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若是去了，我們就又能見麵了。”裴殊笑了笑，這時候劍閣閣主已經將東西取來，交到了裴殊的手中，兩人交談一番。

  　　其間淩知一直待在原地，哪裏也沒去，隻盯著裴殊與那人交談的背影。

  　　良久之後，裴殊回過身來，驚訝道：“你在等我？”

  　　淩知點頭。

  　　裴殊忍不住笑了起來：“平常都是我跟著你，這次竟輪到你跟著我了。”

  　　誰知淩知很快又道：“我有話想問你。”

  　　兩人一邊交談一邊走出了劍閣，裴殊看看天色，眯眼道：“你住的哪一家客棧？我送你過去？”

  　　“也好。”淩知沒有拒絕，兩個人一道往回走，不多時便到了客棧當中。兩人沒有乘坐馬車，就這麽走著，等到客棧的時候天色也有些晚了，裴殊便幹脆在客棧中叫來了酒菜，裴殊倒了些茶，低頭看麵前的菜肴，似是不經意的道：“有什麽事？”

  　　裴殊與淩知相處這麽久，對於對方的習慣或多或少也算了解，雖然淩知與三年前變化很大，但卻從來不會這麽沉默。

  　　裴殊猜測這小姑娘是有心事了。

  　　但裴殊沒想到，淩知所問的卻是一件他不願提及的事情。

  　　“三年前，我回淩家的那天，我娘是不是就已經走了？”

  　　裴殊執杯的手一頓，眸光暗沉，片刻後收了笑意，用盡量顯得漫不經心的聲音道：“是。”

  　　果然如此。

  　　淩知拽著衣角，很快又問：“她……去哪裏了？”

  　　“阿知，我不知道。”裴殊輕歎一聲，也沒有了吃東西的胃口，隻將杯盞放下，接著道，“那日我到的時候，謝姨就已經不見了，淩大哥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何處。”

  　　淩知一怔：“她消失了？”

  　　“嗯。”裴殊知道淩知會問出這個問題來，就是真的瞞不過了，於是將當初的事情統統說了出來，“那日淩大哥先去了你家，說要帶你回去，你娘本是要等你回來詢問你的想法。但不知為何，她突然改了主意，要淩大哥趕緊將你帶走。淩大哥後來找到了你，但你卻吵著要回去見玉姨一麵。我們回去之後才發現事情有變，所以沒有告知於你，也沒讓你進院中去看。”

  　　淩知見裴殊的神情便知不會是什麽好事，她急促道：“究竟發生了何事？”

  　　裴殊道：“院中有打鬥的痕跡，還有幾具屍體，看不出來曆，玉姨不見了。”

  　　淩知雙手撐在桌旁，起身瞪著裴殊。

  　　裴殊無奈的搖頭，想笑又確實笑不出來，隻得道：“玉姨既然不在，應當不會有性命危險才……”

  　　“為什麽不告訴我？”淩知咬唇道。

  　　裴殊張了張口，看起來比方才還要無奈幾分。

  　　淩知當然明白。

  　　若是告訴了她，她定然不顧一切也想要找到謝青璃，定不肯回淩家，所以他們才隱瞞了這件事情。

  　　但怎麽能這樣？

  　　“你們怎麽可以這樣？”淩知緊拽著桌沿，卻不知滿腹的怒火應該往何處發泄，她嘶聲道，“她趕我離開一定是發生了什麽麻煩的事情，你們怎麽能這樣隱瞞？我本可以去找她，原本……”

  　　“阿知。”裴殊又道，“我後來派人回去查過，那批人的來曆不明，我什麽也查不到，恐怕事情不會那麽簡單。”

  　　淩知默然。

  　　這世間大部分人看穿著看出手看武器就能夠判斷出他們究竟是什麽身份，但越是小心謹慎的人，就越不會暴露其身份，而這樣的人，素來都是擁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謝青璃所惹上的麻煩，恐怕比他們所想象的還要嚴重。

  　　良久的沉默之後，淩知終於脫力了一般再度坐了下來，聲音沙啞的道：“你還知道什麽？”

  　　“沒有了，其他的什麽也查不到，抱歉。”裴殊無奈道。

  　　淩知不再多言。

  　　裴殊還有要事在身，雖然不舍，卻也仍是離開了客棧。淩知心中有事，想要趕緊回到淩家，將事情再與淩莫詢問，第二天一早便也很快的動身往回趕路。

  　　隻是來的路上一路平靜，回去的時候，一行人卻遇上了麻煩。

  　　淩知早知淩家並不平靜，或是說整個堯國都不平靜，安穩的局麵下是動亂的暗流。然而常年待在家中，對於這些事情，淩知所接觸的仍是太少。這一次離家，淩家老爺對淩知百般的不放心，是以才會多安排了幾名侍衛在旁，隻希望淩知一路能夠平平安安。

  　　如今證明，淩家老爺的擔心並非是多餘，淩知等人不過剛出了堀州沒有多遠的距離，便遇上了一波埋伏。對方大約有三十來人，渾身裹在黑衣當中，蒙著臉也看不清容貌。自路旁樹林中衝出，目標直指馬車當中的淩知。

  　　淩知早已不是當初膽怯的小姑娘，她瞥了四周一眼，知道對方人數優勢，自己這邊硬拚也怕是拚不過對方，當即叫人調轉了車頭便要回堀州，隻盼著能夠衝出重圍，將他們甩在身後。

  　　然而那群人的功夫底子不錯，幾名護衛根本來不及防範，便見長刀明晃晃朝著馬車而來，馬車裏的丫鬟棠兒當即嚇得麵色蒼白大叫出聲。

  　　馬車被團團圍住，不多時眾人便已經戰在了一處。幾名護衛護在車前，其中一人受了傷靠在車旁，掀開車簾，慌亂中朝淩知道：“小姐，屬下等人在此攔住這群人，你們先走！”

  　　他說著便往那車夫投去一眼。趕車的人也是淩家的護衛之一，聽到此言心中亦是明了。他們的目的是護衛淩知，別的如何也都沒有關係。眼見形勢凶險，無法全部活命，那趕車之人點了點頭，猛然抽出一鞭，馬兒長嘶一聲驟然衝出，帶著整個馬車往前狂奔而去，將幾名欲阻攔的人撞開至一旁。

  　　車中搖晃，淩知緊緊撐著車壁才堪堪穩住了身形。馬車衝出很遠，淩知掀開車簾往外看去，卻又聽得棠兒叫了一聲：“他們追來了！”

  　　淩知這才看了明白，並非是他們追了上來，而是在前方不遠處，還埋伏著另一群人！

  　　淩知心下一沉，朝那車夫道：“改道！”

  　　前方的路去不得，後方堀州也回不得，放眼望去隻有旁邊一條狹窄的小道，那車夫想也沒想，當即駕車朝著那小道而去。馬車搖搖晃晃的行駛在滿是細碎石頭的小道上，後方的人緊追不舍，淩知麵色微白的看著後方那些人手中銀刀，棠兒則焦急道：“快些啊！快啊！他們要追上來了！”

  　　車夫沒有功夫回頭應答，隻用全力抽打著那馬兒，誰料到就在此時，馬車猛然一顫，淩知隻覺得脊背一陣發涼，待到再看清楚的時候，身側的車壁上竟多了一道巨大的裂口！

  　　其中一名敵人竟是已經趕了上來，以長刀破開了車壁！

  　　棠兒尖叫一聲，幾乎已經失措的縮在了馬車角落當中，那人收起刀落，眼見麵前刀光閃爍，淩知隻來得及往後疾退。

  　　倏然間，她被一個力道帶了過去，淩知回身一看，便見那車夫將淩知護在了身後。

  　　馬車已經停了下來，越來越多的敵人趕來，車夫將淩知護在身後，執劍道：“屬下定拚死護小姐周全。”

  　　淩知沒有應聲，她在看那群人的同時，看到了身側的高崖。

  　　她們所在的這條小道，旁邊是一處極高的陡坡，下方鬱鬱蔥蔥一片，應當是個山穀。

  　　這地方像極了當初淩知在秋山上與謝青璃一道摔下去的那個所在，她曾經有過那樣的經曆，心中已經沒有了多少害怕。與其在這裏等死，倒不如試一試這條路，或許還會是生路。她想到此處，便索性用隻有兩人才能夠聽得見的聲音道：“一會兒你帶棠兒逃走，他們的目標是我，不會追你們。”

  　　“小姐？”那護衛麵色微變，正要開口，卻見淩知咬牙縱身，竟是朝著身側的高崖撲去！

  　　淩知這個動作旁人皆未曾預料，就連那對麵一群敵人也是一驚，連忙追去，隻是淩知這一跳不顧生死，竟是沒有給自己留下餘地，身形在那蔥蔥綠草間晃眼便已消失不見！

  　　眾人欲追卻又不能當真就這般落下去，隻得改了道，立即順著這高崖往山下趕去。

  　　。

  　　上一次從山崖上滾落下來的時候，淩知是被謝青璃護在懷裏的，雖然被嚇得昏迷了過去，手背上還擦破了一塊口子，但卻並無太多傷口。

  　　這一次淩知獨自一人，這才明白當初謝青璃究竟替自己受了多少傷。

  　　淩知倒在一片草地上，聞著帶露水的草香味，心情卻一點也輕鬆不起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裏受了傷，隻是渾身都沒有什麽力氣，連動一根手指頭的力氣也沒有。她強自撐著，用大約一炷香的時間攢了力氣，將自己身子翻過來，仰躺在地。

  　　四周是遮天蔽日的樹木，枝繁葉茂將陽光遮得所剩無幾，淩知眯著眼，知道自己沒有多少時間可以休息。

  　　她從山上摔下來，那群人目標是她，必然很快就會沿著其他的路找來，她在這裏定會被發現。

  　　她必須找到一個可以藏身的地方。

  　　青草當中彌漫起一股血腥味，淩知知道自己身上的傷口在流血，但她如今誰也依靠不了，她想要活下去隻能自己努力撐著身子站起來。

  　　她才發現自己竟也能夠做到這般地步。

  　　許久之後，她終於伸手撐在地麵，搖搖晃晃的站起了身子。

  　　四周全是樹，淩知頭有些暈，看不清方向，便胡亂往一個方向前進，她手撐在身旁的樹幹上，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夠走多遠。

  　　然而便在一片混沌當中，她聽見了一道腳步聲。

  　　淩知渾身僵硬，聽了片刻才終於將懸著的心放下來。那腳步聲平靜緩慢，覺不會是敵人的腳步聲。

  　　可是這樣人跡罕至的地方，為何會有人？

  　　就在淩知沉默之間，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

  　　前方是一片空地，沒有枝葉的庇蔭，陽光肆意的灑落下來，那人便自那頭走來，淩知神智已然恍惚，心下一鬆之後便昏沉了起來，隻在最後一眼覺得那身影異常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