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作者:起躍      更新:2022-10-12 22:14      字數:8648
  第37章

    太子遇襲後,東宮被皇後派去的侍衛圍成了鐵籠,唐韻進不去,見不到人,唯有抄經來減輕自個兒的罪過。

    兩日下來,一雙眼睛熬得通紅。

    阮嬤嬤瞧著心疼,勸了幾回,“姑娘不必擔心,奴婢已問過了明公公,太子的傷勢已無大礙,如今正養著呢,宮中太醫個個醫術超群,奴婢相信太子殿下很快就能康複。”

    唐韻沒應,繼續抄著經書。

    四四方方的木幾上,已堆滿了一篇篇密密密麻麻的經文。

    阮嬤嬤實在是不忍,“姑娘歇會兒吧,這樣下去,姑娘也得熬出毛病來,姑娘往後的路還長著呢,萬一熬壞了身子如何是好。”

    唐韻突地抬起頭來,看向阮嬤嬤,輕聲問道,“嬤嬤,我這樣的人,是不是壞透了?”

    壞得自己都覺得可恨。

    五公主,太子,分明每個人都待她極好,可她呢,從一開始就懷著目的在接近。

    從前兒夜裏回來,唐韻無論是睜眼還是閉眼,腦子裏全是太子抱住她,替她擋住箭頭的畫麵。

    若非真心相待,怎會舍命相救。

    可她又做了些什麽,,

    “姑娘哪裏壞了,姑娘的心是奴婢見過最幹淨的,太子受傷是意外,真要論起罪孽,也應是那群為非作歹的賊子。”姑娘並無過錯。

    阮嬤嬤想讓她歇一會兒,故意同她提起了寧家,“昨日官兵一夜之間清城,抓了不少人,東街整日都有府衙的人前去巡邏,有了這麽一回,寧家的家鋪子往後也就安寧了。”

    這結果,是唐韻一直想要的,若是往日,唐韻定會高興。

    但這會子,她心頭的罪惡感實在是太大。

    想到寧家如今的安寧,是太子險些丟了性命才換來的,她再沒良心,也不會在這時,去慶祝算計來的成果。

    唐韻繼續埋頭伏在木幾前。

    阮嬤嬤又道,“奴婢還有一個好消息。”

    唐韻聽著,手裏的筆卻沒有停。

    阮嬤嬤湊近她,“奴婢近日聽了些風聲,寧老爺已經接應到了朝廷的兵將,最遲半月,便能在西戎建立要塞,待要塞建好了,照著姑娘的計劃,朝廷必定還會重用寧家,屆時,寧家也算是徹底起來了,,”

    沾著墨汁的狼毫筆尖突地一頓,唐韻終於停了下來,抬起頭看向阮嬤嬤,“當真?”

    阮嬤嬤忙地點頭,“當真,前兒姑娘出宮不久,兵部尚書便來了東宮,同太子商議西戎征戰的糧草等事宜,出來時那尚書大人還在同太子說著,能在一日內將朝廷的人馬帶進西戎,寧家既然有這樣的本事,將來的糧草運輸必定不成問題。”

    聽那話裏的意思,寧家怕是要立功了。

    從六年前母親去後,唐韻就開始盼著,盼著有朝一日,寧家能站起來,她也能跟著活出個體麵。

    可一介商戶,還是個被人打壓至四處逃難,無家可回的落敗商戶,要想出人頭地,過程必定萬分艱難。

    謀劃了這些年,她心頭實則也沒有多大的底氣。

    沒成想,還真就實現了。

    阮嬤嬤見她臉上終於有了神采,趕緊道,“姑娘盼這一日盼了這些年,可別到了跟前,累垮了身子,聽奴婢的,先好好歇息。”

    唐韻猶豫了一陣,到底是擱了筆。

    阮嬤嬤起身幫著她收拾好了木幾上的紙張,又伺候她去洗漱,好不容易才將人哄到了床榻上躺著,屋外突地響起了腳步聲。

    阮嬤嬤轉身去開門。

    夜色下小順子正提著一盞燈,立在門外,笑著遞過來了一瓶藥膏,“殿下給的,能消腫清明,殿下還帶了話,讓唐姑娘安心地呆著,唐姑娘好了,殿下才能安心養傷。”

    “多下殿下。”阮嬤嬤笑著替其接了過來。

    送走了小順子,關上門,阮嬤嬤再回頭,便見唐韻不知何時,又從床榻上爬起來,拿起了經書。

    阮嬤嬤一愣,“姑娘,,”

    唐韻盯著她手裏的藥瓶,心頭的愧疚如同排山倒海,瘋狂地冒了出來,“嬤嬤先回去吧,我再抄一會兒。”

    阮嬤嬤:,,

    眼見她眼眶開始紅了,阮嬤嬤沒法子,隻得起身給她搭了一件披風在身上,“姑娘抄一會兒,也睡了,可別太晚了。”

    “嗯。”

    *

    翌日唐韻將抄寫好的經文,拿給了小順子,“勞煩順公公帶給殿下,民女無用,幫不上什麽忙,唯有一顆誠心,替殿下祈福。”

    小順子回去便交給了太子。

    太子看著那密密麻麻的字跡,厚厚一摞,不用問也知道她這兩日怕是覺都沒睡,“她還在抄?”

    小順子點頭,“每日從上書房一回來,唐姑娘便關在了屋子裏,哪兒也不去,一直抄經,抄到半夜才歇。”

    “沒告訴他,孤無礙?”

    小順子忙地道,“奴才昨夜已將藥膏拿給了唐姑娘,也傳了殿下的話,誰知唐姑娘不僅沒安心,反而還愈發憂心了起來。”

    太子:,,

    還真是又蠢又癡。

    太子將經文擱在了木幾上,讓小順子去尋了一塊木頭來,雕起了木人兒。

    放在往日,太子哪裏有這閑工夫。

    如今‘重傷’在身,皇上和皇後生怕他累著了,朝中臣子也不敢再來叨擾,突然閑了下來,倒有些不太習慣。

    明公公端著藥碗進來,便見碎碎渣渣的木屑落了一地,趕緊出去替他放風。

    皇後幾乎每日都會過來,問完太子的傷勢,再到東宮巡查一遍,確認各處都有人守著了,才放心離去。

    三番兩次,太子被擾得煩不勝煩。

    三日後,寧安殿的雲貴妃到了東宮。

    帶著剛被解除禁閉的四公主,拿了不少的補品,關心地問道,“太子殿下可好些了?”

    太子斜靠在床榻上,即便是受傷,臉上也帶著一貫的微笑,“多謝貴妃娘娘,已無大礙。”

    “無礙便好,那賊子實屬膽大妄為,太子殿下安心養傷,有需要本宮盡力之處盡管吩咐,你二弟這幾日覺都沒歇好,說什麽非要去找出那群賊子,扒了他們的皮,大周堂堂太子,都能遭了暗算,這不就是在打咱們的臉。”

    太子一笑,“二弟有心了,貴妃娘娘也不必過於擔心,曆朝曆代,再繁榮昌盛的國家,都會有賊子,不過是孤大意了。”

    雲貴妃神色一頓,也沒再說,笑著道,“太子好生歇著,本宮就不打擾了。”

    說完才看向了一旁杵在那的四公主。

    四公主上前獻上了自己的禮,“這段日子,皇妹閑來無事,給皇兄縫了一對護膝,還望皇兄不要嫌棄皇妹針線粗糙。”

    往日的四公主,哪裏會做什麽針線活兒。

    這關了大半月的緊閉,性子倒是安靜了許多。

    太子笑了笑,“難得皇妹有如此心意,皇兄高興還來不及呢,談何嫌棄。”

    四公主含笑將東西交給了明公公,同太子行了一禮,這才同雲貴妃一道走了出去。

    兩人一離開,太子的臉上的煩躁便顯露了出來。

    這怕還隻是個開始。

    果然,接下來的幾日,各個宮中的娘娘,陸續來了東宮。

    三皇子的生母林昭儀也來了。

    比起雲貴妃送來的那些補品,林昭儀倒是實在得多,拿了幾本書籍交到了明公公的手上,“旁的太子也不稀罕,知道太子喜歡看書,我便收集了幾本野史,想著太子殿下躺久了會無聊,拿來翻翻打發打發日子也成。”

    太子道了謝,“多謝娘娘。”

    林昭儀問完安,並未多留,起身道,“見到太子殿下無恙我便安心了,殿下好生養傷,我就不打擾了。”

    太子微笑點頭。

    上回祭月,太子讓禮部按位份來排位,明麵上看著雖是讓三皇子的生母丟了人。

    可最後也因此促使她成功晉了位份,成了林昭儀,三皇子同其母親並不蠢,明白是太子有意提拔,心頭自然記住了這樁情分。

    接著便是二皇子和三皇子。

    兩人一早來到東宮,一個替太子講起了最近宮中發生的趣事,一個在外巡邏,挨個挨個地檢查暗衛的身手。

    天快黑了才走。

    三皇子恭敬地行了一禮,“天色不早了,皇兄先歇息,改日三弟再來看望皇兄。”

    對於如今的太子來說,白日和黑夜並沒有何分別,整日躺在床上,不能下地,即便當真是個病秧子時間長了也受不了,何況太子還是個精力旺盛的年輕兒郎。

    白日有這一群人鬧著,雖煩,勉強還能支撐過去。

    到了夜裏,一顆閑心,便開始躁動不安。

    太子看了一眼燈火明亮的外屋,同明公公道,“明日將顧景淵調到白日,夜裏讓韓靖過來當值。”

    顧景淵這回是受了顧家和皇後娘娘的托付,周身都是勁兒,夜裏立在那,如同一隻夜鶯,紋絲不動。

    明公公使了幾回計,都沒能將人打發走。

    再這般熬下去,還未等到自己下地的那一日,逢春殿裏那位整日抄著經書,祈求菩薩保佑他的癡情人兒,怕就得先倒下了。

    明公公點頭,第二日早上便將顧景淵留了下來,“殿下許是躺得太久了,今日心神有些不寧,顧公子要是方便,再辛苦一下,陪殿下走幾盤棋,夜裏,奴才再讓韓侍衛過來。”

    顧景淵並沒有懷疑。

    知道太子受傷後,顧家上下也都揪緊了心,顧景淵每日都繃緊了精神,要不是太醫吩咐了太子需要靜養,顧景淵早就衝了進去。

    顧景淵到了裏屋,劉太醫剛替太子換好了藥。

    從太子遇刺,已有十來日,換下的紗布瞧不見血跡,隻餘下一股濃濃的藥味兒。

    太醫起身給他披上了外衫,顧景淵望去,見太子的胸膛上,還纏著幾層白紗,顧景淵擔憂地問道,“殿下,恢複得如何了?”

    太子沒答,劉太醫替他道,“隻要不扯到後背的傷口,殿下明日便能下床。”

    顧景淵神色一喜,長鬆了一口氣,“恢複了就好,殿下這回可沒把臣嚇死,姑母一日哭幾回,,”

    明公公見兩人說起來話,轉身去備棋盤。

    太子今兒還不能下床,明公公搬了個桌兒過來,支在床榻邊上,高出床榻一截,太子盤腿坐在榻上,顧景淵則坐在對麵的高凳上。

    隔上一陣,顧景淵便抬頭看一眼太子,生怕他扯到了傷口,一盤棋,下得稀巴爛。

    太子也沒嫌棄,突地問他,“陛下如此安排,可有不服?”

    顧景淵抬頭一愣,疑惑地看向他。

    太子緩緩落下一子,道,“工部尚書一職,唐文軒免職,你是工部侍郎,理應替補,但陛下並沒有讓你補上,心頭可有怨?”

    顧景淵還道他說的是何事,聽完不覺麵色一鬆,“臣資曆不足,尚還有很多東西要學,皇上如此安排,合情合理,臣心頭並無不服。”

    曆來工部尚書,幾乎都是三十以上的年紀,更甚者有人五六十了,才爬上那個位置,他翻了年不過十九,且才做了兩年的侍郎,雖自認為盡職盡責,但真要給他尚書的位置,他才該擔驚受怕呢。

    這點,太子倒是相信他沒說謊。

    “大公子呢,可有難言之處?”從戶部調到了禮部,想必沒有那麽快適應。

    顧景淵一笑,“殿下也清楚兄長的性子,嘴上囔著麻煩,該做的一樣都沒落下,等過上一陣,殿下讓他回戶部,他怕是都不願意了。”

    太子沒應,“踏實做事,盡量少言,別讓人逮住把柄,落個吃力不討好的下場。”

    顧景淵神色一緊,忙地道,“殿下放心,臣一定會勸解兄長。”

    太子沒再說話,繼續走棋。

    顧景淵明顯的心不在焉,走了兩步後,終於沒忍住,抬頭道,“臣倒是還有一事,想等殿下的傷養好了,聽聽殿下的意見。”

    太子也沒等自己傷好,主動問他,“何事?”

    顧景淵突然害起了臊,拿手摸了一下首腦勺,“臣打算在除夕,向陛下求一道賜婚的聖旨。”

    太子眸光一頓,手裏的棋子沒落下去,問道,“哪家姑娘。”

    “還能是哪家姑娘,臣說過這輩子隻會娶唐姑娘為妻,奈何母親擔心唐家累贅,一直不點頭。”顧景淵看向太子,眸色發亮,“臣近幾日聽說寧家在西戎立了功,此時回來,陛下必定會封賞,殿下有所不知,那寧家正是唐姑娘的外家,唐姑娘的生母是寧家的四姑娘,有了寧家這層背景,臣再同陛下求賜婚,八成會,,”

    顧景淵話還沒說完,太子“啪——”的一聲,將棋子撂進了罐子內。

    顧景淵疑惑地看著他,“臣太唐突了?”

    太子看著他。

    他不唐突,他就是想得太美。

    自己種的的瓜,倒成他的了。

    “寧家才立了功,尚未論賞,你這麽一提,背後拉了個國公府進去,寧家即便有再大的本事,父皇恐怕也不敢用。”

    顧景淵臉色一瞬發白,“臣倒是沒想到這點。”

    太子眸色輕輕一斂,“你沒想到的可多了。”

    顧景淵聞言身子一正,虔誠地討教道,“還請殿下指教。”

    太子:,,

    “你還是換個姑娘吧。”

    顧景淵一愣。

    太子正色道,“江陵城內,那麽多的書香門第,你大可挑一個名門閨秀,唯獨唐韻不可,你不用再想。”

    這話顧景淵聽了不下百遍。

    但太子不一樣。

    從小到大,太子一向都很支持他,從未幹涉過他的喜好,突然見他如此神色,顧景淵一時沒反應過來。

    世族之家,婚約關乎著太多東西,顧家同樣也關乎著太子的勢力,顧景淵倒也理解。

    但他什麽都能聽他的,唯獨這個不行。

    他不想低頭。

    “殿下如今有傷在身,這事先不說了,臣陪殿下下棋。”顧景淵盡量掩飾了自己的情緒,可那臉上還是忍不住露出了失落。

    太子不忍看他,“守了一夜,你也累了,先回去歇著吧,明兒還得辛苦你。”

    顧景淵確實有些累,更多的是難受。

    太子今日的態度一擺出來,這天底下,便也徹底沒了人再支持他和唐韻。

    就似是一場持久之戰,就算當初有天大的勁兒,時間久了,處處碰壁,也會沮喪和疲憊。

    顧景淵起身,“好,殿下歇息,臣就不打擾了。”

    如今是白日,東宮暗衛無數,顧景淵也不擔心還有誰能闖得進東宮。

    太子看著他失魂落魄的背影,拿手捏了捏眉心。

    拖不得了。

    半月後,便是除夕。

    除夕一過,宮中選秀,太子妃進宮,他會在第一時間,將唐韻接進東宮,封為良娣。

    將那隻野紅杏,關進牆內,便也沒人再去肖想,隻是不知,到時顧景淵會不會對他刀槍相向。

    *

    顧景淵走後,明公公撤了棋盤。

    太子斜靠在床頭,拿起了前幾日林昭儀送給他的幾本野史,四書五經看多了,偶爾翻翻新鮮的東西,確實能打發日子。

    太子翻了沒兩頁,小順子便走進來稟報道,“殿下,五殿下來了。”

    這幾日,五公主倒是沒少來,每回過來,隻安靜地坐在屋外的木幾前,陪著太子待上一陣便走。

    太子也沒管她。

    屋外的腳步聲傳來時,太子並沒有抬頭。

    過了一陣,那腳步卻是沒有半點停留,徑直地走了過來,跟前的墨色珠簾被拂起時,太子才抬起頭。

    粉色的狐狸毛鬥篷下,一張小臉瑩白如玉,眸光似水,朱唇如纓。

    哪是什麽五公主。

    不正是日日替他抄著經書的癡情人兒。

    “殿下。”唐韻輕輕地喚了一聲,眸子緊緊地落在他身上,如同隔了三秋不見,滿目的擔憂和思念。

    前幾次分別,太子雖也時常想起她這張臉,但有政務在身,感觸並不是太大。

    如今無事可做,整個人閑下來呆了十日,再見這張臉,心頭莫名生出了一股子悸動。

    他也想她了。

    且似乎還很想。

    “過來。”太子伸手,緩緩起身,動作做的並不明顯。

    太子剛說完,立在珠簾出的人兒,便衝了過來,跪坐在他跟前,輕輕的抱住了他的胳膊,“殿下,韻兒好想殿下。”

    倒也沒有說謊,她確實很想他。

    這段日子她見不到人,隻能日日抄著經書,睜眼閉眼,全是他抱著自己擋下箭頭的那一幕。

    日思夜想,想了十日,終於見到人,唐韻的神色難掩激動,眸子裏慢慢地湧出了淚花兒,癡癡地看了一陣太子,突地哭了起來,“韻兒當真是沒用,殿下因我而受傷,我卻不能陪在殿下身邊伺候,殿下算是白疼了,,,”

    “殿下好些了沒?”唐韻有些語無倫次,一麵帶著哭腔,一麵細細地打探著他。

    那模樣著實可憐。

    太子:,,

    他有些心疼了。

    太子的手指頭輕輕地落在她的臉上,“別哭。”哭得他心都碎了。

    唐韻的眼淚止不住,她真的對不起他。

    “唐韻。”太子輕輕地捏住了她的下顎,想讓她停下來。

    唐韻點頭應了一聲,“嗯,殿下,韻兒在這兒呢。”

    “起來,親一下孤。”他受不了了。

    話音剛落,唐韻一下踮起了身子,仰起頭,嫣紅的唇瓣主動落在了他的唇上,愧疚、歉意,唐韻統統都放進了那一個吻裏。

    生疏的動作,毫無技巧,卻是憑著她的真情實感,不斷的在他的唇上啃咬。

    太子:,,,

    太子如今本就是一塊淋了油的幹柴,遇了火瞬間點了起來。

    唐韻也就占了片刻的主動,便被太子握住了她的後腦勺,唇瓣瘋狂地碾壓著她的紅唇,舌尖霸道地鑽入她已經為他半開張的齒列。

    久別的刺激之感同時襲上兩人的腦子,如同被一道閃電劈中,周身開始酥麻。

    舌尖相碰,比以往任何一回吻得都要投入,忘我的感覺太過於刺激,唐韻完全喘不過起來,身子也有些站不穩,腿腳一麻,下意識地伸手去拽住了太子的胳膊。

    剛抓住,唐韻心口便是一涼,瞬間鬆開了他。

    幾乎是同時,太子的嘴裏也傳出來了一聲輕“嘶——”

    “殿下,對不起,韻兒,,”

    “無礙。”見她又要哭了,太子重新擒住了她的下顎,這回的動作不再激烈,太子慢慢地將臉湊近她,漆黑的瞳仁看著她的眼睛,在她的注視之下,將自己的唇挨到了她的唇瓣之上,輕輕地一咬,微妙羞人的親吻之聲,清晰又纏綿,落入兩人耳裏,唐韻的臉色一瞬紅透,眸子低下突然不敢去看他。

    “想孤了?”太子輕聲問。

    唐韻點頭,“想。”

    太子又親她,“有多想?”

    低啞磁性的聲音近距離地落在她跟前,透著一股致命的魅惑之力,唐韻心口一繃,喉嚨輕滾,“很想。”

    “如何想的?”太子問她一句,親她一口,唐韻被他磨得羞澀難當,心癢如撓。

    “白日想,夜裏也想,白日想殿下有沒有好好喝藥,有沒有好好吃飯,夜裏想殿下有沒有疼,是不是疼得睡不好覺,韻兒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淩郎。”

    那句淩郎一落,太子的眸光一瞬變得幽暗,輕柔的吻慢慢地加深,一點一點,再次激烈了起來。

    “嗚嗚——”的喘息聲傳出,兩人親的正是火熱,外屋一道聲音突地傳了進來,“皇兄,人帶到了哈,我走了,明兒你自己送回來。”

    太子:,,

    唐韻腦子“嗡”一聲,臉紅心跳地躲進太子懷裏,垂下頭,不敢露臉。

    片刻後,太子看著懷裏已羞得縮成了一團的身子,輕聲一笑,“好了,人已經走了。”

    唐韻起身,沒再讓他親了,關心地看向了他的後背,“殿下,適才韻兒是不是碰到傷口了?”

    “沒。”太子還在看著她的唇。

    怎麽就親不夠呢。

    “還疼嗎。”

    “不疼了。”太子身子往裏挪了挪,給她騰出了位置,“坐這兒。”

    唐韻搖頭,不敢過來,“韻兒蹲著就好了,怕碰到殿下。”

    “你先坐過來,讓孤再親一會兒。”

    唐韻:,,“殿下的傷,,”

    “親一下,無礙。”

    從下午到晚上,太子時不時地摟住她,親上一口,唐韻的一張嘴都快被他親腫了,夜裏乖乖地躺在他身側,動也不敢動。

    “手伸過來。”太子忽然開口。

    “嗯?”唐韻雖不知道他是何意,還是乖乖地伸了手。

    隨後一塊冷冰冰的木頭便落入了她的掌心,唐韻接過,不知道是什麽,轉身照著床塌邊的燈光瞧去。

    這才看清是個木頭人兒,模樣是她。

    “喜歡嗎?”太子側目。

    唐韻心頭驀然一酸。

    太子接著道,“你替孤抄了那麽多的經書,孤總得給你還一份禮,孤身上有傷不能用力,雕刻得粗躁,待孤傷好了,再給你雕刻一……”

    話沒說完,唐韻回頭便轉過身,依偎在了他懷裏,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感激地道,“喜歡,韻兒很喜歡,多謝殿下。”

    她不該對她這麽好。

    他越是待她好,她心裏的罪惡感越強。

    他已經給了她很多東西,如今還帶著傷親手給她雕了一個木人兒。

    能雕刻出來,腦子裏得先刻出她的模樣,她不知道他是怎麽忍著傷口的疼痛雕下的木人兒,但她知道,他對她是真心。

    她也想對他好。

    想陪著他,以後就留在這東宮,哪裏都不去了。

    “喜歡就好,好好睡。”太子的手掌輕輕地摸著她的頭,閉上眼睛,煎熬著。

    夜色寂靜。

    唐韻聽到他的喉嚨滾動了好幾次,實在是不忍心,微微抬頭問道,“殿下是不是自己不動,就不會扯到傷口了?”

    太子腦子裏明顯有了某種期盼,轉頭看著她,“嗯,不用力便可。”

    唐韻被他這番一說,又張不開嘴了。

    太子卻又追問,“怎麽了。”

    半刻後,唐韻到底是豁了出去,手掌捂住臉,隻留了一條縫,漏出了兩隻眼睛,含糊地地問道,“那殿下能坐起來嗎。”

    太子喉嚨發緊,“為何?”

    “韻兒伺候殿下。”

    太子:,,

    太子覺得自個兒今夜多半要炸裂。

    *

    嚐過了一日甜頭,便有第二回 。

    有了太子的吩咐,白日裏五公主將人送去東宮,夜裏韓靖將人送回來。

    送的都是同一個人,送的兩人卻從始至終沒有碰過頭。

    自從五公主上回喝醉之後,韓靖見了她,便如同耗子見了貓,遠遠地便繞開了道。

    五公主完全不記得那日醉酒後,自己幹了些什麽,問秋揚,秋揚隻說她那晚抱著韓靖不鬆手,旁的她沒敢看。

    五公主頭疼得緊。

    以韓靖如今對她的態度,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定是做了過分之事。

    五公主本想當麵問他,可一直沒逮到人。

    送了唐韻半個多月,兩人愣是沒有碰上一次麵,五公主倒也不想了,過幾日就到除夕,除夕年關一過,便是開春。

    太子和兩位皇兄要選妃,去西域的和親人選,也得定下來了。

    她橫豎都是要走的人了,見不見也無所謂,缺少的那幾頁遊記,等到她去了西域之後,親眼去看便是。

    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唐韻。

    “韻姐姐,你是如何打算的?”五公主已經問過她一回,也曾撮合她和母後見過麵。

    看得出來,母後挺喜歡她,可唐家實在是爛泥扶不上牆,糟心至極,還不如一個泥腿子的普通百姓家庭,起碼名聲幹淨。

    以如今唐家的境況,唐韻想成為太子妃,實在是太難了。

    五公主想不出什麽法子,隻能問問她的意思,倘若去東宮,恐怕最多隻能封為良娣。

    若不入東宮,她將來怎麽辦。

    一個破了身的姑娘,想要在大周立足,活出名堂來,更為艱難。

    上回五公主問她時,唐韻的態度還模糊不清,有意回避,如今卻是一笑,明朗地給了五公主答複,“殿下,我想拚一下。”

    五公主不明地看著她。

    唐韻說的更清楚了,“我想做太子妃。”

    五公主微微一愣。

    唐韻垂下頭,輕聲道,“雖然我知道有些艱難,但還是想試試,我想陪在你皇兄的身邊,就隻有去爭取太子妃。”

    唐韻微微抬起頭,風吹得她頭上的鬥篷帽兒直顫,目光卻堅毅地看向五公主,笑著道,“我答應過我母親,這輩子無論高貴低賤,都不會為人妾。”

    是以,想要陪在太子身邊,她隻能去爭。

    爭太子妃。

    五公主從未在一個姑娘身上,看到過那樣的堅決和自信,好半晌五公主才反應了過來,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好,本宮幫你,咱們一塊兒想辦法。”

    她的皇嫂,也隻能是她。

    旁的人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