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作者:
歲歲無恙 更新:2022-08-29 09:18 字數:5119
第4章
“你確定要和我分手?”
南知急匆匆趕到病房,進門時,封震業正靠在病床看圍棋相關的書。
他一頭銀絲梳理得整整齊齊,即便身體不佳穿著病號服,也依舊改不了嚴肅的神情。
正因為如此,南知第一次見到封震業的時候,也以為他和外界傳言的那樣,執拗、獨斷、難相處。
但其實,並不是這樣的。
有時候老人和孩子一樣,給他們一顆糖和滿滿的關愛,他們也可以很可愛。
見她進來,封震業像是有些無奈:“都說沒事了,王媽果然還是告訴你了。”
南知關上門,走到病床邊拉過一張椅子:“您這年紀,小病小痛也不能掉以輕心的,都檢查過了嗎?”
“檢查了,林醫生都說沒事,明早就能回去了。”
“那就好。”南知鬆了口氣,坐下。
封震業視線往下,看到了她光裸的雙腿,不由凶了起來:“怎麽穿這麽少?”
說完,又嗅了下空氣:“還喝酒了?”
南知笑,語氣像是撒嬌:“今天和舍友出來玩才這樣穿的,我平時都穿的可多了,酒也就喝了一點點。”
“那就好,你可別嫌爺爺囉嗦,你這年紀不好好養,以後老了準保老寒腿。”
“怎麽會嫌封爺爺囉嗦呢,我知道封爺爺是為我好。”
封老爺子哼笑一聲。
過了會兒,像是想起了什麽,歎口氣道:“那小子要是和你一樣懂事就好了……”
聽了酒吧裏肖璐璐的話,南知一下懂了,他所謂的那小子是誰。
但她並沒有多問一句。
陪老爺子聊了一會兒後,南知看了眼時間,有些嚴肅地說:“十點咯,封爺爺,不能再看了。”
“行行行。”封老爺子配合地將書遞給她。
南知幫他掖了掖被子。
封老爺子又歎了口氣,或許是因為生病,他今天格外容易多想,也罕見的多愁善感。
“丫頭,你說爺爺這一生,是不是過得挺失敗的?兒子兒媳,英年早逝,孫子孫女,和我不親,僅剩的女兒,在我白手起家的時候和我決裂、離家出走,現在自己負債累累了,倒是知道來求和了。”
南知溫柔地說:“爺爺,您多想了,您的人生要是還算失敗,讓別人怎麽活呢?”
“哎,這些小輩裏啊,能讓我滿意的,也就小文一個了。我雖然隻給了他一個普通的實習崗位,但其實也是想磨煉他,等你和小文結了婚,我就把公司交給小文,總能保你後半輩子吃喝不愁,但如果他辜負了你,你可一定得和爺爺說,爺爺一分錢都不給他。”
對於她和外孫許亦文的戀情,老爺子一直是很滿意的,說起來也滿是欣慰。
此刻他身體還抱恙,南知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現在坦白分手的事。
就在她猶豫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噠”一聲,像是什麽東西輕輕撞在了門上。
隨之,門被敲響。
南知應了一聲,王媽推門而進,表情看著有些難做:“老先生,二小姐來了……”
封震眉頭皺了皺,擺手:“就說我想睡下了,明天再來吧。”
“好。”王媽很快退了出去。
南知便也和封老爺子道了別。
出病房時,走廊裏寂靜無聲,聲控燈暗著,一片漆黑。
回到宿舍時,也是。
南知開了燈,給肖璐璐發消息,得知她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便安心地去了浴室洗澡。
剛躺下,肖璐璐就活力滿滿地回來了。
南知不由感慨,同樣是二十出頭的年紀,為什麽有人能蹦迪一晚上不帶喘,有人卻被冷風吹一吹就感覺自己廢了。
她瑟縮了一下,把自己裹進被子裏,聽肖璐璐吐槽說打了好久才打到車。
南知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一半的車費還沒付給那個男生。
他也沒管自己要。
南知點開微信,一時間忘了對方頭像是什麽,課程群消息又太多,她往下翻了會兒才找到對方。
想了想,她試探著發了一句:【你好,請問今晚車費是多少?】
那頭回了簡潔的兩個字:【不用。】
盯著那個“YI”和純黑的頭像,南知不由想起意外聽到的那句“我呢,隻缺錢。”
以及那份助學申請書。
沈佚。YI。
有這麽巧嗎?難道男生愛麵子,才不承認?畢竟如果是許亦文,那種情況下,他大概率也會否認那份申請書是他的。
【南知:還是給你吧,大家賺錢都不容易。】
說著,她還是給他發了一個麵值五十的紅包。
對方過了好一會兒才收下,又還了她三十四。
聊天便這麽結束了。
她轉頭刷了會兒朋友圈。
雖然自己很少發,但她喜歡看別人發。
一刷新,突然出現一條“YI”剛才發的,沒有文字,隻有一張圖,上麵是一個裝糖的小鐵盒,就是南知在便利店裏買的那一款。
他也喜歡吃這個?
這款糖是南知高中就很喜歡吃的,但市場競爭激烈,這幾年已經漸漸喪失競爭力,隻有在特定的便利店才能買到。
南知頓時有種找到了同好的喜悅,於是順手給他點了個讚。
*
第二天早上沒課,南知難得睡了個懶覺。
起床後翻了會兒書,屏幕上突然跳出一個陌生的來電。
本來以為是廣告推銷,南知正想掛斷,突然又覺得這串數字有點眼熟。
她回憶幾秒,猛然想起,這……好像是那個花店老板娘的電話?
不甚確定地按下接聽,她“喂”了一聲。
那頭直接了當地問:“許亦文的女朋友?”
南知糾正:“前任。”
對方輕笑了一聲,說:“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吧。”
“知道。”
“你今天有空嗎?我想見你一麵。”
南知猶豫了一下,說:“可以,就在你花店裏見吧。”
有漾花店,距離封氏集團很近,步行大概也就需要十分鍾。
南知想,可能也正因如此,許亦文才會和老板娘認識。
店麵很小,粉色招牌下,是一扇玻璃門,門口擺放著各種花束,但卻井井有條。
南知走進店裏,聞到了沁人心脾的花香。
老板娘坐在靠裏的椅子上,正認真地包紮著一束玫瑰。
她今天的妝容很淺,大概是嫌大波浪卷發礙事,把它在腦後鬆鬆地紮成一股,看上去氣質和那天截然不同。
聽到聲響,她抬起頭,絲毫不意外地說:“果然是你。”
南知也坦然地笑了笑:“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一直都隻是猜測,覺得那天的事情有點巧,後來翻到你播出的那個電話,撥過去發現果然是女生接的,才確定。”老板娘站起身,伸出塗著鮮紅色指甲油的右手,“沈念歆。”
“南知。”南知微微頷首,和她相握,“那你今天約我來,是想說什麽?”
沈念歆拖過一張椅子,邀她坐下,又幫她倒了一杯茉莉花茶。
南知道了聲謝。
“其實,就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
沈念歆歎了口氣,緩緩道來:“我和他,是一個多月前,他來買花認識的,我問他有沒有女朋友,他說沒有,我就追了他。現在想來,我是蠢,這麽簡單就聽信一麵之詞。”
“甚至,在昨晚把花送到他家之前,我還抱著希望,想著可能是誰的惡作劇之類。”她自嘲地笑著,把桌上的花束撥到一旁,“我能問問嗎?你們……交往多久了?”
聽上去,沈念歆其實也在懷疑,自己究竟是被小三,還是被出軌。
南知喝了口茶,溫暖入喉,驅散了寒冷。
她說:“四個月前。”
“四個月,他就按捺不住了?當初是你倒追他的?”
“不是,好像……也沒有誰追誰,就是水到渠成。”
他和許亦文是高中同校同學,但那時候,除了送傘那一天的事情以外,沒有任何交集。
直到大學,她在封家陪老爺子下棋的時候,又遇到了來看望外公的許亦文,才漸漸相熟。
做了大概有一年多的普通朋友。
去年初冬的一個傍晚,許亦文送她回學校,臨下車前,他突然提了一句:“當我女朋友吧。”
南知猶豫片刻,低頭看著大腿上那把黑傘,最終點了頭,說可以試試。
而後,便一直無波無瀾地到了現在。
沈念歆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問:“你別怪我冒昧啊,你倆,kiss過嗎?”
南知愣了一下,搖頭。
“為什麽?”
“我姐姐不允許我和他有親密接觸,再加上我本身性格比較慢熱,所以……”
許亦文這人,也不是一無是處,起碼在這方麵倒是很尊重她。
兩個月前,他嚐試過一次,南知躲開之後,他就沒再強求。後來,倆人都忙,見麵次數越來越少,關係越來越冷,就更沒有那些想法了。
沈念歆嗤笑一聲,恍然大悟似的往後一靠:“難怪。”
“難怪什麽?”
“我終於懂了他為什麽不拒絕我,男人嘛,都圖新鮮,尤其是許亦文這種還沒正式出社會的小男生,在自己女朋友身上找不到刺激,自然也很難拒絕來自別人的刺激。”她撐著下巴,朝南知拋了個媚眼。
縱然身為女生,南知都沒法不被她身上的撩人氣質吸引。
更何況是許亦文呢。
南知低頭看著茶杯裏漂浮的零星幾片碎葉,沉默不語。
“說來可笑,我每次提出去他家,他都說不方便,可是昨晚,我在他家裏電視櫃上,看到了你的照片,我就知道,他大概根本沒有真的喜歡我。無論如何,這事兒我也有錯,一開始沒有問清楚,我向你道個歉吧,對不起。”
南知笑了笑,搖頭:“不知者無罪,而且你也算,讓我看清了一些東西。我接受你的道歉。”
沈念歆沒想到南知這麽大度,從一旁撿起一枝玫瑰遞到她麵前:“那這,就當我對你的祝福,希望你,很快找到真正的良人。”
“謝謝。”南知剛接過,手機響了。
是肖璐璐的電話。
南知疑惑地按下接聽,還沒開口,那頭肖璐璐就扯著嗓子喊:“知知!許亦文給我發消息了!說讓你去學校咖啡館找他。”
她聲太大,店裏又安靜,沈念歆毫無意外也聽到了。
但她沒什麽反應,低頭整理著麵前的花束。
南知應下:“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南知和沈念歆道別,轉身剛想走,又被沈念歆喊住:“等等。”
南知回頭,隻見她笑著又折了一枝花給她,真摯地說:“這枝,你就幫我轉交給許亦文吧。”
南知低頭一看,是一朵菊花。
南知:“……”
*
許亦文一向如此。
他幾乎不會像其他男生一樣,去宿舍樓下等女朋友,而更習慣於讓女朋友去找他。
因為他骨子裏,是高傲的。
就像他大一那年,由於家裏破產,他甚至拒絕了高中同學聚會的邀約,直到後來,他是封老爺子外孫的消息不脛而走,他才又恢複和高中同學的聯係。
南知本可以不理,但想著事情總要說清楚,於是還是去了。
剛開學沒幾天,大家好像都比較空閑,咖啡館裏坐著很多人,或是情侶約會,或是社團討論。
南知走到位於窗口的許亦文所坐那桌。
許亦文正擺弄手提電腦,像是在處理工作,察覺到眼前的光被擋了些許,才抬頭。
見到南知,他第一反應,眉頭緊皺著質問:“知知,為什麽拉黑我?”
“我們已經分手了。”
“就因為沒有陪你過情人節?我不是解釋了嗎?項目正在緊要關頭,全組的人都在加班,難道要我一個人早退嗎?你也知道,外公對我抱著很大的希望,我不能讓他失望。知知,你一向不是這麽無理取鬧的人。”
許亦文說的擲地有聲,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南知說不定還真的會被唬過去。
她這才意識到,他好像還不知道,自己出軌的事情已經暴露。
都這種時候了,南知也懶得跟他再裝了。
她沒有坐下,直截了當地把手裏的菊花遞到了他手中,溫聲說:“這是有人托我轉交給你的。”
誰會好端端送人菊花?
許亦文的臉色一下難看起來,沒接:“誰?”
“沈念歆。”
這三個字一出,許亦文的臉色瞬間又是一變。
“你……”許亦文的右手不自覺握緊,又鬆開。
他左右看了兩眼,這一次,抓住了南知的手腕:“知知,我不知道她和你說了什麽,但是我和她,不是那種關係。”
“許亦文。”南知澄澈的雙眸,毫無波瀾地盯著他,就像在問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情人節那天的薯條,好吃嗎?”
許亦文愣了一下,這才失了底氣,陷入慌亂。
而他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懊悔,懊悔那天本來自己想坐在角落位置,但沈念歆非說想看雨,最後他拗不過她,才妥協坐在了窗口,沒想到就這樣被南知看到了。
“我和她已經徹底斷了,以後……”
“已經不重要了。”南知嗓音溫柔卻堅定地說,“許亦文,我不會把這些事兒往外說,我們就好聚好散吧。”
“知知……”
“如果你再打擾我的話,我不介意再大聲點。”
許亦文骨子裏的高傲,決定了他對自己的形象是極為看重的。
所以南知知道,以曝光出軌作威脅,許亦文就一定不會來打擾她。
因為他要維持自己“輔川大學金融係係草”的名聲、要維持自己在封老爺子麵前的形象,這些,都比她重要。
果不其然,她這話一出,許亦文就不說話了。
“你確定要和我分手?”
許亦文壓著脾氣,像是在提醒她,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南知知道,很多人都說她和許亦文在一起,是高攀了,或許也就是這,讓許亦文即便到了此刻,都擁有著不說一聲對不起的底氣。
見南知毫無猶豫地點頭,許亦文率先合上電腦,起身離開:“我知道了。”
走了兩步,南知突然喊住了他。
許亦文回頭,以為她後悔了,卻見南知神色溫柔地,把那朵菊花插在了他襯衫胸口的口袋裏,眼底沒有絲毫情緒起伏。
仿佛將他當成了一座——
人形墓碑。
作者有話說:
知知:昨天宣告男友去世,今天掃個墓^_^
感謝在2022,07,06 21:00:10~2022,07,08 17:56:3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我真的很困唉 1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