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作者:起躍      更新:2022-10-12 22:14      字數:5542
  第39章

    自上回四公主‘刺’傷了五公主後,皇上對他簡直是失望透了頂。

    關緊閉的這段日子,更是不聞不問,冷落了這幾個月,今日除夕,見其似乎比往日沉靜了許多,倒是和顏悅色地看了她一眼。

    皇後先開口,笑著道,“那就有勞四公主了。”

    四公主剛要轉身,一旁的五公主也跟著起了身,笑著道,“父皇母後,兒臣和皇姐一起吧。”

    四公主一愣。

    五公上前親熱地挽住了她的胳膊,“今兒除夕不就是圖個熱鬧,咱們一塊兒奏一首曲子。”說完朝著上位的皇上和皇後問道,“父皇母後,可行?”

    皇上最喜歡見到的便是這般和睦的場麵。

    見五公主不僅沒有因四公主那一刀子同其記仇,如今還主動示好去親近,心頭甚是安慰。

    不免又都看了一眼身旁美貌溫婉的皇後,愈發驕傲。

    皇上高興地允了五公主,“這想法好,姐妹倆合奏一曲,讓朕好好聽聽。”

    “多謝父皇。”五公主雀躍地道,“不過這曲子有一部分還得需要和音,兒臣想多尋一人來幫忙,父皇可好?”

    皇上正在興頭上,笑著點頭,“準。”

    “皇姐走吧,咱去準備。”五公主親昵地挽著四公主出去取琴。

    有過上回的教訓,四公主臉色一白,動也不敢動,生怕她又生出什麽歹計,五公主輕輕地拽了她一下,笑著道,“皇姐放心,待會兒皇妹肯定沒你彈得好。”

    四公主眼皮子一顫,餘光瞟了一眼皇上,趕緊將話還了回去,“皇妹說的哪裏話,姐姐才不如妹妹呢。”

    “那皇姐待會兒讓著妹妹一些,,,”五公主將頭挨近四公主,儼然一副妹妹對姐姐的撒嬌模樣。

    四公主神色僵了僵,這才挪動了腳步。

    走到外邊了,四公主忍無可忍,一把甩開了五公主的手,防備地看著她,“你又想如何?”

    五公主疑惑地看著她,“本宮不是說了嗎,要同姐姐奏曲啊。”

    四公主咬牙看著她,她才不信當真如此簡單。

    “你放心,屋裏還有父皇母後在,我才沒那麽傻,要尋我也是尋個無人的地兒,,”五公主衝她突地一笑,“收拾你。”

    “你,,”四公主氣得臉色都變了。

    她就是個毒婦,虧得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分明被欺負的是自個兒,卻被關了一個月的緊閉,母妃還非得讓她忍氣吞聲。

    她又氣又憋屈。

    五公主懶得理她,轉身走去了邊上的稍間,對著屏風後早已候在那的唐韻笑著道,“韻姐姐,走吧。”

    四公主呆呆地立在那,總算是明白了。

    合著今兒她就是被人拉去當陪襯的。

    *

    四公主五公主下去備琴,屋內的熱鬧繼續,二皇子坐在太子的下位,轉頭問候了一句,“皇兄的傷可痊愈了?”

    “差不多了。”太子一笑,拿起木幾上的酒盞,敬了一下二皇子,“讓二弟擔憂了。”

    二皇子性子是個直脾氣,尤其不擅長說話,趕緊舉杯一口將酒盞裏的酒飲完。

    擱下酒盞,二皇子抬眼打探了一眼四周,突地偏過身子,悄聲問太子,“上回的那姑娘,皇兄覺得如何?”不待太子回答,二皇子的臉色又生了幾分澀意,“不怕皇兄笑話,我覺得姑娘還真是水做的,,”

    冬至在行宮,皇上給了太子一名舞女,自然也給了二皇子。

    這也算是兄弟倆之間的一樁密事。

    不過二皇子也就快活了那麽一日。

    一回到皇宮,雲貴妃管得極嚴,連夜裏當值的宮娥都記錄在了冊,二皇子同哪個宮娥稍微多說兩句話,第二日就會被雲貴妃帶去詢問。

    二皇子哪裏還有什麽興致,徹底地沒了心思。

    今兒在宴席上見到太子,倒是突然想起了行宮裏的一夜風流快活。

    太子隻笑了笑,並沒應。

    擱在膝上的一隻手,手指頭幾次敲動。

    殿內的氣氛越熱鬧,太子心底的同情越濃,除夕夜一人,也不知道那人會不會哭。

    “父皇母後久等了。”五公主的聲音傳來,太子正垂目看著酒盞裏的酒水,細長的眼簾一抬,掃向前方,不過一瞬,漆黑的瞳仁便定在了那。

    唐韻上前蹲禮同眾人問安。

    碧色翠煙短衫,乳白繡團花長裙,金簪束發,垂下的一半青絲整齊地披在了腦後,儀容大方,端莊卻又不失嫵媚。

    清透與明豔競相流轉在她身上,驚豔之色讓人呼吸不覺一滯。

    上位突地一片安靜。

    “韻兒姐姐,坐那。”五公主趕緊給她指了個位置。

    五公主先起了調子,琴聲一起,上位的皇上才回過神,轉頭看向皇後,問道,“這就是那位唐姑娘?”

    皇上雖聽不少人提起過,卻從未親眼見過本人。

    今兒一見,一臉的詫異。

    這,唐文軒,,竟然能生養出這樣的姑娘。

    皇上聽過江陵第一美人的傳言,可在他想來,唐家姑娘頂多也就是個姿色過人的美人兒,皮相之色,並沒什麽可稀奇的。

    如今一見,倒是完全顛覆了他的想法。

    唐家姑娘往那一站,氣質儀態,明顯得高過於兩位公主。

    皇後被他一問,有些意外,“陛下還沒見過?”

    再細細一回想,似乎還真就沒有遇到過,皇後一笑,“這安陽啊,一直記得龍鱗寺的救命之恩,除夕上書房一放假,安陽便將其留了下來,前幾日還去幫著太子收拾了兩日的書架,本宮去瞧了,整個一排書架,所有的書籍都分了類別,還做出了書目,肚子裏沒有點墨水,可辦不出這份差事。”

    皇上的越聽越好奇。

    “本宮倒沒料到,這還會彈琴呢。”皇後伸手,掌心輕輕地撫在了皇上的手背上,目光溫和往坐下看去,“陛下聽會兒。”

    也不用多聽,唐韻手裏的琴音一響,皇上心裏便知道高低。

    轉過頭對著皇後,忍不住又埋汰了一翻唐文軒,“朕倒是好奇,唐家一整個爛泥扶不上牆,怎麽就教出了這樣的女兒。”

    皇後緩聲道,“這怕也不是唐家的功勞。”

    皇上一愣。

    皇後回過頭,笑著看向皇上,湊近他輕聲道,“這唐姑娘是唐家先夫人寧氏跟前的女兒。”

    即便是九五之尊的皇上,偶爾也會好奇一些市井八卦,“寧氏?”

    皇後衝他一笑,“陛下糊塗了?前幾日陛下不還在提寧家的事,說什麽寧家這回在西戎立了功,,”

    “寧玄敬?”皇上神色錯愕,顯然沒料到。

    皇後點頭,“應該是那麽個名吧,臣妾也是前些日子才偶然想了起來,寧氏生前將這唐姑娘當成了男兒養,當了十年世子,氣度涵養能差到哪兒去。”

    皇上想了一陣,突地問道,“顧家沒去提親?”

    他記得顧景淵為了這姑娘,就差上天去摘星星了,怎麽最近倒是沒動靜了。

    皇後搖頭又點頭,“顧夫人是去了,但唐家姑娘沒同意,說是家族落魄,不想連累顧家。”

    同當初皇後聽顧夫人說起時一樣,皇上心頭也起了幾分敬意。

    也沒再問,回過頭安安靜靜地陪著皇後聽起了琴。

    琴聲一落,唐韻便垂目起身,後退幾步,轉身匆匆地退了下來,今日是皇室的家宴,她僅僅是來幫五公主和個音,並未留下的資格。

    五公主則等著四公主一道,上前同皇上邀功,“父皇覺得兒臣和皇姐奏得如何?”

    皇上一笑,誇道,“都好。”轉身便讓魏公公將桌上的一盤瓜果分給了兩人。

    五公主高興地謝了恩,目光這才瞟向了太子。

    剛瞟過去,四目便碰了個正著,五公主一笑,還未來得及得意,身旁的二皇子突地同皇上道,“兒臣在上書房時,便見唐姑娘資質過人,沒料到琴竟然能彈得如此好。”

    五公主:,,

    幾道目光齊齊地看向了二皇子。

    雲貴妃臉色都變了,一雙眼睛險些將他盯個穿,那唐家如今就是一塊茅坑裏的石頭,沾上了就得臭。

    這節骨眼上,他提什麽唐姑娘,他那腦子到底是什麽做的。

    雲貴妃氣得不輕,皇上倒是有了想法。

    顧家沒成,這唐姑娘著實可惜了。

    皇上知道雲貴妃看上了刑部尚書張大人家的嫡女,二皇子馬上就要封王,一山不容二虎,太子的根基還未定,她倒是想得美。

    刑部尚書,絕無可能。

    唐家雖差,這不是還有個寧家?待寧家人回來,屆時給他封個官,不是不可能。

    “你既同她相熟,朕便,,”

    五公主的腦子“嗡”地一聲炸開、求救地看向太子,太子懶得看她。

    豬腦子。

    太子手裏的酒盞不得不擱下來,硬著頭皮開口,“父,,”

    “二皇兄說得沒錯,父皇不知,這唐姑娘在上書房,可是出了名的用功,且姿容過人,兒臣也是鮮少見到這般才貌兼得的姑娘。”

    太子的話還未說出來,身旁的三皇子先搶了話。

    殿內突地安靜了下來。

    皇上意外地看向三皇子,記憶中他這位兒子,整日一副病怏怏的模樣,很少如今日這般同他說過話。

    好一陣皇上才輕“嘶——”了一聲,目光又落在了二皇子身上。

    二皇子坐在那,早已是局促不安,臉色憋得發紅。

    皇上:,,

    成,個個都不是瞎子。

    “不過是一首曲子,也沒什特別的。”皇後笑著岔開了話,轉頭同皇上道,“前幾日西域送來了一批貢酒,陛下不是說要拿出來給大夥兒嚐嚐,莫不是給忘了,,”

    皇上這才回頭吩咐魏公公,“還不快呈上來。”

    宴席結束時,皇後攙著皇上走向了龍攆。

    登上龍攆之前,皇上到底是回頭吩咐了一聲,“既然這唐姑娘對安陽有過救命之恩,且其祖父又正在為朝廷效力,這回選秀,你將她名字添上冊,將來不管是去哪個宮,都算是對她的一份補償。”

    這寧家,將來他還有大用處呢。

    皇後也不意外,笑著點頭道,“臣妾明白。”

    皇後本還想著等以後收為幹女兒,給她尋一門親事,今晚的宴席一過,倒也沒那個必要了。

    比起二皇子,皇後更看好三皇子。

    身子雖弱,但有太醫日日調養,比起之前明顯好了許多,等將來三皇子封了王,唐姑娘的日子定不會差。

    *

    宴席一結束,太子的腳步便生了風,匆匆地趕回東宮。

    正要吩咐小順子去尋人,進門便見一道身影撲了過來,摟住了他的脖子,“韻兒琴彈得如何,殿下喜歡嗎?”

    太子心情不是很好,甚至還有些煞氣,伸手掰開了她的胳膊,腳步往裏走去,聲音有些冷,“誰讓你去的?”

    唐韻並沒有看出不對,往前追了兩步,“殿下,,,”

    太子解下了身上的大氅撂在了軟榻上,才回頭看著她,不耐煩地打斷她,“唐韻,你能不能讓孤消停一會兒。”

    認識太子以來,包括六年前,唐韻從未見過太子發怒,大多時候都是和顏悅色,不高興時,最多也隻是沉默不說話。

    這般厲色,唐韻還是頭一回見。

    唐韻剛要撲過去的腳步硬生生地頓在了那,笑容也僵硬地收了回去,心底一股隱隱的疼痛,慢慢地蔓延開來,唐韻極力地穩住了聲音,“對不起。”

    太子看了她一眼,見其低著頭,眼眶微紅,心頭又有些不忍,放輕了語氣道,“孤早前就同你說過,孤不需要你做這些。”

    這樣隻會給他惹上麻煩。

    她那般大出風頭,二皇子當場同父皇求人,要不是三皇子也跟著參合了一句,如今他是不是就該叫她一聲二弟妹了。

    唐韻乖巧地立在那,聽著他說教,猛地點了兩下頭,“好。”

    太子意識到自己剛才的神色,似是嚇到了她,起身輕輕地將他拉到了跟前,抬起她的下顎,迫使她看著自己,啞聲道,“你看不出來嗎,孤已經被你這張臉吸引了,你不用做任何事,孤也會繼續寵著你。”

    唐韻被迫地看向他的眼睛。

    細長的眼縫,裹著一雙漆黑的瞳仁,深邃幽暗,帶著壓倒性的強勢,落在她臉上。

    唐韻的心口猛地一縮。

    他看上的就隻有她這張臉嗎。

    以她今夜的表現,他但凡開口承認了他們之間的關係,求皇上和皇後給她一個太子妃的名分,皇上和皇後定會考慮。

    今日去之前她都謀算好了,皇上最為看重的是姑娘身上的涵養。

    唐家雖糟,但她已有了寧家。

    皇後雖會驚愕,應該也不會拒絕,且他若執意要選她當太子妃,皇上和皇後又怎可能攔得住。

    在他心裏,他還是覺得她沒有資格當太子妃,是以,他才沒有提起,還跑回來質問她。

    太子見她眼眶越來越紅,似是嚇得不輕,摸了摸她的頭,柔聲問她,“怎麽了?”

    唐韻輕輕地咽了一下喉嚨,笑著點頭道,“嗯。”

    太子的唇挨了過去,唐韻閉上了眼睛,感受著那氣息一點一點地靠近,心口不覺已繃得生疼。

    她不斷地默念。

    他才因自己而受了傷,他曾那般舍命救過自己,又怎可能不是真心,可當那唇瓣快要碰到時,唐韻還是沒有忍住,突地偏過了頭。

    太子眸子一頓,看向她。

    唐韻垂在兩側的雙手已經捏緊了,彎唇笑著同他解釋道,“我,我先去洗漱。”

    太子:,,

    他適才是不是過分了。

    *

    唐韻是半夜走的,走時太子已經睡著了。

    回到逢春殿,唐韻從抽屜裏翻出了太子那日送給她的木頭人兒,看了好一陣,心情才平複下來。

    閉著眼睛努力去回想那日他抱著自己,替她擋住了那一箭的畫像。

    他這般寵她,心裏是有她的,隻不過是一時沒有想到太子妃那塊去,她先歇會兒,再慢慢想辦法,實在不行,她隻能明著開口。

    翌日唐韻沒再去東宮,到了公主的覓樂殿,第二日夜裏,月事便來了。

    唐韻讓小順子送了信箋,沒再過去。

    期間太子也托小順子過來送了不少的禮,比以往多了一倍,唐韻心頭知道,是太子在同她賠禮,賠禮那夜他凶了她。

    唐韻一一都收了起來,東西太多,她懶得打開,又放在了那口大的漆木箱子內。

    *

    七日後,秀女進了宮。

    秀女進宮的前一日,名冊才送到太子手裏。

    太子因西戎的事,忙得焦頭爛額,抬頭接過冊子,一翻,果然在名冊上找到了唐韻的名字。

    太子並沒意外,早料到了有這麽一日。

    宴會上風頭一出,再加上如今寧家在西戎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父皇必定會給她在宮中安排一個位份。

    太子揉了揉幹澀的眼睛,抬頭問明公公,“她人呢?”

    她每回月事都隻是五日,這都第七日了,怎還沒過來。

    還在生氣?

    明公公笑著道,“唐姑娘這幾日被五殿下留在了覓樂殿,專門請來了嬤嬤來,教唐姑娘禮儀。”

    太子:,,

    她學那禮儀作甚,莫非還真想著去當他弟妹。

    “明兒給她遞個信,讓她過來。”

    “是。”明公公點頭退下。

    翌日伺候完太子洗漱,明公公便自個兒跑了一趟,去覓樂殿帶信兒。

    還未到覓樂殿,才走到半路,便聽說了消息,“今年褚秀殿翻修,皇後娘娘發了話,新進的一批秀女,都先安置在逢春殿。”

    明公公:,,,

    明公公趕緊折身回去,一進門,便看到了顧景淵,手裏捏著一本名冊,已經揉捏成了一團,衝著太子丟了一句,“我去找姑母。”

    顧景淵走後,明公公才進來將秀女入住逢春殿的消息稟報給了太子。

    太子身子一仰,脊背靠在了椅子上。

    成。

    如今他還見不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