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作者:蔣牧童      更新:2022-09-05 18:19      字數:7625
  第41章

    程令時垂眸,心底有些奇怪。

    他是在回公司的路上,接到了容恒電話,說是公司前台一直有人打電話過來找鄔喬,看起來她好像惹上了什麽麻煩。

    容恒是知道程令時的心思,這種事情,他立即就給程令時打了電話。

    “我現在還在外麵,你不是正好回公司的路上,趕緊去看看吧。”容恒說道。

    程令時讓司機開車回來。

    果然到了公司,趕上鄔喬在前台接電話的一幕。

    他此刻再次望向鄔喬,沉默了片刻,還是問道:“鄔喬,為什麽不第一時間報警?”

    “我隻是覺得這種事情,”鄔喬想了下,低聲說:“隻要不去搭理,很快就會過去了。”

    程令時聞言,陷入錯愕。

    這並不是他期望聽到的回答。

    他低聲說:“鄔喬,不應該是這樣的。”

    鄔喬從他臉上也看出了失望,她喉頭一哽,努力克製自己的情緒,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麽,終於當她開口,聲音很低的說:“對不起,是我給公司帶來了麻煩,我會立即辭……”

    “你遇到問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辭職?”程令時注意到她的措辭,皺起眉頭。他側過頭看著她,許久才低聲說:“鄔喬,這不該是你的反應。”

    之前遇到董兆新的事情,她明明那麽努力的反抗。

    哪怕麵臨對方的折辱,依舊不卑不亢。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程令時低聲問。

    鄔喬對上他的視線,神色怔怔。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以為自己是遇到了事情,才會是這個反應。

    其實不是的。

    或許她就是這樣的人,無論她如何偽裝,讓自己看起來堅強,而遇到問題時,她的第一反應都是忍耐和退縮。

    他應該對這樣的她,很失望吧。

    “程總,”門外突然傳來魏媛的聲音。

    程令時正要讓她進來,卻在看了一眼鄔喬後,低聲一歎,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別多想,你先在我辦公室裏休息一下。”

    他直接把鄔喬按倒他自己的椅子上。

    “在這裏坐一會兒。”

    程令時離開後,鄔喬坐在椅子上,卻在恍惚中,又想起了從前的事情。

    鄔喬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爸爸去世的時候,她已經十來歲。

    早到了記事的年紀。

    可她到現在,已經想不起來跟父母生活的片段,更多的都是在清塘鎮裏的過往。

    她清楚的記得,那是初三發生的事情。

    鄔喬是轉校生,學校裏的學生基本都是清塘鎮上的學生,還有就是下麵鄉鎮的學生,大家都有熟悉的朋友和親戚。

    隻有她,是後來轉學來的,在學校裏唯一的堂姐鄔慧。

    鄔慧從來不喜歡她。

    一開始鄔喬在班上並不是孤立無援的,她長得漂亮,很多男生女生,都會主動幫她。

    但也正是因為這樣,引來了別人的不爽。

    清塘鎮上的初中,並不像大城市那樣管理嚴格,良莠不齊。

    有些學生跟校外的人來往密切,拉幫結派,抱小團體。

    鄔喬第一次被人鎖廁所時,她以為別人是無意的。

    直到後來她的水壺裏發現了封筆,書包被人惡意劃破,她才明白,自己是被人排擠了。

    或許是趨利避害的本性,班級裏本來跟她相處不錯的同學,都開始遠離她。

    偶爾有男生會幫她說話,但是迎來的,卻是更大的報複。

    因為她的東西都是被人偷偷弄壞。

    直到有一次,鄔喬親眼看見,她們嘻嘻哈哈的把自己桌子裏的書全都扔出來,將她的書包摔在地上,狠狠踩踏。

    那個書包是爸爸去世之前,送給她的最後一個禮物。

    鄔喬哪怕性格再好,在這一刻,她也不想再忍耐。

    她衝上去跟她們爭執。

    到最後哪怕對方先動手打她,她也絲毫不懼怕,用力回擊。

    那是鄔喬第一次打架,她壓根不會,隻是憑借著本能,狠狠還擊回去。

    誰也別想欺負我。

    她心底隻有這樣一個想法。

    混亂之中,有個女生被推的撞到身後的桌子,然後她大喊著手臂好痛。

    之後,老師趕來,將人送到了醫院。

    那個女生被桌子撞斷了手臂。

    因為這件事太過惡劣,老師將所有學生的家長都請到了學校。

    大伯母是在老師打了第二次電話,才匆匆趕到學校。

    鄔喬站在學校會議室裏麵,周圍聚集著學生家長,她並不害怕。

    因為她才是受害者,是被欺負的人。

    她隻是反抗對方的校園暴力,她沒有做錯。

    那時候的鄔喬是抱著這樣堅定的信心,哪怕大伯母來了,她也能理直氣壯。

    錯不在她。

    很快,其他學生家長都到了,大伯母還沒來。

    老師原本還想等著所有家長到齊,但是先來的家長,已經咄咄逼人。

    “我們家孩子在學校裏,最老實了,肯定是別人先欺負她的。”

    “我們這個也是,我可從來沒聽說過她欺負人。”

    那幾個欺負她的女生,此時站在家長的身邊,一個個都乖巧的像小綿羊。

    絲毫看不出,之前扔掉鄔喬書包和欺負她時的凶狠。

    終於大伯母到了學校會議室。

    她剛一進來,其中一個家長認出了她,說道:“喲,桂芳,這是你們家的孩子?”

    大伯母叫韓桂芳,鎮上住著的人,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老鄰居。

    “是我們二叔家的女兒,現在在我家住著。”大伯母笑道。

    雙方家長坐好,老師開始詢問經過。

    但是對麵幾個女生先發製人,居然說是鄔喬故意挑釁,也是她先動手打人,她們隻是被迫無奈,才反擊。

    領頭的那個女孩,鄔喬時至今日還記得她的名字,韓李莎。

    她就是那種長相漂亮,喜好打扮,還跟校外人員來往密切的女生。

    在整個初中部年級裏都很出名。

    連一般男生都不敢招惹她,因為誰敢不服,她就會讓她校外認的那些哥哥,在門口等著對方,因此在學校裏,沒人敢跟她作對。

    韓李莎膽子很大,即便有這麽多老師和家長在現場,她還是眼也不眨的說謊:“老師,鄔喬平時性格孤僻,跟同學也不來往。我們主動跟她玩,她嫌棄我們學習差,是鄉下人,看不起我們。”

    鄔喬是從城裏轉學回來的。

    一聽這話,家長們都紛紛氣憤開口。

    “這麽嫌棄咱們這裏,怎麽不繼續留在大城市讀書。”

    “還好意思嫌棄我們是鄉下?我還嫌棄她是沒爹沒媽的呢,果然是沒家教。”

    鄔喬毫不畏懼的說:“我沒有,是她們在抱團欺負,她們把我關在廁所裏麵。還往我的水杯裏麵扔粉筆。今天之所以打架,也是我上完體育課回來,發現她們把我的書包扔在地上,還把我所有的書都用腳踩了一遍。”

    “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去教室看我的書包還有書,上麵都還有她的腳印。”

    鄔喬據理力爭,絲毫不怕韓李莎的誣陷。

    但她隻有一個人。

    其他幾個女生,都站在韓李莎那一邊。

    最後老師說:“這樣吧,你們相互之間,都給對方道個歉。”

    鄔喬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她想也不想,堅定的說:“我沒做錯,我不道歉。”

    她的態度一下激怒了其他家長。

    “老師,這就是您在拉偏架了,我家孩子都說了,是這個鄔喬先動手的。”

    “就是呢,她要是這個態度,我家也不道歉。”

    “成績好就能為所欲為了?連跟同學的關係都處不好,我看也就是個高分低能。”

    所有人的指責,都鋪天蓋地指向鄔喬。

    於是鄔喬將目光看向,全場唯一一個,她覺得應該幫助自己的人。

    她的大伯母。

    可是韓桂芳卻一言不發,直到最後,她才說:“鄔喬,老師讓你道歉,你就是道歉。”

    這一刻,鄔喬才明白,她其實並沒有依靠。

    那天是怎麽結束,她不知道。

    她隻知道,會議室裏吵吵嚷嚷,為了那個手臂骨折女生的醫藥費吵了起來。

    所有人都不願意承擔責任。

    誰知那些家長似乎有了共識,居然想讓鄔喬家全力承擔。

    大伯母一聽,一改之前的沉默,與她們爭吵了起來。

    吵到最後,她大聲說道:“你們要是這樣,大不了我們不讀這個書了。她也隻是暫時住在我們家裏,本來也不應該是我們養她。她媽一走了之,把小孩扔給我們,我們招誰惹誰了。”

    “你們要是真想要錢,就去把她媽找回來吧。”

    她媽一走了之。

    這句話,就像是一把尖刀一樣,直直插在鄔喬心底。

    被母親拋棄的痛苦,鄔喬一直深深藏在心底。

    哪怕偶爾有人不懷好意的問她,她媽媽去哪兒了,鄔喬都還是堅持,媽媽隻是離開去工作了,她早晚會回來。

    這是第一次。

    她像被剝光了衣服,站在所有人的麵前。

    被所有人用同情而又可憐的目光,赤裸裸的盯著,大家用眼神在告訴她,看呀,她多可憐,連親媽都不要她了,隻能在大伯家裏寄人籬下。

    原本鄔喬高高抬著的頭,逐漸低了下去。

    那顆堅定的,不畏懼的心。

    也慢慢沉寂了下去。

    回去的路上,鄔喬跟在大伯母身後,一言不發。從學校到鄔家,平時隻需要走十分鍾的路程,這一天卻異常漫長。

    直到那股熟悉的醋味,悄然而至。

    她們一進門,先到家的鄔慧,一看見她們,立即笑了起來:“牛逼啊,鄔喬,居然跟韓李莎打架。”

    “你作業寫了嗎?趕緊回房間寫作業。”大伯母一看見她,氣急道。

    鄔慧見她媽媽情緒不好,也不敢多說,一頭鑽進房裏。

    倒是大伯鄔建華聽到動靜,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鄔喬,沒事吧?”鄔建華當了一輩子的老好人,性格懦弱,家裏大大小小事情都是大伯母一手操持。

    終於,大伯母轉過頭,像是終於忍不了一般。

    她語速很快的說:“鄔喬,也不是我要教訓你,但是你也太不讓人省心了。鄔慧都從來沒在學校裏跟人打過架,我成天要忙這個忙那個,我還要忙著去學校替你給別人道歉。”

    “算了,算了,她也不是故意的。”鄔建華歎了一口氣。

    鄔喬緊緊握著手掌,明明指甲修剪的很幹淨。

    卻還是深深紮進手掌心。

    “你知道什麽呀,她跟人家打架,把別人的手臂打骨折了,現在人家讓賠錢呢。這錢是你賠還是我賠?”

    一聽說要賠錢,鄔建華的臉色也有些變了。

    他略有些著急說:“怎麽還要賠錢呢。”

    鄔喬終於小小聲的解釋:“不是我,是她們先欺負我,她們對我校園暴力。”

    大伯母看著鄔喬,恨鐵不成鋼道:“你就不能忍忍嗎?”

    鄔喬張了張嘴。

    但是大伯母的話已經連珠炮的砸了過來:“還有為什麽人家不欺負別人,就欺負你呢。”

    這句話,讓鄔喬徹底愣在原地。

    “那些人就是小混混,你跟她們計較什麽?忍一忍就過去了,你跟她們打,跟她們鬧,影響的是你自己。難道你也想像她們那樣,初中畢業就去打工?”

    “就算她們罵你幾句,你不聽不就好了。”

    鄔建華也在一旁勸道:“鄔喬,你要多聽你大伯母的,有時候脾氣不能太急。這些事情能忍就忍,咱們不像別人家那樣,你大伯母和我,要照顧你們三個孩子。你說這鬧的要賠錢,讓我們怎麽辦。”

    像是忍耐到極點,鄔建華終於說道:“你媽之前跟我們說的好好的,我們照顧你,她打錢回來。可是現在她連人影都沒了,錢也沒打回來。因為你姓鄔,大伯得照顧你,但是你好好聽話啊。”

    是啊,她得好好聽話。

    乖乖的,老老實實,不要添一絲麻煩。

    他們沒有把她扔下不管,已經是她應該感恩戴德的事情。

    現在,她不能再惹任何麻煩。

    哪怕被欺負,也要咬牙忍下去。

    鄔喬不能對大伯和大伯母說出一個不字,因為她也知道,她是被丟下來的包袱。

    所以後來,鄔喬慢慢學會了忍耐。

    別人的酸言冷語,她都可以當做沒聽懂。

    被罵軟弱也好,被譏諷無能也罷,她隻是想要遠離那些不好的事情,安安靜靜過自己的生活,不給任何人添麻煩,也不受她們的影響。

    鄔喬的學校生活改善,說起來居然還要謝謝程東。

    因為他喜歡自己,學校裏包括韓李莎在內的那些女生,都不敢得罪他。

    慢慢,鄔喬找回了平靜的校園生活。

    至於程東對她,也頂多就是在學校門口等著她。

    然後一路跟隨她回家。

    除了程令時撞見的那次之外,他對自己並未做過什麽過分的事情。

    所以鄔喬在得知他父親生病,將自己攢了很久的積蓄,都還給了他。

    ……

    辦公室裏,依舊陽光明媚。

    鄔喬雙手捂住臉頰。

    其實她也知道,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可是在看完那個帖子之後,鄔喬唯一的想法就是,反正這些人也隻是在網上謾罵自己,隻要她不去看,很快這些就會消失。

    畢竟再大的輿論,不過一周,也會煙消雲散。

    這個帖子也頂多是在小範圍內,激起了水花。

    但她沒想到,這些人會扒皮到她公司,並且還不停打電話到公司前台。

    ——為什麽人家不欺負別人,就欺負你呢。

    鄔喬用力揉了揉臉頰。

    似乎想要將這句話,徹底從自己腦海中趕出去。

    她並不是一開始就選擇逃避,她也勇敢過,她也反抗過。

    隻是沒有人幫她。

    別人被欺負了,有父母替她撐腰,討回公道。

    而她隻被教育,忍一忍就好。

    甚至還要去反思,為什麽不欺負別人,隻欺負她呢。

    應該是她的錯吧。

    沒有跟同學搞好關係,要不然為什麽隻有她被欺負。

    鄔喬覺得她自己就像馬戲團裏的那個小象。

    因為被拴著鏈子長大。

    即便如今有了能夠反擊的能力,可是在出事時,從心底劃過的第一個念頭,居然還是曾經被教育的那套。

    忍一忍就過去了。

    不要惹是生非。

    她們罵就罵兩句,你不聽不就好了。

    鄔喬想起程令時,他一臉心疼的看著她說,不應該是這樣的。

    是啊,不應該是這樣的。

    她什麽都沒做,為什麽要挨罵。

    為什麽要在別人罵她的時候,忍耐下來。

    她……

    鄔喬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很快,她拉開辦公室的門,直接走到前台。

    程令時並沒有在那裏。

    她問道:“程總在哪裏?”

    “我剛才看魏主管找他,現在應該在容總辦公室。”前台立即說道。

    鄔喬道謝後,轉身前往容恒的辦公室。

    她敲了兩下門,裏麵傳來聲音,讓她進去。

    鄔喬推門,程令時看了過來。

    就見她站在門口,認真問道:“報警的話,我什麽時候可以做筆錄?”

    *

    T大畢業典禮這天,天氣正好,碧藍天空之上,萬裏無雲。

    偶爾空氣裏吹來一陣清風,讓穿著學士服,戴著學士帽的學生們,能感受到一絲涼風。不過即便是這樣,往來不少學生手裏,都拿著小風扇。

    因為是在露天舉辦畢業典禮,大家在自己學院方陣坐下。

    連鄔喬抬天上望了一眼,忍不住說道:“為什麽太陽這麽曬?”

    “趕緊用小風扇吹吹。”郝思嘉將小風扇對準她。

    鄔喬剛在位置上坐下,就看到不少人,扭頭朝她這個方向看過來。

    郝思嘉也察覺到,立即無語道:“這些人不會真信了網上的那些妖言惑眾吧?”

    “應該吧,”鄔喬神色冷淡。

    因為人太多了,周圍熙熙攘攘,聲音很大。

    鄔喬倒是沒聽到別人對自己的議論。

    郝思嘉低聲說:“你報警之後,警察有沒有說什麽?”

    “警察說調查的話,需要幾天的時間,所以現在等著就好。”

    見鄔喬說的輕鬆,郝思嘉也放下心,她打氣道:“放心,這種事情白的說不成黑的,現在網絡上這些造謠生事的,逃脫不了警察叔叔的製裁。”

    “嗯。”鄔喬點頭。

    鄔喬確實很平靜,報完警之後,她就一直安心等著。

    畢業典禮的時間很漫長,在經曆了校長講話,還有今年邀請的嘉賓發言之後,終於進入了頒發畢業證書和撥穗的環節。

    大家穿著學士服,依次排隊上台。

    迎接大學生涯裏最為重要的一個時刻。

    當典禮結束後,各個學院依次退場。到了外麵之後,就是學校布置的畢業牆,上麵密密麻麻簽著畢業學生的名字。

    很多人在跟朋友、家長站在前麵合影。

    因為典禮開始的很早,所以鄔喬和郝思嘉也沒來得及合影。

    出來之後,大家輪流開始合影。

    鄔喬和郝思嘉是班裏唯二的女生,一直被其他幾個男生拉著。

    不少人似乎都知道鄔喬的遭遇,但是大家毫無芥蒂,甚至幾次有人想要開口安慰她。

    倒是被旁邊的同學攔住。

    這種重要的時刻,大家都不想去說不太開心的事情。

    很多學生的手上都抱著鮮花。

    就連郝思嘉的父母,今天都來到了學校。

    這會兒郝思嘉被她爸媽拉著拍照,她懷裏抱著她媽媽一大清早,親自去花店挑選的鮮花,雙手比V,笑容燦爛的望著攝像頭。

    鄔喬沒有家人來參加畢業典禮,所以就幹脆充當其他同學的攝影師。

    沒一會兒,額頭上全都是細密的汗珠。

    體育館旁邊的大樹上,蟬鳴不斷,拂過的風裏都帶著散不去的燥熱。

    鄔喬在替一個男同學全家拍完照片後,準備離開。

    她實在是太熱了。

    郝思嘉跑過來,直接從自己花束裏,拔出幾支鮮花,遞到鄔喬手裏:“我昨晚還特地叮囑我媽,一定也要給你買一束花。結果她還是忘記了。我的分你一半,你不會介意吧?”

    鄔喬本來不想要,但是聽到這話,反而握住花枝。

    “當然不會,謝謝你的花。”

    片刻間,郝思嘉突然指了指不遠處,驚訝道:“快看,快看。”

    鄔喬抬頭,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

    “我們院長旁邊站著的那個人,是程令時吧?”郝思嘉激動道。

    鄔喬頷首:“嗯。”

    對於程令時的背影,她實在太過熟悉,所以鄔喬一眼就認出。

    此刻他依舊穿著一身休閑裝,背影修長而挺拔,站在院長和學校幾位教授的身邊,顯得那樣年輕而又英俊。

    “這就是青年才俊吧,這身材實在是絕,”郝思嘉嘀咕。

    說話間,程令時扭頭看了過來。

    郝思嘉激動道:“他剛才是不是朝咱們這邊看了?”

    鄔喬再次點頭。

    “你別光點頭,不說話呀,”郝思嘉又看了一眼,驚訝道:“他手裏還拿著花,難道咱們係裏,還有他的親戚?”

    可是郝思嘉思來想去,最後轉頭看向鄔喬:“他該不會是為你來的吧?”

    這次鄔喬沒有否認,而是直直望著對麵,已經緩緩走過來的男人。

    在陽光下,他實在太過奪目,是人群的焦點所在。

    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投向了他。

    但此刻,他卻步履堅定,一步步走了過來。

    郝思嘉再扭頭時,看到這一幕,居然在關鍵時刻慫了,下意識從鄔喬身邊退開兩步。

    程令時站到鄔喬麵前時,在場建築係所有人。

    從院長到學生,都望著他們兩人。

    終於他將鮮花送到她麵前,懶散的聲線透著幾分嚴肅,沉沉道:“鄔喬,畢業快樂。”

    鄔喬的反應,慢了半拍。

    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從他手裏接過鮮花。

    她低頭看了一眼,其實她沒跟程令時說過畢業時間。

    但是她跟公司請假的時間,是報備的這個理由。

    說心底沒有期待他出現,是真的在騙人。

    可當他真的出現,鄔喬的一顆心又在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他拿過花之後,直接對還站在一旁的郝思嘉微笑道:“同學,能請你給我們拍張照片嗎?”

    “當…當然,”郝思嘉說話都有些結巴。

    她將自己手裏抱著的花放下,拿出手機,對準他們兩個。

    半晌,郝思嘉突然一咬牙:“你們站的太遠了吧。”

    鄔喬一怔,哪兒有太遠了,明明她的肩膀已經挨著他的手臂了。

    但她的念頭還未消,肩膀上出現了一隻手掌,感覺到他的手臂微微收力,她整個人就被攬在懷中。

    哢嚓一聲,相機將這一幕徹底定格。

    郝思嘉拍完照,沒敢靠近,反而站的遠遠的。

    倒是程令時鬆開,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臂,轉了個方向,麵對這她。

    那天報警之後,鄔喬就請假回來準備畢業典禮。

    兩人一直沒有見麵。

    程令時想了許久,還是開口說:“那天我不該衝你發火。”

    鄔喬沒想到,是他先開口道歉,她立即說:“沒有。你沒有錯,錯的是我。你說的對,我不應該遇到事情就逃避,是我應該謝謝你。”

    這樣很懦弱。

    也謝謝你,能把她罵醒。

    程令時看著她誠心道謝的模樣,心髒猶如針紮。

    再次泛起密密的疼。

    他停頓了許久,垂眸看她,喊道:“早早。”

    聽到這個稱呼時,鄔喬心髒微微一跳,忍不住抬起眼眸。

    程令時微微彎下腰,拉近與她的距離,眼眸直勾勾盯著她,這一刻鄔喬甚至能看見他黑眸裏,她的身影。

    他的眼中有她,也隻有她。

    “祝我的小女孩,從此一生坦途,前程似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