,卻無法給她一個真正的家,寧家遭難,孩兒有父親和母親陪著,都曾過得那般淒涼,何況孤身一人的她,她沒有母親,更沒有父親,孩兒不敢去想,那些年她是如何堅持過來的,這些日子,她在宮中到底又遭遇了何種煎熬。”
大夫人的一雙眼睛早就紅了起來。
她早就該想到的,五公主既然幫她,也不可能有這般大的本事。
若說是太子,她便能想明白了。
一個姑娘,憑什麽能讓太子替她出力。
大夫人隻覺心口絞得慌,她如今出了宮,她一個姑娘該如何過,,
“母親,在孩兒心裏,她是個幹淨的姑娘,倘若她願意,還請母親成全,孩兒必定以三書六禮、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娶她為我寧衍的妻。”
大夫人深吸了一口氣,拿繡帕拭了淚,看向跪在自己跟前的兒子,“你能有這份心,母親倍感欣慰。”
那丫吃了那麽多的苦頭,她哪裏還忍心將她送出去,怕是她外祖父也不會願意送她出去,寧家的幾個哥兒裏,也就她跟前的寧衍適合一些。
不去打打殺殺,將來也能給她一份安穩。
“待你祖父議親之時,我便稟明你的意思。”
寧衍磕頭謝恩,“多謝母親。”
*
自從回了寧家後,唐韻比在宮中,起得要晚。
用完早膳,已經過了辰時。
三夫人派人過來知會她,說想在遊院內種些花草,她要是感興趣,便過去瞧瞧。
唐韻巳時末了才去,三夫人已經讓人在牆角下種了一片月季,正修剪著枝椏,見她來了,指了一下牆根處,她上回從宮中折回來的月季枝,“從宮裏拿回來,我便插進了這兒,瞧這樣子,能活。”
唐韻立在她身後,陽光正落在她臉上,有些晃眼睛,唐韻拿手擋在眉間,笑著誇了一句三夫人,“三舅母可真厲害。”
還拍起馬屁了。
三夫人笑著回頭,平日裏瞧見的盡是些公子,冷不丁地見跟前立了個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神色不覺呆了一瞬。
三夫人也沒吝嗇誇她,“韻姐兒,長得可真是好看。”
唐韻臉色一下紅了起來。
三夫人被她逗得“咯咯”直笑,“一張甜嘴誇別人行,自己倒是個不經臊的。”說完三夫人便拉著她去了花棚那邊。
一邊走三夫人一邊同她埋怨道,“府上三個哥兒,今日我就逮到了個老三,咱過去瞧瞧,他那棚子搭得如何了。”
三夫人想在庭院裏種上一片紫藤,往後有客人來了,能有一片地兒供人觀賞。
兩人拐了個彎,唐韻果然見到了寧衍。
正踩在板凳上,綁著棚架。
聞到動靜,寧衍回頭,沒先同唐韻打招呼,先問了一聲三夫人,“三嬸瞧瞧,可是這樣綁的?”
“這讀書人腦子就是好使,我才說了一遍,就懂了。”三夫人誇著人,繼續使喚,“這邊一排也得綁,你個兒高,今日就辛苦你了。”
“不礙事,這幾日正好空閑。”
寧衍說完,才招呼了唐韻一聲,“表妹。”
唐韻卻沒顧得應他,“表哥小心些,我怎瞧著你這板凳不太結實呢,,”
話音剛落,寧衍踩著的那板凳,還真就跨了。
唐韻離得近,下意識地伸手去扶。
近看唐韻也就抓住了寧衍的胳膊,寧衍情急之下也抓住了她的胳膊,可從遠處瞧去,就不一樣了。
至少太子瞧見的,是兩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摟摟抱抱。
太子的眼角猛地一抽。
今日辰時前太子便到了寧家,好不容易議完了事,太子突然又提出,想去參觀一下寧家的府邸。
寧侯爺也不好拒絕,隻能將人帶到了這兒,“這幾日府上的庭院還未完工,太子殿下,,”
見太子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寧侯爺詫異地回頭,便見其目光盯著前方,嘴角掛著的一道笑容,漸漸地往下沉去。
寧侯爺一愣,順著他瞧的地方望去。
寧衍已經站穩了,唐韻也已退開了幾步,三夫人擱在了兩人中間,正在關心寧衍是不是摔著了。
這,哪裏不對了?
寧侯爺還未回過神來,太子已經提步走了過去。
花架下,三夫人還在拉著寧衍瞧,“如何?腳有沒有扭到。”
“無礙。”寧衍抱歉地看向唐韻,“倒是將表妹嚇著了,,”
“我沒事,表哥仔細些。”
唐韻剛說完,跟前的寧衍目光便是一抬,神色微愣,唐韻詫異地回過頭去,身後的寧衍和三夫人,已經行起了禮,“太子殿下。”
唐韻:,,
唐韻跟著蹲禮,才蹲了一半,太子及時地抬手,五指輕輕地捏住了她的手腕,扶了她一把,“免。”
唐韻的身子一瞬僵住。
太子又鬆開了她,退後一步,立在她跟前,目光在她臉上打探了一陣,突地一笑,道,“瘦了。”
唐韻:,,
神來的瘦了。
她才出宮幾日。
唐韻心口繃著,氣氛正是緊張,太子又回頭同漸漸變了臉色的寧侯爺解釋道,“說起來,孤倒是認識這位表姑娘,曾救過皇妹的性命,也在母後身邊伺候過,母後甚是喜歡。”
寧侯爺臉上的神色這才慢慢地緩了過來。
太子繼續看向唐韻,麵含微笑,“許是剛出宮,當不習慣,瘦了也正常,適應一些日子便好。”
語氣尤其輕鬆,似乎隻是平常的一句問候。
寧侯爺完全不了解這位太子的性子,這兩日相處下來,隻覺對方甚是溫和有禮,可如今這話,他不敢應。
當初他絕了陛下的求親,也不知道這位太子殿下知不知情。
寧侯爺心都快蹦出來了。
太子沒再留,腳步一轉,同身後的寧侯爺道,“適才寧侯爺討論的西域地貌,孤甚有興趣,明日孤再來請教。”
寧侯爺:,,
“殿下,,”
“不必相送。”太子腳步一抬,身影快速地走了出去。
立在五步之遠候著的明公公,一抬頭,便瞧見了那張臉,哪裏還有什麽笑容,眸色淩冽,陰沉得可怕。
明公公的心尖猛地一顫,整個人又崩了起來。
這何時是個頭。
*
接下來的兩日,唐韻哪裏都沒去,一直呆在了自己的院子裏。
第四日一早,阮嬤嬤進來稟報,“人又來了。”
唐韻眼皮子止不住地一抽。
“這幾日寧府上下個個心頭都繃得緊張,外麵更是傳出了流言,說是寧家拿喬,哪裏來的架子,竟連續讓太子跑了四趟,,”
不用阮嬤嬤說,唐韻也知道外祖父被這位太子三顧茅屋,磨得幾日都沒有好覺。
再這麽下去,外祖父遲早熬不住。
唐韻輕吸了一口氣,起身取了屋裏的披風,同阮嬤嬤道,“我出去一趟。”
*
太子在寧府停留的時辰並不長,出來後便上了馬車。
馬車剛駛出寧府的巷子,車轂輪子突地一頓,慢慢地停了下來。
太子坐在馬車內,正閉目養神,並沒覺得意外。
明公公看著馬車前的唐韻,趕緊上前,也算是見到故人了,彎身先問候了一句,“唐姑娘,可好?”
“托公公的福,都好。”唐韻說完便笑著道,“勞煩明公公替我稟報一聲殿下,可否騰出點功夫,我有幾句話要說。”
明公公沒應。
這活兒他接不了,就以兩人如今的關係,話一旦傳起來,必定不會太平,不用想,到時候他肯定裏外都不是人。
明公公的腳步往旁邊一讓,恭敬地道,“唐姑娘有什麽話,還是自己同殿下說吧。”
“多謝明公公。”唐韻提步走到了馬車前,在馬車門外,蹲身行禮道,“殿下。”
片刻過去,也沒見裏頭應上一句。
唐韻也不裝了,緩緩地直起身子,直接道,“咱們談談吧。”
馬車內的太子眼皮子一掀,聲音極冷地道,“孤同你無話可談。”
半晌過去,唐韻沒了辦法,隻得道,“殿下是不是在查冬至前一夜,見過吳貴嬪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