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作者:夢溪石      更新:2022-09-01 10:01      字數:3844
  第129章

    從小到大,何疏當過最大的官,應該是小學的衛生委員。

    那會兒還是小學一年級,老師看著小孩幹幹淨淨,斯文漂亮,點將的時候直接就把他點為衛生委員了,結果隔天班級大掃除,他帶著小朋友在桌子上調皮搗亂,被老師當場逮捕,為期一天的班幹部生涯就此落幕。

    不知道是不是其他老師看出何疏吊兒郎當的鹹魚性格了,從那之後直到畢業,何疏就再也沒有擔任過什麽職位。

    當然,他自己本身也沒那份上進心,要讓何疏自己說,他每天就開開心心混吃混喝,樂樂嗬嗬沒心沒肺,跟小區裏的左鄰右舍混得老熟,隔三差五去招貓逗狗,哪怕當初畢業後開工作室,他也沒想過混出多高的成就。

    結果現在,連衛生委員都隻當過一天的他,居然要走馬上任,當閻王了?

    何疏臉上笑容凝固了。

    他根本就沒有一夜飛升的狂喜,反倒狠狠瞪了廣寒一眼,小聲快速埋怨。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廣寒似乎看不出他的抗拒,無辜道:“你要是不願意,閻王令就要被收回去,鳳鳳的魂魄還在裏麵休養。”

    何疏:……

    九殿主陸贄也道:“不錯,隻有第五殿殿主才可持有閻王令,目前因為這場變故,十殿人手奇缺,我們還需要善後修補,將各處缺口堵上,緝拿逃竄陽間的要犯。何疏,你經手神鏡業鏡,於此有功德在,更何況你本身也是神鏡認可的人,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因果前緣。我希望在第五殿殿主正式有主之前,你能暫代殿主之責。”

    何疏瞠目結舌,如果說他剛還以為廣寒在添亂,現在陸贄的話,是真讓他有種五雷轟頂的震驚感了。

    他這麽一條遊手好閑的鹹魚,是怎麽突然就被架到這個位置上的。

    何疏腦子亂紛紛,連陸贄話裏提到“冥冥之中自有因果”的那些奇怪的話,一時也顧不上深究。

    “不是,陸殿主,我本來也是陰差陽錯卷進來的,你看廣寒怎麽樣?他能力比我強多了,不僅記得前生,還當過鬼,這業務比我熟練一百倍,要當閻王也應該是他當,對吧?”

    死道友不死貧道,何疏順手就把廣寒“賣了”。

    隻要廣寒當上第五殿殿主,閻王令不就還在他們手裏嗎?

    陸贄肅然:“你以為陰司職位是菜市場大白菜,挑挑揀揀,不是你買就是我買嗎?”

    何疏:……

    陸贄:“當年廣寒盜走神鏡碎片,逃入混沌交界,又與陰間諸司一場大戰,製造出那麽大的動靜,我們沒有追究他的責任,也是考慮到事出有因,他並非罪魁禍首,現在世事輪回,神鏡碎片找回,神鏡再度完整,他也算功不可沒,所以此事就當功過相抵。但是暫代殿主,卻必須有功德在身,也必須得到神鏡和閻王令的認可,你能召喚神鏡,他卻不行,這已經說明問題了。”

    何疏還想推,但想想閻王令裏的鳳鳳,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隻是還苦著臉。

    “可我是個大活人,活人怎麽當殿主?總不能讓我提前自我了結,直接在陰間當差吧?”

    “活人也有當閻王的先例。你們耳熟能詳的包拯,民間傳說日審陽,夜審陰的包青天,就曾暫代過閻王,當時也是特殊情況……先不扯那麽遠了,但你這種情況,確實不是沒有前例的。你放心,你的殿主隻是暫代,一旦新殿主歸位,你就可以功成身退,而且第五殿也有判官陰差,日常瑣事不需要你來,你的生活不會受影響,隻是有時候出現一些棘手事情,他們才會過去請示你。”陸贄向他娓娓解釋。

    何疏為難:“可我也不會斷案啊?你們這有上崗前職業培訓嗎?”

    陸贄:“你可以請教第五殿判官,總能慢慢上手,再說,這也不是長久的,我會盡快上表申請陰司新人盡快歸位,你就當時幫我們一個忙,此事也算功德一樁,於你日後有益。”

    他雖然說話很客氣,但是話裏話外,已經沒有何疏拒絕的餘地。

    何疏下意識看了廣寒一眼,後者也正好望過來,微微點頭,那意思是讓何疏不用推拒。

    其實何疏對當不當閻王,壓根就沒有太大興趣,權力越大責任越大,他不認為自己一個普通人能肩負起那麽大的擔子,真正讓他鬆口的原因,除了鳳鳳的魂魄,就是廣寒這個動作了。

    廣寒不會害他。

    何疏這才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

    “本該如此。”

    陸贄鬆一口氣。

    十殿現在已經沒剩下多少人,前三殿背叛,第四第五殿殉職,剛剛為了鎮壓堃,又犧牲了三位,現在就算加上何疏,十殿也隻有三殿有主,陸贄神色憔悴,愁得眉毛都快掉下來了。

    但他旋即一正表情,頹唐哀愁氣息一掃而空,麵無表情望住何疏,那雙冰冷眼睛讓何疏也不由跟著認真起來。

    “既然你答應了,我就少不得再代第五殿前任殿主正式問你一回。何疏,你可願暫掌第五殿殿主之位,並恪盡職守,剛正無私,令殿下冤魂皆有冤可訴嗎?”

    “我願意,我也會盡力。”

    隨著自己的回答,何疏感覺手裏的閻王令似乎忽然爆發一陣灼熱,從掌心傳遞全身,耳邊轟然驚雷巨響,身體若有感應,也跟著微微一震。

    那一瞬間,他的確感覺到有什麽不一樣,似乎某種擔子落在自己身上,成為沉甸甸的責任。

    “你們剛剛有沒有聽見雷聲?”何疏不確定地問。

    “那不是雷聲,是你職位得到上天認可的一種回應,隻有你自己才能聽見。”陸贄回答他,“如果你能力有所欠缺,或者品行不夠,即使剛才答應下來,也不會得到相應的認可。”

    何疏苦笑:“我怎麽感覺自己好像被趕鴨子上架?”

    陸贄:“你放心,陰差即使有事找你,一般也會在陽間的夜晚出現,不會影響你白天日常生活。還有,你現在有第五殿身份與氣運加身,在陰間的能力會得到大幅提升,但是出了此地,在陽間,力量就會相應削弱,與普通人無異,頂多感覺敏銳一些。”

    何疏:“那閻王令在陽間能用嗎?”

    陸贄沒有馬上回答,反是打趣:“你拿著咱們的警官證去國外執法,外國人認嗎?”

    何疏秒懂,閻王令隻能鎮鬼,對活人是無效的。

    “你們畢竟是活人,在此地逗留太久也不好。鑒於你的特殊情況,第五殿的判官與陰差,不需要你自己去熟悉,他們會擇日去向你匯報述職,你一般可以待在陽間處理事宜,但是遇到緊急事情,還是得親自過來跑一趟。現在陰間太亂了,你們先走吧,最近因為這次事情,陽間可能會增加不少逃竄出去的惡魂怨鬼,你若是看見了,就要加緊處理,發現陰陽缺口也要盡快傳遞消息回來,讓人去修補。對了,業鏡你們不能帶走,神鏡也要在離開前留在陰間,新鬼入輪回之前不能沒有三鏡。還有,你如果想召喚陰差辦事,用閻王令默念就可以,具體用法你自己琢磨一下就會了。”

    何疏剛把業鏡交出去,還沒來得及多問兩句,就聽見陸贄又道:“時辰不早,我得走了。”

    他連尾音都沒落下,人就已經消失在他們麵前。

    其他陰差,參差不齊朝何疏拱手作揖,也都陸續消失。

    何疏留在原地,跟廣寒大眼瞪小眼。

    “他還沒說怎麽出去,這麽就走了?”

    蔣思因跟小田兩人聽傻了,到現在都沒反應過來。

    他們怎麽也沒想到,自己來陰間一趟,出生入死不說,還見證了新閻王的誕生。

    那可是閻羅王,人間口口相傳的人物啊!

    雖說這裏十殿常用的稱呼,都是以上古神獸為名,比如第五殿窮奇,第九殿慶忌等,與他們之前所知道的不大一樣,但實際上職責都是差不多的,也就是說,他們口中的何疏何表哥,當上閻羅王了?

    蔣思因幹笑:“我以後回去,是不是逢人就可以吹牛,說閻羅王是我表哥了?”

    何疏毫不留情打破他的幻想:“陰陽有別,除了個別特殊的,你回到陽間之後,關於這裏的記憶就會逐漸模糊,再說了,就算你想說,也得別人相信你才行,你給人說你認識閻羅王,人家不把你當神經病嗎?”

    蔣思因還想說什麽,被何疏路過順手一拽肩膀。

    “行了,趕緊先找出路離開這裏再說!”

    堃已經被降伏,北號也死了,剩下一個四處流竄的孤魂野鬼不足為患,雖然四周陰寒之氣還很重,但剛才那種黏膩沉重的氣息,已經消散不少,眼前也不再有時時刻刻縈繞不去的黑霧,視野變得清晰許多。

    “老寒,你知道出路?”

    廣寒的腳步帶著明確目的性,他似乎知道出口。

    “青璽在牽引,我想驗證一下。”

    何疏咦了一聲,他這也才發現,剛剛陸殿主收走業鏡,把神鏡交給他自己處理,卻好像把青璽遺忘了。

    難道對方是忘了嗎?

    “陸殿主該不會真的貴人事忙,把青璽給忘了吧?”

    “他沒說,就是把東西留給我了。”廣寒看著手裏瑩瑩發綠的青璽,“此物可召調陰兵,怨魂也容易受其吸引,一般人用不了,陰間大亂剛平,放在十殿哪一殿都不合適,倒不如裝個糊塗,索性給了我處置,等回到陽間,再找個地方把它放起來。”

    雖然陸贄沒明說,但廣寒知道,他身上背負無數人命,偏生煞氣又重,從人到鬼,再由鬼到人,已經不是純粹的鬼,也不算純粹的人,體質介於陰陽之間,特殊得不能再特殊,連鬼見了他都害怕,可以說是某種意義上的鬼王,隻有他能鎮得住青璽。

    但何疏聽完,反是憂心忡忡。

    “那這東西不會對你的運勢有影響吧?我說你本來就夠倒黴了,好不容易直播事業有點起色,別被這倒黴玩意給連累了吧?要不我們現在就回去,把東西還給陸老頭再走!”

    人前陸殿主,人後陸老頭,何疏張口就來,以此小小報複陸贄讓他代理閻王。

    換成別人,現在早就開始琢磨青璽在廣寒手裏能發揮什麽作用,或者讓廣寒多把青璽的價值挖掘出來。

    隻有何疏,關心這東西會不會影響他的運勢。

    廣寒深深看了何疏一眼。

    何疏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幹什麽,突然才發現我很帥?”

    廣寒嗯了一聲,自然而然抓住他的手腕,牽在手裏。

    何疏累得夠嗆,本來就腿軟,倒也沒反抗。

    “你確實很帥。”

    “老寒,你嘴突然這麽甜,我都有點不習慣了。”

    “以後可以慢慢習慣。”

    蔣思因盯著前邊兩人的手,露出思考人生的表情。

    小田注意到他的出神:“你怎麽了?”

    “我……”

    蔣思因剛說了一個字,就眼尖看見前方石頭後麵躲閃出沒的人影。

    “黃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