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淩知心中本就著急萬分，隻恨自己沒有能力保護謝青璃，一見江晗出現，當即便像是遇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眼淚唰的就掉了下來。

  　　江晗沒料到淩知會哭成這個樣子，他忍不住笑了一聲，上前揉了揉淩知的頭，俯身小聲道：“好了，有我在，自然不會叫你和你娘被人欺負了去的。”他說這話的時候，似是有意無意的看了謝青璃一眼，謝青璃一聲不吭的看著他，他又是一笑，這才回身朝周賀道：“我若是你，就不會挑在這個時候做這種事情。”

  　　周賀滿臉通紅，就連眼睛裏麵也是一片血色，似是怒極，根本不曾理會江晗的話，直接撲上前就要去抓謝青璃的肩膀，謝青璃身子朝後退了些，像是極力要避開周賀的手，江晗冷笑一聲，一把揪住周賀的手腕，也不知是如何動作，竟是霎時間叫周賀疼得驚聲叫了出來，江晗沒有留手，又是一掌拍在他身上，周賀頓時滿臉冷汗，人也似乎清醒了不少。他抬眼瞪著江晗，便要開口，卻見江晗勾起唇角，一把敲在了他的後頸。

  　　個頭高大的周賀就這般暈倒在了三人麵前，眼見周賀突然倒下來，淩知忍不住後退幾步，這才茫然朝江晗道：“他……”

  　　“沒事，留了他一條命。”江晗柔聲安慰了淩知，隨即又將目光落在謝青璃的身上。

  　　謝青璃這會兒還跌坐於地，一身素白的裙子早就被沾上了泥塵，看起來狼狽極了。然而越是如此，謝青璃的身上就越見一種楚楚可憐之態。男人最見不得的就是女子露出這樣的神態，越是這樣，就越是叫人豁盡力量想要去保護。江晗眼中晃過一絲讚色，朝著地上的謝青璃伸出手來，柔聲道：“是我來遲，叫美人你被人欺負了。”

  　　“多謝江公子。”謝青璃仰頭看著他，說完這話，卻沒有伸手去碰江晗伸出來的手，隻自己撐著身子站了起來。她起身之後便朝著淩知走去，淩知這會兒才從方才的事情裏麵回過神來，謝青璃輕輕攬住她，她便往謝青璃的懷裏蹭，眼裏水光盈盈的。

  　　江晗眼見母子二人這般情景，突然有種自己十分多餘的感覺，他忍不住苦笑著摸了摸鼻子，也不管二人有沒有聽，接著道：“我先將這個人解決了，一會兒再來找你們。”

  　　說完這話，也不待母女二人再作回應，拎著周賀走出了院子。

  　　江晗離開之後，謝青璃拉著淩知進了她的屋子，十分冷靜的打了水，拿起手帕一點一點替淩知擦拭臉上手上方才沾上的泥塵，淩知原本還低低抽噎著，到後來也哭不出來了，隻凝目怔怔看著謝青璃，謝青璃低頭一語不發，隻是動作輕柔的擦拭著，淩知看了一會兒之後，突然擰起了眉頭，小聲道：“院子裏好不容易養的花，都被弄壞了。”

  　　謝青璃不愛花，院中的花其實多是淩知種下的，淩知經常出去玩耍，見到了漂亮的野花就將它們帶回來，小心翼翼地種在院子裏，當寶貝似的照顧。這麽多年下來，院子裏麵也種了不少漂亮的花，春夏兩季的時候花開起來姹紫嫣紅的一片煞是漂亮。

  　　謝青璃聽見了淩知這話，卻沒有應聲。

  　　淩知側目盯著謝青璃看，忽的又沮喪道：“娘，我是不是很沒用？”

  　　謝青璃動作終於停了下來，卻是有些疑惑似的看著她。

  　　淩知眼裏還有些霧氣，她將眼淚眨去，有些垂頭喪氣的道：“剛才那麽危險，我卻沒辦法保護你，我覺得自己真沒用。”

  　　聽到淩知的解釋，謝青璃眉間微微舒展，竟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謝青璃笑起來的時候眼尾微微彎著，像是一泓秋月，美得叫人忘了今夕何夕。淩知看得怔了一怔，一下子忘了自己要說什麽。謝青璃卻輕語道：“這種事情應該交給男人來做才是，你不過是個孩子，這種事情還輪不到你來做。”

  　　“可是……”淩知搖搖頭，眼裏神色很是堅定，她握緊了拳頭，認真道，“不一樣，別的孩子家都有爹娘，爹爹可以保護大家，可是我沒有爹爹，我隻有娘。”

  　　謝青璃聽著淩知的話，若有所思的放下了手帕，淩知便接著道：“娘的身邊也隻有我，在娘出嫁之前，我都要保護好娘。”

  　　謝青璃又是一笑，隻是眼底卻沒有什麽笑意，她低聲道：“我是不會嫁人的，我若是一輩子不嫁人，你打算一輩子保護我？”

  　　她不過是隨口一說，沒料到淩知卻萬分認真的點了頭。

  　　謝青璃突然不再開口了。

  　　淩知還要再問，謝青璃卻已經重新站了起來。淩知坐在凳子上，看著謝青璃端起那一盆水走出房間，一會兒又走回來，在屋子裏麵找了片刻，翻出一身幹淨的衣服遞到她麵前道：“你的衣服都髒了，先換下吧。”

  　　淩知連連點頭，接過衣服就在房間裏換了起來，謝青璃似是無意的背過身子，語聲也低了下來，隻道：“剛才我看見你好幾件衣裳都破了，我一會兒拿過去替你補上。”

  　　“好。”淩知連連點頭，想了想又道，“娘……能不能補上的時候，再繡幾朵花在上麵？”

  　　謝青璃“嗯”了一聲，唇角微微翹起，又問：“你喜歡什麽花？”

  　　“牡丹！”說到這裏，淩知兩眼都亮了起來，小臉上滿是興奮和期待，“就像你前些日子替他們繡的那種，這麽大一朵的，好漂亮的！”

  　　“……”謝青璃沉吟片刻道，“那是喬家人廟會祭祀的時候要穿的衣裳，牡丹太豔不適合你，改日我替你繡些別的。”

  　　“好！”淩知聲音軟軟地，又點了頭笑到，“娘繡的我都喜歡。”

  　　淩知到底還是個小孩兒，不過一番對話的功夫，已經忘記了方才周賀的事情，兩人交談了一會兒，江晗終於也處理完了事情回到了這院中來。淩知連忙又緊張的去詢問，江晗隻道是已經將周賀交給了喬家，周賀就算是再有膽子，估計也不敢再來找謝青璃二人的麻煩了，淩知這才鬆了一口氣，拽著謝青璃的手也稍稍沒那麽大力了。

  　　這麽折騰下來天色也有些晚了，江晗便厚著臉皮在院中又吃了一頓晚飯，期間有意無意的與謝青璃聊著，過了許久方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母女二人目送著江晗離開，淩知才收回目光，有些羨慕的道：“我要是有江叔叔那麽厲害就好了，那樣我就能保護娘了。”

  　　“是麽？”謝青璃盯著夜幕裏江晗背影消失的方向，片刻後才收回視線道，“那個江晗，你離他遠一些。”

  　　淩知一怔，脫口問道：“為什麽？”

  　　“你聽我的便是了。”謝青璃沒有解釋，隻回身往自己屋裏走去，“該休息了。”

  　　淩知乖乖的點頭，隻是睡到半夜，又抱著被褥敲開了謝青璃的房門。

  　　謝青璃無言的看著門外個子小小的家夥，淩知卻是咧嘴笑了笑，在夜風裏麵可憐兮兮的抱緊了手裏的被褥，縮著身子道：“我還是睡不著……”

  　　盯了良久之後，謝青璃終於還是側身讓小家夥進了屋子，口中卻道：“最後一次。”

  　　聽謝青璃鬆了口，淩知連忙綻起一個大大的笑容，連忙進屋撲到了謝青璃的床上，用最快的速度躺平了裹著被子朝謝青璃笑。謝青璃看著她的動作不禁微揚了眉梢，也不作聲，隻安靜在淩知的身側躺了下來。

  　　長夜靜謐，第二天淩知毫無意外的在自己的房間裏醒了過來。

  　　如往常一樣，淩知起身洗漱好去了書院，這才發覺書院裏麵熱鬧一片，眾人互相說說笑笑，平日裏一臉嚴肅的書院先生這會兒卻是端坐在一旁提筆書寫著什麽。淩知滿臉疑惑的看著講堂中的情形，旁邊吳悅和常晟看出了淩知的疑惑，禁不住笑到：“淩知，你該不會不知道過些天是什麽日子吧？”

  　　“什麽日子？”淩知確實不知道，隻茫然朝吳悅問道。

  　　吳悅與常晟對視一眼，這才笑到：“廟會啊，再過半個月就是廟會了，先生正在給廟會題字呢，這段時間估計有得忙，暫時管不了我們啦。”說到廟會，常晟忍不住也插嘴道：“我跟常晟已經說好了廟會的時候一起去玩，每年廟會的時候長生橋邊上都有好多好吃的東西，淩知你也一起來啊。”

  　　淩知聞言神色變了變，臉上的笑意卻漸漸淡了下去，她定了定神，搖頭道：“我不去。”

  　　“又不去？”吳悅滿臉惋惜，“你每年都不去，又是要陪你娘？”

  　　淩知低頭輕輕“嗯”了一聲，卻是沉默了下來。

  　　謝青璃不喜歡與人接觸，更不喜歡熱鬧，她平日裏就總一個人待在院中哪也不去，每年廟會的時候更是如此。而廟會的時候也是鎮上人最多最熱鬧的時候，謝青璃不放心讓淩知一個人出去，每次到了這時候，淩知也都是待在家裏陪謝青璃。

  　　兩人這般過了幾年，淩知雖說從來沒有說過什麽，但小姑娘仍是喜歡熱鬧的，她心裏麵覺得有些黯然，還想再像常晟和吳悅打聽些廟會的事情，然而兩人卻已經各自聊開了去。

  　　一天時間過去，淩知就這麽帶著滿腹的心事回到了家裏。

  　　然而不過是一天的時間，淩知再回去，院中卻已經又變了一個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