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下地第五十六天

  　　56/

  　　葉申看了鄭席一會兒, 突然有點摸不著頭腦。

  　　他之前和鄭席同窗的時候，一直都是覺得鄭席是個悶葫蘆，平時和他說話他都是愛搭不理的。

  　　讓他主動說話那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兒。

  　　這也就算了, 他還覺得鄭席是一個很沒有情緒的人。

  　　這個沒有情緒主要就是表現在, 哪怕之前他陷害他誣陷他, 他都好像一點都不生氣的樣子，完全不把這些事兒放在心上。

  　　可是這會兒……

  　　他都感覺自己沒做什麽，怎麽竟然惹得鄭席發了這麽大的火氣。

  　　他撓了撓頭, 然後就說, “鄭席, 你發什麽瘋？”

  　　鄭席不理他, 隻是轉頭看了一會兒鄭婉, 見鄭婉正叫鄭度他們熱火朝天的搬東西, 似乎完全沒有把剛才葉申說的話放在心上。

  　　鄭席垂了垂眼, “你要是沒什麽事兒，就可以走了。”

  　　“走？”葉申立刻就說，“這怎麽能說走就走啊，我千裏迢迢的送鄭大姐回來，怎麽連水都不讓我喝一碗？這不合適吧？”

  　　鄭席勾了勾唇，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葉家沒有水給你喝？”

  　　葉申叉腰，他現在隻要是不拿出扇子什麽的在鄭席麵前裝模作樣，其實倒是還像個正常的同齡人的。

  　　“鄭席, 之前的事兒是我不對，不管怎麽樣, 我要再和你道歉一次。”他拍了拍鄭席的肩膀, “這次鄭大姐算是對我們葉家有恩, 我們啊，以後就是兄弟了，有什麽事兒你找我就是了……”

  　　鄭席抖開他的手，“你的道歉我可承受不起。”

  　　“席兒，在幹什麽呢？”鄭婉轉頭看了一眼，又看到了葉申了，“葉小郎君，你怎麽還不走？”

  　　葉申哽了一下，這倆姐弟，怎麽都一個樣的！

  　　他堂堂葉家郎君，怎麽到了這窮鄉僻壤的，被這個嫌棄被那個嫌棄的！

  　　他氣呼呼的就打算走了。

  　　還以為會有人意思性的挽留他一下，想到壓根沒人在意。

  　　一個個都圍在鄭婉旁邊說這說那的。

  　　葉申隻能走了。

  　　鄭席看了他走的背影，眉毛挑了挑，然後走到鄭婉身邊，“他有點奇怪。”

  　　鄭婉嗨了一聲，“都是小屁孩，被打一頓就老實了。”

  　　鄭婉說這話的時候，竟然是表現出和葉申似乎是有點熟稔的樣子。

  　　不過也是，去了葉家這麽四五天的，除了一開始葉申發瘋以外，剩下的日子老是過來廚房圍著鄭婉打轉。

  　　鄭婉看他是小孩子，成天被困在家裏沒事幹，於是就隻能找個人和她說說話。

  　　但是鄭婉並不會怎麽搭理他。

  　　但是落在鄭席眼裏就不是這樣了。

  　　他抿了抿唇，也是摸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想什麽。

  　　隻是鬱悶的轉過身，回到自己的屋子裏去讀書。

  　　就是叫他吃晚飯，他都沒什麽胃口。

  　　鄭席覺得，自己可能生病了。

  　　接下來的兩三個月的時間裏，葉申竟然還來了好幾次。

  　　一會兒來說看鄭婉，問問鄭婉有沒有什麽新鮮的菜色可以讓他帶回去給他老爹。

  　　一會兒又說過來問鄭席一些問題。

  　　可不管是鄭婉還是鄭席，似乎就是壓根不會搭理他。

  　　可是他竟然還是這樣孜孜不倦的來了。

  　　時間很快就到了秋天。

  　　一入秋，鄭婉的生意就是全麵告停。

  　　燒仙草也停掉了，家裏的人迅速減少，似乎大家也開始變得有點無所事事的樣子。

  　　但是他們家沒事兒幹，別人家可是忙的要死。

  　　已經到了秋收的季節，家家戶戶但凡是能站住幹活的人，全部都下地去幹活去了。

  　　一個個都是熱火朝天的。

  　　但是大家都發現了一件事，就是今年的收成似乎比往年，還要差上很多。

  　　村子裏組織開會，村長的旱煙是一袋接一袋的抽，眉頭緊的可以夾死蚊子了。

  　　“村長，今年這種收成，如果再按照往年的比例交上去，那估計到明年，大家就都要餓死了！”

  　　“是啊村長。”

  　　倒也不是大家不想交糧，確實是今年的收成不好，大家一看這收成就知道了，得了，又是吃不飽飯的一年。

  　　這會兒大家才想起來，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下過雨了。

  　　之前村子裏有一口井枯的時候，大家都還沒有留意，這會兒才意識過來。

  　　“村長，再這樣鬧旱災，大家都活不了了。”

  　　，

  　　“大姐，大旺娘來了！”

  　　說到這個陳婆娘，那天和陳無賴鬧得不慌而散，結果之後竟然真的就和離了，雖然陳無賴說是說把陳婆娘給休了。

  　　但是站在陳婆娘的角度，反正也不打算再嫁，哪怕是被人說是寡婦也無所謂了，更何況說是休的她。

  　　她如今帶著陳大旺，兩個人就在村子裏生活。

  　　不得不說，比之前陳無賴在的時候，可真的是要安生多了。

  　　至少這麽好幾個月的時間，鄭婉都沒聽說陳婆娘惹了什麽麻煩。

  　　不過現在大家都不叫她陳婆娘了，都叫她大旺娘了。

  　　鄭婉奇怪，她這個時候怎麽會過來。

  　　大旺娘帶著陳大旺過來，這兩三個月的時間，陳大旺竟然瘦了一大圈，人也抽條了。

  　　完全不似之前那個囂張跋扈的小胖子了。

  　　大旺娘牽著陳大旺，然後手裏還拎著一個麻袋。

  　　大旺娘把那個麻袋放下，然後微微打開一看，裏麵竟然是雪白的大米！

  　　鄭婉有點震驚，“大旺娘，你這是……”

  　　在這種荒年裏，家家戶戶都是省吃儉用。

  　　基本都是用今年的新米去換往年的舊米。

  　　一斤新米可以換到兩斤的舊米。

  　　現在不景氣，但是一斤半的舊米是可以換到的。

  　　可是她看到這白花花的大米，儼然就是今年的新米。

  　　大旺娘說，“大丫啊，我之前說留在村裏，是會每個月都給你還一些銀錢的，但是我孤兒寡母的也確實是能養活自己也很難了，一直都沒臉來見你……”

  　　其實鄭婉壓根也就沒想叫他們還錢。

  　　能安生的別找她的事兒都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現在我們家的地裏也有了收成，我趕忙把最新打出來的大米送過來給你，也算是補償一點，我知道這也不值幾個錢……”

  　　這還不值錢啊？

  　　這已經是太值錢了啊。

  　　鄭婉歎了口氣，“大旺娘，你們也不容易，不如這……”

  　　“大丫，這是我們應該給的，你沒有叫我們快點還錢，我們已經是很承了你的情了，這有了收成還不還，豈不是太沒皮沒臉……”她把袋子往前推了推，“隻是這大米實在也是不多，因為我們總歸也是要留點米過日子……”

  　　鄭婉看大旺娘，似乎是真的衰老了不少，但是卻整個人都更挺拔了一些。

  　　估計是沒有了陳無賴在她邊上，她的日子反而是比之前還好一些。

  　　累的是身體，卻不是心。

  　　鄭婉隻能收下，然後看著她牽著自己陳大旺離開的背影。

  　　輕輕的歎了口氣。

  　　，

  　　另一邊，村長看了看大家收上來的糧食，確實是少的可憐了。

  　　不少人家都隻能是又把之前收著的蘿卜之類的東西拿出來吃，可見是真的已經比較困難了。

  　　誰不想在秋收的日子吃上一大碗白米飯啊。

  　　現在大家來找村長的理由其實也很簡單，就是因為想要叫村長去申請一下，今年的稅收可不可以減少一點，畢竟石牛村真的是有點揭不開鍋。

  　　但是這村長怎麽長得開這張嘴啊，這石牛村收成不好，難不成長日縣別的村收成就能好了？

  　　今天他們少交，這縣令怎麽向上麵交代啊，交代不了，怎麽會同意。

  　　村長旱煙抽的更凶了。

  　　就在這個時候，外麵巡邏隊的人跑進來，“村長，村長！縣衙來人了！”

  　　“啊？難不成這個時候就來叫我們交糧食了？”

  　　“村長！怎麽辦啊！”

  　　村長站起來，抖了抖旱煙，然後就說，“大家先別慌，都去村口，等著縣衙老爺過來。”

  　　不管是不是過來收糧食，這都得去迎接不是。

  　　古代的農民們都還是對官衙裏的老爺十分的敬畏的。

  　　這會兒來了老爺，村子裏的人烏泱泱的都去村口了。

  　　連鄭婉家的也都被叫上了。

  　　她剛在收拾大旺娘給的大米，打算晚上做個紅燒肉蓋澆飯吃，這會兒著急忙慌的跟了他們一塊兒出去。

  　　鄭婉一看，來的人也不是吳柏青，倒是之前跟在他身邊的那個師爺。

  　　那師爺抖了抖手上的文書，然後趾高氣昂的看了村子裏的人一眼，村長早就已經帶頭跪下了。

  　　對於他們來說，縣衙裏來的就都是老爺，他們都得跪下磕頭的。

  　　鄭婉不明就裏的也被拉著跪下，那師爺見沒有站著的人了，就開始念手裏的文書。

  　　“茲有石牛村村民鄭氏，協助長日縣縣令逮捕土匪有功，特此褒獎，賞白銀二十兩！”

  　　“哇，二十兩！”

  　　“又給鄭家大丫賞銀了？”

  　　“就是之前那個土匪的事兒，聽說縣令聽了大丫的意見，後來還去找了府尹大人派兵，把那山上的土匪窩子都給一鍋端了！府尹大人都開心死了，估計好好褒獎了咱們縣令呢！”

  　　“還有這事兒？鄭家大丫可太出息了啊！”

  　　“不然你以為這二十兩銀子好拿？二十兩呢！這我們一輩子都掙不到這個錢！”

  　　隨著鄭婉一次又一次的立功，甚至家裏似乎一日比一日的好起來。

  　　對她心生嫉妒的人也已經很少了，當你和一個人距離已經是差的太遠的時候，你就隻有羨慕兩個字了。

  　　而對於石牛村的人來說，羨慕兩個字，都已經說倦了。

  　　“哼哼。”師爺看大家都已經情緒波動了，忍不住吭了兩聲，這還有沒有讀完的呢。

  　　“另念鄭氏隸屬石牛村，故特許石牛村村民本年少交糧稅減至一成。”

  　　這可立刻就掀起軒然大波，村子裏的熱烈討論聲簡直是要把天都給捅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