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東方
作者:海船果心      更新:2022-09-09 14:16      字數:10748
  第59章 東方

    柴立強就像一隻耗子, 在附中的校門口探頭探腦的張望著。

    可望了半天,他也沒找到自己想找的人。

    柴立強忍不住喊住一個剛離校的學生,問他認不認識一個叫慕之雲的同學。

    那學生搖頭, 又反問他:“哪個年級哪個班的?”

    隻可惜柴立強對此一問三不知,甚至連名字, 都是他剛剛才打聽清楚的,差點叫那個男生誤以為他是騙子了。

    他反而被盤問了一陣, 很狼狽才脫身, 又忍不住重重的甩了自己一個巴掌。

    這一次, 柴立強重新回去,才認認真真問清楚他閨女的情況:提前上了高中,奧數拿了金牌,進了國家集訓隊……

    他忽然意識到, 就算沒有他前妻那檔子事, 這個女兒, 顯然也是很值得搶一搶的。

    “一個小比賽, 有什麽值當提的?”柴立強的媽不理解的問, “又不是中考高考的狀元, 拿出去都沒什麽說頭。”

    就算說了,估計那幫子親戚朋友也不懂,一樣沒有炫耀的價值。

    “媽你懂什麽, ”柴立強笑,“慕清當年那麽厲害的人,也沒進國家集訓隊呢, 這可是能穩進最好的那兩所大學的, 要是想出國, 獎學金也不用愁呢, 壓根不用咱們家出什麽錢。”

    “還出錢送她去留學?”柴立強的媽眼睛都瞪大了,“你怕不是被漿糊糊住腦子了!那個慕清,出了一趟國,頭幾年不也一樣沒賺到錢?”

    “那是她傻!”柴立強嗤,“那麽高的學曆,但凡腦筋活泛一點,哪裏弄不到錢,你看她現在,隨隨便便就弄出一個企業,賺了那麽多錢!”

    說起葳蕤,柴立強心裏忍不住的又妒又羨,說不清是個什麽滋味。

    “那倒也是,”柴立強的媽咂咂舌,“那麽大一家公司呢,對了,慕清是不是還沒找其他男人啊,那她以後的錢不都是這個丫頭的,就算再生一個,這丫頭至少也能分一半吧,確實是這個理,你快些把這丫頭搶回來,至少也要籠絡住了,以後才能向著咱們家。”

    這邊正在商量怎麽哄騙那小丫頭,宋麗萍聽在耳朵裏,隻覺得什麽酸甜苦辣的滋味都有。

    她本來是個潑辣又能幹的人,能吵會鬧,也同樣知道該怎麽籠絡住丈夫婆婆,之前,哪怕就在一個月前,她還覺得自己比慕清強得多。

    可是忽然間,一切好像都變了,丈夫工作不得力,憑空掉下一口大鍋壓在他頭上,他非但一點不急,反而挖空心思試圖討好他前妻一家人,還有那個小雜種……

    一想到那個忽然冒出來的小雜種,宋麗萍就忍不住的咬牙暗暗咒罵:“怎麽當初就沒叫她死在外頭呢!”

    ————

    柴立強終於打聽清楚,慕之雲現在在附中的高中部,念高三文科。

    “她怎麽念文科去了?文科能賺幾個錢?”柴立強嘟嘟囔囔的,“所以說了,慕清那女人連個孩子都帶不好,這麽好的資質,就這麽放任不管,不是白白浪費了!”

    他心裏想著,要是把監護權弄到手,一定要叫慕之雲轉理科才行,無論如何,也不能放任小孩子任性。

    柴立強一邊想著,一邊準備去校門口堵人,忽然衣服後領被人猛的一扯,一個趔趄,就被拉上了一輛停在路邊的黑色大車上。

    他蒙頭蒙腦的直接被塞上車,隻覺得天翻地覆,整個世界都被壓縮進了車廂裏,車廂裏頭還是暗沉沉的,依稀能看見幾個高大的漢子,肌肉虯結,都不說話,反而更叫他緊張起來。

    柴立強腦子嗡嗡的,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這個人雖然長得牛高馬大,其實手腳沒有一點力氣,膽子又小,從小到大連架都不敢打,這時候突然被人扯上車,除了慣性的掙動兩下,直接就開口求起饒來:“英雄饒命英雄饒命,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好漢,還求你們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馬。”

    車上的玻璃大約做過特殊處理,光線透不進來,而且還有隔音效果,一點外頭的聲音都聽不到,他邊上坐著一個肌肉虯健的寸頭男,手上的力氣簡直跟鋼鉗一樣,輕輕一擰,柴立強就半點都掙不開了。

    那個男的完全沒理睬柴立強的求饒,隻對前頭的司機說:“先開一圈。”

    然後車子就開動起來,慢慢離開繁華的大馬路,往郊區開過去,車子裏依然安靜,隻有車子馬達低沉的震動聲,還有柴立強逐漸崩潰的求饒聲。

    車上的人,一看就不是正經人。

    尤其是邊上那個寸頭,柴立強總覺得他身上若有若無飄散著一種血腥氣,抬抬手,那就是要殺人的。

    車子越開越遠,他也哆嗦得越發厲害,依然哀求個不停,又是承諾給錢,又是說自己家有老有少,還求放他一馬,可是車上的人依然一聲不發,好像把他直接當死人一樣。

    柴立強從來沒覺得自己距離死亡這麽近過。

    等他幾乎癱軟到座椅上的時候,邊上的人終於說話了。

    那寸頭男一笑:“你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我真的不知道啊,好漢,還求您給條明路。”柴立強哆哆嗦嗦的說。

    即便看不清楚,他也知道這寸頭極為彪悍,一看就是在道上混的,哪裏是他這種平民小百姓得罪得起的,也不敢得罪。

    “那行,以後離慕家遠一點,尤其是慕之雲,但凡在讓我知道你再找她,直接打斷你的腿!”寸頭男說道,聲音並不高,反而低低沉沉的,另一隻手裏還拿著一根鋼管,一下一下的點著地,好像隨時準備把鋼棍砸過來,柴立強一點都不敢懷疑他話裏的真實性。

    但是,涉及到未來的利益,柴立強還是試圖掙紮一下:“但是她畢竟是我親生女兒,做爸爸的,總不能……”

    寸頭男哼笑一聲,直接在他麵前捏彎了鋼管的一截。

    就跟捏碎柴立強的骨頭似的。

    這個軟骨頭,當即就癱軟在座位上了。

    “親爸爸,你也配?”那個男人的聲音還是低低的,“你要是在主動找一次,我就捏碎你一條腿,找第二次,就擰碎另一條。”

    男人的聲音又慢又緩,就好像嘮家常一樣——如果不仔細聽他究竟怎麽說的話。

    柴立強覺得自己的腿,好像真的跟著疼起來一樣。

    “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他被嚇得涕淚橫流,手腳都不住的抽搐起來,然後,忽然一股刺鼻的臭味,彌漫在車廂裏。

    寸頭男微微皺眉:“行了,你家也到了,滾下去吧,這次就不算你的車費了。”

    然後,忍不住尿了一身,臉上眼淚鼻涕一把抓,看起來狼狽不已的柴立強,就這麽被扔在了總廠宿舍樓的門口,那輛車把門一關,揚長而去。

    車門關上,開車那個小夥子終於忍不住笑場:“老大,咱們至於裝□□的嘛,而且就這麽嚇唬幾句,真的有用?”

    餘隋也好笑的搖搖頭,又被車裏這股臭味熏了一下,捂著鼻子:“沒問題,這種窩囊廢最怕的就是道上的人,這麽嚇唬一回,他大概能做好幾天噩夢。”

    “那之後呢?”開車那小夥子好奇的問。

    “之後自然還有其他手段,總歸能把他訓得服服帖帖,不會再出現了,”餘隋把窗戶打開,讓那股子尿臊味稍微淡一點,“畢竟是老板吩咐的工作,不好好完成可不行。”

    “老大,你以後就真在藥廠當保安了?這不是耽誤人才嘛!”開車的又問。

    窗外的冷風打著卷灌進來,餘隋看了一眼街邊飛快後退的街景:“至少先把這邊的安保□□好再走,免得這廠子到處都跟篩子一樣,容易被有心人竊取機密。”

    “說起來這個藥是真神了,”開車的又歎,“聽說這種原液可不止能治療癌症呢,重傷的傷員喝下一隻,直接就能把命保住了,隻可惜就是保質期太短,現在最多也就能延長半個月的存放時間。”

    “半個月也不短了,這藥能救不少弟兄的命,所以我在這邊呆上一年半載的,怎麽也不虧。”餘隋微微閉上眼,頭靠後,輕輕的靠在座位上,似乎連心情,都跟著風輕快了不少。

    然後,他又因為那股子若有若無的氣味,微微偏了一下頭。

    其他還好,就是等下還要洗車,實在麻煩。

    柴立強踉蹌幾下,直接跌倒在地上,好半天手腳還在哆嗦,站也站不起來。

    “喲柴家小子?”有個好事的大媽剛從菜場買菜回來,拎著布兜,奇怪的問,“你這是怎麽了?身體不舒服?”

    “不,不是……我就是暈車,暈車……”他一句話不敢多講,連滾帶爬的爬了回去。

    回去以後做了好幾天的噩夢,還生了一場大病。

    柴家其他人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知道柴立強忽然就不提慕家的事了,甚至一提慕之雲的名字,他還忍不住的尿失禁,看起來好像留下了什麽不能為外人道也的病根。

    “慕家是不是嚇唬你了?”柴母氣勢洶洶的問,“我找他們的麻煩去!你本來就是孩子的親爸,憑什麽不能爭了?”

    一說起這個,柴立強還是忍不住的發抖:“別,千萬別,他們家跟道上人有關係。”

    “什麽?”柴母一臉疑惑,“道上人?什麽意思?”

    “就是混□□的,”柴立強雞崽子一樣,話都不敢大聲說,“那男人,我看是真殺過人的,說不定是慕清的姘頭,可千萬不能隨便招惹。”

    一聽說是那種亂七八糟的人,柴母也跟兒子一樣,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他們怎麽還敢招惹上那種人?咱們可是正經人,比不過那些光腳的,可是慕清那個廠子還有那個丫頭……就真放棄了?”

    “再等等吧,”柴立強一邊打著哆嗦,一邊還在強撐著說,“那種道上大哥,說不定什麽時候就進去了呢,倒時候她一個女人帶個孩子,反而更容易搞到手。”

    至於把那個大哥送進去——反正柴立強是沒有這個膽子,也隻能寄希望於那位英雄懲惡揚善了。

    因為被嚇破了膽,柴立強隻能灰溜溜的回了分廠,不過等他銷假回去以後,才發現廠子裏已經傳遍,他瞎了眼跟葳蕤的老板離婚,找了如今的妻子,然後還在葳蕤藥廠被人直接打臉的事。

    就連訂單黃了的責任,也全都栽到了他身上,升職加薪是不用指望了,甚至連他這個辦公室主任的位置都被擼了,廠長要他去車間先從一個小工當起,免得再犯競標時候的那種錯誤。

    柴立強幾乎被漚得吐血,然後一氣之下,他就把自己的工作給辭了。

    “你辭職了怎麽都不跟我說一聲!”宋麗萍終於忍不住發了火。

    她在單位上一樣也飽受異樣眼光的困擾,但是一家三口要吃飯,她還有兒子要養,怎麽可能做這種任性的事情。

    “壯壯馬上就要上小學了,你這時候辭職,還想不想咱們一家活了?”宋麗萍的語氣裏帶上了哽咽,委屈極了。

    “你個婦道人家懂個屁!”柴立強在自己的妻子麵前倒是聲高氣壯,“慕清都能發財,老子憑什麽做不到,你等著,過兩年就讓你跟那些有錢的闊太太一樣,出入都有司機送。”

    宋麗萍都快瘋了:“你這慫樣子還做生意?轉眼就能輸得傾家蕩產!”

    “放什麽屁呢!”柴立強一掌摑了過去,“盡說喪氣話,老子倒了八輩子黴,才找了你這麽個娘們兒。”

    他打了一巴掌還不過癮,衝過去又是幾下拳打腳踢,把宋麗萍打得哀哀直叫,他們的兒子也在一旁嚎啕大哭才勉強作罷。

    “你可別等老子發財,”他指著躺在地上的宋麗萍恨恨道,“等老子以後賺了大錢,第一個就踹了你!”

    然後他翻出家裏的存折,大搖大擺揚長而去,隻留下宋麗萍抱著兒子,哭得更大聲了。

    丈夫就這麽辭了職,拿著家裏的存款說要去闖蕩,宋麗萍更不敢離開了,隻能帶著兒子,小心翼翼在單位夾著尾巴做人,其中辛苦有多少暫且不提,丈夫也沒了音訊,隻聽說他去了一趟京城,從他父母那裏也要了幾萬塊錢,再然後,就徹底不知道去哪裏了。

    ————

    柴家亂得一塌糊塗,慕之雲這邊,卻馬上要迎來最後一次選拔考試。

    國家集訓隊要從60個成員裏挑出六人,去羅馬尼亞首都布加勒斯特參加國際大賽。

    這時候,大會議室裏氣氛一片肅穆,所有人都在埋頭做題,努力競爭那五個代表著榮譽和驕傲的名額。

    是的,所有人都知道現如今名額隻剩下五個——因為慕之雲已經牢牢鎖定了第一名,沒有任何人能夠撼動她的位置。

    即便如此,慕之雲一樣在認真答題:她的目標是每次選拔考試的滿分,要是這一次因為粗心大意丟分,那就實在太不應該了。

    幾個帶隊老師則站在考場外邊聊天。

    “那個慕之雲……”或許是因為老何的事情,也或許是因為慕之雲直接解出了世界難題,跟他們甚至都不是一個層次的,這些老師對難住慕之雲也沒了什麽的幹勁——主要也真是幹不過。

    於是,聊天就是純粹的閑聊了。

    “聽說A大數學係的主任都因為這個女生吃了掛落,現在被調走了,新上來的李老,對這個學生很有誌在必得的心思。”

    “B大的胡老不一樣,”另一個老師笑,“說是無論如何都要收她進自己的實驗室,問題是,人家還是堅持讀文科,理都沒理這些別人巴不得的橄欖枝。”

    所以人跟人比呀,還真是氣死人。

    “可她不是馬上要高考了,確定願意出國參加比賽?”另一個老師問出來一個連他自己都覺得好笑的問題。

    要是擱在往常,他們壓根不會考慮有學生會因為高考放棄為國爭光的機會,但是放在這個女生身上,好像真的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

    “應該……不至於吧,”另一個老師不確定的說,“我之前都跟她確認過了,就是比賽在6月底,高考在七月初,剛好趕得上。”

    “所以……她真準備參加完比賽就去高考?還是文科?”一時間,在場所有人都覺得有點窒息。

    這都是什麽人呐!

    這群老師自詡見多識廣,什麽樣的學生沒見過?可就真沒見過……這麽離譜的!

    可說也不能說,因為對人家來說就是輕輕鬆鬆的事情,簡直不值一提。

    真是見了鬼的不值一提。

    這次選拔賽的考題中規中矩的,於是一個小時後,慕之雲再一次提前交卷。

    監考老師的神情都麻木了,看了一眼她寫得密密麻麻的卷子,點點頭,就把試卷收進了還沒封口的密封袋裏。

    然後慕之雲就出去了,出門的時候,又聽了一耳朵關於自己的閑話。

    不過她理都沒理,簡單和幾位老師打了一圈招呼,然後瀟瀟灑灑就走了。

    那幾個老師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等到慕之雲走了,才長籲了一口氣。

    “那丫頭看起來可真不像個學生,氣勢比咱們都足。”一個老師歎氣。

    “你要是有這個本事,氣勢肯定比她更足。”另一個老師樂。

    其他老師也都沒什麽話好說了。

    最後一場選拔賽的成績當天下午就出來了,慕之雲依然毫無疑問的拿了滿分,一路領跑,沒有出現任何失誤。

    緊跟在她後頭的是莫蟬,名次雖然是第二名,但分數比慕之雲整整少了100分。

    這次國家代表隊的頭兩名竟然都是女將,叫帶隊老師忍不住大跌了一回眼鏡。

    慕之雲倒是不讓人意外,莫蟬卻是到了後幾場才異軍突起的黑馬選手,她後幾場選拔賽發揮得相當穩,尤其是最後一場,也拿了個滿分,成績貼出來的時候,嚇了不少人一大跳。

    “這回的女生怎麽都這麽強了,”原本對自己進入六強信心十足的一個男生,看著自己第七名的名次,不由灰心喪氣,“我還以為自己終於有機會出國看看了呢。”

    集訓隊裏失落的當然是大多數,區區六個名額,對這群在十幾億人中都一樣顯得出類拔萃的孩子來說,既然是十分殘酷的淘汰賽。

    不過要說多傷心也不至於,畢竟他們都已經被全國最頂尖的兩所大學提前錄取,以後進入大學,還有得是機會再較量。

    當然,最好不要再碰上慕之雲那個文科生了——這是所有人最衷心的願望。

    畢竟這種變態,碰見一回就足夠了,壓根就不想還有第二回 !

    “還好慕之雲是讀文科,”有個人就私底下說,“雖然是有點可惜,不過,一想到以後再也不用跟她同場比賽了,我就忍不住高興。”

    另一個隊友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也心有餘悸的點點頭。

    誰還不是呢?再多比幾場,估計就要被虐的徹底沒信心了。

    但一樣也有潑涼水的,冷冷問:“你們就確定,文科生一定不會參加大學裏的比賽?想想她那幾篇數學論文。”

    人群中忽然又沉默下來。

    “或者,她到時候說不定還能成為我們導師呢……”這就是另一個題都不願意提的話題了。

    人和人之間的差別,為什麽就這麽大!

    第二天,奧林匹克數學競賽國家代表隊的入圍名單最終向外公布,附中又一次忍不住敲鑼打鼓起來,還把鮮紅的條幅直接掛在了校門口。

    “恭喜本校高三學生慕之雲,成為奧林匹克數學競賽國家代表隊成員,祝她在比賽中取得好成績,為國爭光!”

    柴立強回家拿錢的時候,路過附中,無意間就看到了這一條鮮紅的條幅。

    慕之雲,國家代表隊,那兩個詞就像蒼蠅一樣在他的頭上嗡嗡飛著,然後,他再次失禁了。

    的士司機忽然聞到一陣尿騷味,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可又過了一陣他才意識到,後頭那個高高大大,體體麵麵的中年男人,竟然尿褲子了!

    的士司機忍不住勃然大怒,又跟這個有病的乘客要了幾十塊錢洗車錢,還有今天的誤工費,才勉強作罷。

    “老子接了你這一單還要去洗車,也不知道耽誤了多少事!”臨走前,的士司機還朝著柴立強呸了一口,“有病就快去治病,別隨便出來禍害人!”

    這句話又被總廠宿舍樓附近的大媽給聽到了,第二天,柴立強得了不治之症的消息就在廠裏流傳開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暗地裏呸了一句,罵這家夥就是活該。

    畢竟之前慕清確診癌症的時候,柴家人可還跟別人笑過,說他們家找了個喪門星,是自找苦吃。

    “這就是沒良心不認自己女兒的代價,”也不知道有多少廠裏職工借機教訓自己家的人,“你看看,沒良心的人有天收,好人得了好報,這才是公理。”

    慕清就是葳蕤製藥廠老板的事情也慢慢傳了出去,廠裏還有得了病的,實實在在受了她的恩惠,自然巴不得看到柴立強倒黴,都打心眼兒裏都替慕清高興。

    管森原本以為自己沒多久就要死了。

    他今年16歲,剛上高中就查出了T淋巴細胞白血病,因為化療頭發大把大把的掉,也吃不下東西,很快,他的體重就從健康時候的120斤掉到了70斤。

    可即便如此,也沒能擋住病情惡化的速度。

    在被選為蕤複康第三期臨床實驗病人之前,管森其實已經被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家人是抱著死馬當做活馬醫的心情,一邊哭一邊簽了實驗合同。

    那時候,管森已經躺在ICU裏,感覺整個世界隻剩下了一片純白,純白後頭,是更加無窮無盡的灰暗。

    他的腳步輕飄飄的,正跟著一道細細的光,慢慢往那灰暗中走。

    然後,醫生給他注射了第一支蕤複康。

    注射用的蕤複康跟口服類不同,據說對危急重症效果更好,甚至能把人直接從瀕死狀態裏拉回來。

    然後,管森突然覺得腳步一沉,就這麽重新被拉回了陽間。

    在醫生的視角,則是這個病人各項數據忽然就開始變化,又過了半個小時,第二針下去,他徹底脫離了危急狀態,不至於隨時要喪命了。

    這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即便蕤複康已經在很多晚期病人身上證明了它奇跡般的效果,但是急救醫生依然不得不說,這絕對是一次徹頭徹尾的奇跡。

    人類終於成功發明一種,能夠直接跟死神搶人的藥了。

    而他們,正是這種新藥誕生的見證者之一!

    事實上,第三期臨床試驗的實驗病人不再局限於癌症病人,隔壁的搶救室裏,另一個剛從車禍現場送過來的二十三歲女生,也成為了這種藥的受益者。

    她是內髒大出血,各項生理數據接近於無,要是在平時,象征性搶救一段時間以後,醫生就可以直接宣告死亡了。

    但是今天,這間搶救室的醫生和護士再次見證了一場奇跡。

    第一針針劑下去,這個女生的心率忽然得到了短暫的加強,血壓也終於回升到了一個相對值,給了醫護及其寶貴的搶救時間。

    經過快速縫合和大量輸血,女生的情況終於暫時穩定,然後被推進ICU繼續觀察。

    半個小時後的第二針藥劑,女生原本還在瀕危線上徘徊的數據,終於再一次上升,回到了一個更加可喜的範圍。

    這種藥的效果,終於徹底瞞不住了。

    急救,在世界各國都是最辛苦最艱難領域,但是,同樣也是各種新藥新設備普及得最快的領域。

    這裏的醫生,都是能直接和死神搶命的人。

    而但凡同行間有什麽新的治療手段,頃刻間,消息就能傳遍全球。

    雖然已經過了午夜12點,D國最大的私人診所這時候正燈火通明。

    這裏同時也是全球最有名的私人診所,收費極其高昂,當然,診療水平也是全世界頂尖的,無數各國的權貴政要在這裏砸下了無數金錢和資源,隻為在關鍵的時候能救自己,還有自己家人的性命。

    一種立竿見影,能救命還能治療癌症的新藥,對這間診所來說,也同樣是重磅炸彈一樣的消息。

    “我跟那邊要了急救數據,”一個華裔醫生飛快的把手裏的資料傳了同事一圈,“非常……叫人驚訝的數據,如果不是我那個同事是一位十分叫人尊敬的醫生,我根本無法相信這些數據是真的。”

    “現在也同樣很難叫人相信,”診所負責人也同樣看到了那些嚇人的數據,“這種藥,有沒有辦法要一些過來,方便我們重新驗證一下。”

    “對方已經拒絕了,”華裔醫生遺憾搖頭,“據說這種藥的保質期非常短,而且已經在國內列為了特管物資,明麵上我們很難拿到這種藥。”

    “那其他渠道呢?有沒有別的辦法?”診所負責人當然不可能就這麽輕易放棄。

    “我已經聯係過了,”華裔醫生很遺憾的說,“但是您也知道,絕大多數地下組織在那個國家都沒什麽辦法。”

    “這實在是太遺憾了。”診所負責人嘴上雖然這麽說,其實心裏早就開始盤算起其他途徑來。

    最簡單的,當然是聯係那些怕死怕得不行的政要,讓他們有沒有辦法用最快的速度搞到這些藥的樣品。

    打心眼裏,負責人其實不太願意相信這種藥真有這麽好的效果——效果過於顯著的神藥,對於他們這種頂尖的診所來說可不是什麽好事情。

    一針就能把人從瀕死階段救回來——要是這件事是真的,負責人甚至都不敢想象,那將掀起什麽樣的滔天大波。

    相比之下,就連對晚期癌症的明顯治愈效果都顯得不那麽重要了。

    那邊很快就給了診所負責人答複:“我們的人已經潛入那家藥企,但是這種藥的管理措施非常嚴格,而且保質期隻有24小時,我們還在想辦法用更快的速度,成功把藥運出來。

    事實上,另一種相對更容易得到,據說成分跟新藥很類似的護膚品,他們倒是想辦法搞到了一些,但是研究所隻能找到一種對於皮膚修複效果相當好的物質,但也完全沒有華國傳說的那麽厲害。

    “一種外傷藥?”診所負責人對這個也同樣很感興趣,“可以給我們一些,測試一下效果嗎?”

    “……可以倒是可以,不過我們這邊也沒剩下多少了。”那邊含含糊糊的說。

    何止沒剩下多少,到了第二天早上,被一輛軍車嚴密護送的樣品,一共也隻有一張麵膜。

    負責人看著空空蕩蕩車廂裏那個小小的紙盒子,忍不住搖一搖,又搖一搖,然後聽著那裏頭單薄的響聲,傻傻問:“怎麽……就這麽一點?”

    “實在沒辦法,”負責押車的人無奈聳聳肩,“這東西在華國非常走俏,我們也是托了好幾層的關係,才勉強買到一點。”

    後來把東西送回來這一趟旅程更是曆盡艱險,他們甚至還發現一個工作人員偷偷藏了一款護手霜,想作為討好他女朋友的禮物——也真是夠了!

    再加上他們那邊實驗室也做了不少測試,一來二去就隻剩下這麽一點了。

    診所負責人也沒辦法,隻能無奈點點頭:“多謝了,我會盡快把最新數據報上去的。”

    然後他捧著這個盒子,就像是捧著最珍貴的鑽石,三步兩步跑進實驗室,要實驗室的研究員馬上研究這裏麵的成分和作用,盡快把數據報上來。

    “一片……來自東方的麵膜?”實驗室一個女研究員古怪的打量著麵膜包裝紙上那些神秘的方塊文字,“這是某種草藥的提取物嗎?”

    “不知道,”診所負責人搖頭,“但我希望你能盡快告訴我,這裏麵究竟是些什麽。”

    18個研究員,用了整整三天時間,靠著一小袋努力擠出來的麵膜液,卻得出了極其讓人驚訝的結論。

    “這是一種對修複外傷有非常顯著效果的化合物,”那個女研究員兩眼放光的說,“而且能抗衰老,抗皺紋,最神奇的是,它還能複配其他功效成分,發揮意想不到的效果。”

    這些事情診所負責人早就知道了,他冷漠的點點頭:“告訴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這應該是一種化合物的氧化產物,”女研究員說,“而且是一種全新的化合物,我沒有在任何光譜記錄儀上找到過這種物質,我敢保證,發現這種物質的人,明年一定能得到諾貝爾醫學和生理學獎!”

    “那這種化合物有什麽特性?”實驗室負責人馬上問。

    “我需要這種化合物的樣品才能得到更準確的結果,”女研究員說,“不過初步推斷,它應該有一些很出人意料的效果,說不定對人體有奇妙的療效,把這種化合物當護膚品,實在太浪費了,我覺得完全可以開發出一種新藥。”

    “那些該死的華國人已經開發出來了,”負責人低聲嘟囔的,“現在隻希望,這種藥的效果沒有報過來的那麽好。”

    他又找到了之前第二期臨床實驗當中,華國醫生寄過來的期刊投稿。

    非常,非常非常嚇人的數據,也難怪那些期刊編輯無法采信這些稿件。

    醫療界是全世界應用技術最快最先進,同時也是最保守的一個行業,它是全球資金最關注的領域,每年都有無數最新的實驗成果,不斷挽救更多的人。

    但與此同時,它也有及其森嚴的等級製度,所有醫療機構都被一層層規則包裹著,一般人根本不能輕易逾越。

    但凡越過去,就可能引起驚濤駭浪,甚至全球醫療界的反撲和抗拒。

    一種近乎於神靈顯靈的新藥——對任何權威的醫療機構來說,都像是潘多拉魔盒,誰都不知道從裏麵放出來的究竟是什麽怪物。

    而且是叫所有頂級醫療機構的負責人,都心生恐懼的怪物。

    要是這種藥是真的,那麽對全球醫療行業來說,都將是一次驚濤駭浪般的變革,還有無數醫療企業,甚至原本那些市值幾十億的企業,都有可能被這場風暴徹底掩埋。

    這當然是他們絕對不可能接受的結果!

    而阻止這場風暴的唯一辦法,就是到東方去,去親眼見證那場奇跡,或者——戳破這個世紀最大的一場謊言。

    到東方去!

    “拿到這種新藥的專利權,不計任何代價,或者,咱們徹底完蛋。”D國另一個城市,全球最大藥企的CEO辦公室裏,一場小型風暴已經席卷而來。

    從聽說東方那種原本能叫人發笑的新藥,在急救領域的巨大威力以後,這家藥企從上到下,就陷入了徹頭徹尾的恐慌。

    一種效果過於顯著的新藥,一種能夠繞過他們每年銷售額過十億的重磅產品,在急救領域產生巨大改變的新藥,如何能令他們不恐慌?

    這間藥企的負責人甚至翻出了前幾個月國內分公司發過來的信件——那時候,還隻是一種備受嘲笑的抗癌新藥。

    當時看到信的人,沒有一個人相信東方那個保守落後的國家,真能做出效果這麽顯著的新藥。

    然後,就被□□裸打臉了。

    那些當初收到信件的人,甚至被公司直接發了辭退函——其實更多是一種遷怒,但這時候,公司上層要是找不到發泄的渠道,大概都能直接爆炸。

    跟著公司上層心腦血管一起爆炸的,還有公司的股價。

    雖然一般投資者壓根沒有聽到任何消息,但是那些信息敏銳的投行們,已經瘋了一樣大肆拋售手中的醫藥類股票。

    就像是一場注定狼狽的逃亡,最敏感的野獸已經提前跑出了窩,隻留下那些可憐的中小投資人,一臉懵逼的看著醫療類股票,就像大壩泄洪一樣,飛流直下。

    連帶著不少上下遊行業也被波及,遙遠異國的一款還沒有上市的新藥,眼看著就要在大洋彼岸,醞釀出一場突如其來的一場經濟危機。

    這場危機,沒有任何人能夠預料到。

    慕清當然也不知道,靠著女兒給的樣本,她實驗室裏研究出來的這種新藥,除了被無數人覬覦之外,竟然還能有其他方麵的效果。

    慕清當然知道,這種新藥肯定能在醫療界掀起滔天巨浪,她隻是沒想到,那些遠在海外的醫生和研究者,嗅覺竟然會這麽遲鈍。

    甚至連國外的病人都比不上。

    是的,慕清聽說,京城的醫院,已經開始大量收治國外的病人,甚至為此專門跟上頭申請,開辟了特殊的外國人病房——靠著這個,狠狠賺了一大筆外匯,這又是另一樁意外之喜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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