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作者:莫羨      更新:2022-10-12 10:24      字數:7452
  第19章

    她的聲音中滿是恐懼,身體也在輕輕顫抖著,可卻十分堅定地告訴沈蔓,離開項承昀。

    “……他的手下弄翻了我的馬車,將我從車中拖出來,我的丫鬟春紅,跟了我十年的春紅,她將頭都磕破了,她一直在求饒,她說她下次再不敢了,可是他們,他們沒有停下,硬生生扯斷了春紅的胳膊……”曹若蘭手指哆嗦著,一把抓住沈蔓,“春紅的慘叫聲,回蕩了一整條街!”

    沈蔓攙著曹若蘭,目光沉沉聽她講完後,這才問,“春紅說‘下次再也不敢了’,是什麽意思?”

    曹若蘭搖了搖頭,恐懼已讓她思考有些遲鈍,“我不知道……我當時……我把玉簪給春紅……春紅拿著它許久……太子殿下……殿下他不讓春紅碰它……後來這群人走後,我本以為逃過一劫,可誰知那些人又返了回來,其中有一人當著我的麵,踩在春紅的手上……我……我聽到骨頭折斷的聲音,春紅的十根手指,都……血!好多血!”

    曹若蘭痛苦地閉上了眼,淚水從她顫抖的眼睫下流出,嘴唇哆嗦的不成樣子。

    沈蔓拍著她的背,輕輕問道:“春紅現在人呢?”

    曹若蘭頓時哭了起來,“管家昨日與我說,她手上的傷潰爛嚴重,又受驚嚇過度,一直高燒了這麽多天,人已經不行了,前天就拉去野地裏埋了……”

    沈蔓拍著她的背,低聲安撫她的情緒。

    曹若蘭抽抽噎噎,還不忘提醒沈蔓,“沈姐姐,你一定離他遠點,他不是個好人。”

    “我聽聞你當時也受了傷?”

    “我沒有受傷。是有人聽到春紅的慘叫,以為是我。”曹若蘭擦了擦淚。

    沈蔓道:“那日你閉門不出,還有方才你見我就躲,是因為害怕他?”

    曹若蘭小聲道:“那天他放我走時,要我不許將他說出去,我不敢見你,是怕說漏嘴……”她臉上帶了些哀求,“沈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太害怕了,我的手還要做女紅、縫嫁衣,不能被砸斷啊……”

    “我不怪你,這不是你的錯。”沈蔓摸了摸她的頭發。

    曹若蘭抹著眼淚,傷心欲絕,“可是我現在說出來了,我的手是不是很快就要保不住了?”

    “不會的……”沈蔓抱住她,低聲安慰,“……不會的。”

    曹若蘭將頭埋在沈蔓頸窩,壓抑著哭聲,十分克製地抽噎著。

    沈蔓輕聲細語安慰著曹若蘭,一直等她情緒穩定下來,這才與她一同走了出去。

    街道還在堵著,但沈蔓已沒了坐下喝茶的心思。

    她上了馬車,讓車夫掉頭,繞了許久的遠路,等將曹若蘭送回平南侯府,已過去將近兩個時辰。

    曹若蘭走進府裏的時候,還在頻頻回望。

    沈蔓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一直站在她身後不遠處,讓她一回頭就能看到自己。

    府門闔上。

    裏麵短暫地傳來幾句談話聲,旋即便漸漸安靜下來。

    沈蔓並未立馬離去。

    她站在原地,想起曹若蘭說的那些話,怔怔地也不知站了多久。

    在這樣四周安靜的情況下,逐步走來的腳步聲顯得格外突兀。

    腳步聲在沈蔓身後停下。

    沈蔓似有所感,在腳步聲停止的同時,轉身望向來人。

    她低聲道:“殿下。”

    項承昀神色如常,“聽說你與曹家小姐見了一麵。”

    沈蔓看著他,“是。我們聊了些事。關於殿下的事。”

    項承昀溫聲道:“你相信她嗎?”

    “我信。”

    “包括她對我的看法?”

    “這取決於殿下如何回答我的問題。”

    項承昀看著沈蔓,“你問。我定知無不言。”

    沈蔓定定看著他,良久後,緩緩道:“你為何要劫下曹若蘭的馬車?”

    項承昀緩聲道:“你知道原因的。”

    “……是那支簪子嗎?”沈蔓輕聲開口,驀然感到一陣荒唐。

    一股怒火猛然燃燒起來,沈蔓往前一步,“就隻是為了那麽一支簪子,殿下恐嚇官家小姐,還將其丫鬟的手折斷?!下一步呢?是不是也要對曹若蘭動手了?”

    “我不會的。”項承昀垂下眼,“我也沒有折斷誰的手。那丫鬟的手,隻是脫了臼,很快就能修養好。”

    “剛開始是脫臼,可你之後為何又派人,將她手臂折斷?”沈蔓氣道,“曹九小姐說,那丫鬟因為傷重,沒幾日就咽了氣,你卻說很快就能修養好?!”

    項承昀輕輕歎了口氣,語氣異常溫和,“倘若我說,事實並非如此,你會信我嗎?”

    沈蔓怒火收斂了些,語氣生硬,“殿下先說。”

    項承昀緩緩道:“曹九姑娘在平南侯府並不受寵,可她身上的衣飾卻比平南侯家的其他女兒都要華美,她本人更是可以隨時外出,甚至還有單獨的馬車給她使用。你可想過,這些待遇對一個庶女來說,真的合乎規矩嗎?”

    沈蔓皺眉,“殿下想說什麽?”

    “你與曹九小姐相交,曹府早已知曉。”項承昀道,“他們並未阻止,反而格外寬鬆曹九小姐去找你,為的就是暗中打探沈府的情況。”

    “不可能。”沈蔓斷然道,“若蘭不會出賣我的。”

    “曹九小姐不會,可不代表她身邊的丫鬟不會。那名叫春紅的丫鬟,一開始就是曹家安插在曹九小姐身旁的眼線,這麽多年來,她未能從你身上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此次聽聞你突然定製了簪子,以為你畫下的花樣有蹊蹺,想要拿你這簪子去邀功,才極力勸說曹九小姐買下那支玉簪。”

    項承昀頓了頓,語氣轉冷,“她那手,找擅醫骨的郎中,不出三月就能恢複。我隻讓她她摸過簪子的手臂脫臼,已是放她一馬了。”

    “至於她的手究竟有沒有斷、又是何人弄斷的,我不知。此事與我無關。”項承昀道,“此人既是暗線,說的話又有幾分可信?曹九小姐至今還被蒙在鼓裏,她說的話,真的就是事實嗎?”

    沈蔓默然片刻,抿嘴道:“那丫鬟賣主求榮,確實有錯,可她無論如何也是平南侯府的丫鬟……”

    “她不該搶你的玉簪。”項承昀眼中冷意乍現,“誰都不能拿走你的任何東西。”

    沈蔓看著一臉堅決的項承昀,隻覺得自己實在難以理解、更難以接受這種做法。

    隻因對方先一步拿走自己想要的東西,就要生生將其手臂扯脫臼?

    這樣的懲罰,會否有些過頭?

    陽光灑在身上,還帶著一絲灼熱,可沈蔓卻隻覺得心中陣陣發寒。

    項承昀又道:“那種人,隻要有利益擺在眼前,哪怕是謀害主子的事也做得出,唯有以此立威,讓她再無二心,方可保得己身周全。”

    沈蔓無言。

    她知他所言極是,可心底卻無法認同這種極端方式。

    項承昀見她不語,不由放緩了聲音,“我說完了。你信我嗎?”

    沈蔓默然片刻,“殿下所言,我都相信。”

    項承昀笑了起來,“那就好。你能信我,我很高興。”

    沈蔓跟著笑了笑,眼底卻無絲毫笑意。

    *

    回到將軍府時,太陽已經開始西沉。

    這一日就這樣過去了。

    沈蔓在金黃刺目的夕陽中下了馬車。

    在馬車裏思索了一路,沈蔓的頭緒反而越發亂作一團。此時剛一下車,被夕陽一照,更是顯得頭昏腦漲起來,以至於她第一時間,竟未能發現府門口那道長身玉立的身影。

    直至走上台階,房簷擋去光線,沈蔓才看清那人的麵容,麵上的表情從疑惑緩緩變作了震驚。

    那人滿身風塵仆仆,麵上帶了些無奈,“才離家兩年,你就認不出我了?”

    沈蔓訥訥道:“……阿兄?”

    沈青楓笑起來,“嗯。我回來了。”

    沈蔓反應過來,“阿兄!你回來了!你提前回來了!”

    沈青楓長歎了一口氣,“穀雨前一日才到家,如何算得上提前?”

    “提前一天也是提前,”沈蔓高興極了,攙著沈青楓跨進府裏,“什麽時候到的?怎麽不進去?”

    “本來下午便能到,不想進了城後,與一輛馬車撞在了一起,”提起這件事,沈青楓頓時有些頭疼,“當時人仰馬翻了好一會兒,堵在街上兩個時辰,這才走出了那條街。”

    沈蔓沒忍住笑了起來,“原來堵得一整條街都走不了的罪魁禍首就是你啊!”說起這個,她眼中一亮,打開手中錦盒,“對了,這是禮物,兄長看看可喜歡?”

    沈青楓取出玉簪,指腹摩挲過內側刻著的名字,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我很喜歡。阿蔓有心了。”

    沈蔓笑得越發開心,“那就好!”

    “另一隻玉簪是給你自己留著的嗎?”沈青楓看向沈蔓手中。

    沈蔓握緊了手,“這支是殘次品,阿兄不用放在心上。”

    沈青楓一笑,帶著她往府中走去,坦然接受沈蔓的揶揄,笑著搖搖頭,“方才你下車時,看起來頗有些心事重重,是遇到什麽棘手的事了嗎?與這‘殘次品’有關?”

    沈蔓笑容淡了淡,“哪有。”

    沈青楓道:“我雖不是你親兄長,可卻一手將你帶大,你有什麽想法,別人或許看不出來,但瞞過我可沒那麽容易。”

    沈毅有個親弟弟,名叫沈邇。那幾年正是邊關戰事吃緊的時候,沈邇與老定國公隨沈毅出征時,雙雙戰死沙場,那之後,沈毅便將沈邇的獨子沈青楓接來將軍府教養。隻是沈毅常年在外,根本沒什麽教養沈青楓的時間,倒是沈蔓自小被沈青楓當親妹妹一樣教養長大。

    許是因為兩人都早早喪母,又難得見到長輩,兩人這十餘年間關係甚好,比之親兄妹也不遑多讓。兩年前沈青楓回沱州,還是兩人第一次這麽久未見。

    可哪怕這麽久未見,沈青楓還是一眼就看出了沈蔓刻意掩飾的情緒。

    沈蔓低著頭,“……倒不是遇到什麽棘手的事,就隻是,有些東西,我想不明白。”

    沈青楓沒有開口打斷她的思緒,靜靜等著她整理好語言往下說。

    沈蔓盯著腳下的石板,不緊不慢跨過幾塊後,含糊問道:“哥,你說到底要怎麽樣,才能完全了解一個人?每當我以為我足夠了解一個人的時候,卻又總會發現截然相反的一麵……我不想反複懷疑,可我又忍不住去想……是不是我一開始就想錯了?是不是我一開始決定的路……就已經錯了?”

    沈青楓沒有回答她。他音色溫潤,“阿蔓,你在害怕。”

    沈蔓怔了怔,“我在害怕?是,我是在害怕。我怕沈家因為我的錯誤決定而受到牽連,我也怕爹和兄長因為卷入紛爭而奔波勞累,我還怕……”

    “不對。”沈青楓搖了搖頭。“沈家的興衰,不該由你肩負。不然,你要父兄做什麽?我與大伯的選擇,我們自會承擔。所以阿蔓,我再問你一遍,你真正害怕的,究竟是什麽?”

    沈蔓有一瞬間的茫然。

    沈青楓看著她發間粗糙的玉簪,輕聲問,“是太子殿下嗎?”

    沈蔓心跳一亂,“……什麽?”

    “你害怕的根源、和你方才所言的那人,是太子殿下嗎?”

    見沈蔓耳朵發紅,沈青楓一笑,“你不用窘迫,我隻是收到來信,得知你與太子殿下的婚事,胡亂一猜罷了。”他抬眼望向天邊晚霞,想了想,又道,“至於你方才所說,我倒覺得不用想太多。人之一生,如水似風。再堅守本心的人,也會有變動之處。你昨日看他是一個樣,今日看他是另一個樣,到了明日,或許又是新的模樣。你我皆是如此。”

    沈蔓想了片刻,苦笑著道:“兄長方才問我的問題,我知道答案了。“我害怕,是因為怕我看錯了人,我怕我認識的人不是我以為的模樣,我怕我的決定會導致錯誤的結局。”

    沈青楓帶著她,在正廳門口一株老樹下站定,“阿蔓,當下的選擇,決定了當下的路,但並不能一定保證未來的路。沈家的路,我與大伯,會陪你一同走。至於你對那個人的看法,若遇動搖時,你可以想一想,那個人最開始打動你、你最早願意相信他的那個契機。隻要那個契機是真實的,那麽你當初做下決定時就沒有看錯。

    “而比知道對錯更重要的是,你需要知道,你可以錯。你不是隻有‘對’這一條路可以走。”

    “哥……”

    “是我的錯覺嗎?”沈青楓笑了笑,溫柔地看向沈蔓,“這次見你,你似乎承受許多壓力。是你知道了什麽嗎?你想要試著規避?我能幫你做些什麽嗎?”

    他沒有問“能不能告訴我”,而隻是說“我能幫你什麽”。

    沈蔓鼻子一酸,“哥你顧好你自己就幫我大忙了!明日便是穀雨,穀雨過後就是科舉考試,你的書都看完了嗎?”

    沈青楓笑道:“我的事,我自有安排。你呢?穀雨後再過三天就是婚期,你準備好出嫁了嗎?”

    沈蔓站起來,深深歎了口氣,“操心的事都被人安排好了,我隻負責到時候去走個過場就行。”

    沈青楓點點頭,想了想,還是又叮囑了一句,“不要太累著自己。兄長是用來給你撐腰的,不是讓你放著當擺設的。”

    沈蔓笑了笑,眼睛有些泛紅,“我記得了。”

    “我的院子,你還給我留著吧?”沈青楓適時問起,“還是趁我不在,被你鳩占鵲巢了?”

    沈蔓帶著鼻音哼了一聲,“給你留著呢。天天都有人打掃,你把行李放進去就能住。”

    兩人在正廳坐下不多時,沈毅下職回府,見沈青楓已至,自是十分高興,興之所至,甚至還要拉著沈青楓月下同飲酒,被沈蔓好說歹說給勸了下來。

    隻是她勸住了沈青楓,卻沒能攔下沈毅,一不留神被他偷喝了幾壺。

    沈毅一喝醉,就開始抱著酒壺難受,“一轉眼,青楓要入仕,你也要嫁人了,往後這將軍府裏,就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沈青楓用一隻空酒壺換掉沈毅手中的酒,聲線溫潤卻有力,“大伯若不嫌棄,青楓願長住將軍府。”

    “女兒也會常來看您的。”沈蔓小聲道。

    “傻話!”沈毅哼道,看向沈青楓,“大伯是武將,哪怕沒了兵權,那也是個武將。你要走科舉,做文官,怎能和我同住一府?”又看向沈蔓,恨鐵不成鋼,“還有你,哪有嫁出去的女兒常常回門的?你要別人如何看你與殿下?”

    沈蔓低下頭,看著桌上的木紋,“女兒回來看爹,天經地義。我管他們怎麽看。”

    沈毅仰頭要喝酒,發現懷中酒壺空空,十分不滿地丟開,唉聲歎氣起來。

    他麵上十分遺憾,眼中又有不舍,“科舉開始後,爹要一直在禮部貢院,九日後才可歸家,你此次出嫁……爹……無法來送你了……”

    沈青楓笑容斂了斂。

    他是考生,需連考九日,考完方可出貢院。

    他也不能送自己的妹妹出嫁。

    沈蔓卻笑了笑,看了看沈青楓,又看了看沈毅,道:“等科考結束,我與殿下一同去貢院,親自接爹爹與兄長歸家。”

    沈毅打了個嗝,也不知聽沒聽進去,一會嗚咽一會叮囑,沈蔓安慰了好一會兒才睡過去。

    清朗月色下,沈青楓看著忙來忙去的沈蔓,沉默許久後,抬手給自己倒了一碗酒,仰頭灌了下去。

    *

    第二日。

    三月二十,穀雨。

    沈蔓醒得晚了些,便沒去正廳,直接讓青蒔傳了早膳到芳庭苑。

    待吃得差不多時,沈青楓來了院中尋她。

    “今日穀雨,不打算出門嗎?”

    沈蔓邊淨手邊道:“我本想著你舟車勞頓,又要準備明日的科考,就沒去煩你,沒想到你卻主動找上我了。”

    沈青楓一笑,“趁這良辰吉日,讓兄長見一見你那位未婚夫如何?”

    沈蔓手一頓,抬手擦幹水漬,“阿兄想見太子殿下?”

    見她麵色不對,沈青楓道:“可是有何不妥?”

    沈蔓搖搖頭,“沒什麽。我讓青蒔去準備馬車,阿兄稍等我片刻。”

    “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沈清風道。

    沈蔓抬眼,“阿兄是有急事嗎?”

    “急著見一見我那準妹婿算不算?”

    沈蔓轉頭就走,“……我收拾好了,我們走吧。”

    沈青楓笑著跟她走出了府。

    將軍府門口有一輛馬車並一匹棕馬。目送著沈蔓上了馬車,吩咐了車夫出發後,沈青楓翻身上馬,隨著馬車一同走上長街。

    沈蔓已放下車簾。

    她並未看到馬車外,沈青楓那漸漸皺起的眉。

    *

    下了馬,沈青楓打量著眼前的府邸,“這是何處?”

    沈蔓若無其事,“太子殿下的私邸。”

    沈青楓揚了揚眉,“哦?”

    “殿下他,近來不常在東宮,”沈蔓移開視線,“阿兄若想見他,也隻能來這裏碰碰運氣。”

    沈蔓佯裝淡定地結束了話題,率先往私邸大門走去。

    門口的侍衛見是沈蔓,連問都沒問一句,恭敬行過禮後便放一行人進去了。

    一名侍衛走在最前,帶著沈蔓等人往府中去。幾人穿過一進院門後,在半路上碰到了一位熟人。

    “常侍衛!”

    常裕轉頭,亦是訝然,“沈小姐?”

    “何時回來的?你事情辦完啦?”

    常裕摸了摸鼻子,“差不多辦完了吧。”

    沈蔓問道:“太子殿下現在何處?我有事需見他一麵。”

    常裕猶豫了一下,“殿下不久前才出府,不知何時回來,您先稍坐片刻,屬下去問問。”

    沈蔓點頭,“有勞常侍衛了。”

    常裕道了聲不敢,吩咐那引路侍衛,“好生招待沈小姐,等我……”

    一道沉悶響聲打斷了接下來的話,那響聲一下一下敲在地上,微弱卻不曾中斷。

    常裕臉色一變,脖子想要轉向某處,卻又生生止住,保持著一個僵硬無比的姿勢。

    沈青楓看了左側小屋一眼,“那屋子裏,似乎有人。”

    常裕低頭,“非是有人,是下人們獵了頭狼,想找殿下討賞賜,可那狼野性難馴,屬下們無法,隻得將其關在其中。”

    “確定是狼嗎?”沈青楓反問。

    “……是。野狼危險,還請沈公子不要靠近。”

    沈青楓笑道:“若是此等凶獸,自當遠遠避開。”

    常裕回之一笑,隻是這笑容看著有些蒼白。

    “沈公子,沈小姐,這邊走。”

    他親自帶著幾人安置下來,這才告辭離去。

    沈青楓看向引路侍衛,“方才那野狼,是何人所贈?”

    那侍衛道:“屬下不知。”

    “這樣烈性的獸,平日裏你們都喂養什麽?”

    那侍衛道:“屬下隻管駐守門前,府內其他事,一概不知。”

    “那你守在門口時,可見過有人帶活物或是生肉之類的入內嗎?”

    那侍衛愣了一下,麵上有些踟躕。

    沈青楓緩聲道:“隻是問一問食材進出,算不得機密問題,大人不必緊張。”

    那侍衛猶豫了一下,“那應該是有的,隻是屬下沒注意過。”

    “原來如此。”沈青楓笑笑,不再詢問下去。

    那侍衛鬆了口氣。

    很快,常裕便匆匆回來。

    他對兩人行了一禮,十分歉然道:“沈公子,沈小姐,實在抱歉,殿下他入宮了,一時半會兒怕是回不來。”

    “無妨,我們改日再來便是。”沈青楓回之一禮,“今日辛苦常侍衛奔波。”

    一行人談笑風生,往府外走去。

    經過那座詭異小屋時,誰也沒有開口提及,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馬車轉過街角,很快走出了一條街開外。

    沈蔓用手指勾起一角布簾,低聲道:“阿兄。”

    馬蹄聲靠近馬車,“怎麽了?”

    “阿兄方才可是發現了什麽?”

    馬車外沉默了一下,“為何這樣問?”

    “常侍衛的表情也不太對勁,兄長您問話時的語氣也不太對勁。”

    “阿蔓覺得呢?”

    “……是那間小屋嗎?阿兄懷疑什麽?”

    馬車外安靜了下來。

    沈蔓等的心急,忍不住將簾子拉開了些,“阿兄?”

    沈青楓似乎輕輕歎了口氣。

    片刻後,他放輕了聲音道:“經過那小屋時,我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是那野獸受了傷,流了血?”沈蔓不知為何,聲音有些發緊。

    沈青楓道:“我與狼打過交道,那屋中關著的,不可能是狼。”

    沈蔓猶豫道:“畢竟隔著一道房門,阿兄會不會認錯了?”

    “狼性凶,又食肉,常年累月撕咬獵物,身上會有很強烈的腥臭味。若我能聞到血味,自然也能聞到伴聲的腥臭,可那裏並沒有。”沈青楓語氣篤定,“況且若真關了野獸,府中怎麽可能不會備下生骨肉?在正廳時,我曾問過那引路侍衛,當時你也在,他臉上的表情,顯然是未曾見過有用於投喂的生骨肉運入府中。”

    他若有所思道:“還有一點,狼身與人不同,即便掙紮得再厲害,也不會發出那樣重的撞擊聲。當時那股沉悶聲響,若要我猜,我更傾向於是有人在用骨頭敲擊求救……”

    沈蔓被他說得脊背發寒,“難道是關押了重犯?”

    沈青楓不置可否,“或許吧。”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