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作者:莫羨      更新:2022-10-12 10:24      字數:4802
  第11章

    接下來的七日,夏遠日日都來傳送消息,隻是項承昀卻一次也未曾來過。

    沈蔓算了算天數,今日正是與玉卿齋老板約好取玉簪的日子,於是用過午膳後,她便讓青蒔收拾了馬車,十分低調地出了將軍府。

    玉卿齋與將軍府隔著好幾條街,是以馬車行駛了將近半個時辰才到。

    下了馬車,沈蔓還沒來得及走進去,就被玉卿齋的夥計認了出來,滿臉焦急地上前道:“姑娘來的正好,方才有一官家貴女瞧上了姑娘定製的簪子,這會兒正吵鬧著要掌櫃的讓出來……”

    他說的時候刻意強調了“官家貴女”幾個字,沈蔓不由得多看了這夥計一眼。

    聽這語氣,倒像是想讓她知難而退,主動將簪子讓出來。

    之前來時為了避免麻煩,沈蔓並未過多透露,是以這些人並不知曉她的身份,先入為主地認為她比不得店內的“官家貴女”,這才拿這番話來暗示她。

    若是前世的沈蔓,為了不惹麻煩,倒還真有可能讓出玉簪,可不巧的是,如今的沈蔓,絲毫不想忍氣吞聲地活著。

    她直接忽略了那夥計言辭中的暗示,大步跨了進去,“我倒想看看,是何人想搶我簪子?”

    玉卿齋分內外堂。外堂擺放著的首飾與飾品定價一般不會太高,城中人人可得,可若想買些更精致獨特的,就需去往內堂了。

    沈蔓定製玉簪時,便是來的內堂,是以此時,她腳步不停,直往內堂去。

    內堂中,隱隱有女子刁蠻的聲音傳出。

    這聲音,沈蔓倒還有些耳熟。她腳步緩了緩,並未直接走進去,而是站在門口默默觀望著。

    “我都與你說了這麽久了,你這人怎麽就是講不通!你可知本小姐是誰?”堂內少女身著華服,背影傲慢無比,“二皇子可是我表兄,得罪了本小姐,你擔待得起嗎!”

    掌櫃的在旁勸解,“非是小人不願賣與曹姑娘,隻是這玉簪,是別人畫了花樣、特意定製的,早在七日前小人就已收了那位姑娘的定金,此時毀約,不但要付上大量違約金,也會對玉卿齋信譽有所影響……”

    “你怕什麽?”少女音色清亮,卻透著一股刁蠻,“要多少錢,本小姐全給你出了。你若怕信譽受損影響生意,大不了我多買一些玉石,照顧你的生意,包你隻賺不賠!”

    “這……”掌櫃一臉為難,“可小人是生意人,出爾反爾的事,實在做不出……”

    華服少女有些不甘心,“可你將這玉簪賣與我,能獲更多錢財,如此你也不願嗎?”

    掌櫃的猶豫著搖搖頭,試探問道:“不如這樣,小人找擅畫的師傅,為曹姑娘重新定製一隻玉簪,七日……不,最晚五日後,曹姑娘就可來取,怎麽樣?”

    華服少女沉吟片刻,不甘心道:“好罷!看在你這人還挺講信用的份上,我就不為難你了。你將這雇主的名字告知我,我親自去找她商議。”

    掌櫃的一臉苦笑,“雇主信息不可泄露,還望曹小姐體恤小人……”

    “來了!在這裏!”

    兩人聽聞這道聲音,齊齊轉身看向門口。

    先前那名夥計高聲言畢,笑得一臉諂媚,指了指身側的沈蔓,“玉簪的主顧剛好來此,就是這位姑娘。”

    在場中人,除了這夥計之外,其他三人皆是臉色一變。

    掌櫃的狠狠瞪了那夥計一眼,忙上前擋在中間,“曹小姐,小人……”

    “好啊!原來是你!”曹蘭若頓時瞪起了眼,對著沈蔓道,“原先我還想著,實在不行就算了,那既然是你的,這玉簪,今天我非要不可了!”

    沈蔓默默歎氣,遠遠掃了那玉簪一眼,點頭道:“好,那就讓給你吧。青蒔,我們走。”

    “你!你等等!”曹蘭若三兩步追上她,“你什麽意思?看不起誰呢!”

    沈蔓頗有些無奈,“我可沒有看不起誰,這玉簪不是你想從我這橫刀奪愛嗎?我同意了,你拿去吧。”

    曹蘭若抿緊了嘴,“那我表兄呢?那我呢?”

    沈蔓腳步頓了頓。

    曹蘭若眼眶有些紅,“你說你成為我嫂嫂後,我就可以不用待在那個地方……”她狠狠擦了把眼淚,“你為什麽要與表兄退婚?對你來說,這件事就像玉簪一樣,你隨手不要就可以讓給別人的嗎?”

    沈蔓歎氣,轉身麵對著曹蘭若,“非是如此。隻是我與二皇子殿下,確實不合適。婚姻之事,強求不來的。”

    “那我呢?”曹蘭若癟了癟嘴,“明明答應了我的……”

    許是不想在沈蔓麵前掉眼淚,曹若蘭一把搶過那玉簪,賭氣似地跑出了門外。

    掌櫃的站在原地,訥訥道:“那玉簪……”

    沈蔓收回視線,道:“剩下的銀子,我一並補了吧,那玉簪就當給她了。”

    “不用不用,”掌櫃連連拒絕,“本就是小人失約,怎好意思還讓姑娘出錢……之後姑娘若還想定製,小人就不收姑娘錢了。”

    沈蔓搖搖頭,將銀子放在桌上,轉身離開了玉卿齋。

    身後傳來掌櫃怒聲嗬斥夥計的聲音,青蒔一邊走一邊小聲道:“曹家小姐,還在惦記著那時候的事啊……”

    “身處那種境地,心中總要有個念想。”沈蔓低聲道。

    曹若蘭的生母生下她沒多久,就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水塘裏。曹威此人好色,後院妻妾成群,於他來說,曹若蘭的存在根本就可有可無。

    幾年前沈蔓去過一次曹府,正碰上曹若蘭被一群庶女圍在中間欺負。將她救出來後,沈蔓給她留了不少傷藥,兩人就這樣認識了。

    之後曹若蘭三天兩頭來找沈蔓,每次都是鼻青臉腫地來,捧著大大小小的傷藥與糕點回去。有次被欺負得狠了,曹若蘭一邊哭一邊罵,說什麽也不願意回去。可她那樣的地位,若夜不歸宿,還不知要被那群不懷好意的女人們怎麽編排。為了安慰她,加之沈蔓也確實心疼,就跟曹若蘭說,等自己嫁過去了,就讓曹若蘭去跟她住,離那群人遠遠的。

    年少時的承諾總是真心實意,可總也敵不過時光洪流的消磨。

    當初信誓旦旦,自以為可以庇護他人,到最後才發現,自己尚且都是一團糟,又談何顧及他人?

    所以沈蔓食言了。

    “總歸是我辜負了她的期許。”沈蔓歎氣道,“先讓她冷靜幾天吧,過幾日我去遞個拜帖,看能不能約她出來。”

    “小姐說什麽呢!”青蒔小聲道,“有些事,本就身不由己。總得自己先站得穩,才能騰出手來拉別人。”

    沈蔓沒有說話,一步一步向前走著。

    青蒔猶豫了一下,聲音有些不情願,“隻是那玉簪……就這樣給曹家小姐拿去了嗎?那可是小姐特意給少爺定製的……”

    “那隻是個樣式罷了,”沈蔓道,“我方才觀之,花樣有些粗糙,離我心中所想尚有些差距。本來今日也隻是來瞧一眼,成品還需進一步細化。等細化後的玉簪得我首肯,匠人才會刻上兄長之名,如此才算最終大功告成。”

    青蒔咂舌,“原來還有這麽多步驟,奴婢都不知道。小姐懂得好多!”

    沈蔓淡淡笑了笑。

    前世她就曾為沈青楓定製過這樣一支玉簪,這才這般清楚其中流程。

    隻可惜那支玉簪,還未來得及送到沈青楓手中,她便被項承昀的手下暗殺,死在了荒郊野嶺間。

    青蒔見沈蔓情緒低落,越發努力找話題,“這會兒天還早,小姐想去哪裏逛一逛嗎?奴婢聽聞近日城中新出的戲文甚是受人追捧,小姐不想走路,去坐著聽戲也行。”

    沈蔓回神,隨意點了點頭,“左右無事,去聽一聽也無妨。”

    車夫得了令,調轉馬頭,往另一條街上而去。

    昌都城素有“南弦北千”之說,其中的“弦”是城南弦音樓,而這個“千”,指的就是城北的千秋閣。

    千秋閣戲曲是京城一絕,沈蔓趕至時,閣中已坐滿了前來聽戲的人,也幸虧青蒔眼尖,竟給她找到了一張空桌。

    有夥計給兩人奉上茶果,沈蔓還沒喝兩口,戲便開場了。

    也就在這時,身旁忽有一人站定,停頓片刻後,出聲詢問沈蔓,“這位姑娘,可否拚個桌……”

    話未說完,沈蔓扭頭看向他,那人頓時忘了接下來要說什麽,呆愣愣地瞧著沈蔓,眼睛都看直了。

    好戲剛一開場就被人打斷,沈蔓也不在意,淡淡回了句“你要坐就坐,戲已經開始了”便不再理他,視線繼續投向戲台之上。

    這一場戲編排的確實精彩,就連沈蔓一開始心思不在戲上,慢慢地竟也被吸引了進去,心神隨著情節發展而被牽動著。等戲台落幕,台下寂靜了幾息,旋即喝彩聲震天而起,不斷有人將手中花枝拋上高台,表達自己對這場戲的喜愛。

    沈蔓也忍不住跟著鼓掌,“青蒔,帶些銀兩,給那兩位角兒打賞。”

    “姑娘不必破費!就讓在下代勞吧!”

    沈蔓聽到聲音,這才想起自己旁邊還坐著一人。

    那人看著年歲不大,身上環佩叮當,派頭十足,手中還拿著把折扇。忽略他那身花孔雀似的衣著,倒真有些翩翩佳公子的意味。

    感受到沈蔓觀察自己的視線,那人腰背挺得更直,聲音沉著地吩咐小廝,“去,帶二十兩銀子,就說是本公子與這位姑娘打賞的。”

    小廝表情看上去有些無語,拿著銀兩下了樓。

    那人“啪”地一聲收起折扇,又“唰”地一聲打開,手中挽花似的迅速搖了兩下,“敢問這位姑娘姓甚名誰?家住何處?”

    沈蔓麵不改色,“小女之名,不值一提。不勞公子掛心。”她讓青蒔拿出二十兩,放在桌上,“素未謀麵,怎好讓公子破費。”

    說完她給青蒔使了個眼色,自己率先起身向外走去。

    那人一急,就想追上去,卻被青蒔一下子攔在原地,“公子請自重。”

    恰逢此時那兩位角兒得了二十兩打賞,親自上前來向恩客謝恩,一群人將那公子圍在中間,竟讓他難以抽身。

    青蒔趁此機會溜出人群,跟上了等在門外的沈蔓。

    門口處,停靠的馬車陸陸續續離開,將偌大一片空地堵得水泄不通,沈蔓便也未急著上車,等著這些馬車挪開再走。

    看過戲文後,青蒔明顯感覺沈蔓的心情好了些,不由得也跟著高興起來,“小姐接下來想去哪裏?可要重新為少爺挑禮物?”

    沈蔓搖搖頭,“暫時我也想不到能有什麽合適的東西可以送給兄長,我再想想吧,實在不行,也隻能再重新定製個玉簪了。”

    “姑娘喜歡玉簪?”身後遠遠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下剛好認識城中不少巧匠,正好可以帶姑娘前去挑選!”

    主仆二人齊齊回身瞧去,表情皆是一頓。

    方才酒樓那位公子,竟追上了兩人。

    沈蔓禮貌回之一禮,“此事小女自有決斷,公子不必費心。”

    說著轉身就要上馬車。

    “姑娘!”那公子試圖上前,奈何被青蒔攔下,隻好抬高聲音道,“敢問姑娘……姑娘姓甚名誰!”

    沈蔓假裝沒聽見,徑直上了馬車,吩咐車夫,“回府。”

    那公子頓時急了,居然展開雙臂,攔在馬車前,“姑娘若不說,在下……在下……”

    似是覺得自己這般行徑有些無賴,那公子猶猶豫豫,一時間竟說不出口。

    好不容易跟上來的小廝正好目睹了這一幕,剛要踏出的腳步頓時又收了回去,以袖掩麵混在人群中。

    沈蔓頗有些無奈,“我與公子素未相識,公子何苦非要為難於我?”

    那公子收起雙臂,撓了撓頭,“我……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我就是,就是想認識你,你若實在不願意,我也……”

    他似是有些不甘心,麵帶希冀又看了沈蔓一眼。

    沈蔓想了想道:“若你我有幸再見,我就告訴你名字,如此可好?”

    “好,好,”那公子連連點頭,忙不迭讓開了路。

    馬蹄嘚嘚,漸行漸遠,沈蔓剛要放下車簾,卻聽身後傳來一聲大叫,“對了,在下姓崔,名自明。姑娘請千萬記得與自明的約定!咳咳咳!咳咳……”

    車輪滾過,漫天煙塵,將那人嗆了一頭一臉,沈蔓忍俊不禁,對他點了點頭。

    那人見沈蔓對他笑,不由也咧開了嘴,旋即嗆咳得更厲害了。

    馬車上。

    青蒔忍不住笑起來,“這人倒挺有趣的。”

    沈蔓跟著笑了笑,隨後叮囑道:“雖然有趣,但也要敬而遠之。那不是你我能結交之人。”

    青蒔皺了皺眉,隨即想起他的名姓,不由驚異道:“姓崔?定國公?崔小公子就是他?”

    沈蔓道:“倒沒想到能在這裏碰到他。”

    青蒔嘖嘖稱奇,“奴婢也沒想到,定國公那樣穩重之人,會養出這種性格的孩子。畢竟當年,崔大公子狀元遊街的盛景,奴婢可一輩子都忘不了。”

    “崔大公子可不止中狀元這樣簡單,那時候他可是連中三元,滿大昭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可惜了,天妒英才。”青蒔有些惋惜,“若崔大公子當年沒有遭遇意外,如今大昭的朝堂之上,定有他一席之地。”

    “意外嗎?”沈蔓喃喃自語。

    “小姐說什麽?”

    沈蔓笑了笑,“沒什麽。待會兒路過左相府停一下,我明日想約阿嵐一起,讓她幫我參考參考兄長的禮物。”

    作者有話說:

    昀昀:所以我人呢?我人呢?這文到底誰是男主?

    作者:那不第一段提了你一嘴嗎?做人要懂得知足。

    昀昀:我頭上都開始隱隱發綠了,你跟我在這講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