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作者:懷南小山      更新:2022-08-26 12:31      字數:7413
  第18章

    把我的學妹還給我……?

    秦見月連著讀了兩遍這句話, 所以,難道他是……發現了嗎?

    她迅速將視線投回到照片上,難以想象著程榆禮看著它會作何感想。大概隻是覺得, 和現任妻子一次沒頭沒尾的無端巧合罷了。

    他一定不會想到, 緣分也是人為的。

    秦見月:你看到了嗎?

    程榆禮:無意中看到的,還沒來得及好好欣賞。

    秦見月:……有什麽好欣賞的呀, 很難看的。

    程榆禮:明明很可愛。

    秦見月不由勾起唇角,眼裏一股羞意, 隔著屏幕自然也看不出他是不是真心的。

    秦見月回道:別要了, 不會還的。

    程榆禮教訓人的口吻:拿人手短,等著。

    秦見月:流淚貓貓,jpg

    程榆禮:生氣貓貓,jpg

    秦見月放下手機, 是因為大門口有了動靜, 她從窗台望下去,和秦漪一起進來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 是秦灃。

    在半敞的門外,一輛黃澄澄的小型轎車停在門口。

    秦灃注意到樓上的人, 抬眼望去:“月月在家啊。”他招招手,“快下來,給你帶了禮物。”

    秦灃所說的禮物就是這輛迷你的二手代步車, 因為上一回秦見月給他一筆錢幫他解決危難, 秦灃上門來謝恩。將車轉給了見月。

    秦見月不是不會開車, 但她車技堪憂, 原先也買過一輛, 後來因為實在怯於上路又賣出去了。

    秦灃指著他的廉價小車, 一手拉著見月的胳膊:“來來, 試試看這車怎麽樣。”

    秦見月不屑於理會他, 扭頭要走:“才不要你的, 開回去。”

    秦灃說:“開回去是不可能的,從兄弟手裏拿的,哥看你天天公交地鐵也是累得慌,有個車方便多了。早上還能多睡二十分鍾呢。這不生日快到了,哥哥一點小心意,嗯?”

    秦漪也煽風點火說:“不行這也沒法兒退。你就試一下唄。”

    秦見月略一沉吟,撇了撇嘴巴:“那你放這好了,我改天開開看。”

    秦灃笑著拍她肩膀:“成交。”

    秦見月扭了扭肩,把秦灃的手甩了下去,嘟囔道:“成什麽交,你別總給我惹事就好。”

    秦灃個頭很高,跟在她後邊影子將秦見月整個罩住。他長得很是跋扈粗糙,若不是哥哥,他的長相是秦見月在街上遇到會避著走的那種人。

    秦見月做了晚餐,和哥哥、媽媽一起吃。三人小桌被搭在小院裏麵,兩側池中的睡蓮含苞,一片片荷葉綠意盎然。幽深的暮色裏,隻剩碗筷碰撞的聲音。

    “昨天去領的證?”秦漪突然開口問道,“我不問你也不提,婚都結了,這證還不拿出來讓媽看看。”

    秦見月說:“在樓上呢。”語氣裏有不大樂意上下跑的意思。

    秦漪不依不饒的:“去拿我看看,還沒見過程乾的孫子長什麽樣呢。”

    秦見月沒轍,放下筷子噔噔往樓上去。這一兩分鍾的工夫裏,秦灃竊竊私語:“領什麽證。”

    秦漪說:“你妹結婚了,沒告訴說?”

    秦灃:“什麽?!結婚?我還沒結她倒是急上了。”

    秦漪差點翻白眼:“可不是,一開始還打算瞞著我偷偷結呢。前兩天才跟我坦白,這生米都煮成熟飯了。”

    這話全叫秦見月聽見了,她腳步邁重了一些,隱隱不悅。走到媽媽跟前,把結婚證攤開給她看。

    秦漪往後仰了仰,眯眼看那照片,評價說:“謔,小夥兒長得倒是挺漂亮的。”她伸手接住,“就是不知道人靠不靠得住。”

    “來來我看看。”秦灃人沒站起來,隻把腦袋湊過去。

    秦見月往他和媽媽中間一站,沒讓他看成。

    秦灃看著她別扭的背影,他也不是個順從的,偏要看,等秦漪將要將證件闔上,他一手伸過去,就快速奪了。

    秦灃站起來把結婚證高舉,對著燈仔細瞅。耍小孩似的讓秦見月使勁在那蹦起來夠,夠也夠不著。秦灃欠欠地笑著:“喲,喲,這妹夫長得也忒帥了。這照片不能是哪個明星讓你給P上去的吧?”

    “你才P的!”秦見月有點急眼了,沒大沒小地喊他名字,“秦灃!你別碰他。”

    秦灃一頭霧水,調過頭來把證件擱桌上:“不是,我碰他什麽了,看看照片也不行?”

    秦見月趕忙拿過去,看看有沒有變髒,確認是幹淨的,她小心地收拾起來揣進衣兜,瞪了她哥哥一眼:“不行,你手髒死了。”

    秦灃冷笑一聲:“這小孩兒,莫名其妙的真是。”又問秦漪,“她結婚不跟你商量。”

    秦漪也沒好氣的:“誰管得著她,我行我素的——得了別管她了,說說你的事。”

    話題轉移,秦見月從小桌三口人的輿論中心逃離。媽媽問起秦灃的事業。

    秦灃原先欠貸是因為要合夥跟他的弟兄開公司,結果融資失敗,被人卷了錢躲去國外。他作為中間人被債主追上門宣告破產。事業剛起步時的一點蠅頭小利讓他覺得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就這樣一步錯就步步錯,落得這樣一個現狀。

    秦灃不是讀書人,糙漢性子。自小缺乏家庭的管教,中專畢業就去混社會了。如今而立之年,沒混出個名堂來。

    “打算外地跑車去了。”

    秦漪說:“我早勸你說要腳踏實地一點,要是早個幾年幹點正經活,現在少說也能攢下個老婆本吧。東躲西藏的過的什麽日子。”

    秦灃也不是不聽勸的人,順從地嘿嘿一笑:“男人嘛,不都得有點抱負。”

    他點了根煙抽上,秦見月本悶頭吃著飯,瞄著五大三粗的秦灃。她心中情緒異樣,漸漸便挪過眼盯著他瞧。

    最近在修車行幹了一陣子賺了些本錢,秦灃的手指變得粗糲許多,指腹泛黃,掌心的繭子都明顯得被她看到。他夾著煙,眯眼抽。

    秦見月不覺想起程榆禮抽煙的樣子,那是和秦灃截然不同的兩副麵貌。

    他的手指幹淨細長,纖塵不染。他的煙灰甚至都是潔淨的,簌簌抖落下來,都暗含一道頹然之美。繚繞煙塵裏的那雙眼,讓人無法判斷他究竟是否入世。

    程榆禮把煙抽得懶倦清貴,閑適自如。

    而秦灃將短到快燙手的煙蒂嗑在桌角,撳滅的卻是他最後一道“抱負”,碎掉的灰燼是他慘淡的、半推半就的人生。

    她無法想象這兩個迥然不同的男人某一天碰撞在一起。

    秦見月開始思考,不知道該如何將他融入她的家庭。

    好像每一天都在兩個世界往返。

    她的另一半真實的生活裏,從沒有風花雪月。沒有國畫、早茶,沒有養鴿子的閑情,沒有散漫悠遊的京戲。

    隻有柴米油鹽裏的窘迫。為了生計睚眥必究,破爛重複的日子縫縫補補,拚拚湊湊,努力生活卻仍然一地雞毛。

    這兩個世界折疊交錯,翻來覆去。

    她和他交往,可以很好地藏匿一些東西。

    然而他們結婚了,她該如何繼續遮遮掩掩她那捉襟見肘的一麵呢?

    如果一定有個最不可思議、覺得閃婚這個舉動最魔幻的時刻,不是領證、不是在床上,而是在現在。

    秦灃想起什麽,跟見月說了句:“回頭試試車,今年生日我估計在外地就不陪你過了,車別忘了啊。”

    秦漪都被他念叨得有點煩了,“知道了,車車車。別沒完沒了的。”

    秦見月默然點頭。

    秦灃起身說:“那我走了啊,今兒早點睡,明天要去辦個手續。”

    秦見月把飯碗放下說:“我送送你。”

    他打了個車,站在一塊兒等候,秦灃忽的聲音放低了些:“哎,跟你結婚那小子抗揍嗎?”

    秦見月愕然:“你在說什麽啊?”

    秦灃捏了捏拳,“雖然哥沒錢,但哥有武力。要是讓人欺負了跟我說,一句話我趕回來。”

    快車停在跟前,秦見月無語地推他過去:“趕緊走吧你。”

    秦灃沒再說什麽,笑眯眯地衝她揮了揮手。

    入睡前,結婚證伴隨她落在枕下,成為近日貼身物件。秦見月刷了會兒手機,她剛辦完一樁喜事,但又沒有多少人可以分享。

    心神不定地點進程榆禮的朋友圈,一如既往一條直線。

    她從沒見過他分享生活,灰底的朋友圈就和當年被他屏蔽掉的空間一樣,幹淨得如出一轍。

    秦見月拿出結婚證翻來翻去,也沒什麽可看的,但她重複這樣的動作。

    他不會發吧,都快過去兩天了。

    畢竟她也不是什麽大人物大明星,和秦見月結婚聽起來不是什麽值得分享的大事。

    可以理解。

    把結婚證放在床頭,秦見月掃清煩惱,醞釀起睡意。

    ,

    秦見月過生日這天正好是他們大戲登台,兩個好日子湊到一起。她在劇院的後台換上戲服,聽到大家竊竊私語說院裏來了好些領導。這是誰誰誰、那是誰誰誰,秦見月一個沒記住。孟貞招手叫她過去,親自替見月化妝。

    “月月最近是不是有好事兒啊?”孟貞替她盤發。

    “孟老師您知道了?”秦見月訝異地抬頭問,又放低聲音帶點期許的語調,“是他說的嗎?”

    “當然。”孟貞端起秦見月的下巴,眉筆在她細細的柳葉眉上輕輕蹭了兩遍。

    她自然好奇:“他,他是怎麽說的?”

    孟貞說:“說多謝我做媒,讓他娶著媳婦兒了。”

    秦見月雪白的頰上升起兩團粉色:“然後呢。”

    “我第一反應是他跟白家的結親,又一尋思不對啊,謝我做什麽。我說你總不能把咱們戲館裏哪個姑娘拐走了吧。他說拐了個最漂亮的。”

    說到這,門口鬧哄哄幾個人,那個叫花榕的師弟在談論著哪個男領導的禿頭。孟貞扯著嗓子吼了他一聲:“行了啊少說兩句,沒見過你這麽嘴碎的小夥子。”

    花榕是個直率的,直得嘴巴漏風,什麽話都敢講。

    孟貞責備他也沒用,花榕坐下不服氣地磕了會兒瓜子。

    秦見月上完妝,跟著眾人去候場。下個劇目輪到她,程榆禮沒發來消息,攪得秦見月心神不寧,她又忍不住折回去看手機,給他發了一條:你來了嗎?

    程榆禮:嗯。

    這才放心,孟貞催促著:“怎麽還不上,快去快去。”

    “好。”秦見月應著,小跑著登了台。

    隨著樂聲登場。台上畫著一雙吊眼的小花旦顛顛袖子,開口唱曲兒,聲音宛轉悠揚,文人珠玉女兒喉。

    女孩子神色嬌俏、輕快而活潑。那雙眼波清純嬌憨,楚楚動人。不知是角色的影響,還是本人的個性如此。總之是勾魂攝魄的。

    這樣一個水靈小姑娘撞進眼裏,程榆禮方才鬆開等得不耐的眉心,找了方空席閑適坐下。

    ……

    演出結束,秦見月待在更衣室脫下戲服。劇院的更衣室簡陋,隻用一條布簾子拉著,因此外邊鬧鬧哄哄的聲音她都能聽見。

    下一場戲結束,湧進來幾個人。

    陸遙笛一邊卸下頭飾一邊道:“我聽孟老師說程榆禮好像跟見月結婚了。”

    跟進來的南鈺不敢置信的聲音:“你說誰?見月?和程榆禮?”

    花榕說:“你看你看,我當時就是這個反應,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南鈺僵硬地笑了下:“不會,你是不是聽錯了?”

    陸遙笛說:“就是見月,我倆那天看到她從程榆禮車上下來了。”

    南鈺說:“不可能吧?他不是和白家有婚約。”

    花榕一拍手:“來,詭異的地方就在這了。”

    他連妝都沒來得及卸,著急八卦,圍坐一堆。

    “咱們分析一下這個劇情,首先我們排除他倆是真愛的可能性,程榆禮為什麽要娶秦見月,因為他有婚約在身,那麽這樣一來,首先退婚理由成立。其次……”

    花榕侃侃而談,沒有注意到身後一道悶沉的腳步聲,伴隨而來是一道;冷冷的問話——“很喜歡管別人的家事?”

    男人清冽沉冷的聲線如一塊薄冰被擲在他們熱聊的氛圍中間。

    一瞬間,溫度冷卻下來。

    花榕忙驚得捂了下嘴巴。兩邊女孩各自撤退,都驚出一身汗。

    程榆禮的襯衣領口微掀著,散漫地將手插在西褲口袋裏。雙腿修長,顯得個子更高,壓迫感更強。長了副沒脾氣的相貌,氣場也夠叫人膽寒。不輕不重這麽一句,嚇得花榕半晌都沒敢抬頭。

    程榆禮沒再往裏麵走,自上而下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剛大學畢業模樣的小男孩,淡聲問道:“你演什麽?”

    半晌,他才答道:“《霸王別姬》的項羽。”

    “嗯。”程榆禮往他桌沿一靠,“唱得很一般,以後別演了。”

    他這麽一說,花榕頓時被激怒了:“欸我說你這人——”

    按住他肩膀的人是南鈺。她給花榕使了個眼色,又抬眼看向程榆禮:“程先生,你今天來是……”

    程榆禮沒看她,視線往裏麵漫不經心地掃著:“我太太呢?”

    “你的太太?”

    他看了一眼南鈺:“見月。”

    南鈺愣了下,沒加上話。

    陸遙笛忙說:“她在裏麵換衣服呢。”

    程榆禮也沒應聲,便直直邁步往更衣間走。

    彼時,秦見月的內衣被戲袍的一根線頭給纏住了。她扯了半天,又生怕那根線是縫合衣裳的,會讓她這麽硬扯給扯壞。

    便平心靜氣跟它做了一番鬥爭。

    這糟心的過程中,又聽著外麵人講到自己的聲音,手便頓住。

    足足三分鍾,她沒將那根線頭扯下來。

    直到聽聞有男人的腳步聲接近。

    垂著的簾子被見月往門縫處扯緊了一些,勾上在旁邊的鉤子。

    程榆禮的聲音隔著簾幕傳來,很清淡的一點笑意竟也讓她紅了臉。

    他見她這樣防備,便沒進來,站在門口。

    男人調笑的語氣傳來,很輕的一聲:“哪兒我沒見過,還記憶猶新呢。”

    秦見月覺得渾身都在發燙,嗔他一句:“不要不分場合的……”她的聲音弱下去。

    程榆禮問:“要等多久?”

    “等一下,我的衣服那個了……”

    那個是哪個?她也不說清。男人兩根纖長的指探進門縫,在看不到的地方摸到那根鉤子,輕鬆一挑,門簾便鬆開了。

    程榆禮就這麽大大方方地走了進來。

    秦見月驚得往角落裏縮,手還在頑固地扯著她內衣的扣子。他用一根指鬆了鬆她糾纏的手勁:“別動,越絞越死了。”

    她隻好順從地將手放開。

    有了程榆禮的幫助,難題解決得很容易。

    狹小的更衣室裏,秦見月沒有背過身去,隻微微偏頭,撞見身後一片雪色的襯衣,還有男人長而直的雙腿。

    “好了,我要穿衣服呢。”

    程榆禮笑問:“要我給你穿?”

    秦見月咬著唇,微微搖頭:“你出去好不好?”

    沒再逗弄她,程榆禮笑著說了一聲“好”,邁步離開了更衣室。

    沒幾分鍾,八卦小分隊的幾個腦袋齊刷刷側過去,看著秦見月被程榆禮牽著從裏麵出來。

    她換一件素淨的連衣裙,長發垂下,溫吞跟在男人的身側。二人看起來倒確實是有幾分般配。

    這幾道視線看得秦見月心緒複雜,覺得腳下路都變長。

    終於到了走廊上,程榆禮對見月說了聲:“你去車上等我,我給孟老師送些禮品。”說是要感謝感謝他的媒人,他一向這樣妥帖周到。

    秦見月點點頭,又好奇問:“奶奶今天沒有來嗎?”

    他說:“沒請得動,這地兒太遠,她熬不住夜。”

    “哦。好。”

    程榆禮說:“正好,抽空過過我們倆的夫妻生活。”

    “……”秦見月轉身就逃跑。

    ,

    程榆禮出來時,秦見月站在劇院門口燈下,靜靜站立著,看著光下的蚊蟲在愣神。

    一襲少女款式的白裙罩著她骨骼纖細的身軀,長發垂腰,晚風眷顧地掀起她耳側的一絲發梢。這個角度看過去,像個女學生。

    止了步子,隔了些距離,程榆禮沉默地打量她側影的線條,他學過畫,知道這樣的骨骼是多麽上乘漂亮。

    她沉靜不語的時候,那溫文爾雅的姿態像極了一首詩。

    寧靜、平和、歌頌愛情的詩。

    隻是這丫頭的眉眼裏總是表現得顧慮重重,她的眼底有一種很難形容出來的不自信。

    仿佛層層秘密堆疊在身上,在隱忍著什麽,在害怕著什麽。

    餘光注意到他出來,秦見月看過來。

    程榆禮偏了偏頭示意:“杵那兒做什麽?怎麽不進去?”

    回到車上,程榆禮沒進駕駛座,反倒是把後車門拉開躬身坐進去,秦見月不知道他什麽用意,但隱隱有些微妙預感。她頭一低,也跟著鑽進去。

    程榆禮開口便悠悠道:“你那幫同門看起來台上台下戲都挺多的。學藝先學德,要不要我找個老師幫他們進修一下?”

    他的身上一層淡薄的雪鬆氣息,將她裹住,像是擁抱著。二人獨處的時候秦見月還是會不由緊張。她輕輕攥著拳放在膝蓋上:“你是認真的?”

    他淡淡說:“你說了算。”

    不想鬧大這些雞毛蒜皮,秦見月搖了搖頭。

    程榆禮看了她一會兒,伸手將見月拉進懷裏:“讓人欺負了也不說?”

    見月搖著頭:“沒有欺負,隻是八卦。他們愛說就隨便說去好了,我又不在乎。”

    “不在乎?”

    程榆禮撥著她的下巴,看著她濃密的睫若有所思,好半天,他開口問道:“秦見月,我能不能給你勇氣?”

    秦見月抬起眼,輕瞄著他。不懂他問話的用意。

    “如果不能的話,那我這個丈夫當的也太失敗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輕描淡寫的,卻有著摧枯拉朽的力量:“要是有我在,你還總有那麽多的擔心顧慮,那我存在的意義是什麽?你的掛名老公?”

    她靜靜和他對視。

    窗外夜雨落下,夏天的雨都是這麽急切猛烈,一瞬間雨水飛漲。車廂之外不再寂靜,拍打車窗的水聲烘托著氣氛,而車裏的對視綿長而恒遠,仿佛有穿越數年時空的隔世經年之感。

    她輕聲開口:“我沒有底氣和他們爭執。”

    他好像是知道的,又好像不知道。

    他知道她的膽怯自卑,忍氣吞聲。

    但他不知道秦見月有多喜歡他,不知道她的愛有多麽忍辱負重,不知道她不願再次因為“秦見月不配”而給自己招致傷害。

    他不明白,什麽叫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沉吟少頃,程榆禮說:“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的底氣。”

    秦見月輕柔的眼神蒙上一層薄薄霧氣。

    他看著她,正色問道:“明白了嗎?”

    她不知道再說什麽好。隻覺得嗓眼幹澀,很想親他。

    秦見月也照做了,她閉眼便急切地吻上去,生怕猶豫一秒就會有更加多慮的遲疑絆住她。下個瞬間,反被他一個欺身往前的動作壓在身下。

    唇舌被撬開,這個吻滾燙而焦灼。秦見月被壓在後座,迎接他這個莫名凶狠的吻。

    秦見月被他攫奪呼吸,覺得窒息,輕輕“唔”了聲,推他的胸口。

    程榆禮便停下來,問道:“不喜歡這麽親?”

    秦見月喘息著說:“太用力了。”

    “那我溫柔點。”他輕撫一下她的發,將要吻下來,忽而又想起什麽。

    程榆禮的手指頓住,取手機看了下時間。

    他暫時放開她。伸長手臂去打開車裏的燈光,調了一個電台頻道。很快,溫柔的女主播的聲音傳了出來——

    “歡迎進入FM88,8音樂之聲,接下來是我們的自由點歌時間,今天的第一首歌是一首非常浪漫的經典曲目,由程榆禮先生送給他的新婚妻子秦見月小姐的,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想要祝他的太太生日快樂。”

    秦見月驚訝看著他,不知道如何評價他這別出心裁的點子,嘟囔著:“怎麽會想起來點歌啊。”

    程榆禮繼續傾身下來,在黑夜裏凝視她的眼睛,他溫和地一笑,說道:“因為,”他的薄唇慢慢貼近她的耳朵:“我要告訴全世界,我結婚了。”

    “……”秦見月低下頭,避開他炙熱的視線。

    歌曲的前奏響起,更加持久漫長的吻壓在她緋紅的唇上。

    電台的聲音還在繼續:“雖然今天晚上有下雨的跡象,但是我們抬頭還是能隱隱看見一點月亮的影子。希望這個雨裏的月亮也可以給你們帶來一番美好回憶。

    感謝世間所有的相遇。祝二位新婚快樂,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兩人抱在一起纏綿地親吻了許久。車變成了漂泊的舟,秦見月是舟上的流浪者,跟隨他的擺布搖搖蕩蕩。

    在眼皮上閃爍的暗沉光源,繾綣靡靡的旋律,濕熱粘稠的嘴唇和掌心,變成記憶裏的細枝末節,填滿這個風雨大作的夏日夜晚。

    在最後的擱淺時分。她聽見他說:

    “程太太,生日快樂。”

    “今後每年都陪你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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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