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皇嫂
作者:杳杳雲瑟      更新:2022-09-05 14:15      字數:8890
  第45章 皇嫂

    一大早, 碧雲殿的年貴人,遲遲的二姐年芳菲來向她謝恩辭行。

    她一進來,不跪不拜, 挑剔的目光把少女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

    在遲遲茫然的目光中, 年芳菲冷哼一聲,“想不通官家看上你什麽, 竟願意為了你放棄我這等美人。”

    但是同為女子,能找到一個一心一意的夫君,何況是萬人之上的天子,不是不感到豔羨的。

    她拿出一個小盒子, 扔到遲遲的懷裏, “念著你我姐妹之情,這寶貝就送予你了,千萬莫說是我給你的。”

    其實這是杜姨娘硬塞給她的,讓她好好伺候官家。

    原本聽說要被遣散她心中怒氣十足,想她好好一妙齡女子,守活寡這麽久,前幾天聽說皇帝駕崩, 她差點被剃頭送進廟裏, 沒成想官家沒死,不僅沒死, 還一回來就要把她趕出宮去。

    好在, 官家不是那等涼薄的性子,賞賜了她們不少金銀錢帛, 還準她們出宮另嫁。

    年芳菲做貴人時從沒短了吃喝。官家生性節儉, 卻並不虧待她們。

    年芳菲想了一個晚上, 心氣兒順了許多。

    遲遲接了盒子, 並不計較,依舊笑嗬嗬的,年芳菲的嬌縱她在年府時就見識過了,“二姐今後如何打算?”

    “找個郎君私奔。”年芳菲沒好氣地說。

    “什麽?”

    “你不是不知道爹那個死板勁兒,等我回了家中,定要將我許配給門當戶對的兒郎,我才不願嫁給一個素昧平生之人!我的夫君,需得我年芳菲真心喜歡,才是如意郎君。”

    說完,年芳菲看了遲遲一眼,許是覺得提到年若寒戳到這個妹妹的傷心處,她有些不自然地說,“雖然你沒有爹爹疼,娘又死的早,但你有官家啊,官家是天下人的君父,勉強也算你爹了。”

    “……”

    雖然她語氣別扭,遲遲卻聽出一絲安慰之意。

    驚訝地瞅著她,這還是她那個驕傲跋扈,話不投機半句多的二姐嗎?別是被什麽東西附身了吧。

    年芳菲歎了口氣,道:“我進宮這段時間想通了。宮裏這麽多規矩,比家裏還不快活。什麽權勢地位,都沒有活得自在重要。人啊,要懂得認清自己,莫要強求得不到的。”

    “二姐心有所屬嗎,”遲遲想起曾經看見她與一郎君私下見麵,壓低聲音道,“我可以跟探微哥哥……不,去官家跟前,為你請旨賜婚。”

    她真心希望二姐能夠幸福,她在這個世上的親人不多,二姐算是一個。

    在府上時,年芳菲雖然看她不順眼,卻也會攔著杜姨娘的一些小動作。

    有年冬日,她還給娘親送來過一味很稀有的藥材。

    年芳菲完全沒體會到姐妹溫情,她不耐煩地瞪了遲遲一眼,“你覺得我要靠你才能得到一樁好婚事嗎?”

    她咬牙切齒,恨恨地說,“別以為做了皇後就可以在我麵前耀武揚威,我告訴你,我一定會嫁與比官家更好的郎君。”

    “隻要二姐真心喜歡就好,”雖然遲遲覺得,探微哥哥就是世上最好的郎君,但還是順著她的毛捋,笑得眉眼彎彎,小嘴特甜,“二姐喜歡的就是最好的。”

    年芳菲鐵了心要跟她攀比,“大慶沒有,我便去大燕找,總之絕對不會輸給你的。”

    比大慶皇帝身份更高……恐怕找不到了,大燕皇帝勉強算是平起平坐吧,可是人家才九歲啊……

    遲遲無奈地歎了口氣,“好吧好吧,祝二姐早日找到一個英俊完美的二姐夫,恩恩愛愛百年好合。”

    “哼。”年芳菲默默地紅了眼圈,把臉別到一邊不讓她看到,“你也是,要好好的。”

    “嗯?”

    “沒什麽,我走了。”年芳菲一揚下巴,提著裙擺,帶著婢女如同來時一般一陣風地離開了。

    身旁霎時變得空落落的。不知為何遲遲有些惆悵,低頭看著手心的盒子。

    打開來,裏麵竟是一枚紅色的藥丸,幾乎是在聞到香氣的瞬間她就把盒子給關上了。

    這個味道,她在歸雲嶺那個屋子裏聞到過……

    暖情的藥物!

    真是她的親二姐啊!

    幾乎是在吸入那股香氣的瞬間,眼前就有些暈眩,遲遲閉眼用力呼吸著,扶住旁邊的桌子,摸索著上麵的茶杯。

    這時外麵傳來腳步聲。

    “皇後娘娘,尚服局送來了鳳冠,請娘娘過目。”

    遲遲手腕微顫,喝下冷茶,把心頭的燥火給強壓下去。鎮定抬眼,就見一蒼藍色宮裝的女子緩步靠近。

    她身後的太監放下鳳冠鳳印等物,悄然退了下去。

    覓藍身後,一人長身玉立依然站在那裏,遲遲覺得有些眼熟,卻被覓藍擋住視線,有些看不清那個人的臉龐。

    覓藍眸光一閃,她恭敬地垂下腦袋:

    “恭喜娘娘。”

    遲遲手腳有些無力,卻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的異常,抬了抬手示意她退下。

    覓藍抿了抿唇,行了個禮,轉身走了。她身後那人卻一動不動,忽然輕輕喚了一聲。

    “皇嫂。”

    竟是廣陵王殿下!

    二人相見,恍如隔世,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仿佛好幾天未曾睡眠。

    忽然一聲輕輕的落鎖聲響起,遲遲毛骨悚然,覓藍竟然將他們鎖在了一間屋子裏!

    施見青卻毫無意外,他低頭,若有所思看著她,“皇嫂的頭發長得長了一些。”沒想到他開口竟是這個。

    遲遲強壓下心口的慌亂,手指死死抓住衣裙。

    “你怎麽會在宮中?”

    施見青卻答非所問:“皇兄果真是待你如珠似寶,竟肯為你遣散後宮,真是讓臣弟好生嫉妒啊。”

    嫉妒誰?

    他自顧自地說,全然不管她有沒有在聽,“皇兄讓臣弟下個月便啟程前往封地,無詔永生不得回京。可是臣弟舍不得啊。舍不得帝京的繁華,舍不得母後,也舍不得……一個人。”

    “所以,臣弟來見你了。”

    “皇嫂,你本該是臣弟的妻子。”

    “臣弟思來想去,實在心有不甘。”

    “他還沒有碰你吧?”說著,施見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捋起她的衣袖,那枚守宮砂赫然還在,他的眸光暗了一些,笑意幾分悲涼,幾分怒火。

    他們是少年夫妻,珍愛彼此。

    他呢,他又算什麽。至始至終,隻是他們愛情的陪襯是嗎?

    “來人!”幾乎是在被他抓住的瞬間遲遲就脫口而出,她立刻站了起來,誰知被他輕輕一推,推坐回了矮榻上,“不會有人來的,皇嫂還是乖一點。”

    遲遲呆坐在那裏,方才那個暖情藥的作用還在,她手腳還有些無力,剛想再張口呼救,便被他一把抱住,埋在頸邊,貪婪地呼吸了一口她身上的香氣。

    “你恩將仇報!”遲遲劇烈地掙紮起來,胡亂在他背上抓撓著,聲音都變了調,“你無恥!探微哥哥是你的親兄長,你怎能如此!!”

    這句話卻讓他異常興奮,他在她耳邊低啞道,“是皇兄拆散了我們。你本該是我的。你對我還是有感情的,否則那個時候,也不會救我對不對?”

    他驀地握住她手,讓她的掌心貼在臉頰上移動,撫摸,黑眸中翻湧著病態的依戀,“我幼時就有一個心願,倘若在生死抉擇時刻,有人肯不顧一切地救我,我必然待那人千恩百寵、此生不棄。”

    “你,就是那個人。”

    “我不是!”遲遲想甩開他,豈料他手如鐵鎖,竟掙脫不開,嫩白的皮膚泛一圈紅。

    他看著,眸色愈發深濃,“還是說,你覺得廣陵王妃的位置,到底不如皇後?你想做皇後,我可以為你搶來啊!”

    “我與施探微一樣,是中宮嫡子,我坐龍椅,同樣名正言順!”

    “你想反?”

    他垂下眼眸,“反了又如何?!”

    遲遲用力抽出手,一耳光甩在了他的臉上,少年白皙的臉頰上頓時浮起紅,腫,“你清醒一點!”

    她氣到渾身發抖,施見青卻笑了,他摸著臉上的紅,腫,表情居然有些回味,“皇嫂怎麽不用點力,是皇兄沒有喂飽你嗎?”

    遲遲胸口起伏,被他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噓。”他忽然傾身,手掌撐著床榻,一手捏住她的後頸,一口咬在她的鎖骨上,“皇嫂還是乖乖聽話,不然我不保證,你的秘密會不會被皇兄知曉。”

    他忽然一頓。

    “這是什麽?”他看到了那些零星的吻痕。

    他眼中頃刻浮起妒恨,伸手狠狠在上麵磋弄著,直弄得紅腫一片,遲遲疼得發抖,用力推拒,“你有病!你放開我!”

    “至於那什麽秘密,你要說你就去說!你去告訴探微哥哥,我是元鶴帝的女兒,你去!從我身上滾開啊!”

    遲遲有恃無恐,巴不得他現在就滾出去,別再貼著她了!

    這個舉動卻激怒了他,施見青把她用力按倒在榻上,死死扣住她的手腕。忽然,啪嗒一聲。

    她僵住了。

    “到底要怎樣,才肯接受我?”一滴一滴,冰涼的淚水砸在她的臉上,明明是他在做罪無可赦的惡事,表情卻委屈得像是一個孩子。

    如果不是他強硬的身軀將她壓著,分毫動彈不得的話。遲遲冷冷看著他哭,無動於衷。

    他眼眶血紅,聲音嘶啞,“回頭好不好,你回頭看我一眼,就一眼!”

    遲遲胸口起伏,卻更加貼近他,感覺到一片炙熱。

    她腦子一空,咬緊牙關一字一句道:

    “我是你皇嫂。以後也會是!還請廣陵王自重。如果你再不放開我,就連這一點點情分,我也不會再顧念!”

    他忽然激動起來,脖頸上青筋凸起,“你是不是恨我!”

    “因為我曾傷過你,所以你一直恨我,我,我可以補償的啊,”他用力攥緊她的手指,拉她起來,“你要是還記恨,那就來,”

    他竟然摸出了一把刀,塞進她的手裏,抓著她的手,使刀口狠狠地抵在他修長的手指上。

    他笑得癲狂,鋒利的刀刃壓著他的皮膚,血絲一點一點滲出來,看著就疼極,他卻毫無感覺,目光緊鎖著她,聲音很輕:

    “我把它砍下來,賠給你。好不好?”

    瘋了……真的是瘋了!

    他握著她的手用力砍了下去,最後一刻,她還是製止了他:“夠了!”

    她身心疲憊,用力把那把刀抽出來,扔到地上,看著他流血的手指感到一陣眩暈。

    “你到底怎樣才肯放手?”

    他哽咽,上來拉她,血全蹭到她手背上,“不要嫁給皇兄。”

    “……”遲遲不說話。

    他靜了片刻,啞聲說,“那你要了我,好不好。”

    遲遲一下子跳了起來,“你在說什麽!”

    施見青卻緩緩跪了下去,他抱住她的雙腿,整個人像是乞求一樣地貼在她的雙腿上。

    濕漉漉的感覺透過薄薄的布料傳來,黏在她腿部的皮膚上。

    他的眼眸裏閃爍著虔誠的光,他揚起那張跟施探微一模一樣的麵孔,“你把我當成皇兄,當成誰都行,跟我來一次。”

    “隻要這一次,我就發誓再也不糾纏,乖乖地去封地,再也不打擾你跟皇兄幸福美滿。”

    遲遲知道他瘋,但沒有想到會瘋成這個樣子,她不可思議地看著他,腿卻被他纏住,死活拔不出來,她咬牙切齒:

    “廣陵王,你的廉恥呢?”

    轟然一聲巨響,房門被人踹開。

    施探微大步走進,麵沉如水,他把遲遲拽進懷裏,然後將施見青一腳踹翻在地。

    遲遲這才看見,施探微身後跟著一些人,眾人見皇帝動這麽大的怒,大氣都不敢出,全都跪了下來:

    “官家息怒!”

    施見青被當胸踹中,吐出一口血,臉色慘白,卻是笑著的,笑得分外張揚、放肆,看上去詭異極了。

    施探微環視一圈,那目光冷極了,他道:“誰讓廣陵王進宮的!”

    眾人噤若寒蟬。

    “去查。”

    “是。”羅赤領命。

    “等等,”施探微忽然勾起嘴角,突兀地笑了一下,他走向羅赤,拔出他腰間的佩劍,轉身指向施見青。

    不知是誰倒吸了一口冷氣。

    “官家不可!”

    那人硬著頭皮勸道,“先帝遺命,不可手足相殘。”

    施探微沒有放下劍,依舊指著,好半晌,他才慢條斯理道,“那就讓廣陵王,好好看著朕是怎麽與皇後大婚的!”

    “來人,把他帶下去!給朕看住他,若有分毫差錯,朕不介意血洗廣陵王府!”

    “太後駕到!”

    崔氏由覓藍攙扶著走進,一見屋內的情形,霎時驚了。

    她厲聲嗬退那些圍住施見青的宮人,扶起小兒子,痛心疾首,“你糊塗啊!你怎能如此,你是親王要什麽樣的女子沒有!為何非要與她糾纏不清……”

    “母後,”施見青咳著血,滿不在乎擦去,“你知道她是誰嗎?”

    他嘴唇翕張,似笑非笑,“她就是那個孩子啊。那個你想除去的,皇兄的軟肋啊。”

    “什麽?”崔氏大驚失色,“你說她是宮外那個……那個平民小孩?”

    崔氏驚疑不定,為何沒有死?還如此陰魂不散,攪得他們皇室不得安寧?當年……到底出了什麽差錯?

    這時,羅赤帶著一群人跪在了外麵,朗聲道:“回稟官家,這些人收受了覓藍女官的賄賂,就是他們放廣陵王進宮的。”

    施探微看都沒看一眼,“杖斃。”

    他冷冽的目光掃過覓藍,覓藍立刻跪了下來,身子隱隱發抖。

    崔氏皺眉,“哀家的人,你也敢動?!”

    施探微垂下眼眸。他慢慢地走到崔氏身邊,用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他道:“母後,妙姑也說過我與皇叔性子極像,母後難道忘了麽?在皇叔眼中,世人皆可殺,焉知朕不是如此想呢?”

    “就連你最愛的兒子,朕也可以毫不猶豫地一劍刺死。為何母後……就是要挑戰朕的底線呢?”

    他似歎非歎,麵上的表情十分傷感,吐出的話語卻像刀一般割著崔氏的心。

    崔氏看著施探微,就像是看著一個怪物。她一步一步地後退,直到身後再也沒了退路。

    她呢喃,“你不是……你不是哀家的兒子。你不是他……”

    施探微慢慢挺起身子。

    他看向覓藍,覓藍嚇得花容失色,這一刻才知曉他的可怕。

    “官家……官家……奴婢都是被逼的,”覓藍強作鎮定,她帶著哭腔道,“奴婢都是受廣陵王殿下所托……”

    她話音未落,便被一劍穿心。

    遲遲閉上眼。

    眾人隻見鮮豔血漬飛濺,落在少女的羅襪之上,如同灼灼桃花。而那九五至尊竟然親自俯下了身,伸著袖口為她擦去。

    眾人屏息。

    這位新後,實在了得,竟然讓帝王一夜之間,為她杖殺數十宮人。還親手刺死了太後身邊最得力的女官。

    屋內

    施探微一把拂開她拽住她衣袖的手,遲遲從未見過他這樣可怕的笑容。

    他一步一步逼近。

    “小年糕。我本不想讓你看見我的這一麵。”

    他手指還有血跡,卻也不擦去,捏住她的下巴,使她無法回避他充滿壓迫感的視線,“你知道我心口這道傷是怎麽來的嗎?不是為風擒霧試藥,而是我親手所刻,因為那一天你主動牽了我的手,說要嫁給我。”

    他笑容涼薄,指腹抵住她下巴慢慢摩挲,“你知道為什麽小時候,你沒有什麽朋友嗎?因為我用刀抵在他們的脖子上,逼他們不許接近你。”

    遲遲渾身一震,聽見他一字一句地說,“這個世上,根本沒有觀音菩薩!”

    他是惡鬼是怪物,壓抑著本性偽裝成神仙的模樣。

    遲遲淚汪汪地看著他,“你怎麽可以說這麽狠的話。”

    沒有觀音菩薩什麽的……也太狠毒了吧。

    他卻依舊笑著,看著她鎖骨上的吻痕,用力摁上去,“你怎麽就不明白呢?有人敢碰你,我會瘋的。”

    遲遲想起他將覓藍一劍穿心的模樣,打了個寒戰。

    見狀,他笑了笑,“怕?那他呢,怎麽不怕他?果然還是喜歡啊,那個時候救了他,劍穗香囊也是主動送給他,我呢,我還得同你討要,說來說去就是從未把我放在心上!”

    遲遲沒有想到他會計較起這個,她以為探微哥哥貴為天子,不會……

    她連忙補救道,“我,我可以送你的啊,你想要什麽我都送給你。”

    施探微冷冷地笑了下。

    “今夜開始,你就給我待在這裏。”

    “厭惡也好恐懼也罷,都無所謂!好好等著與朕大婚,你要是敢跑,朕打斷你的腿!”他放著狠話,“你要是敢跑,你姑姑你婢女你二姐,還有年家所有人的命都不必留了!”

    “是氣話對不對,”遲遲拽住他不鬆手,“你不會那樣做的!”

    “我會!”施探微冷笑,“朕是皇帝。天下沒有朕殺不得的人。”

    “好吧。”

    遲遲一點點靠近,鑽進他的懷裏,“那官家現在還喜歡我嗎。”

    她親了親他的嘴唇,觀察他的表情,施探微把頭撇過去,“放肆!”

    然而唇邊不受控製地流出了一絲血跡,他臉色大變,抬起袖子胡亂擦去。

    遲遲再接再厲,一個用力把他推到牆上。施探微沒有防備竟然被她得逞了,她對著他柔軟的嘴唇親了上去,嚐到一絲血腥味,卻被她溫柔地吻去。

    施探微捏住她的肩膀一點一點地用力,像是要把她捏碎一般。

    遲遲親完還要分開一點仔細看他的表情,施探微眸子極冷,那片灰綠仿佛凍結成了冰。

    親。

    再親。

    直到冰雪融化,春意重現,那一片灰綠蕩漾的水波中,滿是她的臉孔。

    “你!你實在是放肆得夠了……”

    他話都說不全,再也忍不住,弓著脊背用力咳嗽起來,指骨都痙攣在一起。

    見她還要纏著他親,他臉上一絲慌亂閃過,猛地避開。於是遲遲就親到了他白皙的下巴上。

    施探微把她扒拉開,使勁摁在那裏,“你給我站好,別動!”

    哪裏還有半點威懾,耳根都紅得透了,為什麽她就一點也不怕他。他剛才當著她的麵殺了那麽多人。

    緩了會兒,施探微的嘴唇紅極了,臉色卻極蒼白,他帶著點嘲諷地說:

    “一而再再而三,你難道想弑君不成。”

    遲遲有些愧疚地看著地上,全是他吐出來的血跡,“我不是故意要害你吐血,我就是想知道你還喜不喜歡我。”

    太致命了。

    如果她是他的敵人,隻要一直親下去,他早晚血盡而亡,施探微垂著眼睛,冷冷地看著她。指腹一點一點,擦去嘴角的血。

    “這證明不了什麽。我,不,喜,歡,你。”

    遲遲無奈,“……那怎麽辦呢?小年糕很喜歡探微哥哥呢。喜歡到想嫁給你,想跟你做最親密的事。”

    她又柔若無骨地倒進他的懷裏,抓住他的衣領踮起腳,輕輕吻他的喉結,“那這樣呢?喜歡嗎。”

    “……”

    施探微臉都氣紅了,他剛出口就是喑啞的一聲“你”,馬上咽了回去。

    他恨恨道,“別白費功夫了,你今天就是脫光了我也不會有一點反應。”

    遲遲臉一紅,打了他一下,“禽獸。”

    居然還想看她脫衣服。

    “……”施探微沒得到想要的效果,不由得皺緊眉頭,把她抓起來麵對自己,不許她再纏他,“你到底想幹什麽?”

    遲遲說:

    “不想幹什麽。就是想讓探微哥哥別那麽生氣了。”

    小年糕小年糕,像她的名字那樣黏人。施探微的眉毛皺得能夾死蒼蠅。

    遲遲的目光忽然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她想到他很喜歡親她的脖子,於是她有樣學樣,在他蒼白的頸上咬了一口。咬了還不夠,舔吮廝磨,輪番上陣。

    他揚起脖頸,忍不住泄露出一絲低哼。他雙頰泛起薄紅,用力抓住她的手腕。

    “行了。”

    低低兩個字傳來。聽上去恢複了平靜,遲遲便乖乖鬆了口,“探微哥哥不生氣了?”

    “不生氣了。”他頗為無奈地歎了氣。

    怒火下去了,另一種火倒是被挑起來了,他忽然圈住她的腰,抱她抵在門框上,眸色很深。

    遲遲有點緊張,他低下頭,她就笑起來,“好癢啊!別親那裏……嘶。”

    他是狗嗎!

    ……

    大慶皇帝成婚,八方來賀,大燕也特派使者入京,參加後日的封後大典。

    那大燕的使者順便帶來一位絕色美人,說要獻給皇帝,卻被皇帝轉頭送進了廣陵王府。

    大燕使者還特地為皇後帶來了禮物。搖著羽扇一身月白長衫款款出場,那張臉並不陌生,赫然是桑若,隻不過臉色疲憊至極。

    “你們大慶皇帝,溫潤如玉真君子?呸。簡直就是一條瘋狗。”

    桑若臉色鐵青,七天七夜追殺讓他心力交瘁,若非兩國建交不斬來使,他的命就交待在這兒了。

    施探微竟然真的想殺了他?遲遲歎了口氣,小和尚還真的從來都不說謊啊。

    “屬下願意讓出半個無色閣作為主上的嫁妝,請主上勸勸您的夫君,請他高抬貴手吧。”

    桑若咬牙切齒地說,命重要還是錢財重要?當然是命重要了。

    遲遲眨著眼,無辜道:

    “可是,當初是你先追殺探微哥哥的呀。”

    提起這個桑若就心痛,他派去的那些都是無色閣頂級高手,誰知道就跟切菜一樣被施探微殺了,讓他損失慘重。

    “不提這個了。此次覲見,小臣除了為娘娘獻禮以外,還有一件事想說與娘娘知曉。施寒玉當初為什麽會殺死自己的心愛之人,這其後隱藏的真相是何,娘娘想不想知道?”

    所謂無色閣知天下事,這閣主自然就是八卦王。

    除此之外,桑若還想給某人添堵。

    “你說。”遲遲抓了一把瓜子,津津有味地嗑著。

    “這世上有一種人,喜歡給自己設置各種各樣的障礙,然後逐一攻破。娘娘知道五石散麽?那是一種會讓人成癮的藥物,一旦沾染,幾乎沒有人可以戒掉,會對它產生濃濃的依賴性,最後頹廢死亡。

    施寒玉不惜以身試毒,他成功戒掉了五石散。

    他可以戒掉一切外物,卻不懂情。

    於是,這位善王殿下決定去試‘情’。他放任自己沉溺在情愛之中,堅信自己可以從情海解脫。

    他親手殺死心愛之人就是證明,自己早已無堅可摧,從此再也沒有任何人和物可以影響到他。”

    殺妻證道。

    遲遲歎道,“然後他瘋了。”

    沒有人可以承受殺死摯愛所帶來的痛苦。

    如果可以,那就不是愛了。

    沒有後悔的路可以走,施寒玉最後的結局是必然。

    想著想著遲遲坐直了身體,“也許……他並不是真的想要消除死亡,”

    桑若笑道:“不錯。手刃至愛以後,他後悔了。他想要複活那個被他親手殺死的愛人,但他試了很多方法,發現根本做不到。”

    那尊觀音是他的夢魘,也是他永生永世不得解脫的懲罰。

    “你與我說這個做什麽?”

    桑若笑而不語。

    “探微哥哥,不會是第二個施寒玉,”遲遲攤開手掌,歎了口氣,“有我在。我會在他身邊。”

    “底色是純白的人,不會那麽輕易變壞。而且他早就無堅不摧了不是嗎?他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在守護著他應該守護的,不管是出於職責還是別的什麽,現在的他隻會更加強大。”

    她淡淡道,“愛不是軟肋,是盔甲。愛若執炬迎風,縱有燒手之患,我也不懼。”

    有一條隱形的繩索就牽係在她的手上。從很多很多年前開始就是這樣了。

    “人世間最美好的事莫過於,我以為與那人失散,卻再度重逢。”

    “月亮出現得有些遲了,好在它還是來到我身邊。”

    她看向天邊流雲,語氣懷念,“桑若,其實我第一次遇到的人不是他。是廣陵王。他長得與探微哥哥一模一樣。我對他一見鍾情。

    再相見,他扮成了施見青的模樣。也是那個時候我才知道情竇初開這四個字的含義。

    後來歸雲嶺之行,我們同曆生死……神廟坍塌時,我救了施見青,選擇與他赴死。

    原來我一直一直,都在施見青的身上尋找另一個人的影子,可笑我還對他說,我不會尋找代替。

    所以,我欠施見青的,那枚九轉陽凝丹便是償還。也是緣斷。”

    “我從未歡喜過旁人。”

    “從我還不懂情愛為何物時,我便歡喜他。”

    “從我不知他是誰時,我便歡喜他。”

    “從我下定決心要保護他時,我便歡喜他。”

    “即便知曉他君子外表下是何樣人物,我,依然歡喜他。”

    “我早已看清了我的心。”

    四周忽然一片安靜,就連話多的桑若也難得沉默下來。

    遲遲回頭,對上了一雙灰綠色的眼眸,他明明是笑著的,眼裏卻蓄積著淚水。

    施探微眼一眨,那點淚意隱沒無蹤,隻剩一片澄澈碧海,極致溫柔,又極致虛幻。

    “小年糕,今日是你的生辰。”

    他伸出手來,手中提著一盞兔子燈,斯文有禮道,“娘子可願與為夫,一同看月亮?”

    作者有話說:

    施寒玉的故事本來想單開不過因為是be,咱就加在番外裏吧,這個人設我還挺想寫的,頂級美強慘,有點哥哥弟弟結合體的意思,長得有多純就有多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