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作者:懷南小山      更新:2022-08-26 12:31      字數:4630
  第42章

    秦見月被困在他的身下與椅背之間, 她坐在其中,感受這個吻的熱度。他的嘴唇柔軟而滾燙,幹涸的河床被澆上瓢潑的雨水, 地表為之振奮與陷落。秦見月從訝異的心情中緩過神來, 竭力地迎合,攥住他的小臂, 當語言貧瘠的時候,隻剩下一味的親昵。

    強吻興許比講理更為有效。

    親到沙發上, 程榆禮的西服已經被散亂地剝去。他用手指鬆動著領帶。熱情過剩, 衣衫都被攢出褶皺。

    一個漫長而濕熱的吻,代替語言, 持續了二十幾分鍾。

    除卻在床上, 他們很少吻這麽久,但意料之外, 並不幹癟麻木。程榆禮吻技可圈可點,帶給她被滋潤的柔情。

    唇瓣漸離, 秦見月心跳漸緩。她抬起發熱的眼皮,看著程榆禮在此刻變得渾濁厚重的雙眸。

    “你,大老遠回來就是為了親我嗎?”秦見月開口問了個很傻的問題。

    程榆禮凝視她的眼, 半晌不語, 又少頃, 他霍然擒住秦見月的手腕。

    翻個身, 交換位置。秦見月一下趴臥在他的胸口。

    男人的手掌順勢按在她的腦後, 她被視若珍寶地抱著。

    再度開口, 程榆禮的嗓音微啞, 帶著無能為力的黯淡:“怪我, 是我沒處理好這個事。”

    “什麽事啊。”她愣愣地問, 又說“如果你說是昨晚那頓飯,其實我已經……不太難過了。”

    聲音低弱下去,秦見月也不是很有底氣地說:“這不能怪你啊,我總不能永遠不見你的父母,你又不是真的孤兒。”

    隔著襯衣薄薄的料子,感受到他紊亂起伏的胸口。

    “真的,程榆禮,你不要難過,你一難過,我一會兒也要開始了。好不容易調整過來的。”

    說這話時,秦見月鼻子都泛酸。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夫妻同心嗎?

    好半天,聽見他淺淺的一聲笑。程榆禮用手指輕輕揉她的耳,無奈語氣:“怎麽這麽懂事。”

    “我說的是實話。而且啊,”秦見月抬頭,用指責的眼神看著他說,“你怎麽上著班還能跑回來,太不負責了吧。”

    她又嘲笑說:“沒想到程總還是個戀愛腦啊,真是大跌眼鏡!”

    程榆禮笑起來,給她解釋說:“這兩天閑。”

    又湊到秦見月耳邊,竊竊私語:“況且我是老板,隻有我管別人的份兒。”

    秦見月說:“這話你也說得出口。這叫什麽啊?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程榆禮笑得眼彎,聲線溫潤:“還沒昏庸到這份上吧?”

    秦見月也微微笑著,諷刺他:“我看是快了。”

    他捉住她的手:“真不生氣了?”

    “本來就說了我沒有生氣。”

    秦見月斂眸,瞥見他腕上的手表,用掌圈住,遮住表盤。她轉移話題道:“這個你怎麽還在戴呀。”

    程榆禮抬起手,看了看他的手表,不明所以:“怎麽了?”

    這個表是有來頭的,此前他們定情,他給她一串佛珠,又“勒索”來一個發圈。後來他日日戴那隻粉色小豬,程榆禮當然不害臊,但秦見月瞧見了卻很不好意思,她在結婚第二周給他買了這塊表,不是很貴的,但她力所能及花了高價。且他在軍工所就職,也要兼顧到清廉作風,於是她叫他戴表,不要戴小豬。

    再後來,是程榆禮辭職換崗,秦見月就叫他別戴了,到了那些大老板麵前,這個價位的表就顯得拿不出手。

    程榆禮嘴上應著行,但並沒有付諸行動。

    她說:“看起來好廉價,你要是出去談生意,不太好吧。”

    他晃晃手腕,笑言:“戴著談過幾次,很順利。現在已經是我的招財法寶了。”

    程榆禮一貫會說好話,惹她笑得臉紅。

    他輕揉她的掌心:“發了多少錢?”

    “……”秦見月詫異,就當時高興跟他那麽提了一嘴,這人居然記掛在心上,看樣子是非要訛她一頓不可了。

    秦見月偷偷摸摸樣子,在程榆禮的掌心寫:“3,8萬。”

    她說:“其實是上次去劇院演出,那幫領導給的小費。”

    程榆禮悠閑說:“搓一頓?”

    “又吃呀,我都快被你養成豬了!”

    他打量她片刻,若有所思說:“不至於,還差那麽一點。”

    秦見月愣了下:“什麽意思啊?”她捶他胸口,“不帶你吃了,我一毛不拔了!你休想占我便宜。”

    他笑著,把她按回懷裏。

    不早朝的清晨,擁抱的時候會向往地老天荒。秦見月靜靜窩在他懷裏,過了好久,她喃喃說:“程榆禮,我已經很滿足很滿足了。”

    她生來平庸,是丟在人群裏最不起眼的那一抹色,沒有精彩紛呈的故事,沒有被眾星拱月的經曆,沒有做過別人故事裏的女主角,隻有偷偷在日記本裏寫下一筆一劃的黯然,藏在寬大的校服之下的纖弱四肢,她卑微到塵埃裏、隻能用夢境去點綴平靜無波的每一天。

    每一天,由苦楚、酸澀,以及自我暢想的甜蜜組成。

    想到他,腳步都變得輕快。即便隻是看著他的背影,她也有力量。

    無論此後再多的風浪,她不後悔喜歡過他。

    不是光鮮的人才有青春。情到極致,暗戀也可以濃墨重彩。

    時至今日,她可以給16歲的秦見月一個交代了——你喜歡的人是值得喜歡的,你的青春從不曾荒廢。

    隻是眼下再多的東西,她攀不起,求不得,被他好聲好氣哄個兩句,也變得無關緊要了。

    程榆禮可以很自如地放下他的身價融入她的家庭,而這對秦見月來說似乎是困難的,自古攀高枝不是一個好詞。她又笨拙遲鈍,怎麽能遊刃有餘呢。

    那一天,籠子裏的鸚鵡終於不用人教,也學會說“我愛你”。

    秦見月聞聲,欣喜地要起身去看,躺了太久,站直身子一瞬暈了下,撞倒茶幾上什麽東西。

    秦見月連忙俯身拾起來。是一個巨蟹座的占卜水晶球。灰黃色的球體裏麵,是立體的半透明星座圖案,浪漫而精美,仿佛一個小型宇宙。

    疑心有沒有摔壞,秦見月仔細掰弄檢查,果然看到在球心有一道細小的裂縫。無法補救得出現在球體的最中間。

    她略感遺憾地揪眉,不動聲色又放回去。

    簷下的鸚鵡在重複我愛你,狗狗在院裏玩球,茶樹上的花今年開得少、卻凋得快。秦見月推開門,闖進這個道阻且長的春天。

    ,

    節目的策劃做好,新的製片人姓歐陽,孟貞介紹給大家認識,在茶樓見過一回。

    他們的節目招攬了來自五湖四海的曲藝人。有昆曲、越劇、秦腔,包括京劇,等等。秦見月在歐陽老師談策劃的時候,她隻坐在一旁安靜地聽,這個正兒八經有過經驗的製片團隊,看起來著實比上回那個彭總要靠譜一些,在歐陽的吹噓之下,她預感到這個節目的規模還是比較大的。

    或許是遭過一劫磋磨,或許是天降餡餅一夕之間變成為她量身定製的獎賞,秦見月沒了先前那股新鮮又熱情的勁兒。

    那天過後尚未回家,她就忍不住發消息給程榆禮。

    有一些話當麵講顯得矯情,她選擇用文字轉述。

    秦見月:今天見到了歐陽老師,他還挺專業的,謝謝你給我們這個機會呀。不過我還是想說,如果是給我一個人的,我一定不會要的。我隻是不想讓大家的努力白費。

    程榆禮隻發了三個字:我知道。

    秦見月:嗯嗯。

    秦見月:貓貓抱抱,jpg

    程榆禮:貓貓強吻,gif

    秦見月笑起來,酸酸的心情又稀釋在這溫暖的白開水中。

    秦見月:愛你。

    程榆禮連發了三個貓貓強吻。

    “你在高興什麽啊秦見月。”

    在一旁開車的齊羽恬瞄著旁邊嘴巴都咧到耳後根的某些人,不屑地開口。

    秦見月藏好手機,笑意羞澀。

    “好羨慕哦,結婚都快一年了還天天熱戀期。”

    “嗯?”秦見月無辜地說,“也還好吧。”

    齊羽恬嘲笑語氣學她說話:“也、還、好、吧。”

    秦見月跟著齊羽恬回家。作為節目首位不收取任何出場費的特邀嘉賓,齊羽恬這段時間一直跟他們一起在排練。她家離劇場近些,十幾分鍾的車程。趁著程榆禮在外地出差,她跟著齊羽恬回來聯絡聯絡姐妹感情。

    齊羽恬打開一套偶像劇在看。

    秦見月抱著枕頭坐在沙發上,齊羽恬嚴肅地捏著一個山楂片的袋口檢測卡路裏。

    “那個,我想問你一個問題。”秦見月的聲音從身後弱弱地傳來。

    “問。”查完數據,隻在瀕臨超標的範圍,零食袋被齊羽恬放心地撕開。

    秦見月說:“就是,你如果以後有結婚的可能,會不會找一個沒錢的老公啊?”

    齊羽恬說:“醜的我都能接受,沒錢達咩!”

    秦見月欲言又止,抱著自己膝蓋,半天隻呆呆地“哦”了一聲。

    齊羽恬神秘兮兮地湊過來:“怎麽,男神要破產了?你終於發現,你其實愛的是他的錢?考慮要不要爭一下財產?美滋滋離婚去包養小狼狗?”

    秦見月十足無語:“……什麽呀,你的腦洞也太大了。”

    她咀嚼著山楂片:“什麽情況,說給我聽聽。”

    “我就隨便一問。”

    “不可能,你肯定有事兒。”

    秦見月不吭聲盯著電視上男主角的臉,在齊羽恬的逼問下,半天開口說了句:“如果你都這麽想的話,那……”

    “那什麽?”

    “那程榆禮會不會也覺得達咩啊?”

    “他要是達咩他就不會娶你。你這什麽破問題。”

    嗯……好像也是。

    秦見月的下巴被齊羽恬挑過去,她問:“你因為家境被刁難了?遇到惡婆婆了?他爸媽不是在國外嗎?還是他爺爺奶奶?哥哥嫂嫂?”

    秦見月不置可否地垂眸,“不是的,不是惡婆婆。他媽媽還挺好的,還送我禮物。就是我覺得……我有時覺得我們差距不是一般的大。我感覺我真的好沒用啊。”

    “誰說你沒用!”齊羽恬擰著她的臉,氣憤模樣,“誰說的?”

    秦見月聲音低低的:“就是,沒什麽出息。也不會掙錢。”

    齊羽恬審視她半天,認真說道:“我現在也嚴肅地問你一個問題,你當時為什麽嫁給他。”

    秦見月不假思索:“因為很喜歡啊。”

    “那他為什麽娶你?”

    程榆禮為什麽娶她呢?秦見月很少去思考這件事。她一直知道他們的感情天平是不平衡的。

    那時在媽媽菜館被求婚,她問了句如果我不答應你會娶別人嗎?

    他的回答是:沒有更喜歡的了。

    可以是她,但也不是非她不可。

    因為家裏給他安排的大小姐讓他不滿意,在此契機之下,他們陰差陽錯結了婚。

    遠不同於,她為了“特別特別特別喜歡”而做出的盲目選擇。秦見月不是被堅定選擇的那一個。

    她在想齊羽恬的這個問題的答案——為什麽娶她?是因為他不想娶白雪。

    不可否認,程榆禮對她很好,但那隻是好意。是希望她靈魂自由、希望她勇敢的好意。

    她甚至不敢去想他們之間是否有愛,因為她太怯懦。她不能細想。被滿足就好了,好意就夠了。還想那些做什麽呢?

    秦見月告訴齊羽恬,他們結婚前一天晚上,媽媽告訴她她不配。對於秦漪這一輩有過經曆的人而言,他們更願意在事情沒有發生之前,竭力地阻止開導,但倘若阻止失效,一旦小輩結了婚,成了家,那就得過且過,將就著過,忍耐著過,不要再有什麽幺蛾子了。

    可是年輕人啊,都有一種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勇氣。

    秦見月怎麽可能拒絕程榆禮呢?

    她此刻慢慢確信,媽媽的勸誡是忠言逆耳。

    秦見月抱著膝蓋,陷入沉思。好久沒有說話。

    齊羽恬也沒再問,她看了一集電視劇,就開始拿著遙控器快速快進,很是浮躁。

    秦見月忍不住好奇問:“中間你都看過了嗎?”

    “沒有。”她皺著眉看電視,飛快拖拉著進度條,一本正經道,“我隻是想看他為愛發瘋。”

    “……”她不理解這奇怪的腦回路。

    ,

    幾天後回到家裏,出差多時的程榆禮總算回來。

    秦見月見樓上樓下的燈亮著,思念催快她的步伐,從接送上下班的商務車上下來,就飛快往裏麵跑。聽見咕嚕在汪汪迎出來的叫聲,她敷衍地揉了一下它的腦袋。

    裏麵的兩個男人聞聲,也一起偏頭看向窗外。

    在那一刻,秦見月笑容滯住,腳步也不由停下。

    她看著他們往日溫馨的餐桌上擺著幾道家常菜,程榆禮懶散地靠在椅子上,穿一件質地綿軟襯衣,袖口卷起,纖長的指夾著一根煙,輕輕抖落煙灰,那雙溫淡的眼匿於霧氣之中。

    他對麵的男人,她有過一麵之緣,是夏霽的父親。他的夏叔叔。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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