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我愛聽
作者:杳杳雲瑟      更新:2022-09-05 14:15      字數:7151
  第54章 我愛聽

    夜深人靜。

    遲遲沒想到他玩的這麽大, 竟還記著上回她綁他的事兒,照葫蘆畫瓢地把她手腳也都綁在了床榻上。

    不由得腹誹心眼真小。

    “探微哥哥,我曉得錯了, 我不該罵你, 就饒了我這一回吧。”

    她眼前蒙著布條,什麽也看不見, 出於對未知的害怕,隻能乖乖地服軟道。

    “莫動。若是困極,你便睡,”他“噓”了一聲, 溫柔低語。

    遲遲哪敢呀, 屏息等待著接下來的“酷刑”,卻感覺鎖骨上一涼,竟似被什麽舔了一口。

    施探微不知哪裏找來一支朱筆,在她鎖骨上細致地勾勒。

    他手指修長雪白,神清骨秀,眉目專注,仿佛是在處理政事。

    若非正以香肌玉骨作畫, 指腹還細細撚著那如水青絲……

    昏君會幹的事兒他是一個不落。

    臣子眼中的官家聖明疏離, 她眼中,卻是個實打實的衣冠禽獸。

    “想什麽呢?”

    他指腹輕劃過她的頸, 好似帶著火苗, 成燎原之勢。

    “想你。”

    飽滿如桃花的唇瓣輕啟,她呢喃, 細細地喘著氣, 白玉似的脖頸都羞紅了一片。

    “小年糕想我怎麽樣呢。”他貼在她耳垂, 非得要她說出那些羞恥的字句才肯罷休。

    手中的毛筆若有似無劃過起伏的溝壑。

    遲遲眼睛看不見, 便隻能依著他,羞紅著臉求他,小貓似的撒嬌。

    施探微輕笑,吻了吻她唇。在她追逐來時又撤離,含著灼熱的吐息在她耳邊道:

    “我做了一個夢。”

    “我夢見,你嫁給了施見青,成了他的廣陵王妃。我看著你來同我行禮問安。我的弟媳。”

    “你那麽崇敬地望著我笑,喚我皇兄。春日一照,顏色傾城。”

    “我生了心魔。”

    “你猜猜,後來怎麽的?”

    遲遲覺得一定不是什麽好事,卻聽他低低地笑了一聲,那笑聲悶在喉嚨裏,低啞磁性,勾得她心尖癢癢。

    “奇怪。我竟然會做那樣的事。我把施見青調去了即墨城,又將你召入宮中。將你關在暗無天日的囚室,就像現在這樣,任我擺弄。”

    “……”

    “我的小年糕,激動的時候全身都紅了,還會哭,哭著罵我昏君。”

    變態!

    豈料她的掙紮讓他更加興奮,仿佛跟夢中重合了一樣。覆上她的唇齒,撬開她的齒關,汲取那香甜的津液。

    “幸好,你是我的。”他幽幽地歎,“否則,朕可真要成那亡國昏君了。”

    執念如此之深,拉著她一同在愛,欲中沉浮,今生今世,她是永遠都不可能逃出他的手掌心了。

    ……

    草長鶯飛四月天。

    距離廣陵王離京,已有半年。

    這半年來,廣陵王的家書倒是從不斷絕,什麽破事都要事無巨細地匯報一遍,仿佛他還在帝京從未離開一般。

    於是,官家的妒火也從未消減,日漸勤勉,辛勤耕耘。皇後的肚子卻一直沒有什麽動靜。

    為了皇嗣著急的不止官家一人,太後也日夜燒香祈福,手抄經書,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想抱孫子。

    眼看後宮空虛,世家蠢蠢欲動,卻都叫官家四兩撥千斤地擋了回去。

    最先坐不住的自然是崔家,求到了太後跟前。

    太後隻說頭疼不見外客,將幾個娘家人給打發了,又準備了好些點心,去把皇後請了過來。

    “哀家這裏有個好方子,好孩子你過來看看。”

    崔氏笑得慈眉善目。

    遲遲心想,一到這種事她就是好孩子。等官家非得跟她摟摟抱抱,誤了早朝的時候,她就是不受待見的皇後。

    皇家的人都這麽擅長變臉的嗎?雖腹誹著,還是端莊大方地走上前去福了一福,乖巧地問道:“不知母後要給兒臣看什麽方子?”

    崔氏將那張紙塞進她手中,“哀家知道,這懷嗣是夫妻二人之間的事,也不是你一個人就能掌控的。興許是……咳。母後不便明說,你將這方子拿著,煎給皇帝服用,不出半月定能一舉得男。”

    崔氏的聲音壓得極低,似乎很怕叫人聽了去。

    “……”遲遲想起那人床榻之間的雄風。為何會懷疑他有什麽問題?他娘親怎麽都不盼著點好。

    遲遲輕咳一聲,“母後,實則是臣妾體虛,官家體諒臣妾,想著養好了身子……”

    就施探微那樣兒的,再補?再補可能英年早逝的就是她了。

    “哀家說了你就拿著,哀家都已經拿你當自己人了,難道還會害你不成?”

    崔氏苦口婆心道,“之前,哀家也是沒有動靜,還是先帝爺得了這個方子,才有的奇效,不說別的,探微和見青就是先帝爺用了這方子以後,哀家才懷上的。你就相信哀家。”

    崔氏拍著她的手,笑得那叫一個和藹可親。

    遲遲一個哆嗦。

    ,

    夜裏,施探微捏著那紙藥方,一目十行看完,臉色平靜,“以後別去慈安宮了。朕看母後在宮中待得實在無聊,不若去行宮避避暑。”

    “探微哥哥,她可是你的親娘啊。”

    遲遲連忙勸道,“過去的事就過去了,母後也是好意。”

    “那皇後的意思是,朕確實該補上一補了?”一聲輕笑,施探微步步逼近。

    “倒……倒也不必。”

    遲遲被逼到角落,眼看狼爪就要衝自己伸來,她簡直欲哭無淚,“探微哥哥,我真的不行了,我不行了。”

    這模樣,就好像一個唯恐被榨幹的怯懦夫郎。而麵前之人,則是那如狼似虎的婦人。

    施探微都氣笑了,心中多少有些不滿,他處理著朝政都在想著她,總想時刻看著,時刻抱在懷裏才能安心。

    怎麽她卻像躲著洪水猛獸一樣躲著他?是他哪裏做的不好嗎?

    把她拽起來,他眼底隱隱有戾氣,表麵卻仍舊溫柔,“皇後是嫌朕伺候的不舒心?”

    “沒有沒有。”遲遲搖頭跟撥浪鼓似的。

    “那為何,這般懼怕為夫,”他抹去她的淚,眼神很深,“為夫又不會吃了娘子。”

    遲遲瑟瑟發抖,眼眶紅得像是兔子,張口就指控:

    “我覺得會……”

    每次跟他那啥完,就跟從餓狼口中吐出來似的。這人在床榻間的那股狠勁兒,好像非得把她嚼碎了吞進肚裏。

    她不明白平時那麽溫潤如玉,春風細雨的一個人。為何在那種事上如此可怕……

    她淚眼朦朧,卻不知這副模樣更能挑起男子的施虐欲。

    施探微克製著翻滾的情,欲,摸了摸她的腦袋,聲音很輕,“探微哥哥得空了,明天去看看食肆吧?”

    “真的?”遲遲一個沒忍住,撲進了他懷裏,完全忘了之前的教訓,欣喜之情溢於言表,還在他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探微哥哥你太好了!”

    她剛親完,腰上就多出了一隻手,一僵,隻是後悔也晚了。

    果不其然落進了大灰狼的手掌心。任由搓圓捏扁,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

    帝京城東,長安街。

    一下馬車,遲遲便提著裙擺,往那正給食肆前的兩盆花澆水的女子跑了過去。

    “姑姑!”

    一聲清脆的喊聲,惹得白芷抬眼看來,她圍著藍色碎花圍腰,妝容清秀。

    一見來人,白芷眼睛一亮,卻又生生停住了步伐,立即矮身下跪。

    “拜見皇後娘娘。”

    遲遲連忙把她扶起,“姑姑永遠是姑姑。”

    白芷低低“嗯”了一聲,紅了眼睛,她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官家,娘娘,裏麵請。”

    遲遲身後,少年錦袍雪白,玉冠束發,一副尋常貴公子的打扮,端得是溫潤如玉,郎豔獨絕。

    遲遲一進食肆,便將裏裏外外,上上下下都看了個遍,不論是二樓布局,還是物件擺設,都與她想象中一般無二。

    就連中央那紅木製的旋梯,也與她畫給白芷的那張圖紙上,一模一樣。

    正失神,白芷給她遞過來紙筆和賬本,笑道,“想再添置什麽便寫下來,交給我去采買。”

    “嗯。”

    眼看白芷進了後廚,遲遲抱著賬本,衝著少年彎起了眼睛,“小和尚,我真的……我真的是掌櫃了嗎?”

    少女巧笑嫣然,顯而易見的滿足和開心,僅僅看著便覺美好。他上前攬住她肩,也彎起嘴角。

    “是,年大掌櫃。”

    除了新添置的物品外,遲遲擬了一份菜單,上麵是一些創新的菜品。還有附加的釀酒手藝,她都交給了姑姑。

    從白芷那兒得知食肆還沒有名字,遲遲不禁轉頭看向夫君。

    施探微笑道:“既然是娘子的產業,為夫便不插手了。”

    “那……”遲遲眼眸一亮。

    “就叫澹月居吧!”

    她去牽施探微的手,把他拉到桌椅前坐下,“既然是你娘子的產業,就該多多支持才是。”

    施探微無奈一笑,拿起毛筆,飽蘸濃墨,在鋪開的空白宣紙上提下“澹月居”三字。

    那字跡是他一貫的風格,溫潤中暗藏鋒芒,骨力道健,超塵脫俗。

    遲遲端詳片刻,嫋嫋婷婷地行了個禮,嗲聲道:

    “區區鄙陋之地,得官家禦筆親題,真是奴家三生有幸。”

    “奴家今後必定好好伺候官家,以為報答。”

    施探微輕咳一聲,旁邊人亦是憋著笑,被他眼風一掃,都紛紛低頭做事去了。

    “小二,好酒好肉端上來!”

    這時一對兄妹路過澹月居,見裏頭清淨,便徑直走了進來。

    “花栗鼠!”

    一聲熟悉的嬌喝,遲遲抬眼看去連忙用賬本擋住了臉。

    怎麽是她?!

    正是徐六娘是也,此次,她隨兄長入京乃是為了自己的婚事。

    不日前,她聽聞父親給她定了一門帝京的親事,據說是有頭有臉的清貴世家,可不論吹得有多天花亂墜,徐六娘都不信。

    道聽途說都不算數,她想自己來打聽打聽。

    誰知會在這麽個不起眼的食肆遇到故人,看清她綰的婦人發髻,徐六娘瞪圓了眼睛:

    “你成親了?你居然背著我成親了?”

    遲遲:“嗯……”什麽叫背著她成親,這話說得忒有歧義了。

    徐六娘立刻憤慨起來,“好啊你!說好了若結親,要請我們兄妹吃酒的,你說話不算話。”

    她毫不客氣地拉著徐彥之一同坐下,“這頓你請了。”

    “行行行。”

    遲遲無奈地說,“不僅我請,還給你們露一手好吧。”

    “掌櫃的親自下廚?那我們可有口福了。”徐彥之也來湊熱鬧。

    遲遲露齒一笑,“給你們嚐嚐我的拿手好菜,小籠包!”

    扮成店小二的江從安猛地一抖。假裝鎮定地給客人們端茶倒水,實則暗自搖頭歎息。

    不過,江從安是白擔心了,徐家兄妹千裏迢迢來到帝京,遲遲當然不會給他們投毒啦,遂牽著施探微的手往後廚去。

    “小廚子,來活兒了!”

    施探微任由她牽著,唇角笑意淺淡,滿心滿眼都是她。

    後廚。

    俊美得不像話的少年眉目低垂,挺直的腰間係著圍腰,臉上沾著麵粉,手心揉搓著光潔的麵團。

    幾縷墨發垂落,白皙的額頭汗意隱隱,旁邊的少女踮腳給他擦去。

    他側了側臉,二人視線相接,都露出了溫暖的笑意,仿佛已經這樣相處了十年、二十年。

    窗外柳絮綿綿地吹,春光融融,仿佛都定格在了這一刻。

    ,

    端著新鮮出爐的小籠包走出,遲遲清了清嗓子:

    “以後,這道‘澹月小籠包’,就是我們澹月居的招牌菜啦!”

    食物上桌,徐彥之率先夾起一個,品評道:

    “白生生、皮薄薄,仿佛美人吹彈可破的肌膚。”

    咬一口,咀嚼片刻,不禁雙眼一亮,“肉團浸足了汁水,軟嫩滑爽,唇齒留香,真是讓人回味無窮啊!”

    遲遲拊掌一笑,“還請徐大哥幫忙多多宣傳,必有重謝。”

    “哪裏哪裏,重謝就不必了,”徐彥之誇讚道,“能有這般手藝,就是最好的宣傳,想必不出十日,這裏就該門庭若市了。”

    徐六娘吃得腮幫鼓鼓的,一個勁地點頭附和,衝著遲遲豎起大拇指。

    遲遲看向身邊的少年,眨了眨眼。

    對於創造美食的人來說,每一個食客真心的誇獎,都會令其身心愉悅。

    施探微領會到了她的用意,輕笑著搖頭,看來她還真的把他當成童年缺失的小孩子了……

    半夜,廂房。

    遲遲咬著筆杆,喃喃自語,“要打造一個招牌菜……這每道出名的菜品背後,必然有一段蕩氣回腸、引人入勝的故事,”

    她提筆思索,“探微哥哥你說——帝後的愛情故事如何?”

    越想越有靈感,於是大筆一揮,“一份小籠包引發的血案。”

    施探微在她身後,在她奮筆疾書時,默不作聲,彎下腰來細看。

    越看,唇角的弧度越深,“不想,你還與他有那樣的約定?”

    三個小籠包,三件事?倘若廣陵王要娶她,她莫非也答應得爽快?

    “三件事,全都為他做了?”

    遲遲還在為故事情節進行藝術加工,聞言有些沒反應過來。

    這紙上都是她捏造的人名,以及並不存在的朝代,但故事大概就是那麽個故事。

    看著上麵密密麻麻的字跡,她猛地反應過來,不好。

    這不是把自己的老底兒都透光了麽!遲遲連忙捂住,“你不準看。”

    施探微笑了,他那個笑,她還能不明白是什麽意思,這是要跟她算總賬了。

    “來,多與我說說,你們還有怎樣的過往。”

    “我愛聽。”

    最後三個字他咬得很輕,鑽進耳朵裏卻帶著寒氣,被他打橫抱起,摁在了床榻上。

    衣袍沒有多久便散亂開,像他今兒在指尖揉捏的麵團。隻添了幾筆粉嫩,仿佛枝頭初綻的桃花。

    他俯身下來,嗅著她發間的香氣。

    然後抵入緩進。

    遲遲抖著,張著嘴如同溺水的魚,額頭直冒冷汗。

    她最受不住的就是床笫間的逼問,比那嚴刑酷法還要可怕。

    她最後是哭著,跟他把所有事都交待了。

    嗟歎湖落水,幫她教訓冬兒,夜裏潛入閨房,還有那個……吻。

    “我當時就是,舍不得他哭不……呃。”

    她喘著氣,淚珠子斷了線地掉,“不想看到他露出那種表情,我當時就是覺得,隻要親一親……”

    她那個時候懵懵懂懂,哪裏曉得什麽情,欲。

    卻不知哪裏惹到他,被他放在半山腰上。她委屈得不行,去親他的薄唇,“我們小時候不也親親嗎……”

    “那不一樣。”

    深至盡頭時,她頭皮發麻,腳背都整個兒繃直了。

    隻顧著求饒,“好哥哥,饒了我吧。”

    他不語,隻緩緩按緊了她不容掙脫。

    她戰栗著,雙眼無神地喘息,捱過那陣熱油澆心似的燙。

    ……

    “什麽?”

    遲遲不敢置信。

    那日日都為她請平安脈的太醫,今日也出宮來了,跪地恭謹道:

    “前幾日脈象不顯,今兒倒是顯出來了,千真萬確是喜脈,已有一月。恭喜娘娘、恭喜官家。”

    按日子算,是在宮裏時懷上的,遲遲眨巴眨巴眼,看向少年。

    施探微麵色平靜,一字一句道:“回宮。”

    遲遲揪住他袖子,“不回。”

    她還不想這麽早回去,她還沒待夠呢。

    施探微的手攥緊了又鬆開。他沉默地走上前,把她抱緊,“那你要讓我時時刻刻保護你。”

    他的聲音都啞了,遲遲撫上他的背,竟然感到微微的顫抖。她一下子心軟得不像話。

    “好吧,”她妥協了,親親他的耳垂,“我們回家。”

    這一刻她是懂他的,不過也有些啼笑皆非。

    怎麽她懷了,患得患失的反而是他?

    得知皇後有喜,崔氏喜形於色,因為帝後私自出宮的怒火也煙消雲散,親自去宮門迎接。

    本想上去噓寒問暖一番,一覷自家兒子的臉色,又停下了。她故作嚴肅地咳嗽一聲。

    “回來了。”

    崔氏看向皇後,叮囑道,“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一切不同往日,多著緊著些,你宮裏還缺什麽,哀家讓人把哀家宮裏的搬過去。”

    遲遲輕咳一聲提醒,“母後。”

    崔氏這才恍然,“瞧我,一時高興壞了,你能缺什麽。你若是想吃什麽就告訴哀家,哀家這個嬤嬤是從哀家出嫁開始,便一直跟著的,什麽點心都擅長,你……”

    “不勞母後費心了。”施探微把妻子籠進懷裏,溫和道,“外麵風大,母後還是先回宮歇著吧。”

    遲遲被施探微攬著,不得不一道前行,不忘了衝崔氏行禮。

    “兒臣告退。”

    崔氏麵露失落,眼裏的笑意慢慢黯了下來。

    等帝後回了宮殿,遠遠地看不見了,她又拿起佛珠,雙手合十,對著天空喃喃自語。

    “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娘娘……”嬤嬤扶著她,濕了眼眶。

    崔氏拍了拍她的手,苦笑道,“見青那混賬要絕了皇家的後。探微這頭可千萬不能再出什麽紕漏了。否則,哀家無顏到九泉之下麵見先帝,麵見列祖列宗啊……”

    ,

    自從有喜以來,遲遲是吃嘛嘛香,一點懷孕的煩惱都沒有,反倒日漸珠圓玉潤。

    幾個命婦圍坐在皇後身側,你一言我一語的,紛紛豔羨不已。

    “皇後娘娘這是福澤深厚,有龍運護體,才沒受那些苦。哪像臣婦,懷我家鈺兒的時候那叫一個折騰,吃了就吐,成天除了一點酸的能入口以外,旁的那是一點都吃不下,生生餓瘦了一圈。”

    “就是就是。”另一位深有同感,“臣婦懷頭胎那時也是,除了老李頭家的桂花糕啊,什麽也不想吃。還總犯困,那頭人正說著話呢,臣婦這頭就不知不覺睡著了,平白叫人笑話了許久。”

    遲遲樂嗬嗬地聽著,沒煩惱似的。

    晚膳時分,皇帝來了,掃了一圈宮殿裏多出來的東西,他冷聲道:

    “傳朕旨意,世家命婦不必再進宮拜見。”

    “人多熱鬧嘛。”

    遲遲覺得她們都挺好的,還給她送了許多小孩用的衣物,玩具呢。

    施探微不聽,轉頭吩咐春雪:

    “外麵進來的東西,都得仔細查驗過。”

    “好了好了,幹嘛草木皆兵的。”

    那些婦人與她又沒有利益衝突,怎麽會害她呢。

    “別把所有人都想的太美好了,”施探微捏捏眉心,“宮中人心詭譎,防不勝防。”

    眼看他又要跟老媽子似的長篇大論,遲遲立刻嚴肅保證,絕對謹慎小心。他這才抿唇不語。

    沒一會兒,宮人上來布菜。

    遲遲提起筷子,自從懷孕以來,她的食欲倒是變得極好,什麽都想來一口。

    施探微掃了一眼,長劍似的眉心微皺。

    “這麽油膩?”

    “朕聞著惡心,把這些葷菜都撤下去。”

    遲遲不滿地按住他手,“等等。”

    她看著施探微,“我想吃。”

    施探微垂下眼瞼,點了點頭,“那就留下吧。”

    他站起身,遲遲往嘴裏塞了塊紅燒肉,問他,“探微哥哥不吃嗎?”

    “不吃,”

    施探微拿著一本奏折坐在案前,捏了一顆話梅放進嘴裏,慢條斯理地咀嚼著。

    那東西她也吃過,明明牙齒都快被酸掉了,他卻一點異色也沒有。

    遲遲看著,總覺得哪裏說不出的古怪。

    但又不知道是哪裏古怪,索性就由他去了。

    直到第二天,她聽聞官家懲治了一大批貪官汙吏,還在書房發了好大一通脾氣,情緒頗為激動。

    過後又無故嘔吐,卻是吐出來一灘酸水。

    太醫診脈,卻道一切如常。

    遲遲覺得奇怪,直到聽見春雪說:

    “看官家這樣子,倒像是害喜了似的。”

    遲遲:“………………”

    她連忙梳妝好了,到太極宮去探望。

    正好遇上了給官家診脈的老太醫,太醫捋著胡子道:

    “老臣推測官家會如此應該是心病所致。官家與娘娘伉儷情深,又太過緊張娘娘的身子,以至於同心同感。呃,就出現了幹嘔厭食的症狀。待老臣開幾服靜心凝神的藥方,調理幾日,應當就無大礙了。”

    遲遲點了點頭。太醫走後,她咬著嘴唇,掀開帷帳,看向那昏迷不醒的少年。

    他緊閉著眼瞼,膚色蒼白,肉眼可見的消瘦和憔悴。

    摸了摸手背上新長出來的肉肉,她一時間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