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作者:殊晚      更新:2022-09-25 20:27      字數:7508
  第五十一章

    這條帖子一時成了校園論壇裏最熱鬧地存在, 評論區的樓層還在不斷增加,那個惹眼的賬號就一條條回複過去。

    不過大多回複的語氣都不太好,和他這個人平時的性子一樣, 冷淡又暴戾, 其中有幾條對宋靜原不太友好的評論,更是直接被他用最難聽的話懟了回去。

    陳硯這種人,雖然談戀愛一向不藏著掖著, 但是所有人心裏都清楚, 他非常怕麻煩, 不觸碰到他利益的事情他從來都不會多管。

    所以誰也沒有料到,就是這麽個怕麻煩的人,卻願意耐著性子一層一層地在這裏回複。

    隻為了給宋靜原足夠的安全感。

    後來他像是終於覺得煩了, 幹脆新開了個話題樓, 開了不到兩分鍾, 又被頂成了熱帖。

    他難得在公共場合發這麽多字——

    【我是陳硯, 有什麽事直接來高二九班找我,少在論壇上瞎扯】

    【還有那幾個說她壞話的賬號, 希望你們能出來給她道歉】

    【我不希望有人再這麽堂而皇之和地討論她,說我無所謂, 會影響她心情,謝謝】

    話題樓一出, 明眼人都知道, 陳硯這次是來真的了。

    雖然他從未表明自己的態度,但說出來的每個字, 都在明晃晃地告訴大家——

    他對宋靜原, 是明目張膽地寵愛。

    ,

    高二下學期, 學習節奏不斷加快, 學生麵對的壓力也越來越大,校領導經過商討,決定延長他們的在校時間,每晚加上兩節晚自習,八點放學,周六也要在學校上自習,宋靜原思前想後,準備先辭掉奶茶店的兼職。

    周日上午,宋靜原到奶茶店和老板說了自己的想法,老板知道她的決定後倒是沒有很意外,反而拍了拍她胳膊:“這樣也好,你們這個年紀還是要以學業為主,別把自己搞得那麽累。”

    倒是唐欣非常不舍,摸著她的頭發:“妹妹,以後你不在就沒人和我調班了啊。”

    宋靜原彎彎眼睛:“欣姐,我會想你的。”

    “多回來找我玩啊。”唐欣說,“姐別的不能保證,但是能請你喝奶茶。”

    “好。”

    幾個人話還沒說完,玻璃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兩道視線一起看過去,陳硯穿著黑色衝鋒衣,身材挺拔,肩線開闊筆直,靠在門口的牆上,深邃狹長的眼耷拉著,看起來有點困。

    唐欣習慣性地招呼:“帥哥,要喝什麽?”

    陳硯掀起眼皮,指了指宋靜原:“等她的。”

    宋靜原走到他身邊:“你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

    “想早點看見你。”陳硯習慣性地牽她的手。

    唐欣這才想起來,眼前這位帥哥,就是之前來店裏問宋靜原喜歡喝什麽的那位。

    她笑著打趣了幾句,宋靜原臉皮薄招架不住,陳硯便牽著自家小姑娘說先走了。

    從奶茶店出來後,陳硯問她:“是要去圖書館嗎?”

    宋靜原點點頭:“是。”

    自從上次論壇那件事後,校園裏麵的風言風語少了很多,宋靜原得以把心思都花在學習上,除去正常的預習複習,還要準備即將到來的競賽複賽,為了提高效率,她提出去圖書館上自習。

    陳硯當然要陪著一起去。

    雖然已經快到三月,但崎源的冬季還沒有結束,氣溫依舊很低,圖書館裏的暖氣給得不足,說話都冒著哈氣。

    陳硯不想自家姑娘在這挨凍,在裏麵待了不到五分鍾就把人拽著去了自己家裏,空調溫度調得很高,窗簾拉開,陽光從窗子裏斜斜地照進來。

    “在那遭罪幹什麽?”陳硯給她溫了瓶草莓牛奶,又把一大袋零食擱在手邊,在客廳裏放了張小桌子,就連椅子上都準備了柔軟的靠墊,“是學習又不是上刑,凍壞了我可心疼。”

    宋靜原心裏暖暖的,朝他笑了笑:“謝謝男朋友。”

    “光嘴上謝我。”陳硯戳她鼻尖,“行動上一點表示都沒有啊。”

    ……

    “像是個光說不做的渣女。”

    ……這人怎麽學會亂給她扣帽子了。

    “學吧。”陳硯在她頭上揉了把,沒再打擾。

    宋靜原學習的時候還是挺專注的,就算陳硯在旁邊她也不會分心。所有卷子寫完後,她活動了下胳膊,抬眼卻發現陳硯坐在一旁,手裏拿了本數學教材。

    “你在看書嗎?”

    陳硯把書拿下:“嗯。”

    宋靜原眨了眨眼睛,有點意外。

    “這不是想給你營造個好的學習氛圍嗎?”陳硯打了個哈欠,“你學習我在旁邊玩手機也不是那麽回事。”

    宋靜原眼眶酸了下:“那你看得怎麽樣了?”

    陳硯輕笑一聲,吊兒郎當地:“就那樣。”

    意思就是看不太懂。

    宋靜原:“……”

    “學數學不能光看教材的。”宋靜原起身坐到他身邊,“你有筆記嗎?”

    但她問完就後悔了,陳硯這種連課都不聽的,怎麽可能記筆記。

    果然,他抬了抬眉:“沒有。”

    “那你先用我的。”宋靜原從書包裏找到自己的筆記,她的筆記很工整,並且記得都是最關鍵的知識點。

    宋靜原從頭開始給他講解,考慮到他基礎一般,所以講得也很細致,察覺出他神情不對,她便不厭其煩地再來一次。

    光講解是不夠的,一個單元的知識點梳理完後,宋靜原又挑了幾道基礎的練習題給他。

    陳硯都做對了。

    “我記得之前聽別人說過。”宋靜原被他摟在懷裏,眼睛亮晶晶的,心情格外好,唇邊兩個小梨渦很可愛,“會彈鋼琴的人都很聰明。”

    陳硯也笑了,在她腦門上彈了下:“你少編這些瞎話來唬我。”

    “我才沒有。”宋靜原揉揉額頭,“是真的,我之前也給別人講過題,他們的接受程度不如你。”

    “行。”陳硯依著她,“辛苦我們小宋老師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陳硯都會陪著宋靜原一起學習,從最簡單的內容開始,他悟性不錯,漸漸也能解出來不少題目。

    兩人一起上下學的時候,宋靜原還會隨機抽幾個公式提問,陳硯答對了便厚著臉皮向她討要獎勵。

    宋靜原紅著臉伸手抱他,他又很壞地說獎勵不夠,非要在日記本上記她一筆。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迎來了開學第一次摸底考試。

    宋靜原不出意外是理科第一名,但更讓人驚訝的是陳硯,一下子提高了三十多分,年級排名直線上升。

    沈睿看著成績單,驚得不行,拍著他肩膀:“硯哥你說實話,這真是你自己答得?”

    陳硯輕嗤:“不然?”

    “可以啊你,有什麽訣竅,和我傳授傳授?”

    陳硯單腳踩在書桌下麵的銀杠上,向後靠著椅背,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訣竅啊?還真有,就是你學不來。”

    沈睿滿臉期待:“什麽?”

    陳硯笑了下,語氣多了幾分驕傲的意味:“爺有個好女朋友。”

    沈睿:“……”

    騷還是你騷。

    雖然陳硯嘴上這麽說著,但其實沈睿早就發現陳硯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他開始把心思放在學習上了。

    那是一節數學課,沈睿手肘撐著下巴,眼皮子像被灌了鉛,馬上就要合在一起,他無意中回了頭,卻發現陳硯手中勾著一支黑色水筆,卷紙攤在麵前,正在抄黑板上的解題思路。

    再比如,英語原本是陳硯最討厭的學科,但不知道從哪天開始,他的書桌上多了一本厚厚的單詞書。

    “不是吧陳硯。”沈睿和他認識這麽多年,頭一次有些看不懂他,“你這是要幹什麽?好好學習迷途知返?”

    陳硯掀起眼皮看他,腿往前伸了伸:“怎麽?”

    “就是挺意外的。”

    他知道陳硯小的時候很優秀,可就算是他這麽繼續墮落下去,陳姝凡留給他的家產也足夠了,後半輩子是完全不用愁的。

    更何況,雖然他和陳政之間的關係不好,但陳老爺子還是非常器重這個孫子的,以後陳家的產業也都會被劃分到他的名下。

    有些人,開局就拿到了一手好牌,就算是隨便出出,也不會太差。

    陳硯就是這種人。

    “不是兄弟,我一直都很好奇。”

    陳硯靜靜看著他,等他開口。

    “你對學霸到底怎麽打算的?”沈睿難得正經起來,“我也不是說不看好你們,就是想知道你的態度。”

    “我的態度?”陳硯反問,修長幹淨的指節在成績單上點了點。

    沈睿瞬間就明白了。

    他的態度都在行動中體現出來了。

    沈睿朝他豎了個大拇指:“你也有變情種的一天。”

    “唉對了。”沈睿說,“今晚上Gravity有個局,你去不去?”

    “不去。”

    “又要回去學習啊?”

    “那倒不是。”陳硯勾起一根筆在指間轉著,打在桌上發出“噠噠”的聲音,“市中心新開了家甜品店,聽說那的草莓蛋糕很不錯。”

    沈睿樂了:“你不是最討厭甜品了嗎?”

    “當然不是我了。”陳硯腦海中浮現出那張乖軟無害的臉,嘴角向上勾了勾,“我家姑娘喜歡。”

    沈睿翻了個白眼,爆發出一聲低低的咒罵。

    什麽時候陳硯也開始學會撒狗糧了?

    傍晚下課,宋靜原從教室裏出來,沒見到陳硯,反而收到了他的消息。

    【1:今晚有點事先走了,來不及趕回去接你放學。】

    【1:路上注意安全,乖。】

    宋靜原彎了彎唇,回複他說好。

    因為陳硯不在,她也沒什麽胃口,隨便在食堂裏轉了兩圈,最後隻買了個簡單的紫菜包飯就回教室上自習了。

    晚上八點,放學鈴響起,宋靜原背著書包和沈枝意她們走到學校門口告別,一陣寒風吹來,路邊的枯樹枝被吹得沙沙作響,雪粒被卷起,落在臉上又冰又涼。

    天色黑沉,月亮藏在烏雲當中,一顆星星也看不見。

    一場風雪即將來襲。

    手機震動幾下,是陳硯掐著放學的時間給她發的消息。

    【1:放學了?】

    【Y:嗯嗯,剛從學校出來。】

    陳硯知道她平時出門不愛戴手套,在凜風中打字久了手指會被凍僵,好半天都緩不過來,便讓她先專心走路,回家再說。

    宋靜原將手機塞回口袋裏,裹緊棉服,快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小區裏的路燈壞了,周遭一片漆黑,隻剩下居民樓窗口裏星星點點的燈光,風吹得更猛烈了,連帶著兩旁商鋪的門都跟著吱呀作響,宋靜原將手機的手電筒打開,接著微弱的光向前。

    但還沒走出幾步,手機傳來電量不足的提示音,加上外麵氣溫低,半分鍾不到,便自動關機了。

    最後一點光亮也消失不見,宋靜原懸著一顆心,不安地向周圍打量,腳步又快又急,腦子裏想的全是早點回家。

    到樓下的時候,她隱約看見樓門前有一個男人的身影,胸口的心悸感更加嚴重,指節攥著袖口的布料,連呼吸都緊張起來。

    她一點點走進,終於看清那個男人的麵孔,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宋泓明。

    剛開學的那幾天,她收到了他發過來的幾條騷擾短信,但也隻是辱罵,沒有提到別的,她便沒放在心上。

    但是現在,一種強烈的恐懼感從心底生發出來,然後蔓延到四肢百骸。

    不等她多想,宋泓明的目光已經看過來了。他的臉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新增了一道疤,就在眉骨下方,讓他看起來更加凶神惡煞。

    看見宋靜原出現,他暴怒著衝過來掐住宋靜原的脖子,身上帶著很濃烈的令人作嘔的酒氣,朝她吼道:“門鎖是你換的?”

    宋靜原有些喘不上來氣,胸口劇烈起伏著:“是。”

    “你媽留給你的那張卡呢?”男人額頭上青筋暴起,手上的力道很重,“拿出來。”

    “我說過我不會給你的。”宋靜原用力推他的胳膊,但是她實在太瘦弱了,力氣也小,根本推不動,“你到底在外麵幹了些什麽,已經從我們這拿走很多錢了,還不夠嗎?”

    “你管老子?”宋泓明從來就不是個講道理的人,他在外麵受了火氣,隻想找個地方發泄,宋靜原便成了最好的發泄口,他用力扯著她的頭發,不停咒罵著她白眼狼。

    宋靜原隻覺得強烈的疼痛從頭皮傳來,好像要被生生剝下一般,脊背磕在水泥牆上,肩胛骨與牆麵碰撞出一聲悶響,但宋泓明好像還沒有發泄夠,狠狠壓著她的肩膀,向後一推——

    宋靜原直接從樓前的台階上摔了下去,右側額角磕在石磚上,傳來一陣劇痛,耳邊好像有飛機駛過的轟鳴聲,溫熱的液體從臉頰滑落。

    蓄勢了整晚的大雪在此刻洋洋灑灑地落了下來,宋泓明朝著她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踉蹌著腳步離開。

    積雪很快將地麵覆蓋成白色,宋靜原覺得自己的身體很輕,很沒有力氣,隻能悶哼著蜷縮在地上。

    暗紅色的血液在純白雪地中迅速蔓延,像是一朵黑暗中快速生長綻放的玫瑰。

    ……

    不知道緩了多久,撐著地麵站起來,四肢都泛著痛,從樓下到家不過短短幾十米,她挪動了二十分鍾。

    好在奶奶最近睡得都很早,不然看見她這副樣子,免不得要擔心一番。

    衣服外套上沾的都是雪,宋靜原換下來扔進洗衣機裏,掀開褲腿查看自己身上的傷。

    胳膊和腿都是扭傷,腫得很高,後背因為磕在牆上也隱隱作痛,撩開衣服是一片青紫。

    這些都還好說,隻是額角傷被劃了長長一道口子,暗紅色血珠不斷往外冒,宋靜原用紙按了兩下,勉強把血止住。

    她簡單把傷口處理了一下,想起來陳硯讓她回家報平安,連忙拿手機給他發消息,撒謊說自己已經到了,讓他不要擔心。

    宋靜原回到臥室坐在椅子上,一時間隻覺得心力交瘁。

    她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擺脫掉宋泓明。

    她能想到的辦法隻有一個,就是考上一個好大學,然後帶著奶奶離開這座城市,再也不回來。

    可是這樣真的能完全擺脫掉嗎?

    她心裏也沒有底。

    就在這個時候,陳硯的消息發了進來。

    【1:在幹嘛?】

    【Y:準備寫作業了。】

    【1:下來一趟?】

    宋靜原看見這條消息的時候,心髒重重墜了一下,非常慌亂。

    她是不願意讓陳硯知道家裏這些煩心事的。

    她攥了攥掌心,打字:【有什麽事嗎?】

    【1:你下來就知道了。】

    宋靜原跑到窗戶邊往下看,果然,那個熟悉的身影就靠著站在路燈旁邊,指尖撚著一根煙,猩紅的火光有些刺眼。

    按照陳硯的性格,如果她不下去,他大概會一直等。

    宋靜原在衣櫃裏翻了件帶有帽子的外套,頭發披散下來,將額角的傷口遮住,然後扣上帽子,想著就快速去見他一麵,外麵的光線昏暗,應該不會露出破綻。

    強忍著腿上的痛意,宋靜原挪著小步從樓上下來,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一樣走到陳硯麵前。

    陳硯將手裏的煙掐滅,抬手就將人摟在懷裏,薄荷味和淡淡的煙草味混雜在一起,聲線低沉:“怎麽這麽久才下來?”

    “樓梯上結了冰,很滑,走的慢了一點。”

    “你怎麽過來了?”宋靜原一直低著頭不敢看他,臉都埋在帽子下。

    “你看這是什麽?”陳硯把藏在身後的東西拿出來,語氣閑散,宋靜原定睛一看,是一個包裝非常精致,看起來就價格不菲的草莓蛋糕。

    “怎麽突然買這個呀?”

    “這不是看我們小宋老師前段時間學習太過辛苦。”陳硯笑著說,“想犒勞你一下嗎?”

    “而且你忘了?今天是我們在一起兩個月的日子,不得慶祝一下麽。”

    宋靜原怔了下。

    她都沒太刻意去記這些瑣碎的紀念日,沒想到陳硯會記住。

    更重要的是,他說到做到了,已經兩個月了,他們還在一起。

    眼眶瞬間紅了一圈,宋靜原的聲音帶著點哭腔,說不上是委屈還是什麽:“嗯,兩個月快樂。”

    “以後我們還會有很多時間的。”陳硯將小蛋糕塞到她手裏,“好好珍惜啊,這可是我翹了晚自習跑到市中心給你買回來的。”

    宋靜原聽完更想哭了。

    陳硯對她太好了。

    “感動吧。”陳硯能感受到她情緒的變化,摟著人緊了緊,同時也發現了她的不對,“今晚你怎麽總低著頭啊,都不肯抬頭看我一眼?”

    宋靜原慌慌張張想要找個借口糊弄過去,但是還沒反應過來,陳硯已經抬著她下巴迫使她仰頭了。

    更糟糕的是,頭頂的帽子順著秀發滑落,傷口暴露在眼前。

    陳硯臉色驟變,眸色黑沉:

    “怎麽弄的?”

    宋靜原攥了攥掌心,撒謊:“小區的路燈壞了,沒看清路,摔得……”

    “宋靜原。”

    他話一出,宋靜原就知道他是生氣了。

    兩個人在一起後,他很少這樣連名帶姓地叫她。

    “你真以為我這麽好騙?”

    他咬緊牙根,強忍著心中的火氣,和她耐心講:“你和我說,到底怎麽弄的?”

    “是不是誰來找你麻煩了?”

    但宋靜原真的說不出口。

    讓她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她親生父親造成的,她有個無比狼狽不堪的家庭嗎?

    她做不到。

    宋靜原也明白他為什麽生氣,抓著他的衣袖,聲線輕柔,好言好語地哄他:“陳硯,我沒事……”

    “這麽長個口子你告訴我說沒事?為什麽不能告訴我真相?”陳硯盯著她看了會,再也忍不住心裏的火氣,臉色很難看,“之前論壇那件事也是,你明明就看見了他們說的話,心裏不舒服為什麽不和我說呢?和我撒個嬌抱怨一下就這麽難嗎?”

    宋靜原心口好像被人壓了塊石頭,有些喘不上來氣。

    從小在那樣的家庭環境下長大,她早就喪失了撒嬌抱怨的能力。

    “今天也是。”陳硯還在繼續數落著她的過錯,“我要是不過來,你是不是想把受傷這件事直接瞞過去?”

    “什麽都自己藏在心裏,你把我這個男朋友放哪了?”

    “陳硯……”宋靜原的嗓子好像被糊住,隻能小聲嗚咽著,睫毛上沾滿淚水,眼眶紅紅的,看起來非常可憐。

    陳硯皺著眉頭,到底是心軟,攥著她冰涼的手:“算了,先帶你去醫院。”

    宋靜原不想再讓他生氣,沒再說話,乖乖跟他去了附近的一家醫院。

    夜晚的急診室彌漫著濃重的消毒水味。

    宋靜原坐在椅子上,護士拿著碘酒幫她清理傷口,刺痛順著傷口向內蔓延,宋靜原倒吸一口冷氣,死死咬著牙關,手指攥緊身下的白色床單。

    一旁的陳硯也跟著揪心,忍不住開口:“能輕點嗎?”

    “現在知道心疼了啊。”護士輕哼一聲,“女朋友受傷的時候想什麽了?”

    “小姑娘,你這傷口可不淺啊,裏麵還有沙子呢,我得給你挑出來,忍著點吧。”

    宋靜原額頭上全是冷汗,艱難點點頭。

    陳硯急得不行,恨不得替她承受這份痛苦,又沒有別的辦法,把胳膊伸到她麵前:“痛就攥著。”

    宋靜原先是沒動,陳硯煩躁地嘖了聲,直接抓著她的手放在自己胳膊上,讓她握著。

    清理完傷口後,護士說有發炎感染的風險,讓她輸瓶消炎針再走。

    急診室裏麵的人很多,她被安排在門口的長椅上,耳邊都是小孩子的哭鬧聲,冰涼的藥液被輸進血管裏,好像要把她的血液冰凍住。

    陳硯站在她旁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宋靜原,你還是不準備和我說嗎?”

    黑睫顫了幾下,宋靜原眼眶酸澀得很,整個心髒好像被人泡進了水裏,又痛又澀,她低著頭,聲音小到聽不見:“對不起,我……”

    “你真是——”

    陳硯緊攥著拳頭,青筋暴起,淩厲的眉眼裏滿是煩躁。

    最後他隻是歎了口氣:“算了。”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就走了。

    宋靜原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淚水再也忍不住,滾燙晶瑩的液體,一滴又一滴砸在手背上,好像灼傷了皮膚。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那個挺拔而磊落的身影一點點消失在她的視野當中,一瞬間,他們好像又回到了從前。

    她是渺小又不起眼的暗戀者,隻能躲在黑暗中偷偷追尋著他的身影,。

    宋靜原不想讓別人看見自己的狼狽,把臉埋在手心裏,咬緊牙關小聲啜泣,掌心被掐的滿是紅印,肩膀上下抖動。

    恍惚中,她仿佛又看見了那個穿著明黃色球衣的陳硯。

    少年輕狂而張揚,連光都偏愛三分。

    他大概是真的失望了吧。

    宋靜原正這麽想著,那道低沉的聲音突然從頭頂傳來,和以往不同,這次多了幾分無奈,還有一點心疼。

    “宋靜原。”陳硯半蹲著身子,歎了口氣,“你哭什麽?頭上的傷還很疼嗎?”

    宋靜原腦子暈暈乎乎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眼眶紅得不像話,聲音裏的哭腔很重,聽起來特別委屈:“陳硯,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她喃喃地重複:“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陳硯心像被人挖了一塊去,覺得自己簡直混蛋到了極點,他將人攬在懷裏,手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語氣有些頹敗:“別哭了寶貝兒,吵架歸吵架,我什麽時候說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