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作者:懷南小山      更新:2022-08-26 12:31      字數:7321
  第50章

    程榆禮為離婚做過為數不多的一點權衡。但拿主意的人不是他, 所以他的考量隻能是為數不多。他帶了玫瑰在車上,想是送不出去了。他有著一肚子迂回曲折的挽留,但她提到“自由”, 一切都頃刻間塵埃落定了。

    他想象不到秦見月的殫精竭慮、傷痕累累, 能讓她這樣說,眼下的生活一定是令她痛苦的。

    他不想做讓人窒息的人, 不會選擇步步緊逼的策略。更何況,她已經從他這裏受到了傷害。

    她變破碎, 碎成一團他抓不住的流沙。

    男人雲淡風輕的眉目之下也有一道分崩離析的裂痕。

    合上眼, 傷口就成鼻息之下的凝重傾吐,與握住她肩膀的最後一點力度。

    “見月。”程榆禮淺淺喚她的名字。

    “嗯。”

    他睜開眼, 看著懸在窗戶之外的兩隻閃爍流螢, 莫名想到:“側舟山上有一處涼亭,聽說到了夏天會有很多螢火蟲, 本來想著六七月份,有空一起遛狗, 可以去看一看。應該很奇妙。”

    他說著,輕輕彎了彎唇角。

    秦見月也笑起來,她閉著眼, “那我就這樣想象一下好了。”

    程榆禮看著她嘴角的弧, 溫馨裏夾雜著悵然。

    她問:“還有什麽?”

    “溪水, 樹木。”

    “確實很美, ”她幻想著那樣的場麵, 笑意更盛, “在山頂可以看到我們的家。”

    他笑著, 說:“對。”

    過了很久, 她睜開眼:“程榆禮。”

    “嗯?”

    “有件事我還是很想知道。”秦見月斂了神情, 抬眼打量他。

    “什麽?”

    “你和夏橋……”

    他想了想,說:“好久沒有來往了,他家裏貌似出了點事。”

    聽起來他也不太清楚具體情況,秦見月點到為止,沒有再問。

    最後一個晚上,還能說些什麽呢?

    她看著程榆禮近在咫尺的麵容,用指尖輕擦他的眉骨,從俗世煙火裏走出,他仍然還是那個孤高淡薄的程家二公子。漫不經心,閑雲野鶴,眉間有萬事不過心的慵懶,卻在待人時又表現出和煦謙卑,輕柔溫潤。

    是她喜歡的。

    秦見月放下觸碰他的手,麵上帶著笑意,真誠地祝福一句:“希望你以後可以找到更喜歡的。”

    程榆禮準備入睡,嫻熟地替她掖好被子,淡淡說:“應該不會了。”

    有時,不夠篤定的話聽起來反而更真摯。

    他說:“除卻巫山不是雲。”

    這話聽得她很心酸。

    秦見月很心酸。為得到過,為失去。為看不到的流螢,為巫山雲。

    他們不談以後,不談做不做朋友,不談一切後續。無論此後世事如何變遷,她都曾是他明媒正娶的結發之妻。至此足矣。

    眼尾泛潮,她不動聲色地忍住,問他:“你哪天有空?”

    程榆禮會意,想了想:“明天下午吧。”

    “……嗯。”

    ,

    他們的分離很和平,程榆禮給了她一筆錢,秦見月沒收。對於那套房,她沒有表態。有沒有歸她,她都不在意。因為她不會一個人回去住,也不會將它變賣。

    從程榆禮身上學來的一個習慣,她不再將舊物搬來搬去,因此秦見月沒有再回側舟山,之前用的東西就放在那裏,生鏽落灰都隨意。她將必需品一一更換。此舉的確讓生活變得輕盈。程榆禮“研發”出來的生活質量提高法則行之有效,她揮揮衣袖,不做念舊的人。

    咕嚕跟了爸爸。秦見月在照顧“孩子”這件事上確實沒有程榆禮心細。

    第一個知道離婚的人是秦漪。

    是在三天後。

    秦漪手提著一些鹵菜進來,發現秦見月在院子裏,坐在竹藤椅上悠閑納涼。旁邊放著一個火爐,是怕烤火太熏人,離得遠了些,上麵架著一個藥罐。秦見月一手執書,一手搖動蒲扇,幾乎沒什麽力量地在扇,有一下沒一下,火勢都快讓她給撲沒了。

    秦漪好奇問她:“你待家裏多久了?還不回去?小程出差這麽久啊?”

    秦見月這才注意到媽媽進來,她趕忙放下手裏在看的一本書,過去殷切替她拎菜籃子。

    秦漪眼神不無納悶。

    秦見月是擔心菜籃被她一氣之下抄了,貼心取過去放一邊,才敢開口說:“媽,我跟你說個事。”

    “要說直說,別神神叨叨。”秦漪擰著眉看她,表情有些不耐。

    “我離婚了。”

    盡管秦漪意識到了一點不對勁,但她揣測的是小倆口吵架鬧矛盾,正要勸秦見月心寬一些,聽到“離婚”二字,她激動地拔高嗓音:“什麽?你再給我說一遍?”

    “我……離婚了。”

    怕她媽媽巴掌甩過來似的,秦見月說完就縮了下肩,往旁邊牆根撤退。

    而秦漪隻是抬手指了她一下,氣得差點一口氣上不來:“你什麽意思啊秦見月,離婚?離婚?!真離了?”

    “嗯……離了。”

    秦漪不敢置信地重複著這兩個字,而後怒極反笑,“好你個秦見月,結婚離婚鬧著玩是吧?你倆才結多久?有一年沒?哪天離的?為什麽不跟我商量??”

    劈頭蓋臉一通問題甩下來,秦漪的步伐也在迫近她。

    秦見月悶著,不吭聲。隻往牆邊縮。

    “說話!”

    秦見月瞄一眼秦漪,媽媽已然氣得臉色漲紅。見她閃躲,秦漪怒道:“你少給我躲在旁邊不吭聲,我就看不慣你這畏畏縮縮的樣子!這事兒你不給我解釋清楚,今天咱們沒完!”

    半天,秦見月憋出來一句:“這是我們兩個的事,離了就離了,需要跟你解釋什麽啊。”

    “你當結婚是小孩子過家家?說結就結說離就離?當初不是要死要活想嫁進去?現在怎麽慫了?!啊?”

    秦見月被她說得心傷至極:“結的時候誰想離呢?當初怎麽知道會不合適呢?和你商量你無非就是叫我忍著,嫁都嫁了那就忍一忍,可是我不想忍啊。”

    秦漪快氣死了,她扶著搖椅坐下,用手掌撐著額頭冷靜冷靜:“來來來,你過來,你到我麵前來說。為什麽事離婚?”

    秦見月沒過去,隔著些距離,她聲音輕淡:“就是過不下去了。”

    “過不下去了。”秦漪為她的任性冷笑一番,“那我再問你,離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後果?”

    秦見月不以為意:“能有什麽後果?”

    “他跟你離了,轉頭能找十個八個老婆都沒問題,人都排著隊要嫁進他們程家。你呢?!你呢?你一個離過婚的女人,你有沒有考慮過以後?什麽叫魚對魚蝦對蝦,你一個被人家踹了的也隻能再找個被踹了的!你光不光彩啊秦見月!?”

    秦見月萬萬沒有想到,她交代完這件事等來的會是母親這樣的指責。秦漪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她再婚會被嫌棄“不光彩”。

    秦見月說:“隻是離過婚,這樣就讓你覺得你的女兒不光彩了嗎?因為進入了一段錯誤的婚姻,我沒有資格提出不滿嗎?男人離完婚就可以瀟瀟灑灑風風光光,女人就不行?或者跟離不離婚沒有關係,其實你壓根從心裏就覺得,我秦見月就是一個不光彩的女兒。方方麵麵都是不好的。個子不高,性格不好。唱戲唱的也不行。哪兒都比不上別人,我嫁到他們家就是高攀了。是秦見月不配。”

    “你從小就教我忍受,忍受。教我反思,教我任何事情先從自己身上找問題。是,我找出來一堆自己的毛病,他們現在像一個殼壓在我身上,我馱著這個殼在走。好不容易有人幫我把它卸下來了,可是回到你跟前,我又要重蹈覆轍!”

    秦漪拍案:“重蹈覆轍?怎麽了你這話說的,我是在害你是嗎?媽媽是在教你做人的道理!”

    “我不要聽。”秦見月搖著頭,“我不要聽你的道理。”

    她穿件雪白的裙,倚在圍牆邊,扶著絞痛的心口。秦見月和程榆禮沒有仇恨,直到分開一直和諧,也是相處裏這一點融洽讓她這兩天心緒還算穩定緩和,隻是沒有想到,一切會在母親的跟前爆發。

    “你的道理隻會讓我越來越自卑,越來越痛苦。我練不好基本功你說我笨,你誇別的小孩多聰明的時候,你不知道他們驕傲的眼神帶給我什麽感受。你不會顧及到的。你隻會用這種低劣的方式催我奮進。

    “高中的時候我被人欺負,你也隻會說句是我有問題,都是我有問題,是我性格不好,是我不夠堅強不夠陽光。

    “我沒有被愛,是因為我沒有被愛的資格……”

    秦漪讓她這一通奚落說得無辜:“我不讓你反思我讓誰去反思,讓欺負你的人去反思嗎?你敢說你一點錯也沒有?”

    秦見月簌簌落淚,順從點頭:“對,是我有錯,是我太軟弱,我錯到活該被鎖在器材室裏,活該被人撕掉衣服□□。我活該成為別人的眼中釘。”

    秦漪一愕,看著秦見月滿臉的淚,不敢置信道:“你、你說什麽?”

    爭執不下,來了個及時雨。

    秦灃站門口說:“吵什麽呢?”

    秦漪沒搭理秦灃,站起來看著秦見月:“秦見月你給我說清楚,誰欺負你了?”

    秦見月搖了搖頭。

    她默然飲泣片刻,推開擋路的秦灃,跑了出去。

    空餘院裏的藥罐在沸騰,蒸著淩空的花枝。把這本就炎熱的夏熬得灼人肺腑。

    秦灃納悶地看著秦漪:“怎麽回事啊?”

    ,

    秦見月沒喝藥,跑出去漫無目的走了幾圈。

    她不想回家,像小的時候和媽媽鬧別扭,采取在門口溜達式的離家出走。

    最終走到一個酒吧,她頓一頓步子,拐進去。

    第一次一個人喝酒,平時都是朋友點的單,她沾一些喝,秦見月拎著菜單本,隨便戳了幾瓶洋酒。而後交給侍應生。

    率先遞過來的是高腳杯,裏麵盛著一顆冰淇淋。秦見月接住瞬間,喉嚨口哽了一下,想起程榆禮為她精心準備的甜點,真是搞不懂,怎麽連出來喝口酒放鬆一下都要經曆這種鬱悶?

    到處都有讓她想起他的痕跡。

    秦見月坐在吧台,喝完兩杯酒,便燒得臉熱。她胃裏翻覆,身體在提醒她適可而止。而上頭的情緒卻又催促著她,再來一杯,再來一杯。

    借酒消愁的夜,聽著駐唱歌手唱著苦情芭樂。混沌的腦子裏被太多事情占據,複雜地繞成線團。她泄氣地把線團丟到旁邊去,不去想這些,那還剩下什麽呢,一切的一切被拋擲一旁。

    最終心底的灰塵被小心翼翼地擦淨,慢慢地顯出一個人名,三個字。占據她太多太多的感情。生命由細枝末節構成,而細枝末節,是由程榆禮構成。

    秦見月看著酒杯裏晃蕩的酒液,鼻子很酸。

    她強忍著酸澀灌下一杯腥辣的酒。

    同時,在一旁的手機亮了下。

    秦見月沒打算去接,但是看到備注:老公。

    她沒出息地捂著手機,跑到相對安靜的洗手間,鄭重接聽:“喂,什麽事啊?”

    程榆禮聲調沒什麽情緒,問她:“我今天回來收拾,這兒還有一些日用品,要不要給你送過去?”

    “嗯……不要了吧,你覺得礙事就扔掉好了。”

    他淡淡道:“怎麽會礙我的事,這今後是你的地方。”他還是這樣的從容平靜。

    秦見月咬了咬唇,除了“嗯”和“好”,她不知道還要說什麽。

    她記得她明明和程榆禮說過,那些物件都是不會再要的。何必在這時候打來這通無關痛癢的電話呢?沒有問清什麽,沒有交代什麽,也沒有解決什麽。二人各不吭聲,這樣沉默地懸著。

    她在想,會不會,有沒有百分之一的可能。程榆禮,他也會舍不得呢?

    不知道是酒吧的氛圍太濃厚讓他聽出,還是因為她將微醺的聲調掐得很刻意,過了很久,程榆禮開口勸了一句:“秦見月,別喝了。”

    “啊,怎麽被發現了。”她頓了頓,勉力微笑說:“你不是都不管我喝酒的嗎?小酌怡情呀。”

    漫長到幾乎快認為他已經掛斷的沉默過後,程榆禮有幾分沮喪頹然的聲音傳來:“我怕沒有人照顧好你。”

    她稍一愣,掐著手機,吞掉喉嚨裏的哽咽,忙語調高揚說道:“不會呀,跟朋友在呢。”

    程榆禮沒有接話。

    “真的真的。”她故作輕鬆說,“恬恬,你喝的什麽啊,看起來好好喝——哎呀我這邊好吵,不跟你說了。都聽不到你說什麽!”

    不能再堅持一秒,秦見月速速按下掛斷鍵。

    她的表演結束。一瞬間,空氣都凝固。

    很快,有人在洗手間外麵敲門,問好沒好。

    “好了好了。”秦見月沒有給自己一個情緒發泄的出口,旋即推門出去。走入人潮擠擠的聲色之中。

    有一點防範之心,開過的酒瓶她沒再喝,要來幾瓶新的。

    旁邊有美女被搭訕,幸好秦見月今天穿得樸實,也不裝點自己,像個稚嫩的高中生。萬幸,沒有人來叨擾她的獨處時間。

    直到一聲大嗓門——

    “他媽的,終於找到你了,躲這兒喝什麽悶酒呢?!”秦灃拎著秦見月的領子,把她桌麵的酒瓶統統掃到一邊,扯著嗓子問,“你不是在喝藥?又跑來喝酒,身子吃得消?”

    秦見月推他:“幹嘛呀,又死不了。”

    秦灃那時是剛進門打算跟她母女倆吃個飯,誰料撞見二人在爭執,話還沒說上幾句秦見月就拔腿跑了。他問了秦漪幾句發生了什麽,秦漪跟他說了來龍去脈。

    秦灃便出門尋人,找了幾條街,在酒吧樓下看見玻璃窗裏熟悉的人影,急匆匆就衝進來了。

    “你離婚是真的假的?”秦灃急切詢問,轉頭又說,“不對先不說這個,你媽說你高中時候被欺負,她還沒問明白你就跑了,到底怎麽回事?”

    “什麽啊,什麽被欺負……”秦見月被他接二連三的問題搞得有點恍惚,抓抓頭發,“噢,你說那個啊,都過去這麽久了,重要嗎?”

    她端杯繼續飲酒。

    “你怎麽不跟你哥說?”秦灃把她的酒杯撞到旁邊去。

    她嘟囔說:“跟你說有什麽用,你在外地打工,怎麽幫我解決啊?”

    “看來是真的了?你好好給我說,到底怎麽回事兒!”

    秦見月皺著眉,撇一下嘴角,看著秦灃:“你想知道?”

    “想!”

    秦灃看著這瓶瓶罐罐,酒癮也上來了,他不用杯,直接吹瓶。兩三分鍾,就把秦見月的酒全幹掉了。

    秦見月稍側過身,看坐在她旁邊的秦灃:“那,那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不要說出去哦。”

    “不說,絕對不說!”

    “你發誓!”秦見月抓著他的手,揪出他三根手指頭。

    “好好好,我發誓!”秦灃怎麽能放過這千載難逢的套話時機,為了真相他豁得出去,立刻有求必應地豎起手指,“我保證,我絕對不會把秦見月的秘密告訴別人!”

    秦見月湊過來,到他耳邊。

    秦灃配合地低頭。

    她打了個酒嗝,然後,慢吞吞地開口說:“我,我其實以前就好喜歡程榆禮。他……他是我的學長。”

    秦灃詫異:“程、程……以前?以前是多以前?你不會高中就……?”

    “是的啊,高中開始就那個了。”

    秦灃的眼神表示不敢置信,靠了一聲:“老子都不記得我高中喜歡的女的叫什麽了!”

    秦見月不理他,自說自話道:“真的好喜歡,好喜歡。就是什麽呢……除卻巫山不是雲,你明白吧?如果,如果……如果我沒有嫁給他,我嫁給別人,那不管是誰,都是將就將就。”

    秦灃怒道:“你他娘的喜歡他什麽?小白臉一個!”

    “喜歡他,成績好呀。還有……”她歪著腦袋,細細地想,想著想著,嘴角就不自覺翹起來,“好多,好多好多吸引我的地方。他真的很好,白月光知道嗎,算了,你不懂,你不懂……”

    “然後呢?接著說!”秦灃戳一下她的腦門,“為什麽被欺負?”

    秦見月垂了下腦袋,突然從高腳凳上跳了下來,她站在秦灃跟前。秦灃坐著,看她靠過來。她很小聲對著他耳朵說:“就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可能有人看到我送他東西,他們覺得我……覺得我不配。就想,教訓教訓我。”

    秦見月說著,吸了吸鼻子。手蜷起來,放在秦灃的腿上,犯了錯誤一般,就那麽低著頭呆呆地站著。

    “因為他是吧?”秦灃露出果不其然的眼神,“我早就猜到了!我就知道這貨不是什麽好東西!沒跟他結婚壓根就不會有這些破事兒!”

    他又看一眼委屈巴巴的秦見月,拎她衣襟,“秦見月,你給我支棱起來!別跟我在這兒為一個男人要死要活的,像不像話!”

    秦見月好無辜,她被那截衣領勒得脖子都疼,嗷了聲,推開他的手:“我沒有要死要活。我就是心裏有一點點不舒服。我剛剛離婚,媽媽也讓我不舒服,我喝一點酒都不可以嗎?”

    秦灃拉她走,她不答應。

    秦灃把人扛起來,走出去,扔進他的車後座。

    秦見月趴座位上,“哥哥。”

    “幹什麽?安分點。”

    “唔,好的。”

    秦灃開車上路,帶點火氣,油門都踩得起飛。又過一會兒,後邊傳來幽幽的:“哥哥。”

    “又幹什麽?!”

    “不要說出去,你不會說出去的吧?”

    “你給我閉嘴!”秦灃凶她一句,秦見月被嚇得收了聲。

    暮色之中,她倚著車窗沉沉睡去。又沒道理地忽一下驚醒,接著繼續睡去。睡一個好覺,做一個與他無關的夢,對她來說都好困難。

    ,

    程榆禮近來讓自己忙碌了一些。

    一旦投身進某一件事,就不會無效地消耗情緒。隻不過偶爾也會走一走神。

    譬如開會輪不到他發言,他坐在會議桌的後排,凝神盯著婚戒發呆。

    他沒有摘下已經戴習慣的戒指,也沒告訴任何人離婚這回事。

    他不是將私生活廣而告之的人,如果有人來問,便順其自然地揭曉。沒有,那就順其自然地掖著。

    看著看著就變恍惚。直到後門被打開,有人側身進來。程榆禮瞥過去,是阿賓。

    工作上麵的事務多半私密,需要嚴防。程榆禮上回辭退了一個小姑娘,後來也沒花這多餘的時間再去挑挑揀揀,叫來身邊親信來給他做助理。

    阿賓小聲說:“程先生,外麵有個男人說要見您,看起來像鬧事的。”

    他問:“什麽人?”

    “說是姓秦,可能是太太的親眷。”

    程榆禮看一眼手表:“讓他等一會兒,我馬上來。”

    阿賓應了聲,將要走。

    叫住阿賓,程榆禮又補充說:“招待一下。”

    “好的,好的。”

    開完會,程榆禮去宴客廳見秦灃。

    秦灃正捧著上好的茶,喜滋滋在喝。程榆禮邁步進門,看他一眼,遙遙站在門邊,喊了聲:“哥。”

    他穿件黑色襯衣,邁開長腿往裏麵緩步走。

    剛還在悠閑品茶的秦灃,一見程榆禮過來,旋即摔了茶盅,起身大跨過去。他迎過去姿態氣勢洶洶。

    程榆禮看一眼被扔在地毯上的茶杯,頓住腳步。

    下一秒,拳頭就猝不及防地揮在了他的臉上。

    “啊!!”突如其來的打鬥讓旁邊兩個禮儀小姐亂了分寸,驚慌大叫一聲。

    秦灃衝著程榆禮叫囂著:“好啊,總算敢出來見我了是吧?!”

    程榆禮措手不及被撂了一拳,撞倒在旁邊的牆麵。他緊緊皺眉,扶著唇角,覺得牙縫間有血腥味湧出。眼前是混沌的色彩,烏黑的畫麵裏滲透著一點僅存的光。

    跟在後麵的阿賓見狀,趕緊過去扶他:“程總,您沒事吧?”

    而後,瘦弱的阿賓一下被扯開。秦灃攥著程榆禮一絲不苟的衣領——

    “好你個白月光?!要不是你月月會變成今天這樣嗎?啊?!”

    他說著,不等程榆禮站穩,又是一拳重重地落下。是發了狠的報複,下手一點不輕。很快,男人幹淨的唇邊現出一片烏青,嘴角似有血液溢出。

    “要不是你她會讓人欺負嗎?要不是你她會生病嗎?!”

    熨帖的襯衣領口被秦灃扯出褶皺,程榆禮扶著旁邊的花架正要起來。

    站在一旁的小姑娘還是想方設法上前幫忙勸了一下,秦灃置若罔聞,又一抬臂,把倆人嚇得閃到牆角。他兩隻手緊緊擰住男人整潔的衣襟,咬牙切齒說:

    “程榆禮,老子他媽的殺了你的心都有了!!”

    見拎著電棍跑過來的後勤人員,程榆禮趕忙抬手,衝兩個保安壓了壓指,讓別怠慢他。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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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大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