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羈絆

  　　鍾妍第一反應是給張夢黎還有鍾璿打電話。

  　　不過福無雙至，禍向來不單行，鍾璿在外地，張夢黎跟著父母回老家了，到年後初三才回。

  　　她強忍著摔手機的衝動，顫抖著手在通訊錄找了半天，給殷官打了個電話，電話那邊立的女聲還帶著睡意。

  　　“你離家出走了？”

  　　鍾妍也不奇怪她知道，帶著哭腔開口：“嗯，我沒地方去。”

  　　“我不在文華市，跟爸媽在倫敦過年，我把密碼告訴你，你進去住兩天？”

  　　鍾妍聽了默默垂下頭：“算了，你家太大，我怕我一個人……害怕，而且我想要人陪著。”

  　　說著說著她委屈的哭了起來：“殷官，我真的好倒黴，你們都跟父母回老家過年，我家裏……”

  　　說到家裏，她眼淚止不住的流，上氣不接下氣一個字都再說不出來。

  　　殷官微微歎氣：“你那醫生呢？我剛才幫你算了下，你的醫生還在文華市，而且你們兩這段時間有羈絆。”

  　　鍾妍哭的生理反應抽了兩下氣，才啞著聲委屈的說：“什麽時候了，你還……還騙我算命。”

  　　人在傷心的時候什麽都會往悲觀的方向去想，鍾妍突然大聲哭喊兩聲：“我跟他沒緣分了，他好像，比你還有錢！！”

  　　殷官：“……”

  　　鍾妍自己掛了電話，忍不住順著殷官說的，拿起手機打開了和沈聽瀾的對話框，她頓了頓，盯著屏幕許久也沒能打出電話，她想著鍾媽的話心裏就發悶。

  　　她順著聊天記錄慢慢往上看，仿佛有魔力似的，看著聊天記錄，竟然慢慢讓她安靜了下來。

  　　他說他二十四號來接她。

  　　他說生日快樂。

  　　他說她穿什麽都好看。

  　　他說風景很美。

  　　最上麵，她忽然看到了他退回了她發過去的三千塊醫藥費轉賬，他說，留著逃命用。

  　　逃命用，逃命這不是來了嗎？

  　　鍾妍深吸一口氣，平靜了些自己的情緒讓自己聲音聽著不發抖，這才打了語音過去，現在是晚上十點四十，如果他沒睡……那她就信殷官這個神棍的話。

  　　鍾妍忐忑的聽著電話的提示音，每‘滴’一聲，就心髒跳快一分，電話一直到長長‘滴～’的一聲斷掉，那邊沒有接。

  　　鍾妍收回手沉默的看著漆黑的手機屏幕，心理想著，果然，老天爺就沒對她好過。

  　　她關掉微信界麵打開旅遊程序刷著機票，想找個免簽國能直接落地，看了看在考慮是去日本還是塞爾維亞，冬天，要不還是去馬來西亞好了。

  　　她刷著幾個國家的美食，在做選擇，手機突然震動，app界麵上方是電話的提醒，黑色底上白色的沈聽瀾三字格外醒目。

  　　鍾妍募的心底一動，手指自覺的點開界麵，來電頁麵正中大大的沈聽瀾三個字，她點了接聽。

  　　“喂？”

  　　鍾妍沒敢回，對麵的男聲沉穩又溫和再次開口：“鍾妍？怎麽了？”

  　　鍾妍不知道為什麽，聽見他柔聲的輕問，眼眶瞬間蓄滿了溫熱的眼淚，聲音也沙啞了，見她沒有回話，那邊又“喂”了一聲。

  　　沈聽瀾看了眼手機，確認還是在通話中，又放在耳邊問了一句：“你聽得見嗎？”

  　　鍾妍委屈的哭著喊了一聲：“沈醫生。”

  　　見她聲音明顯不對，沈聽瀾急著問：“你怎麽了？你在哪裏？”

  　　鍾妍輕咳了兩聲，抹了抹眼淚，鼻音很重的問著：“沈醫生，我現在想坐r8兜風？可以嗎？”

  　　電話那邊沉默了兩秒，開口問道：“你在哪裏？你把地址發給我，我去接你。”

  　　鍾妍奶聲奶氣的回了一聲：“好。”

  　　一遍抹著眼淚一邊就掛了電話，把自己的地址定位發給了沈聽瀾，沈聽瀾看了眼地址估計這丫頭是跟家裏吵架了。

  　　他拿毛巾擦了擦剛洗完的頭發，拿著手機起身往洗手間走，找了程景秋的電話打了過去，對麵女聲帶著笑意。

  　　“稀奇，這麽晚打我電話？”

  　　沈聽瀾沒有理會：“明天幫我換個班。”

  　　程景秋語氣略微失落：“你這可是欠了我一個人情，你準備怎麽補償我？這次可不能醫院食堂打發我，起碼請我吃飯看電影。”

  　　沈聽瀾拿起吹風機：“那不用了。”

  　　“哎哎，玩笑都開不起，好，行吧。”

  　　“多謝。”

  　　沈聽瀾掛了電話，吹風機開到最大檔兩分鍾吹幹了頭發，換了衣裳就出門。

  　　雪越下越大，鍾妍在路邊吹了半個小時的冷風，靠著微熱的煙汲取溫暖，瞬間就抽去了兩包，手都要凍成冰塊了才等來了由遠及近的墨綠色r8。

  　　沈聽瀾老遠就看見坐在路邊車站椅子上抽煙的鍾妍。

  　　車穩穩停在了鍾妍正前方，她還沒起身，他已經從駕駛座上下來了，頭發有些淩亂，穿著高領的黑色毛衣，駝色的羊絨大衣。

  　　她夾著手裏的煙起身，有些委屈的看著他： “沈醫生。”

  　　不知道是被風吹的，還是因為哭狠了，鍾妍鼻音很重，沈聽瀾見她身邊還放著行李箱，看來不光吵架，這是要逃命了。

  　　他幾步上前就看見了鍾妍哭的紅腫的雙眼，腦袋頂還飄了幾片雪花，還未走到她身側，都能聞到她手上香煙獨特的沉香木氣味，這丫頭是坐在這裏抽了多少根煙。

  　　他拿過她身側的行李箱，看著她凍得泛白的臉，皺眉：“先上車。”

  　　鍾妍點點頭，幾步走到垃圾桶邊摁熄了煙丟了進去，車裏開了空調她一開門熱氣便湧出來，整個人暖和了許多。

  　　鍾妍看見他放好行李箱後打開駕駛座車門，拍了拍落在頭上和身上的雪花坐了上來。

  　　發動了車子開口問她：“要去哪？”

  　　鍾妍想了一瞬便回答，“文華市國際機場。”

  　　沈聽瀾看著她，微微歎氣，抬手輕輕撫過她頭頂落著的幾朵雪花：“馬上過年了，你一個人要去哪裏？鍾妍，不要在氣頭上做決定，家裏人會擔心。”

  　　鍾妍搓了搓逐漸回暖的手，賭氣的說，“我沒家。”

  　　沈聽瀾側首看了眼她哭腫的眼睛，他知道這丫頭的脾氣，並沒有在說出勸解的話。

  　　改口道：“你臨時決定一個人出國還是有點危險，實在要去，等計劃做好，機票酒店定好再去。”

  　　鍾妍想了想，乖乖的點點頭，沈聽瀾又問： “那你今晚準備去哪？”

  　　還能去哪？“隨便找個酒店吧。”

  　　一冷一熱，鍾妍覺得嗓子特別癢，不自在的咳嗽了一聲，嗓子裏的東西沒有咳出來，更加不舒服了，她捂著嘴背過去對著車窗方向又咳嗽了好幾聲。

  　　沈聽瀾看著她背過身的後腦勺皺眉，輕歎一口氣，調轉了方向盤往江邊開去。

  　　吵架還是很耗體力的，車上又暖和，鍾妍覺得有些困，不過是她約人家出來帶她兜風的，風還沒兜就睡著是不是不太好。

  　　沈聽瀾像是有讀心術，見她強撐著腫了的眼睛，換了好幾個姿勢，知道她是困了。

  　　溫和的說：“困了就睡一會。”

  　　鍾妍雖然更加不好意思了，但還是扛不住睡意，找個舒服點的姿勢睡著了。

  　　迷迷糊糊的感覺到車子停了下來，鍾妍睜眼駕駛座沒有人，聽見行李箱拖地的響動，她這邊的車門被打開。

  　　沈聽瀾站在門邊輕聲提醒：“到了。”

  　　鍾妍解了安全帶點點頭，睡軟了身子一下子還沒能起來，她揉了揉額角甩了下腦袋才撐著車門下了車。

  　　一下車，就被眼前的停車場給驚的整個人都清醒了。

  　　“哇，我去，到底怎麽能這麽有錢？？？有一輛下百萬的嗎？”

  　　鍾妍蹦躂了兩步，繞過站在車門口的沈聽瀾，衝過去看了眼不遠處粉色的邁凱輪。

  　　“哇，太騷氣了，”

  　　“哇哇哇，還有哈雷。”

  　　“啊！我最喜歡的川崎，h2。”

  　　沈聽瀾看著一瞬間跑的有百米遠的鍾妍搖頭。

  　　鍾妍逛了有十分鍾從停車場的另一頭穿了回來，終於想起來問沈聽瀾：“沈醫生，這是哪？”

  　　沈聽瀾靠著車等了十分鍾見她終於是回來了，這才起身推著行李箱在前邊帶路：“我家。”

  　　鍾妍愣在原地，腦海裏不停回應著電話裏殷官清冷的嗓音說的‘羈絆’。

  　　沈聽瀾沒有聽見腳步聲，回頭看見停在原地的小丫頭：“站在那做什麽？走啊。”

  　　鍾妍回過神，激動的張嘴，嗓子灌了風咳嗽了兩聲才回答：“哦！”

  　　鍾妍幾步小跑跟了上去，跟在他身後進了電梯裏，他按了最上一層，三十二。

  　　鍾妍低著頭站在他身側不敢說話，也不敢多問。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鍾妍跟在他身後走了出去，竟然是一戶一層的大平層。

  　　鍾妍學設計的，看著樓梯道裏的大理石牆地和巨大的水晶吊燈，別人客廳都不敢這麽裝，這裏的過道就裝成了這樣。

  　　她可以想象在w市買一套這樣的房子，跟買她家小區對麵的湖邊別墅隔不了多少價格。

  　　嗬嗬，千萬起步。

  　　他按了指紋開門，側身讓她先進去，進去之後她看到滿牆到頂的黑色美式鞋櫃，吞了吞口水。

  　　他拿出了拖鞋遞給鍾妍，很大，灰色的，是男士的拖鞋，帶著微微絨毛很舒服，應該是他的。

  　　鍾妍坐在一邊的小凳上脫了靴子，沈聽瀾看見她靴子裏沒穿襪子的腳，凍得都有些發紅，他微微皺眉。

  　　“這麽冷的天，怎麽沒穿襪子？”

  　　鍾妍不好意思的摳了摳手，小聲回答著：“吵架吵著急了，況且我從小就不喜歡穿襪子。”

  　　沈聽瀾也換上了拖鞋，還不忘記把她的行李箱拖進去，鍾妍跟在他身後走了進去，大大的客廳最右側是原木色的極簡旋轉樓梯，這竟然還是個複式。

  　　她暗暗咬牙有錢人的奢侈，又一邊看著Poliform的沙發和CG的貴妃榻流口水，整個裝修在現代和古典之間完美結合，黑白灰和深色原木搭配的極簡設計，做的不要太漂亮。

  　　鍾妍捂著嘴咳嗽了兩聲，不知道自己是感冒了還是激動的。

  　　沈聽瀾走去他就沒怎麽去過的廚房，找了半天才找到阿姨把生薑放在哪裏，就聽見廚房玻璃門外的鍾妍興衝衝的問他，

  　　“沈醫生，你找的是哪個設計師？好厲害啊，細節都做的好棒啊。”

  　　沈聽瀾還沒回答鍾妍又跑到落地窗前，百米之上的大落地江景，鍾妍看的嘴巴都合不上，有錢人真的是太會享受了。

  　　她回頭偷瞄了兩眼背對著自己的沈聽瀾，掏手機拍下了這完美的夜晚江景。然後收起手機回頭看半透明的廚房裏沈聽瀾好像在刨生薑。

  　　“沈醫生，你餓了嗎？晚上吃生薑不好，你想吃什麽？我來幫你做吧。”

  　　沈聽瀾頭也沒抬：“不用，Wi，Fi密碼是1234567”

  　　鍾妍“哦”了一聲坐在沙發上，這密碼，還真是一點不怕別人蹭網。

  　　她連上了Wi，Fi卻並沒有心思看手機，她把手機調整成了靜音後想了半天，她還是沒有狠心不孝的把爸媽電話拉黑。

  　　她冷靜的思考著這件事到底該如何解決。

  　　的確，外公外婆的施壓讓鍾媽不得不借這個錢，可是家裏今年的確沒剩多少錢，如果半年後沒有還回來，誰知道意外會在哪一天？

  　　四個老人三個都生著老年病，個把月就要去一次醫院，外公是年紀最大的一個，現在看著身子硬朗但畢竟八十了，出了事兩個姨都拿不出錢來，最後等著的還是鍾媽。

  　　她點開了手機裏的股票，看了看手裏剩的錢，這完全就是逼她把老本都拿出來。

  　　但鍾媽越是不冷靜執意要借，鍾妍越是不敢拿出來這錢。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逼著鍾媽給錢還幾十萬的貸款。

  　　“喝了。”

  　　沈聽瀾將碗放在茶幾上，鍾妍被他喚回了思緒。

  　　“啊？”

  　　鍾妍沒聽清他說了什麽，抬頭看他。

  　　沈聽瀾抬手指了指茶幾上的碗，鍾妍低頭看去，淺黃色的冒著熱氣的湯水，原來他是在煮薑湯。