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陪他吃飯

  　　她先去交錢，又去車裏拿帶到醫院的兩大包行李，包快她人一樣大，拎的她渾身都是汗。

  　　鍾妍剛到病房還沒來得及清到病號櫃子裏，護士拿了兩個單子過來：“快去做，這樣檢測機器明天早上就能拆，明天下午就可以做胸部和腹部的ct。”

  　　“謝謝。”鍾妍拿著單子還沒來得及收拾兩大包東西就趕緊拿輪椅來。

  　　外公一聽是做ct就心煩，“又做ct，之前不是做過嗎？這醫院也太黑了。”

  　　鍾妍尷尬的不行，看了眼滿臉冷漠的護士，特別愧疚：“這必須得做，這是正規的，醫生隻能做排除項，一項一項查。”

  　　“之前都做了的，天天就是抽血，尼瑪血都要抽幹了。”

  　　外公是個老兵，向來說話強硬帶髒字，可在醫院這樣鍾妍就覺得分外尷尬：“外公，這是醫院，你能不別講髒話。”

  　　怕他在病房裏又鬧起來，鍾妍趕緊推走，一路上在電梯裏嘴巴都沒停下來，鍾妍從頭尷尬到尾，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照著沈聽瀾的指示，鍾妍把兩個項目都做了，全都是排隊半小時檢查就一分鍾，醫院人多到連上下樓都要排隊等，更不要提檢查項目

  　　回來差不多十二點了，鍾媽最擔心的就是他不願吃的問題。

  　　生病的都是皇帝，鍾妍必須得先問過他的意見再去買飯。

  　　“你想吃什麽？馬上中午了……”

  　　“不吃！”她話還沒說完外公就不耐煩的打斷了。

  　　鍾妍歎口氣，好聲好氣耐心勸到：“不吃不行，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

  　　外公不耐煩的砸吧了一下嘴：“哎呀，要死就死啊，我看我是撐不了多久了，我吃不進不想吃。”

  　　鍾妍心裏想著你發脾氣的時候好好的，中氣十足，現在又說不想吃，她也不是鍾媽，沒有那麽好的脾氣，有些不耐煩直接自己做了決定。

  　　“那我去給你買點湯喝，你不是喜歡蓮藕排骨湯，我在隨便買些菜。”

  　　“我這病不能喝湯你懂不懂。”

  　　鍾妍已經解釋過很多次，也不知道他在哪裏看到的，說什麽湯太油了他的病不能吃，頓時覺得無奈。

  　　“沒有人說你不能喝啊，醫生都沒說，你怎麽覺得不能喝，我去買了啊。”

  　　他突然大吼一聲：“你買了我也不會吃的，我說了不吃就不吃。”

  　　鍾妍怕吵到了隔壁兩個床位的人，滿含歉意給別人彎腰道歉，然後看著外公說，“你小點聲，這裏別人都不舒服，你要不想吃，你先休息一會。”

  　　外公伸手指了指床旁邊，“你買個桶來。”

  　　鍾妍點頭：“好，我馬上去買。”

  　　鍾妍把床搖下去，簾子一拉讓外公先休息，轉去醫生大辦公室，在門口一看一個人都沒有了，她看手機時間是十二點多了，應該是下班去吃飯了。

  　　她正準備給沈聽瀾打電話，結果他先打了過來，鍾妍在電梯間按了電梯接電話，沈聽瀾問：“你在哪？”

  　　鍾妍乖乖回答：“我在電梯這裏。”

  　　“嗯，你等會。”

  　　“嗯？等什麽？”對麵沒了聲音，再一看電話掛了，鍾妍看著快要到的電梯，這是要我在這裏等還是下去等呀！

  　　“十四層，下行。”

  　　電梯裏的服務員喊了一聲，鍾妍站在原地不知道怎麽辦：“快進去。”

  　　鍾妍一聽聲音回頭，一見是沈聽瀾還沒回過神來，被他拉著往電梯裏走，鍾妍納悶了，剛才大辦公室明明一個人都沒有了。

  　　“你怎麽還在？”

  　　“有點事處理，去給外公買飯？”

  　　說到這鍾妍就深感無奈，不管是不是癌症，總歸要吃了才有力氣抵抗病毒啊，普通人什麽都不吃都撐不住，更何況瘦的隻有八十斤的外公。

  　　“他不肯吃。你能不能想個辦法，他不知道從哪聽的，說什麽他這樣的不能吃發物，不能喝湯，天天就隻肯吃點稀飯配點肉沫蒸蛋，營養完全跟不上，都要急死了。”

  　　鍾妍是真的急，老小老小，你真是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他不吃你總不能捏著嘴巴灌吧。

  　　鍾妍抬右手就習慣性的抓了抓頭發，沈聽瀾眼疾手快，正巧把那抬起的手抓住，將人摟住，拿左手摸了摸她抓亂的頭發。

  　　“別煩，我來想辦法。”

  　　服務員出聲提醒：“一層到了。”

  　　鍾妍就這麽莫名其妙的被摟著出了電梯，聽見他柔聲說：“外公不吃你總要吃，吃什麽？”

  　　鍾妍垂眸，有氣無力的說：“其實我也沒胃口。以往是聽見有人吐都會吐，這個幾個月在醫院陪他算是把我這毛病和潔癖治好了，今天在醫院又碰到人嘔，我也沒什麽胃口，我先給他買個桶吧，他總覺得胸口堵著痰，每次吐一會就願意吃一點了。”

  　　沈聽瀾點頭：“好，我帶你去街對麵的超市。”

  　　鍾妍知道他很忙，休息時間沒多少，一台手術至少兩三個小時要吧，心胸的手術估計要四五個小時，她不是太懂，但幾個小時高度集中下來都會很累，他現在可以休息，自己怎麽能剝奪。

  　　“你去吃飯吧，等會下午有手術，你吃了在去休息一會，就買個桶陪我幹嘛？”

  　　知道她一向懂事，但昨晚睡的不錯，沈聽瀾眼睛看上去格外有精神：“我陪你，買完了換你陪我，”

  　　他輕輕撫著她的頭，笑著說：“陪我吃飯。”

  　　鍾妍忽然臉一紅，想了一下，外公中午要是不吃估計是睡覺，他吃飯快，頂多二十分鍾，了不起半個小時，也不是不可以。

  　　鍾妍已經動搖，但還是猶豫的問了一遍：“你真的不用多休息一會嗎？”

  　　他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她頭發細軟細軟的，摸著很舒服：“走。”

  　　鍾妍隨手拿了兩個，沈聽瀾自然的從她手裏接過去，鍾妍看著他拿著兩個桶，超市裏的塑料桶顏色都很鮮豔，一個是薔薇色，一個是春日青，是她學畫畫的時候都很少用到的顏色，看上去格外怪異。

  　　鍾妍開口：“我拿吧，這附近不是病人就是醫生，他們看見了不好！”

  　　沈聽瀾沒有回話，鍾妍知道他一般不說話就是拒絕，於是安安靜靜走在他身側。

  　　果不其然，一路上來來去去的醫護人員看見他都在打招呼，看著他手裏拎著桶都多看了兩眼。

  　　鍾妍見狀想從他手上搶過來，沈聽瀾看穿了她，換了隻手離鍾妍有些遠，另一隻卻牽住了她不安分的手。

  　　鍾妍臉色炸紅，抽了半天沒抽出來手，心虛的低著頭，生怕再碰到醫護人員。

  　　還好沒幾步就是電梯，中午午休時間，電梯服務員也去吃午飯了，來去的都是些送飯的和外賣小哥。

  　　不湊巧的是，剛出電梯，就碰到了從電梯間斜對麵的大辦公室走出來的程景秋。

  　　她的眼睛落在沈聽瀾牽著自己的手上，臉色煞白愣在了原地。

  　　鍾妍看著程景秋滿眼由吃驚，傷心轉換為憤怒，鍾妍是女人，何況程景秋的感情表現的實在明顯，謝靳他們都知道。

  　　被她用這種眼神看著鍾妍有種自己是小三的感覺，用力抽回手趕緊去搶他手裏的桶。

  　　“你們先聊。”

  　　還好外公病房就在護士站左手第一間，鍾妍跑了進去，外公已經睡著了，鍾妍將桶放在床邊，替他把後背心的被子壓嚴實一些。

  　　程景秋看著沈聽瀾盯著消失在病房的身影，她上前一步看著著這個她好像從來都沒能讀懂的男人。

  　　她從不在他眼前失態，她也知道此刻說什麽都顯的她格外愚蠢，但她忍不住紅著眼質問：“你明知到我喜歡了你十多年，為什麽？”

  　　程景秋從沒有想過有這麽一天，她一直自信滿滿覺著不過是時間的問題，即使他再冷漠，在疏遠，拒絕的再明顯她也從沒想過放棄。

  　　她自以為她是了解他的，知道他所有的一切參與了他所有的生活，沈聽瀾不是什麽單純少年，謝靳那些圈裏的花花公子一個比一個會玩，況且追他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可以往他眼裏隻有醫學。

  　　但剛才，他的眼裏有一個女孩。

  　　她努力跟著他的步伐十幾年，看著他的背影十幾年，從未見過剛才站在鍾妍身側的沈聽瀾。

  　　麵上帶著柔和的笑意直達眼底，和麵對病人時把控著度的耐心溫柔不同，和麵對朋友親人的親近也不同。

  　　就是不一樣，和跟她在一起的時候不一樣！

  　　沈聽瀾站在電梯間出口，他垂了垂眸還是開口：

  　　“我轉去口腔這些年，即使不跟在我身後你也能獨當一麵，你還會遇到更好的。”

  　　程景秋紅了眼眶，她從沒有如此失態過，有些激動的上前兩步，站在了這個男人的前麵，

  　　“你知道！你知道我跟著你的步伐走了這麽多年。為什麽？我學醫就是為了你！為什麽不能是我，為什麽？”

  　　沈聽瀾打斷了她的話，聲音低沉極有分量：“沒有為什麽。”

  　　程景秋聽到她失態質問得到的回答，愣在了原地。

  　　沈聽瀾沒在多說，走到外公的病房。鍾妍就站在門後，還在糾結什麽時候出去，走廊的燈光被遮住，鍾妍抬頭見是沈聽瀾站在病房門口，他臉上並沒有什麽不對勁的表情。

  　　他牽過自己的手笑說：“現在換你陪我了。”

  　　鍾妍跟在他身後往電梯處走，程景秋已經不在那了，鍾妍這才長舒一口氣。

  　　沈聽瀾看著她的小動作心覺好笑。

  　　進了電梯鍾妍忽然想起了一個最重要的人生大問題：“去哪吃？吃什麽？”

  　　沈聽瀾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

  　　“帶你嚐嚐醫院食堂。”

  　　鍾妍吃過醫院食堂，初中手受傷住院 ，鍾爸鍾媽要上班沒人照顧，鍾妍自己吃了好幾天醫院食堂，清淡如水。

  　　有天終於忍不住了，穿著睡衣拖鞋，吊著個受傷不能動的手臂偷偷走了兩公裏遠，就為了吃個麥當勞，點了麥辣套餐還外加兩對辣翅。

  　　“啊～”

  　　鍾妍哭喪著臉，其實她是有些不情願的，她本來嘴巴就很挑，不然自己也不會學著做各種各樣的好吃的了。

  　　不過她知道他能抽出時間陪自己已經很好了，“那好吧，委屈我陪你吃食堂。”

  　　大不了她一會點外賣加餐。

  　　沈聽瀾牽著她到食堂的時候，還有很多醫護人員在，年輕的女護士都被吸引了目光，越走近越多的人看了過來。

  　　鍾妍抽回了被握著的手，沈聽瀾低頭看她，鍾妍小聲說：“她們都在看你哎。”

  　　沈聽瀾還是牽過鍾妍的手：“想吃什麽？”

  　　鍾妍破罐子破摔了，心想他都不怕我怕什麽？

  　　她看了眼食堂的菜色，比她初中時候要豐富多了，她是個食肉動物，點了好幾道菜，食堂師傅幫著打好遞了過來，沈聽瀾這才鬆開她的手去接托盤。

  　　鍾妍擔心待會兒外公醒了，沈聽瀾下午還有手術，就在樣在食堂醫護人員的眼神和驚訝之中兩個人花十幾分鍾吃完了飯回了十四樓。

  　　“我會開一些營養針，外公如果不吃的話必須得打，我下了手術在去看看。”

  　　鍾妍點點頭。

  　　沈聽瀾摸了摸鍾妍的小腦袋，“累了吧，去休息休息。”

  　　鍾妍的確累了，一早上開車開了兩三個小時送來醫院，一直推著輪椅到處排隊到處跑。鍾妍覺得後背心特別疼，特別是右邊靠近蝴蝶骨的地方，好像撞哪裏了一樣的痛。

  　　鍾妍點點頭，“你也去休息吧。”

  　　鍾妍轉身進了病房，沒幾分鍾護士就拿來了藥，有五六瓶，給外公打針都沒能把他吵醒，就隻是動了動嘴翻了下身。

  　　“你是家屬吧，他太瘦了，你要注意不能讓他一個姿勢躺著，隔一兩個小時就要換一下，如果把屁股睡破了很難好的，你一定要多注意讓他翻身。”

  　　鍾妍忙點頭，“好的好的，謝謝。”

  　　鍾妍準備打開陪護床休息一下，她是真的很困，護士見狀說：“兩點前就要收起來，醫院會有人檢查的，隻有中午可以用一會，下午不能用，晚上八點以後才可以用陪護床。”

  　　鍾妍心裏暗罵這什麽破規定，不過在別人醫院隻能遵守別人的規矩。“好的，好的，我兩點就收起來，太困了。”

  　　護士姐姐笑了笑，聲音特別溫柔：“照顧病人是很累，不過是醫院規定，沒有辦法。”

  　　鍾妍理解：“沒事，我到點就收。”

  　　醫院兩個床位之間的空隙也就隻能放個陪護床，鍾妍拉好了床簾，還要空出一點地方放外公隨時要用的桶，睡的格外憋屈。

  　　鍾媽買的陪護床是軟的，中間是凹下去的，腰背都是軟下去的，兩隻手臂擠著，在醫院也隻能有這個條件。

  　　醫院睡覺沒有那麽容易，說話的，打鼾的，進進出出的護士病人，等鍾妍迷迷糊糊睡著沒有一下，就兩點了。

  　　她沉著腦袋剛收起床，看見程景秋站在病房門口看著她，眼神冰冷毫無善意。鍾妍清醒了些，看了眼外公，見他還睡的熟才向門邊走了過去。

  　　程景秋聲音緊繃冷澀：“我有話跟你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