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侍衛哥哥
作者:杳杳雲瑟      更新:2022-09-05 14:15      字數:4258
  第3章 侍衛哥哥

    “林掌事。”

    忽然一道清冷的女聲傳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腳步聲漫進,林掌事見了來人,微微頷首。

    “白女史。”

    竟然是昨兒在飯堂有過一麵之緣的那位女官。

    見遲遲看她,白芷亦是投來一眼,那一眼有著淡淡的安撫意味。

    她對掌事輕聲道:

    “這個小宮女昨夜的確外出過,正巧被我撞見,細問之下,方知不過是尋常起夜。後來那半個時辰,一直與我待在一起,替我謄抄文書,清清白白,實是與刺客無甚幹係。”

    林掌事笑道:

    “既然有白女史作證,那就無妨了。”

    “掌事!”

    蘭兒還想說點什麽,接觸到林掌事警告的眼神,咬緊牙關,隻能悻悻作罷。

    算那個傻子走運!

    待眾人盡皆散去,遲遲方才小步走向白芷,福身道謝,卻又忍不住困惑,“女史大人為何幫助奴婢?”

    白芷轉過臉來,細細盯著她的眉眼打量,忽地歎氣道,“因你生得像我一個朋友。尤其眉眼,像極了當初她剛進宮的時候。”

    遲遲“咦”了一聲,摸了摸自己的臉,那說起來還是得感謝娘親,給她的這副容貌救了她的命。

    白芷卻無意就這個話題說下去,而是帶她走到一個轉角,沉聲問道,“你昨夜亥時,究竟去了何處?”

    聽出她語氣嚴肅,遲遲立刻保證:

    “女史放心,奴婢與刺客絕無半點幹係。”

    想到昨夜那個叫做見青的少年侍衛,遲遲臉上的篤定微微頓住。

    那少年不僅出現的時間吻合,舉止言語還處處都透露著古怪,但不知為何她相信他並不是歹人。

    而且,她也答應了不會跟別人說見過他,不能言而無信。

    於是她話音一轉,“奴婢絕不會對官家不利,奴婢發誓。”

    她眉眼間的堅定讓白芷有些意外,於是隨口問了一句,“便是許你萬兩黃金,也不會去做這樣的事嗎?”

    “不會。”

    白芷這才想起眼前小宮女落選秀女的身份,不禁半開玩笑道,“想必你極是愛慕官家。”

    遲遲卻搖了搖頭,認真道:

    “無關風月啊。”

    白芷不禁側目。

    少女一張小臉未施粉黛,素麵朝天,細白的雙頰透著薄薄的紅暈,眉目如畫。

    可惜年紀太輕,稚嫩生澀掩蓋了身上的靈氣,若是長開,定是個絕代佳人。

    遲遲托著下巴,回想著選秀當日的場景,那日官家因身子不適並未到場,全程是太後娘娘主持,所以她也不知官家究竟生得什麽模樣、又是什麽性情。

    不過在她心裏,官家並不能與世俗男子等同,一直是威嚴而仁善的形象,就像龕籠裏端坐的神像,不容冒犯。

    “奴婢隻是覺得,官家是個好皇帝。”

    遲遲扭過頭,“您在宮中多年想必也聽說過,官家還是東宮時受命監國,曾發出一道豁賤為良的諭旨,允許樂戶女子脫去賤籍,放良歸家。”

    白芷沒懂,“可這又與你有何幹係呢?”

    遲遲猶豫片刻,方才清聲說道:

    “奴婢的娘親,曾是樂籍女子。”

    樂籍女子,一向被世人看不起,視作卑賤。

    對旁人來說難以啟齒的事,這小宮女卻毫不避諱,眸光坦然而幹淨。

    “女史不知道,在這道諭旨發出之前,奴婢和奴婢的娘親過的是什麽日子。”

    所以即便選秀被撂了牌子,她也從未心生怨懟。

    聽完解釋,白芷的神情頓時複雜起來,她意味深長地看了遲遲好幾眼:

    “宮裏人心叵測,大多是趨炎附勢之輩。我年少時就在太後跟前伺候,見過官家少說也有幾十次。

    官家俊采冠世,溫潤如玉,進宮的女子但凡見過官家,沒有一個不動心念。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對官家隻有感恩,而無雜念的女子。”

    遲遲撓了撓頭,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有那麽多人喜歡官家、仰慕官家,奴婢的心情好像也沒有那麽重要。”

    白芷忍俊不禁,忽然覺得自己眼光不錯,這小宮女就是那個合適的人選。

    想起正事,她清了清嗓子,“既然掌事把你借給了我,今日便聽我差遣。跟我來,我有件事要你去辦。”

    遲遲自是欣然應允。

    這白女史要她辦的事,卻是去送一封信。

    臨出門前,白芷捧著一盞茶喚住了遲遲,似笑非笑道,“你就不怕我利用於你?”

    迎著遲遲困惑的目光,白芷指了指她手上的信件,緩聲道:

    “方才你為我代筆,已然將信上的內容知曉得一清二楚,你就不怕事情敗露,連累你的性命?”

    這是一封情箋,字字句句都寄托了對情郎的思念,纏綿悱惻,令人動容。

    此事若是敗露,往小了說是耐不住寂寞觸犯宮規,打頓板子就了事,往大了說,就是與人私通、穢亂宮闈,要掉腦袋的罪名。

    遲遲卻毫無懼色。

    她福了福身子,口齒清晰道:

    “第一次,女史見奴婢被眾人排擠,主動現身為奴婢解圍。第二次,女史為我扯謊,免我牢獄之苦,乃是救命之恩。

    娘親教我,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女史如此幫我,奴婢自然要報答。

    更何況,這般私密的信件女史也放心交給奴婢,便是絕對信任奴婢,奴婢自然也相信女史,絕無害我之心。”

    聽罷,白芷擱下茶杯,幽幽一歎,“你這孩子有此等心性,不枉費你寫的那一手好字,看來並不像傳聞中那般癡傻,”

    她話鋒一轉,“既有此等才情,當初又為何落選,我實在想不明白。”

    遲遲有些不好意思,“女史謬讚,其實奴婢的娘親才是那真正出類拔萃之人,奴婢不過傳承了十之一二,就連這一手字都是娘親逼著奴婢練成,否則依著奴婢的性子,怕是學了幾天就丟到一邊去了。”

    她欠了欠身,眼神靈動狡黠,全無平日裏的呆滯遲鈍,“藏拙實是無奈之舉,還望女史能夠替奴婢保密,大恩不言謝。”

    ……

    按照白芷的吩咐,遲遲將信投進嗟歎湖邊、往右數第七棵槐樹的樹洞裏麵。

    嗟歎湖取名自“時光共拋擲,人事堪嗟歎”一詩,乃是大慶皇宮的一處絕景。

    這裏常年濃霧不散,風景宜人,若逢春江花月之夜,便可見“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之景,如同人間仙境,極美極幻。

    趁著四下無人,遲遲將信投進樹洞裏麵,回想上麵的內容,在心中猜測白女史的情郎到底是何人?

    太後身邊的女官,會與誰情意互通?

    定然是個位高權重的大人物。

    方才,她問女史為何不親自寫就,後者笑笑說她已立誓封筆。

    封筆?

    大抵是與被貶謫到此有關,他人私事,遲遲也不便多問。

    時值初秋,涼風習習,遲遲往回走時,望見那平靜遼闊的湖麵蕩起圈圈漣漪,不知不覺就輕念出聲。

    “涉江玩秋水,愛此紅蕖鮮。”

    “攀荷弄其珠,蕩漾不成圓。”

    “見君彩雲裏,欲贈隔遠天。”

    “相思無因見,悵望……悵望……”

    雙手負在身後,她邊走邊背。

    這首詩正是出自那封情箋,她落筆時覺出意境極美,便悄然記在了心中,卻不解其意。

    背到最後一句時卡住了,隻得從頭開始背起。

    她嗓音很輕,像是羽毛落在初冬的雪上。

    她越走越遠,沒有看見身後槐花樹的枝椏上,一個金紋白裳的少年,緩緩睜開了雙眸。

    他是被遲遲的背詩聲吵醒的。

    少年烏發高束,蒼白的肌膚宛若上好瓷器,透著淡淡病色,眼下有一顆細小的痣。

    濃如鴉羽的眼睫下,是兩汪灰綠色的眼瞳。這顏色極為罕見,如同精心雕琢的玉石般,帶著與生俱來的優雅,蹁躚而來。

    “相思無因見,悵望涼風前。”

    一聲輕歎,少年琅琅之音帶著初醒的沙啞,動聽至極。

    撩人心弦。

    ……

    遲遲沒想到,會在岸邊遇到那天晚上的少年侍衛。

    他半靠著一棵樹木,低垂著眼眸,嘴裏叼著根茅草,湖水粼粼的波光照亮了他白淨的側臉,看上去吊兒郎當的,像是在偷閑,又像是在等人。

    雕刻著朱雀紋的腰牌被太陽一照反射出刺目的光,想讓人忽略都難。

    宮裏人多眼雜,不得不避嫌,遲遲隻好裝作沒看到他,而且上次分開他就說當彼此沒見過,她也不想給人家添麻煩。

    遲遲打算繞個遠路從另一邊偷偷走過去。

    那條路離湖水很近,幾乎是在湖邊行走。

    她屏住呼吸,拿開擋路的樹枝,踩過一段比較濕軟的土地,鼻腔裏充盈著濕潤的土腥氣。

    忽然,膝蓋傳來一陣刺痛,像是被什麽東西打中了。

    她重心不穩,腳底泥土又濕潤至極。一個打滑,整個人就以一個無比狼狽的姿勢“噗通”摔進了水裏。

    大量湖水從嘴巴鼻子湧入,肺部傳來劇烈的疼痛,一點點擠壓著胸腔的空氣。

    “唔……我不會水!”

    遲遲拚命撲騰,喊了半天以後忽然發現——

    這裏是淺水區,水位剛剛沒過腰間,淹不死人。

    頂著滿臉水漬,她傻傻地站在水裏。

    一隻手忽然伸到眼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

    遲遲抬起頭。

    模糊而刺痛的視線中,是一張笑意促狹的俊臉。

    抿了抿唇,握住他的手借力上岸,然而很快她就放開了。

    “是你害我落水的。”

    眼睛瞪得溜圓,盯著少年篤定地說道,膝蓋上那被什麽東西打中的疼痛提醒著她,絕對不是自己站不穩掉進水裏去的。

    ——就因為沒有跟他打招呼就害她出醜什麽的,也太過分了吧。

    遲遲不太高興,連帶著看他那張好看的臉都提不起精神來,整個人蔫噠噠的。

    施見青盯著自己那隻被毫不留情放開的手,上麵沾染著點點水漬。

    他嘴角的笑意緩緩收了起來。

    遲遲仔細觀察著他的反應,忽然間不確定了。

    他表現得太正常了,連一絲一毫的愧疚都沒有。

    難道真的不是他?

    那少年卻開口了。

    “真有意思。”他冷笑,“我好心把你從水裏拉上來,不說聲謝謝也就罷了,居然還反過來冤枉好人?”

    “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

    遲遲一點一點咬住嘴唇。

    糾結了半天,才從唇齒間費力地擠出兩個字:

    “……謝謝。”

    說完她莫名有種憋屈的感覺,罷了,就當是謝他請自己吃那麽好吃的小籠包了。

    施見青垂眸。

    少女強忍委屈,濕濕的睫毛向下耷拉著,眼圈和鼻尖都紅紅的,像是一隻被欺負慘了的小倉鼠。

    他突兀地笑了一下,露出一排森白的牙齒。

    少年笑起來的樣子很是陽光俊美,那種刻薄和尖銳瞬息散去,忽然之間變了個人。

    “好巧啊。”

    無視她的狼狽,施見青擺頭看了看四周,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跟麵前的人關係極好,“又遇到了。”

    “嗯……”

    遲遲有氣無力地回著,鼻子一癢打了個噴嚏。

    “阿嚏!”

    她慌張地捂住口鼻,隻覺身上更冷了,完全不想跟麵前的人多待,滿心都是趕緊回去換身幹衣服,不然染上風寒就糟了。

    “侍衛哥哥,”她甕聲甕氣地喊了一聲,惹來少年驚訝的視線。

    遲遲很乖地低著頭,將手搭在腰間,行了個禮,“要是沒什麽事,我就先告辭啦。”

    他沒說話,遲遲就當默認了,隻想離他遠一點,要是被人看到她這樣渾身濕透,跟一個男子待在一起,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誰知還沒走幾步,身後就傳來冷冷一聲。

    “站住。”

    作者有話說:

    1弟弟施見青,哥哥施探微,樹上那個接詩的是哥哥。本書官配:遲遲x哥哥,前期大家隨意,哥哥弟弟隨便站

    2白芷讓女主寫的情書不是單純的情書哦。詩句化用自李白《折荷有贈》

    3雙c雙初戀。哥哥的初戀是女主。弟弟是c,但初戀不是女主,他有白月光,目前還沒有對女主動心,處於戲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