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瘋狂
作者:海船果心      更新:2022-09-09 14:16      字數:7942
  第55章 瘋狂

    在絕大多數同事甚至學生的心裏, 老何同誌還是一個挺不錯的人。

    這人性格滑稽,幽默,能開玩笑會來事, 酒桌上能說葷段子,上課的時候也很擅長逗得學生哈哈大笑。

    要說他壓榨學生搶成績, 絕大多數上過他課的本科生都是不會相信的。

    “何老師一看就是個好說話的人,怎麽會故意搶學生的成果呢, 肯定是哪裏有誤會, 再說了, 論文本來就是在導師的指導下完成的,他拿一作學生拿二作,不也是應該的嘛。”絕大多數老師,甚至是其他學生都會這麽說。

    甚至還有古板的老教授訓斥過邢欣:“老何不是剛幫你申請了一筆三千塊的經費嘛, 這點錢在其他理工科可能算不上什麽, 但是對咱們數學係來說可是一筆大錢啊, 為了這筆錢, 老何和行政那邊至少喝了一瓶白酒, 這麽好的導師, 你還抱怨什麽?”

    “剛才這種話以後就不要講了,尊師重道是傳統美德,這要是傳出去, 首先倒黴的就是你。”這句話一說,邢欣的心裏隻剩下一片涼。

    在其他人眼裏,老何真是個好老師, 愛護學生, 能吹會說, 可能稍微有點不注重小節, 但是本質還是很好的嘛。

    殊不知這人其實是個外頭光亮裏麵空,嘴上能吹,業務能力卻極差,這些年基本就是靠著吸血學生混上來的,不但在學術上吸,生活上也是,簡直就是把學生當成他以及他全家的免費貼身助理,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都丟給學生去做,稍有遲疑,就是一通破口大罵。

    可就是這麽一個人,竟然也被他一步步爬到了副教授的位置上。

    何副教授業務能力不行,挑學生的眼光卻不錯,選的都是沉默寡言但是才華橫溢的,這種學生一般性格老實,能忍會讓,就跟沉默拉車的老牛似的。

    邢欣原本也是這樣的人,直到她親眼看到自己的師哥,那個不喜歡說話但是能彈一手好吉他的青年,被姓何的逼得跳樓身亡,結果這家夥竟然還假模假樣去哭靈,哭得師兄那對老實的父母都內疚起來,反倒安慰起姓何的,說是自己兒子沒福氣的時候,邢欣就知道,沉默的老實人是沒有活路的。

    邢欣不是第一個受害者,隻希望自己的學弟,能成為最後一個。

    “姓何的這種人,也該有人把他給收拾了!”邢欣恨恨想。

    ————

    數學期刊,即便是最頂級的數學期刊,影響因子也比同層次的其他類別期刊要低得多,常年徘徊在4以下。

    最主要的原因是,數學,實在是太難了,不說專業以外的人,就算是研究不同方向的數學家,也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夠消化同行的新論文。

    而且,相對研究資金更活躍,大論文層出不窮的應用科學領域,數學向來顯得有些孤高,並且窮。

    數學家的窮,甚至能窮出段子來,而關於調侃自己窮的段子,親愛的切斯特頓先生一口氣能講十個出來!

    羅伯特·切斯特頓是普林斯頓的教授,同時兼任數學年刊的審稿人,是一位……經常羨慕隔壁物理教授家帶遊泳池的海邊度假別墅,嫉妒另一位化學教授動輒上千萬研究經費的,數學家。

    同時,他也堅信,即便是魔鬼來了,也會被有趣的數學難題吸引住——哪怕它最後被證明,一點現實的價值都沒有。

    那有什麽關係呢?隻要有趣就好了。

    切斯特頓教授就是這樣一位深深熱愛著所有有用沒有數學猜想的教授,他還很喜歡自己拋出猜想,甚至自己給這些問題懸賞。

    隻可惜他太窮了,每個猜想的懸賞獎金隻有一百美元,比他那位同樣熱愛懸賞的前輩還要低得多。

    “今天有沒有什麽有趣的猜想?”他興致勃勃的問自己的學生說,“一杯咖啡,一片樹葉,給我點什麽,隻要它足夠有趣!”

    學生遺憾的搖搖頭:“不過,今天您有一篇需要審核的論文,來自遙遠的東方。”

    “足夠有趣?”切斯特頓教授向他確認。

    “我覺得……還挺有意思的,”學生聳聳肩,“是關於Erd?s和的上界猜想。”

    “啊那個問題!”切斯特頓教授一下子就想起來了,“確實有些意思,快拿給我看看!”

    然後,那個學生搬來了厚厚一疊論文。

    切斯特頓教授:……?

    “你這是想要我看一本學術論文集?最近投稿的論文有這麽多嗎?”

    作為一個冷僻的數學家,這可不是很常見的現象。

    學生無奈解釋:“都是來自同一個作者,他一口氣解決了這個問題,然後把所有的論文一股腦都寄過來了,我提前為您翻了一遍,解題思路很有趣,但是我暫時還沒有徹底消化。”

    “啊數學家!果真都是一群瘋子!”雖然自己也是數學家,切斯特頓教授調侃起同行來卻從不心慈手軟,“他就不擔心自己辛辛苦苦的努力,結果被別人提前發表,然後全做了無用功?”

    學生:“或許是因為從那個國家寄信過來,不太方便?”

    切斯特頓教授不耐煩的揮舞著雙手:“千萬不要被那些政客的謊言蒙蔽了,數學家唯一在乎的隻有真實,現在,讓我好好看看這個東方人究竟是在單純發瘋,還是個天才。”

    這一看,他就整整沉迷了一天一夜的時間,甚至在他夫人氣勢洶洶衝進書房的時候,難得發了一回火——雖然馬上就慫了。

    “很快就看完了,我親愛的瑪莉亞,”切斯特頓教授努力哄著他發怒的妻子,“這是我近三年來看過最精彩絕倫的一篇論文——再讓我看一看吧,我覺得自己腦子裏的靈感已經迫不及待在往外冒了!”

    “如果你不希望我把你心愛的書房燒掉,立刻,馬上,上床休息!”瑪莉亞冷漠的警告著她的丈夫。

    於是,她成功了。

    一般的數學論文審稿,周期經常慢到令人發指,那些親愛的審稿人,經常喜歡磨到最後一刻,才慢慢騰騰的給出自己的結論——或者再拖一拖,十天半個月就過去了。

    但是出乎意料,這一次,期刊社三天以後就得到切斯特頓教授的回複。

    而且是一篇長篇大論,熱情洋溢,充滿了讚賞和欽佩之情的答複。

    這風格,和這位教授之前懶懶散散,永遠喊著無聊的風格,簡直大相徑庭。

    編輯甚至懷疑這家夥是不是被人偷偷換了一個靈魂。

    又過了幾天,另一個審稿人的答複也寄了過來,語氣比切斯特頓教授稍微保守些,但是依然充滿肯定和讚賞。

    編輯剛收到這封投稿的時候就意識到,一作是一個純粹的學術新人,他根本檢索不到這個“Zhiyun Mu”的任何信息,不過因為二作是一位有些資曆的講師,同時以他的水平,也沒看出這篇論文的明顯紕漏,才成功通過了第一道編輯的審核關,向幾位審稿人推送出去。

    這封投稿,既然能通過最挑剔的切斯特頓教授的毒舌,又解決了一個幾十年沒有被解決的猜想,那它確實有被發表的資格。

    編輯很快就打開郵箱寫起了通過的回複,簡短的回複寫完,他又開始拆新寄過來的投稿……嗯?這是怎麽回事?

    編輯重新打開郵箱,調出之前剛回複的那封郵件,確認了一下標題。

    兩封論文確實討論的是同一個數學問題,隻不過前麵幾篇論文進展更快,已經完全解決了這個問題,而後一篇論文,隻證明了Erd?s和的一個前置猜想。

    兩個數學家,或者任何兩個同行科學家撞車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可以研究的課題隻有這麽多,很多時候研究又是緊跟著其他領域的發展來的,比如每次計算機技術突飛猛進的時候,同時也是各種數學猜想被解決得最多的時候。

    但是,這樣一個小眾的數學領域,短時間寄來兩篇內容和思路極其相近的論文,更重要的是,兩篇論文的通訊單位還是同一所學校——這就很不尋常了。

    這位謹慎的編輯可不想沾上什麽學術醜聞,於是,思量片刻以後,他選擇寫信向那所大學詢問。

    這封跨國信在路上又走了一個星期,才順利的出現在A大數學係主任的手裏。

    論文撞車,學術醜聞,剽竊,抄襲,一連串讓人大感不妙的詞匯,接二連三出現在他的腦子裏。

    更重要的是,這封問詢信竟然還來自於一本業內頂級期刊,而且,還是先寄到校領導那裏,再轉交給自己的。

    光是看到那本期刊的名字,就足夠係主任額頭上泌出大顆大顆的汗珠,而校長嚴肅的問詢,更讓這種緊張感直接提高了三倍。

    這可真是一個糟糕透頂的一天!

    但是更糟糕的事情還在後頭。

    係主任怎麽都沒想到,平時係裏一個不聲不響的女講師,竟然會實名舉報她以前的導師剽竊論文,以及挪用研究經費!

    “這種舉報,你是要擔責的,”係主任勸她三思而後行,“而且你畢竟是老何手把手帶出來的,這時候你要是翻臉,以後在圈子裏都很難混下去了。”

    學術也是一個圈,圈子裏按資論輩,也有根本不足為外人道也的潛規則。

    “這次這個事情,我相信還是意外居多,老何有什麽必要剽竊一個高中生的論文?有什麽誤會,解釋清楚就好了嘛,何必這麽上綱上線的。”

    麵對上級甚至還有國際同行的壓力,係主任更傾向的還是熄事寧人大事化小,免得把臉都丟到國外去。

    邢欣卻半點都不肯退讓:“不論是剽竊論文還是挪用經費,我這裏都有證據,主任,我很久之前就跟您反映過何副教授的問題,但是每次都被你壓下去了,這一次,哪怕是搭上我自己,我也一定要把事情曝光,要不然,還會有更多像我師兄一樣的人,成為姓何的犧牲品!”

    每次說到邢欣的師兄,係主任就忍不住沉默下來。

    那個青年活著的時候,他印象不深,但是因為死得過於慘烈,甚至成為那年學校的年度新聞,要不是因為這件事,邢欣也不一定有留校的資格——隻沒想到,她一直不肯放棄給自己的師兄討一個公道。

    “那個學生……”係主任甚至已經忘記了師兄的姓名,那場慘烈的死亡,就像是不小心沾在衣服上的一點蚊子血,總叫人下意識想抹去,“就連他的父母都覺得是孩子自己承受不住壓力才跳樓的,也沒找學校的麻煩,你又何必鍥而不舍咬著這件事不放呢。”

    “我們這次討論的不是這件事,”邢欣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堅定而無畏,“主任,我現在和你說的,是何副教授剽竊和貪汙的行為。”

    “你這又是何必呢,”係主任歎,“每個導師都有自己的風格,也許老何對學生是稍微嚴苛一點,但是既然那麽多人說他的好話,這人總還是有些優點吧,也不能因為他稍微的一點過錯,就徹底否定這個人吧。”

    “我沒徹底否定這個人,”邢欣表情還是硬硬的,“我隻是認為他沒有資格繼續進行學術研究,這種人留在大學裏,就是禍害!”

    係主任終於徹底沉默了。

    邢欣給何副教授做了三年免費的保姆,掌握了大量關於這個人挪用公款的證據——甚至還知道這人的婚外情——隻可惜都是細枝末節,無法成為直接扳倒他的證據。

    真正能把何副教授打下去的,還是學術不端。

    而且,是一起極其惡劣,影響也非常大的學術不端——這個人竟然直接剽竊一個高中生的研究成果,試圖在對方已經完整證明了那個猜想的前提下,把成果搶到手。

    然後還翻車了。

    如果不是兩篇論文寄到了同一個雜誌社,導致對方來函詢問,如果但凡邢欣態度稍微軟一點,承認隻是一次寄遞失誤,或許,這件事也就這麽過去了。

    問題是,邢欣不但選擇硬杠,還在姓何的墳上順便撒了一把土——哪怕把自己搭上去也在所不惜。

    於是,就隻能動真格查了。

    而何副教授,自然不是那種風清氣正,怎麽都不怕查的人。

    正相反,這個人簡直一查就是一個窟窿,脆弱得像個紙人。

    學術不端,手腳不幹淨,作風不良,可即便是成功檢舉揭發了這麽一個人渣,邢欣在學校裏的位置,一下子尷尬起來。

    她並沒有做錯什麽,可突然一下子,好像所有人都開始躲她了,就算在辦公室裏講笑話,也不願意在她的麵前講。

    也有年紀不大的青年教師,偷偷對邢欣的行為表示了讚同,但是公開場合,依然有意無意的避開了她。

    這是一件頗為尷尬的事情,但是邢欣對此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而且,她也並不覺得這些冷漠的回避,對自己能有什麽真正的傷害。

    大學裏頭會說笑話確實有用,但是更有用的,還是研究成果。

    邢欣自知自己並不是什麽天才,至少跟慕之雲那種人比起來,她的上限天然就低了很多。

    但那又怎麽樣呢,這個世界上有天才如高斯,歐拉,一樣也有大器晚成者比如萊布尼茨,比如哈代。

    數學無比廣博,也留下了足夠的空間,讓熱愛它的人在其中盡情開拓。

    這就夠了。

    邢欣依然繼續和慕之雲合作,幫她完成了另外兩個成果的論文創作,但是不肯再拿二作了。

    “除了翻譯,我在其中實在沒有什麽值得一提的貢獻,”她說,“而你卻幫了我一個很大的忙。”

    慕之雲搖搖頭:“我好像什麽都沒有做——除了發表論文以外。”

    “不,”邢欣笑,“多虧了你的論文,我打敗了一個很壞很壞的家夥。”

    姓何的已經因為學術不端被學校解聘,而因為挪用的公款錢數不小,如今正被立案調查,更加可喜可賀的是,何副教授的妻子,也因為他亂搞男女關係的問題,和他提出了離婚。

    這個一度最會插科打諢的家夥,暫時怕是笑不出來了。

    “聽起來還不錯,”慕之雲認真的想了想,“不過我還是覺得,那和我沒關係。”

    這段時間慕之雲最大的收獲是,終於成功刷完了第91套題——謝天謝地,後麵沒有未解難題了,而是出現更多跨學科的內容。

    難度不算高,但是涉及的知識麵相當廣,慕之雲不得不又開始努力的拓展知識麵,來應付那些越來越錯綜複雜的難題。

    與此同時,慕清的新藥廠也終於正式開始生產,第一批新的原料藥才從生產線上下來,就馬上一車車拖往製藥生產線。

    胡剛安剛聽說自己的新老板竟然在做原研藥,而且正處於臨床二期的時候,整個人從裏到外都是傻的。

    或者說,他覺得這個外表看起來很聰明的老板,其實本質上就是個傻的。

    這可是原研藥!治療腫瘤的原研藥!動輒十幾個億資金的投入,哪是他們這些小藥廠玩得起的!

    就怕剛開始玩,就直接被玩廢了。

    正當他對藥廠的前途感到一片灰暗的時候,他們藥廠的門,忽然被擠爆了。

    聽說這個廠準備投產蕤複康,病人,以及病人家屬爆發出來的熱情,是一般人很難想象的。

    哪怕在遙遠的湖東,也有人千裏迢迢從京城趕過來,開始打探有沒有辦法提前弄到一點新藥。

    就連胡剛安,都被一個親戚的親戚找上了門。

    “這個藥甚至還沒通過臨床測試!”胡剛安努力試圖解釋,“所以我們還不能對外銷售,要是賣了出去,罰得很重的。”

    那個親戚的親戚是個七旬老人,滿頭白發,一臉皺紋,手都是顫抖的,卻還努力對這個年輕人露出卑微的笑:“我明白我明白,這個藥是不好弄,要不然我們也不好意思求到你這裏,可是參與臨場試驗的資格實在是太難了,我孫子才二十歲呢,剛上大學,就等著這個藥救命了。”

    胡剛安還是搖頭:“真不是我不願意幫忙,私自流出沒有通過審批的藥品,這責任我真是擔不起,再說了,這個藥也不一定管用啊,畢竟是新藥,實驗都沒做完……”

    “你這年輕人睜眼說瞎話呢!”被拒絕還沒說什麽,可要說這藥不管用,老大爺就直接急眼了,“這藥可是救命的神藥!京城裏早就傳瘋了,那些進了臨床試驗的病人,可是真真切切都好轉了的!”

    然後,胡剛安就被科普了一大堆關於這種新藥的傳說——什麽讓一個晚期患者轉危為安啦,什麽救了一個三歲孩子的性命,總而言之,怎麽玄乎怎麽來,他聽著感覺更像是聽神話,而不像是自己廠裏能生產出來的新藥。

    “我幫你問問老板,看什麽時候再開放實驗名額。”胡剛安也隻能這麽說。

    “正好原料的生產問題解決,第三期臨床也準備上了,”慕清倒是答得很幹脆,“藥管局那邊都催了好多次了,再催我也頂不住了。”

    然後,胡剛安就親眼看到了無數人對這種新藥的熱情。

    從放出準備開始第三期實驗的風開始,他們廠的大門,簡直就要被從各個地方來的人堵的水泄不通,還是東湖公安局特地在他們藥廠邊上直接新設了一個派出所,慕清也專門聘請了一批退役士兵當保安,才算是勉強維持住了廠裏的次序。

    即便如此,哪怕隻是一個小小的車間主任,胡剛安家的門檻也快被接踵而至的拜訪者給踩平了。

    無數人試圖和他拉關係,打聽情況,全都是為了那個,甚至還不能正式上市的新藥。

    胡剛安忽然就想起,當初那個老領導對他說的話:“這個藥廠,以後很有可能成為世界級的大廠的。”

    當時他覺得那個老領導就是忽悠自己,但是現在,他突然覺得,或許老領導的話,還真的很有可能發生。

    一種對晚期癌症有明顯療效的抗腫瘤藥究竟意味著什麽,對哪個藥廠人來說,都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他現在或許,正在創造曆史。

    且不論胡剛安心中澎湃而起的振奮心情,遠在京城的李杏芳一家,卻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

    王醫生推薦的新藥,不但不收錢還倒給錢就算了,而且真的有用!

    自從生病開始,李杏芳從來沒覺得自己的呼吸這麽輕盈,行動這麽利索過。

    她的腦子原本沉倦倦的,精神也是,但是自從試用新藥開始,那些原本壓在她身體和靈魂上的病痛,忽然就開始減輕了。

    其實最開始她覺得有效,是感覺化療對身體的負擔,忽然就減弱了很多。

    李杏芳是敏感體質,對化療放療的反應都很大,做一次類似的治療,幾乎半條命就去了。

    但是自從服用新藥開始,之前治療留下的沉屙,忽然就淡了。

    她的胃口慢慢恢複,長期的失眠也得到了極大的改善,就連頭發,都慢慢長了出來。

    她臉上的笑也越來越多。

    然後就是更多好消息,一個接著一個的傳過來。

    她肝髒部位的轉移病灶漸漸消失,頸部淋巴結的也是。

    肺部的狀態也在慢慢好轉,漸漸的,她不再覺得呼吸困難,胸口的刺痛感也減輕了很多。

    再然後,也就是剛才,王醫生很高興的通知她,她的情況已經有了極大的好轉,下個月就能出院了。

    出院!李杏芳原本以為,自己是要被人抬著,才能離開醫院,哪裏想到,她竟然也有從醫院大門,高高興興走出去的一天。

    就連她男人,也覺得這個好消息跟做夢一樣。

    他們收拾好了行李,跟醫生約好了定時複查,然後,就真的出院了,坐上了回家鄉的綠皮火車,重新看見了那一片飛著黃沙石礫的高原。

    然後,李杏芳家住的村子也炸鍋了,人人都在傳,那個傾家蕩產去京城治病的李杏芳,回來了!而且,病還治好了!

    那個怕死人的癌,竟然真的被治好了!

    像李杏芳這樣的病人,當然不止這一家。

    然後,關於新藥的傳說,就以更快的速度,在大江南北流傳起來。

    甚至還傳到了國外。

    “一種東方神藥?你覺得這靠譜嗎?”一個金發碧眼的男人嘲諷的看了一眼下屬傳過來的消息,“那好像還是一個隻會用草藥煎湯的國家吧?說起來,他們那裏有醫院嗎?”

    “誰知道呢,不過醫院總是應該有的吧,要不然我們的員工去幹什麽,”另一個人也笑,“隻可惜,那個被流放到遠東的家夥,我懷疑他是被草藥熏壞了腦子,要不然怎麽會傳回如此無理取鬧的消息。”

    東方人發明了一種對癌症,尤其是晚期癌症見效顯著的藥物?這種謊言,就連傻子都不會相信!

    兩人搖搖頭,隨手就把這則情報歸為了毫無價值的囈語,扔進了專門存放廢棄文件的紙箱,等著後勤來統一處理。

    與此同時,京城幾所醫院的醫生,忽然很有默契的向幾家頂級期刊,投了關於一種抗癌新藥的論文。

    “這些數據看起來也太假了,”新英格蘭醫學期刊的編輯好笑的搖搖頭,“那些東方人都沒有一點基本的常識嗎?看看這些數據,寫這篇論文的家夥確定沒有喝醉酒?”

    “或者在編一個神話,”另一個編輯俏皮的說,“我兒子很喜歡東方神話,總覺得那些飛來飛去的故事非常有趣。”

    至於可信度——這種誇張的數據擺出來,還能有什麽可信度。

    “聽說這些家夥還投了好幾篇類似的論文,《柳葉刀》還有美國那邊都收到了,”另一個編輯搖搖頭,放下電話,“真不知道這家藥廠給了他們多少錢,讓他們敢這麽瘋——他們就不怕被所有大期刊集體拉黑?”

    “也許沒有這麽簡單,”隻有一個華裔編輯,剛和國內的朋友通過電話以後,臉色凝重的說,“這種新藥確實成了華國醫藥界的明星,所有人都在問要怎麽樣才能得到這種藥。”

    “就是一場誇張的營銷事件,”總編最後下了定論,“你那些同胞們,肯定全都上當了。”

    一種甚至能騙過一整個國家的藥物?總編覺得,以此來寫一篇關於群體心理的論文,或許比這些神話故事一樣的醫學論文,價值都要高得多。

    於是,一篇篇論文就這麽被打了退稿戳,有些退了回去,有些直接進了垃圾箱。

    但願看到這些退稿信以後,華國那些同行能稍微冷靜一點,不要再因為資本的威力亂發瘋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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