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醋吻
作者:杳杳雲瑟      更新:2022-09-05 14:15      字數:6601
  第32章 醋吻

    遲遲握著那枚玉觀音, 頗覺得麻煩。

    施見青把東西強硬地塞給她以後,留下一句“本王送出去的東西,絕沒有收回的道理。”

    然後大搖大擺地走掉了, 任她怎麽喊也不停下。

    遲遲歎了口氣, 看看自己的小短腿,反正也追不上人家, 再說鬧出大動靜就更不好了。

    於是把玉觀音收了起來。

    她重新上樓,正要推開房門,忽然感覺身後有人。

    猛地回頭一看,長廊裏空空蕩蕩的, 漆黑一片, 隻有手裏的燈籠散發著幽微的光芒。

    她覺得肯定是自己想多了。剛剛推開門,就撞進了一個有些冰涼的懷抱。

    聞到那股香氣的時候她就知道是誰了,“探微哥哥?”

    她眼眸一亮,下意識地笑了,竟也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現在已至深夜,若是一位斯文有禮的君子,怎麽會在半夜潛入女子的房間呢?

    “找我有什麽事嗎?”她回頭把門合上, 轉過身問道。

    她手上的燈籠, 卻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火光晃動幾下,倏然熄滅。

    遲遲懵了。

    她手裏鑽進了冰涼細長的手指, 寸寸相貼, 那麽緊,那麽用力地握住, 好像怕她逃跑似的。

    四周昏黑, 伸手不見五指, 她能感覺到少年離得很近。呼出的氣息都灑在了臉上, 癢癢的。

    但不知為何他的皮膚有些發涼。

    難道他也睡不著,出去散心了嗎?

    她心裏怎麽想,就怎麽問:

    “探微哥哥你出去了?”

    “……”

    麵前的少年有些異樣的安靜。

    他忽然逼近了一步。刹那間,無邊夜色傾落下來。那燈籠被人踢開,在地上滾了幾滾,徹底不動。

    門框傳來細微的震動。

    遲遲眨了眨眼,被他推在門上,還沒反應過來。

    臉頰就被一隻手掌握住,向上抬起。

    下一刻,她的唇上落了溫暖的、柔軟的兩片物事。

    遲遲那僅剩的一丁點睡意就這麽跑飛了,渾身一顫!

    吻……

    他在吻她?!

    是的,他在吻她,不是單純地水下渡氣,而是在兩個人都無比清醒的情況下——

    他親吻了她。

    遲遲下意識攥緊了衣角,整個人呆若木雞。任由他捧著她的臉,在她的唇上輾轉。

    他的嘴唇那麽柔軟那麽溫暖,還帶著隱隱的香氣……

    “小年糕。”

    少年唇瓣與她分離一瞬,抵著她的額頭,呼吸灼熱。

    他的嗓音誘人低醇,莫名有些沙啞,“你去哪裏了。”

    聽到他這樣的語氣,遲遲不知為何有些心疼。

    但還沒來得及回答,就再度被他攫住了唇瓣。

    他的手也強勢無比地捏住她的手指,扣在門框之上,不容抗拒的霸道。

    呼吸炙熱而混亂,唇瓣與唇瓣廝磨,伴隨著體溫的急劇升高。越來越熱,越來越熱。

    渾身像是放在蒸籠裏,她感覺自己就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然後慢慢地,她就發現他的親吻技巧似乎……跟上回她按住他強吻比起來,半斤八兩……

    趁著還沒被親迷糊,腦子還清楚,遲遲飛快地回想了一下,立刻明白了關鍵。

    她將臉一扭,努力避開了他的嘴唇,喘著氣問,“你……看到了?”看到她跟施見青獨處了?

    施探微一頓。

    他沒有說話,忽然抬起手來,撩開她額前淩亂的發絲,溫柔地別到耳後。

    好像終於清醒了一些,他緩緩地鬆開手,往後退了一步,輕聲說道:

    “失禮了。”

    少年的嗓音依舊有些低啞,態度卻重歸從容。

    就好像剛才那個把她推到門上,捧起她的臉頰激烈親吻的,不是他。

    遲遲抬手摸了一下,感覺嘴唇麻麻的。還有一股痛意,可見他親吻得有多用力。

    她摸索著去點起燈台,火光刹那間照亮房間,籠罩住那個沉默的少年。

    他灰綠色的眼眸泛著瀲灩的水光,動人無比。一向沒有血色的唇瓣充血紅,腫,烏黑的發絲被汗水打濕,皮膚泛起淡淡的紅暈,就像經曆了一場□□。

    明明隻是親吻。

    而且還是一個無比青澀的吻……

    遲遲發現自己居然有閑心關心這個。

    施探微的目光落在她唇上,卻像看到什麽不該看的,驀地移開,呼吸有些亂。

    遲遲亦是怔愣地端著燭台,憋得滿臉通紅。

    二人相顧無言,還是遲遲率先打破了平靜。

    她瞪著眼睛,幹巴巴地問,“你、你剛才。你在幹什麽呀。”

    也許是因為她的反應,施探微反倒暗暗鬆了口氣。

    他的眼神重新落在遲遲的臉上,隻是還沒落定,就又忍不住掃過那瓣過度紅潤的唇。

    一瞬間他臉色一變,喉間一股癢意湧上。

    “咳咳咳……”

    他捂住嘴,弓著背不住地咳嗽著。

    遲遲敏銳地看到,一絲暗紅從他指縫中透出。她登時嚇了一跳。

    這是……又吐血了?

    而且還是在強吻她以後……

    震驚之餘,遲遲驀地想起,他說過有多喜歡就有多疼。

    那他這……不就相當於,傷敵不成自損三千嗎。

    她一下子忘記了剛才的羞澀,睜著大眼睛,躍躍欲試地問道:

    “探微哥哥,你不會每親我一次,就要吐一次血吧?”

    她一臉求知,好像一點都不在乎剛剛被他強吻的事。

    “……”

    施探微終於停止了咳嗽,他五指張開,擋住她湊過來的小臉。他臉上的紅暈逐漸擴大,耳根連同脖頸都紅了。

    可他毫不在意,抬袖擦了擦嘴角,冷淡地說,“不是。”

    遲遲雙手抓住他手腕,狐疑地問,“真的嗎?那讓我試一次?”

    “……”施探微轉過身去。遲遲就追著他,非要站在他麵前看到他的表情。兩個人不停地轉來轉去,直到施探微忍無可忍。

    “……你別轉了,我頭暈。”他食指抵住她的額頭,臉上的紅暈漸漸消下去了。

    少年狹長的眸子微眯,蕩漾著幽幽碧色,已經是一片平靜。

    他抿唇,迎著她求知若渴的眼神,半天才高冷地吐出幾個字:

    “離施見青遠一點。”

    這句話就好像在說,不然我不保證今天的事會不會再發生一次。

    遲遲很上道,“遵旨!”

    她一副乖乖的樣子,“我下次絕不跟他單獨出去了!”

    畢竟她也不想看到探微哥哥再吐血。

    “對不起,把你氣成這樣。”

    君子之風都顧不得了,他現在一定很懊悔、很自責吧。

    施探微的臉又一點一點地紅了。他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仿佛隨時都會再吐一口血。手指垂在身側,一點一點攥緊。

    “嗯。”

    他冷淡點頭,好像在說不,我一點都沒有生氣。

    遲遲踮起腳,想要表達自己的誠心,但是他太高了,“探微哥哥,你低頭。”

    施探微不知道她要搞什麽名堂,皺了下眉,卻抗不住她軟語撒嬌,還是依言把身體壓低了。

    遲遲雙手環住他的脖頸,把臉蛋湊上去,跟他緊緊相貼,毫不掩飾的親昵。

    施探微有些僵硬,感受著嫩白的肌膚在自己左側的臉龐上輕蹭。

    她長長的睫毛壓彎了,眸子裏光芒濕潤,像極了某種柔軟的小動物,有著無比溫暖的體溫。

    她眷戀的樣子,仿佛他是她最珍惜的人。

    於是他伸出手臂,將她抱緊。

    將這個滿身花香味的少女抱進懷中,心口那股疼痛才不再加劇。

    “不想等到十五了……”

    遲遲蹭得有些上癮,卻忽然聽見他冷淡的聲音,有些嘟噥。

    “咦?”她感到腰間一緊,竟然被他抱住,破窗而出。

    救命。

    怎麽又跳窗戶!

    她緊緊閉上眼,感受風兒呼嘯而過,直到被人輕輕放下,她剛剛站穩,又一把勾住了少年的脖子。

    這裏是……屋頂!遲遲瑟瑟發抖,施探微卻十分平靜。

    夜風吹得有些涼,她把身子往他懷裏靠了靠,不太確定地問,“看、看月亮?”

    “嗯。”

    遲遲抬頭,看著那輪巨大的明月,驚歎出聲:“哇!好美的月色!”

    “嗯。”他反應依舊平淡,擁著她在屋頂上坐了下來。

    遲遲專注地仰頭看著月亮。少年低頭看著她,灰綠色瞳孔藏滿溫柔。仿佛看著此生最重要的寶物。

    少女一直看著天空,好像沒有察覺到他的注視。

    忽然側頭,對上了他來不及收回的視線。

    “……”

    遲遲卻見怪不怪,輕輕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說:“廣陵王殿下跟我聊了他的父親。他說先帝是這個世上最慈愛的父親。探微哥哥,他也是你的父親,你是怎麽看待先帝的呢?對你來說,他也是你最重要的親人嗎?”

    施探微抿唇。

    “為什麽問這個?”

    “我想知道關於你的事嘛。關於你的,我全部都想知道。”

    少年的眼睫垂落下來,藏著一抹晦暗的情緒,“你聽了,就會後悔。”

    他緩緩搖頭,“小年糕,不是世上所有父母都像你的娘親一樣。”

    遲遲想了想,出身皇室確實會有些不一樣,但是也不會很不一樣吧?

    比如施見青,就曾收到過來自先帝親手所做的木馬。

    施探微淡淡一哂。

    木馬?

    那是施見青才能擁有的玩意,他所收到的來自先帝的禮物,除了厚厚的書卷,便是嚴厲的戒尺。

    於施見青而言,他的父皇,是慈父。於施探微而言,他的父皇,是官家。

    而他們的母親崔氏,則更是一個極端的人。

    不論人還是物,不能多摸一下、多看一眼。隻要太子對他們流露出半點偏愛,不出第二日,就會統統消失在他的麵前。

    從小到大,他沒有什麽特別癡迷的東西。

    誠然其中有他天性冷淡的緣故,但也少不了這樣嚴苛的規束。

    他眼底的神色愈發淡了,遲遲看著,忽然說:

    “花燈節後掌事來找我,給了我一大筆銀子,要買我的香囊。”

    “我覺得很奇怪呢。”

    施探微看向她,小小少女撐著臉,彎著眼睛,笑得像是月光一樣溫柔。

    “探微哥哥,是你,對不對?”

    或許在沒有認出她是小年糕前,就對她萌生了朦朧的好感,卻用了這樣迂回的辦法,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施探微輕輕咳了一聲。

    “你說,想攢錢開一家食肆。朕……朕就是……”

    他自己也覺得這個理由很荒唐,立馬閉嘴不說了。

    “噗。”

    遲遲捧著臉,認真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探微哥哥,你是個頂頂溫柔的人。”

    除了香囊,還有小籠包,一共三次。第一次是她想娘親,他給白女史送去的被她吃了,有娘親的味道。

    第二次是他假扮施見青,她纏著他做小籠包給自己吃,他沒怎麽猶豫就答應了。

    第三次,她被施見青欺負了,姑姑說一個貴人送來了傷藥和小籠包,肯定還是他。

    可惜自己太傷心了,就一個也沒吃……遲遲後悔得不行,如果可以回溯時光,她一定吃得精光,一點渣都不剩。

    人人都說,官家性情溫和。卻因天家威嚴,他們都不敢靠近。月亮高懸於穹頂,世人追逐他的光芒,卻又畏懼高處的嚴寒。

    天下人愛他,因為他是官家。

    官家之下的施探微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沒有人在意。

    “我在意。”

    夜風之中,送來少女輕緩、堅定的聲音。

    “探微哥哥,上次沒有當著你的麵說。這次我要說,你是這個世上,最可愛、最善良、最溫柔的人。”

    “我永遠相信,那樣的就是你。”

    施探微久久地凝視著她。

    他輕輕地別開目光,似乎怕被那耀眼的光芒給灼傷。

    她聽見他低沉的聲音:“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同你說說,我小時候的事情吧。”

    “關於……”

    “我的叔父,施寒玉。”

    _

    施探微被立為太子的第六個年頭,施寒玉出現了。

    作為先帝最小的弟弟,這個閑散王爺年紀雖輕,卻極富有同情心。

    他封號為“善”。悲天憫人,樂善好施,極受百姓愛戴。

    施寒玉喜穿白衣,常常一襲素白長袍,腰佩白玉,往來穿梭於大慶皇宮之中。

    他額心一枚紅痣,又生得美貌俊秀,遠遠望去如同天上仙君。

    他見誰都笑,不論對待誰,他都永遠是一副溫和、友善、笑容可掬的模樣。

    他也是第一個,抱起小太子的長輩。

    “哎呀呀,這麽可愛的小家夥怎麽繃著一張臉,來,笑一個。”

    他逗弄著懷裏精雕玉琢的孩子,“像皇叔這樣,笑一個~”

    施寒玉笑起來時頰邊有兩個酒窩,這使得他的笑容看上去分外甜蜜。

    起初,施探微十分不喜這個叔父。

    他本是喜惡都寡淡的人。

    能夠讓施探微產生類似厭惡情緒的人,可以想象得出是有多惹人煩了。

    遲遲想著都覺得好笑,“肯定比我小時候還煩人。”

    施探微瞥她一眼,吐出兩個字,“確實。”

    遲遲忍不住推了他一把,撅起小嘴,施探微勾唇一笑,握住她的手,緊緊地收在掌心。

    他繼續述說起往事。

    就算被討厭了也不妨礙,施寒玉臉皮極厚。

    他毫不掩飾自己對小太子的喜愛。

    每過幾日就會進宮一趟,拍打著東宮緊閉的大門,眼含熱淚,看上去傷心欲絕,“乖侄子為何要這般待皇叔?皇叔對你不好麽?”

    施寒玉曾經對施探微說:“你若想對一個人好,那就給他所需,送他所喜,聽他心事,慢慢地,長此以往,他就會喜歡上你啦。這一招適用任何人。”

    聽完施探微的描述,遲遲隻能想到一個詞來形容善王,那就是——樸素。

    原來那個造反屠城,能止小兒夜啼的反王施寒玉,最初是個這樣的人嗎?

    施探微卻緩緩搖了搖頭。

    “他們看到的,都是假象。”

    善王曾經帶著太子俯瞰帝都。那是一座極高的塔。

    他站在欄杆邊,肆虐的風卷起他的白色長袍,好像隨時都會一躍而下,又好像要準備乘風仙去。

    他喃喃地說,“這個世間……沒有什麽比那個更誘人了。”

    小太子安靜地看著他,灰綠色的眼瞳中淡漠無情。

    施寒玉驀地回頭,嘴角的笑容甜蜜而詭譎,“權利,隻要能夠獲得更大的權利。你想做什麽都可以,乃至跨越生死!”

    施寒玉的臉上出現了一種瘋狂而病態的表情,但那種表情轉瞬即逝。他還是那個溫潤如玉的善王。

    遲遲卻驚訝,他有反心?

    難道從那個時候起……可是當著儲君的麵說這樣的話,他不怕死嗎?

    似乎也看出了遲遲的困惑,施探微淡淡道:

    “他篤定,我不會向父皇揭發他。”

    不會嗎……

    遲遲猛地醒悟過來——施寒玉看破了施探微的處境。

    他在操控小太子的情感。試問一個長期處於壓迫與漠視之中的孩子,又怎麽會害這個,唯一給過他溫暖和關懷的人呢?

    離開帝都,前往封地的那一天,施寒玉的唇角一如既往,勾著那種甜蜜的笑意,他摸了摸施探微的頭,意味深長地說,“我們會再見麵的,太子殿下。”

    施寒玉也生了一對異瞳。

    一隻灰綠,一隻與常人無異的漆黑。

    但他的命運卻與施探微截然不同。施寒玉自幼就有神童之名,卻體弱多病,被斷言活不過雙十,從此無緣帝位。

    施探微說到這裏就頓住了。

    “時至今日,我仍然不懂。皇叔他……到底想做什麽?”

    施寒玉曾對他說過,當權者互相廝殺,最先受到戕害和毀滅的,必然是那些小民啊。

    那時那刻,他的眸中流動著悲憫的光輝。他是真正地憐愛著那些愛戴他的人們。

    也是從那一刻開始,他在施探微的心中,種下了一顆善的種子。

    可是,曾經親口說出這句話的施寒玉反了。

    鐵蹄所過之處不留生機。那些他曾愛過的小民的頭顱,從身體上滾落,又被他無情地踩在腳下。

    皇權……皇權究竟是什麽?

    一叢錦繡地獄。

    讓人麵目全非。

    “這些事,還有旁人了解嗎?”

    遲遲輕輕地問。

    施探微很久都沒有說話。過了片刻,他才徐徐開口。

    “不要緊,隻你了解,就夠了。”

    他安靜地坐在月色之中,如玉山一般溫潤秀美。

    即使靜默不動也有一種生動的氣韻。

    ……

    那夜過後,施探微托羅赤送來一樣東西,遲遲打開上麵蒙著的綢緞。

    “這是什麽?”

    羅赤道:

    “暖玉鞍。”

    傳聞中,岐王有玉鞍一麵,每至冬月則用之,雖天氣嚴寒,則在此鞍上坐,如溫火之氣。(1)

    這麵玉鞍的四角由金箔包住,玉質溫潤,上麵還雕刻著蕎麥花的圖案。

    遲遲有些驚訝,暖玉鞍?她將那塊玉鞍抱在了懷中,果然感到了一股溫暖刹那流遍四肢百骸。

    大抵是天氣愈發嚴寒,他知道她一向怕冷,方才送來此物,幫她禦寒。

    遲遲不由得低聲喃喃,“謝謝。”

    羅赤亦是無比不解,官家加急的命令,便是回到宮中寶庫,取來這樣的東西,賞給這個小太監麽?

    即便救駕有功,也不至於得到這樣貴重的賞賜吧。

    他暗暗嘀咕。

    對於遲遲讓他轉告謝意的的話,羅赤敷衍了兩下,便抱拳告辭。

    此次回來一趟送完東西,他還要去即墨城調動兵馬,解帝都之危。

    片刻以前。

    少年天子的背影挺拔依舊,隱隱透出一抹漠然。

    “七日以後,朕要看到秦威的頭顱。”

    羅赤抱拳:

    “是。”

    秦威到底年邁,膝下又無得力助手,即便有無色閣的參與,也不過是強弩之末,秋後螞蚱,蹦噠不了多久了。

    羅赤有十足的把握贏下這場戰役,輝煌百年的秦氏一族連根拔除,朝局將重新洗牌。

    事有輕重緩急,相比起來,此時重新啟用長孫一脈,請得玉衡公子入仕,則更關係到未來朝堂數十年的穩定。

    毫不誇張地說,大慶若得玉衡公子,便如猛虎添翼。

    屆時大慶皇威必將傳遍四海、威震八方,令敵國不敢妄動。

    “官家放心,卑職定不辱使命。”

    隔壁討論正事的時候,遲遲正在做劍穗。

    有了經驗這一次做起來得心應手,很快就完成了一大半。

    她剛伸個懶腰,忽然聽見敲門聲,伴隨著施探微溫和的聲音。

    “小年糕。”

    遲遲打開門,一襲白衣的少年長身玉立,眉眼溫潤。

    他莞爾一笑,“我想去集市上買些東西,你可願隨我一同?”

    作者有話說:

    (1)出自五代王仁裕《開元天寶遺事·暖玉鞍》

    施探微:母親偏執,父親嚴苛,保姆偏心,愛豆塌房。小小年紀我承受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