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曼愣愣地看了方月茵好一會，見她眼裏仍是一片真誠，才遲疑地開口：“莫娘子，這份契約你是認真的？”

  不是她有此疑問，實在是……這樣的契約對她來說簡直是聞所未聞，她一時還不能相信自己要簽的竟是這麽一份契約。

  方月茵笑道：“我個人覺得，把所有的事情都事先說明白，有了白紙黑字的約定，我們才能更好，更放心的合作。”

  “不信的話，宋姑娘可以問問阮夫人，我跟她打交道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宋一曼表情木然地看向阮夫人。

  阮夫人笑道：“說起來，倒是真的，月茵是個喜歡把什麽都事先說清楚的人。”

  不過她也沒想到，方月茵在雇人這方麵也會這樣，不會是連她作坊裏的女工，她給人家簽的也是這種契約吧，她決定找機會試探一下。

  雖然這種契約很好，可要是作坊裏的女工也簽下這種簽約，方月茵就太虧了，她也是真的把對方當自己人，才那麽關心。

  方月茵和宋一曼都不知道阮夫人的思維有點發散。

  宋一曼沉默地在契約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又按上手印。

  契約一式兩份，方月茵收起她那一分後，對宋一曼笑道：“等令尊來的時候，若是不放心，也可以簽一份相同的契約。”

  宋一曼點點頭，她一點也不認為父親見了這樣一份契約會反感。

  因為這份契約足夠有誠意，讓她覺得她就是來工作的，一點也不低人一等，她和莫夫人是平等的，不是主家和長工的關係，而是合作的關係。

  如果父親來了，他也不會覺得自己無用，因為他是在靠自己的努力在生活，他的心情也一定會好起來的。

  坐在阮夫人的馬車上，宋一曼懷裏揣著剛剛簽好的契約，還覺得有點不真實。

  那樣把雙方各種責任都寫得明明白白的契約，她平生還是第一次見，別說是見了，就是聽也是第一次聽。

  阮夫人見她還是一副夢遊一樣的狀態，不由得笑道：“是不是後悔了？”

  “怎麽會，這位莫娘子人真的很好，她一點也沒把我當工人來用。”宋一曼連忙反駁。

  阮夫人笑道：“其實我也沒想到她會弄出這麽一份契約，我隻是覺得她心性不錯，才把你介紹給她的，沒想到又讓我發現了她一個閃光點。”

  “我這次來之前其實已經做好了簽賣身契的準備，沒想到莫娘子給了我這麽大一個驚喜。”

  說著說著她的眼圈就有點發紅。

  阮夫人拍拍她的手，“別哭啊，這是好事，是喜事，有什麽好哭的，你父親那邊……”

  “我去勸他，這次有了這張契約，他應該會更動心。”

  宋一曼心裏的把握又多了幾分，也不僅僅是這份契約，還有村長夫婦的態度也讓她心裏踏實，說服父親也更有信心。

  “宋姐姐，我陪你一起去啊，我跟你說，月茵姐姐人最好了，她……巴啦巴啦。”

  阮雨君掰著手指頭細數方月茵的優點，末了歎了口氣道：“就是嫁人嫁得早了點兒。”

  “你這孩子，怎麽說話的！”阮夫人直接斥道：“莫舉人有什麽不好的，不但考中了舉人，還是以第一的成績中舉的，這樣的人才哪裏配不上你月茵姐姐了。”

  “我也沒說他配不上啊，隻是我聽說莫家現在的家業都是月茵姐姐掙來的，就覺得她值得更好的。”阮雨君不服道。

  在她心裏，她的月茵姐姐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渾身上下就沒有缺點，要嫁進皇家也是可以的，隻是這話她沒說出口。

  “對了，娘親，今天我出去逛的時候，發現月茵姐姐家裏除了有酒坊，做潤膚膏的作坊，還有一個小型的藥坊。”阮雨君得意地說。

  “藥坊？你怎麽知道是藥坊？你進去看了？裏麵是幹什麽的？製藥還是儲藥的？”

  阮夫人的一連串問題，把阮雨君問懵了。

  “哎呀！娘，你一下子問那麽多，叫人家怎麽回答嘛！”

  “那就一個一個答。”阮夫人沒好氣地說。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製藥的，不過裏麵有好幾個男子，還有傳出來的藥味，我看他們挺忙的，也沒敢進去打擾。”

  “莫娘子家還有人會醫術？”宋一曼問，她一下子想起父親的腿和他一天不如一天的身體。

  如果莫家有人會醫術，就算請他們幫父親治腿不行，調理一下身體也是好的。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阮夫人報歉地笑笑：“不過月茵倒真的懂一些醫理，我們合作的潤膚膏和其他一些東西裏麵是有一定藥物成份在的。”

  宋一曼聽了也沒失望，未來她要住在杏花村，肯定能弄清楚的，現在主要目標還是先去說服父親。

  宋一曼回到家裏，宋母見她剛走沒多久又回來了，還以為發生了什麽變故，不過她是個極疼女兒的，一句怪責的話也沒有。

  先一步上前拉著女兒的手道：“事情不順利？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咱家再窮也不會讓女兒在外麵受委屈。”

  看著慈愛的母親，宋一曼安撫地朝她笑笑：“母親，父親在哪裏？咱們回屋再說。”

  宋母見女兒一臉笑顏，心裏的擔憂這才少了幾分，道：“你父親在抄書，這本書快抄完了。”

  現在他們就隻靠著丈夫和女兒抄書、代寫書信，她去接著縫補漿洗的活計，勉強度日。

  “父親。”

  宋一曼恭恭敬敬地喚道。

  宋父抬頭，微微皺眉，臉上也多了絲擔憂。

  “父親，你先看看這個。”宋一曼將那張在方月茵家簽下的契約，遞到自家父親麵前。

  宋父展開契約仔細看了起來，這一看，他的眼睛驀然瞪大：“這是？”

  宋一曼知道父親隻是吃驚，就說道：“這張契約是在村長和阮夫人的見證下簽的，另外，莫娘子還讓我來問問父親，可願意到村裏的村學去當夫子。”

  宋父是知道女兒經由阮夫人介紹要去杏花村當女夫子的。

  關於杏花村的情況，前次女兒回來也跟他們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